1. 引言
“个”字，在现代汉语中具有重要地位，它不仅是最常用的个体量词，还具有多样的语法功能，既能在常规结构中表示不定指、定指、个体化、多量，还能在超常规结构中起到表示具体事物、标记补语等功能。因此，语言学界对现代汉语中的“个”开展了广泛而深刻的研究，也带动了方言领域中“个”字的研究。
石毓智提出，量词“个”字在普通话中具有标记非典型的宾语的功能[1]。张谊生认为，“个”字从量词到助词的语法化过程是其前面的助词经常省去数词“一”且频繁用于谓词性词语前的结果[2]。杉村博文提出，“个”是现代汉语里唯一一个具有抽象的句法——语义功能的量词，具有文化属性激活功能[3]。李雪对青岛方言量词“个”进行了句法特征、语义、语用三个方面全面的分析[4]。何力等提出在江西余干方言“动词(了) + 个 + x (其他成分)”结构中，“个”字可以看成是宾语的标记[5]。张艳指出在安徽含山方言中，“个”除了量词用法外，还有指示代词、后缀、语气词的用法[6]。
潮汕方言中“个”字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其义项及读音上。陈海忠提出“个”字是潮汕方言中一个重要的介词，可以引进动作的对象，功能相当于“对”、“给”、“向”[7]。张晓山将潮汕方言口语中的“个”字列为四个调位、五个义项[8]。陈沛莹提出了“个”字在潮汕话中本调为55调，有35、23、11、213、5和1六种调位变体，这些变体产生的原因主要是“个”字在潮汕方言中语法功能的变化[9]。
目前潮汕方言领域对于“个”字的研究还是集中于语音层面的研究，关于其语义和语法功能方面的研究都较为浅显。因此，本文将集中对潮汕方言中“个”字的不同语义和语法功能及其形成机制进行探讨。
本文综合运用了田野调查法、文献研究法、描写与分析法，通过实地走访调查获得第一手语料，收得典型语料例句共65条。其中，属于现代汉语日常交际用语的有17条；通过走访潮汕方言区获得的日常方言交际用语的有30条；采集自潮剧《苏六娘》《金花女》、方言小品剧《夏雨来》中台词的有10条；通过检索前人文献获取的有8条。
为验证本文语料的认可性、代表性，笔者选取本文覆盖潮汕方言中“个”五种语法功能的例句共30条，向潮州、汕头、揭阳三市的潮汕方言使用者发放认可度调查问卷，共回收有效问卷121份。根据问卷统计结果，被试对本文所选取语例平均认同度为84.3%，由此验证本文所选取语例具有真实性和代表性。
2. 现代汉语“个”字
2.1. 读音及释义
现代汉语“个”字主要读音有两个，分别是：[gè]和[gě]，以下分别展开叙述：
2.1.1. 读音为[gè]
《广韵》古贺切1。读音为[gè]时一个含义同“箇(個)”。《集韵·箇韵》：“箇，或作个，通作個。”古时也指正堂两旁的侧室。《篇海类编·通用类》：“明堂四面偏室曰个。”
读音为[gè]时，还指“個”的简化字。
2.1.2. 读音为[gě]
“个”字还有另外一个主要读音为[gě]，语义和语法功能较为单一，通常组词为“自个儿”，表示“自己一个人”，如：
例(1) “你想不想去动物园？”“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2.2. 语法功能
2.2.1. 作为量词使用
“个”可以出现在数词后边，同数词一起构成数量短语结构，修饰后面的名词或动词，充当定语、状语、补语等角色。例如：
例(2) 三个小孩趴在书店橱窗前看书。
例(3) 你有几个孩子？
“个”作为一个单音量词，自身可以重叠为“个个”，表示所指范围的每一个都具有某种共同点，具有周遍性，相当于“都”，在句子中可以单独充当定语、状语、主语、谓语。例如：
例(4) 同学们个个都抢着参加这次活动。
例(5) 我们班的学生个个都很聪明。
在句(4)中，“个个”与前文“人人”相对应，意为“每个人都夸XX强”，在句子中充当主语。句(5)中，“个个”与“都”连用，更强调前指主语“我们班的学生”的共性。
量词“个”还能与其他词语结合表示多样的语法意义。例如：
例(6) 你们寝室今晚有多少个人在？
例(7) 你是哪个专业的？
在以上例句中，“个”与疑问代词结合表示不定指，用于发话者向受话者询问未知的事物的数量、性质或归属。
例(8) 这个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小章。
例(9) 我要的是那个紫色的水杯。
在以上例句中，“个”与指示代词“这”“那”组合表示定指意义，可以用来指称具体的人、物、时间、顺序等。
例(10) 每当下课时间，教学楼的电梯里总会有好些个人。
例(11) 小明还有好多个任务没完成。
在以上例句中，“个”与表示多量的数量形容词“好些”“好多”组合而成表示多量，其表示的是不确定的数量。
2.2.2. “个”具有偏正修饰功能
“个”可以作为量词常与数词搭配构成数量短语，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它也可以与其他语素/词构成词或短语，其中“个”字具有偏正修饰功能。如“个人”“个体”“个别”等。
例(12) 个别同学没有及时交作业，课后请到我办公室来。
2.2.3. “个”后加词缀组成新词
“个”字还可以后加“子”“儿”词缀，加上词缀后词性发生变化，由量词变成整体的名词结构的一部分。例如：
例(13) 他最近长了个儿。
例(14) 小黄个子很高。
2.2.4. “个”有标记宾语功能
“个”语法化之后能将各种非名词性成分转化为一个名词性的宾语，使得这个宾语得以指示离散的、单一的个体或事件，并且“个”字在该句中具有充当宾语标记的功能。
例(15) 我打算去校园里搞个采访。
例(16) 您要是再给她一个不痛快，我就把您这两年做的事都告诉哥哥。
“个”字加在动词与形容词前，使“采访”“不痛快”等非名词性成分名词化，有“一次性”的动作感，“采访”“不痛快”名词化后表示单一、具体的动作行为。
2.2.5. “个”能充当补语的标志
“个”能与其他词语组合充当句子中的补语成分，在其组合而成的结构中“个”的功能就是标记、突出补语。例如：
例(17) 她刚刚被狗追了，跑回家后一直哭个不停。
该句中，“个”加在动词“哭”之后，后接补语“不停”，是该句子补语的标志，表示“哭”这个动作的持续性。
“个”字除了在现代汉语中具有多个读音、语义和语法功能之外，在潮汕方言中也有多个调位、义项和语法功能，参照潮汕方言学者已有研究、潮汕方言字典《新潮汕字典》，结合笔者所获语料，按照潮汕方言中“个”的语义虚实及语法功能进行分类，依次分为量词“个12”、判断动词“个23”、介词“个34”、副词“个45”和助词“个56”。
3. 潮汕方言实词“个”
3.1. “个1”——量词
2潮汕方言“个1”：指全文出现的读音为[gai5该5] (潮音)，词性为量词的潮汕方言中的“个”字。注音皆参考于张晓山《新潮汕字典》[广东人民出版社第2版]，顺序命名具有随机性，不具有区分使用频率或其他功能。
3潮汕方言“个2”：指全文出现的读音为[gai2该2] (潮音)，词性为判断动词的潮汕方言中的“个”字。
4潮汕方言“个3”：指全文出现的读音为[gai5该5] (潮音)，词性为介词的潮汕方言中的“个”字。
5潮汕方言“个4”：指全文出现的读音为[gai2该2] (潮音)，词性为副词的潮汕方言中的“个”字。
3.1.1. 读音及释义
根据张晓山《新潮汕字典》，“个”充当量词时读音为[gai5该5] (潮音)，在潮汕方言中，“个1”字同现代汉语一般，可以出现在数词或代词后边，同数词一起构成数量短语或指量短语结构，修饰后面的名词或动词，也可以自身重叠，具有量词词性。
3.1.2. 语法功能
“个”字在潮汕方言中也最常作为量词出现，但除了具备与现代汉语相同的用法外，量词“个1”在潮汕方言中还具有其他功能。当其用法与现代汉语用法相同时，该用法与上文2.2.1相同，例如：
例(18) 物个1苹果给我。(拿个苹果给我。)
例(19) 我等下打你个1灵精。(我待会把你打清醒。)
例(20) 今夜留下来吃个1晚饭。(今晚留下来吃晚饭。)
“个”在潮汕方言中能离开数量词或指代词单独出现，还能充当指量词，其功能相当于指量短语，意义为现代汉语的“这个”“那个”。
例如：
例(21) 个1杯我个4。(这个杯子是我的。)
例(22) 个1苹果奥掉了。(那个苹果烂掉了。)
例(23) 个1图书馆过大。(这个图书馆可真大。)
在以上例句中，“个1”后接的“苹果”“图书馆”都是普通无生类事物，在交际中表特指，为发话者所介绍的想让受话者知晓的事物或发话者、受话者双方所共知的事物。
现代汉语指量结构“这个/那个 + 人”有表示强化指称作用，潮汕方言中的“个1”后加人物也具备该功能，例如：
例(24) 你个1傻姿娘，件衫无穿好。(你这个傻女孩，衣服都穿不好。)
例(25) 个1老搭埠，经常呾骗话。(那个老男人经常说谎话。)
例(26) 个1穿红衫个4奴仔个2我走仔。(那个小朋友是我女儿。)
例(27) 个1老板娘在块？(那个老板娘在哪？)
句(24)中，“个1”处于“你”和“傻姿娘”之间，相当于连接主语和同位语，整句语气有调侃、宠溺语气，一般用于父母对子女所说。句(25)中，“个1”与带有贬义色彩的人称词语“老搭埠”搭配，具有消极语义。
句(26) (27)后接普通人称名词，一般用于发话者受话者双方对所指称人物有共同背景知识基础的前提下，如“穿红衫”有外表特征，“老板娘”有“某家店”这一认知前提。
3.2. “个2”——判断动词
3.2.1. 读音及释义
根据张晓山《新潮汕字典》，“个”充当判断动词时读音为[gai2该2] (潮音)。“个2”字在潮汕方言使用中可以充当谓语或谓语中心，后能带宾语，能够前加副词“不”，在主语和宾语之间充当判断动词，表示“是”的意思。
3.2.2. 语法功能
在潮汕方言中，“个2”字可以用于判断句中，常用于表明身份、陈述事件情况等，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是”。如：
例(28) 伊个2学生。(他是学生。)
例(29) 你个2老张乜？(你是不是老张？)
在潮汕方言中，“个2”字可以用于存现句中，常用于事物的存在、隐现情况等。如：
例(30) 山顶净个2树。(山顶上全是树。)
例(31) 天顶陇个2云。(天上全是云。)
例(32) 舞台顶陇个2小学生。(舞台上全是小学生。)
在以上例句中，“个2”在句中表示了“树”遍布山顶、“云”飘在天上、舞台上站满了“小学生”，表示存在或存有状态，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是”。
4. 潮汕方言虚词“个”
4.1. “个3”——介词
4.1.1. 读音及释义
“个”在潮汕方言中具体使用中能起介绍作用，跟其后名词组成介词结构，在句子中做状语、补语或定语，这是现代汉语的“个”所不具备的功能。根据张晓山《新潮汕字典》，“个”充当介词时读音为[gai2该2] (潮音)。
4.1.2. 语法功能
“个3”充当介词时，能引进介绍动作关涉的对象，相当于“对”“给”“向”“跟”，例如：
例(33) 我个3伊呾，作业着好好写。(我对她说：作业要好好写。)
例(34) 我个3伊穿件衫。(我给她穿件衣服。)
例(35) 班主任坐在大门边个3我们曳手。(班主任站在大门边向我们招手。)
例(36) 我个3你做下来去读书。(我跟你一起去上课。)
句(33)中，“个”引进“我”讲话的对象，相当于“对”；句(34)中，“个”用于引进“我”帮忙穿衣服的对象，相当于“给”；句(35)中，“个”引进“班主任”招手的对象，相当于“向”。句(36)中，“个”引进动作伴随对象，即与“我”一同去上学的对象，相当于“跟”。
介词“个3”还能用于处置句中，引进介绍动作的受事，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把”，例如：
例(37) 个2地珍个3你请来。(是谁把你请过来的？)
例(38) 个1窗个3伊关掉。(把那个窗关掉。)
在以上例句中，“个3”分别与“你”“伊”搭配，具有处置后接名词意义，其后名词充当句子的受事者。
介词“个3”还能表示动作行为的目的，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替”“为”“给”。例如：
例(39) 你去厨房个3我拿个1面包，好咩？(你去厨房给我拿个面包，可以吗？)
例(40) 明日是我妹生日，阮欲个3伊庆祝。(明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们要替她庆祝。)
例(41) 我今夜来银行取钱，明日个3你交学费。(我今晚去银行取钱，明天给你交学费。)
句(39)中，“个3”与后面的“我”搭配，表示“你”去厨房的目的是为了帮“我”拿面包；句(40)中，“个3”与“伊”搭配，表示“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给“我妹”庆祝生日；句(41)中，“个3”与“你”搭配，表示“我”今晚去银行取钱的目的是为了给“你”交学费。
4.2. “个4”——副词
4.2.1. 读音及释义
“个”在潮汕方言中能充当状语且不能单说，具有副词词性。根据张晓山《新潮汕字典》，“个”充当副词时读音为[gai2该2] (潮音)。
4.2.2. 语法功能
“个4”可用在疑问句中，表疑问语气。
例如：
例(42) 你个4爱飞去北京乜？(你是不是要飞去北京？)
“个4”能用于是非句中，表示“是不是”的语义，修饰谓语动词“爱”(即“要”)。
例(43) 个4地珍满日爱来？(究竟是谁明天要来？)
例(44) 你个4地珍时爱去地铁站？(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要去地铁站？)
“个4”能用于特指疑问句里，表示“究竟”的语义，其后引出承担句子疑问信息和疑问焦点的疑问代词“谁”/“什么时候”，加深疑问语气。
例(45) 你个4爱去北京啊是深圳？(你是要去北京还是什么？)
“个4”用于选择疑问句里，有“究竟”意味，暗示受话者做出选择以回答或给出其他答案。
例(46) 者本书你个4爱啊迈？(这本书你到底要不要？)
“个4”用于正反问句中，隐含催促受话者做出选择并回答的语气。
4.3. “个5”——助词
4.3.1. 读音及释义
潮汕方言中，“个”字可以附着在实词、短语或句子上面表示结构关系或动态等语法意义，具有助词词性，根据张晓山《新潮汕字典》，“个”充当助词时读音为[gai7该7] (潮音)。
4.3.2. 语法功能
潮汕方言中，“个”字可以用于定语后，起修饰、限定作用，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结构助词“的”。例如：
例(47) 白白个5花(白白的花)
例(48) 好食个5奶茶(好喝的奶茶)
“个”用于形容词后，其作用相当于现代汉语结构助词“的”，起修饰作用。
例(49) 者是我个5书。(这是我的书)
例(50) 当时个5情况过危险，我来唔及考虑者多。(当时的情况太危险了，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例(51) 者是猫身上个5头毛。(这是猫身上的头发。)
句(49)中，“个”连接“我”和“书”，表领属关系；句(50)中，“个”连接“当时”和“情况”，表示时属关系；句(51)中，“个”连接“猫身上”和“头毛”(头发)，表隶属关系。
“个”在潮汕方言中还可用于状语后，用于修饰动词或形容词，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地”，例如：
例(52) 我今日胜利个5完成了任务。(我今天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例(53) 伊考来合心意，笑够十分个5开心。(他考得不错，笑得十分开心。)
“个”字在潮汕方言中还可以用于陈述句或疑问句末，充当语气助词，表示特殊的语气。
例如：
例(54) 块饭个2烧个5。(米饭是热的)
例(55) 除非你去请伊，无伊个2唔好来个5。(除非你去请他，不然他是不会来的。)
例(56) 我食了饭正过来个5。(我吃了饭才过来的。)
例(57) 小红个2从广州来个5。(小红是从广州来的。)
在以上例句中，“个5”用于陈述句末，其功能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语气助词“的”，且“个5”前面有判断词“个2”(是)或“正”(才)，有强调语气。
例(58) 者本书个2地珍买个5？(这本书是谁买的？)
例(59) 你个2地日来个5？(你是哪一天来的？)
例(60) 者些水果买来做尼个5？(这些水果是买来干嘛的？)
例(61) 恁个2来炮台做乜事个5？(你们来炮台是来干嘛的？)
在以上例句中，“个5”用于特指问句末做语气词，其功能相当于现代汉语中语气助词“的”。句子的疑问焦点和疑问语气都落在疑问代词“地珍”“地日”“做尼”“乜事”上，“个5”在其句末有减缓句子节奏、舒缓语气作用。
“个”字在潮汕方言中还可以像“的”一样，用在动词后组成名词性“个”字短语(即现代汉语中“的”字短语)，具有将动词性成分转指7为名词性成分的作用。
例如：
例(62) 我爸个2教书个5。(我爸是教书的。)
例(63) 你好好读书，将来迈当做工个5。(你好好读书，将来别去当打工的。)
在以上例句中，“个5”接在动词“教书”“做工”后，整体意义为“教书的”“打工的”，是“教书”“打工”动词性成分转指为名词性成分，实际代表“教师”和“工人”。
例(64) 食个5莫放来者。(吃的东西不能放在这里。)
例(65) 今夜哩落个5唔合食。(今晚煮的饭我不喜欢吃。)
在以上例句中，“个”接在动词“食”(吃)、“哩落”(煮饭)后，整体意义为“吃的东西”“煮的饭”。
5. 潮汕方言中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字共现情况分析
在整理、分析所获语料过程中，笔者发现在潮汕方言具体使用中常常会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共现的情况，如“个1杯我个4。”“个1穿红衫个4奴仔个2我走仔。”“个2地珍个3你请来。”“个3我个5杯拿来。”“块饭个2烧个5。”
对本文所选取语例共现情况统计如表1所示。
Table 1. The [ge] co-occurrence of different grammatical functions
表1. 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共现情况
搭配情况 |
“个1” |
“个2” |
“个3” |
“个4” |
“个5” |
“个1” |
0 |
1 |
2 |
2 |
0 |
“个2” |
1 |
0 |
1 |
0 |
8 |
“个3” |
2 |
1 |
0 |
2 |
0 |
“个4” |
2 |
0 |
0 |
0 |
0 |
“个5” |
0 |
8 |
1 |
0 |
0 |
由表1可知，潮汕方言中的“个”都能与其他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共现。其中，搭配能力最强的是量词“个1”，它能与介词、动词、副词“个”共现；共现频率最高的组合是判断动词“个2”和助词“个5”这对组合。如：“块饭个2烧个5。”“这本书个2我个5。”“小红个2从广州来个5。”
“个2”与“个5”总是成对组合出现，意为“是……的”。这是因为“个2”作为判断动词，有现代汉语中“是”的意思，“个5”具有现代汉语助词“的”意义，其组合相当于现代汉语中判断句式“是……的”的意义及语法功能。
6. 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字关系探讨
6.1. 兼类或同音
一个词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意义，这几个不同的意义又互相有联系，这样的词叫多义词。而读音相同而意义不同且不同意义间没有联系的词叫同音词。
在读音和形体相同，意义有联系的多义词中，有些同时具有两种以上的词性，表示两种以上的概念，这种字或词叫兼类词。由概念定义可知，多义词是一词多义，同音词是数词同音，而兼类词则是一词兼有几种词性的多义词，且多项意义之间互相有联系。
6.2. 潮汕方言中的“个”字关系探讨
从来源上看，《新潮汕字典》中作者张晓山提到：“潮汕话中，‘个’的读音和用法非常复杂，非常灵活，应该是有不同的来源。但在口语中，人们习惯于当成一个词处理。”可知，潮汕方言中不同的“个”应属于不同来源。
从词义上看，“个”充当量词时，意义主要表数量；充当介词时，意义主要表示“跟……(人)”“把……”“替……”；充当判断动词时，主要表示“是”的意思；充当副词时，常表示“究竟”的询问语气；当“个”充当助词时，一般无实义，主要起修饰、限定、转指作用。可知，潮汕方言中不同的“个”意义上没有直接的联系。
从语用上，由第5章可知潮汕方言中不同“个”字间存在同现情况，但多为固定句式或加强语气原因，没有直接联系。
根据兼类词和同音词的定义，笔者以为：潮汕方言中，有着相同读音的“个”字来源不同，且在词义、词性和语法功能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属于同音字。
7. 结论
经过分析与对比，现代汉语中的“个”字与潮汕方言中的“个”字有共通之处：一是都有量词用法，且该用法使用频率最高。二是都能充当补语的标志。三是在特殊情况下“个”都能与其他语素或词组成新词或短语，其中，“个”具有偏正修饰的作用。
潮汕方言中的“个”字更具有其独特性：一是能脱离数词或指示词单独使用，后接事物表特指，后接人物强化指称，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指量短语“这个”/“那个”。二是能当介词，与后接名词组成介宾结构，其中，“个”可用于引进动作的对象、受事或是目的。三是能当判断动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是”字的功能。四是做语气副词，能用于是非问、特指问、选择问、正反问等不同类型疑问句中。五是能做结构助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的”或“地”；也可以充当语气助词，在陈述句、疑问句后加强语气。经对比研究发现，潮汕方言中不同语法功能的“个”字之间属于同音关系。
然而，由于研究语料规模较小，分析手段过少，尚不能对潮汕方言“个”的不同历史来源、语法化路径进行梳理与分析。希望此文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引发更多对潮汕方言特殊词的研究。
致 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感谢学术路上每位老师的不吝赐教，感谢全体编辑老师的耐心审核，也感谢一直没有放弃的自己。
NOTES
1古汉语注音方式(反切法)，上字与所注字的声母相同，下字与所注字的韵母和声调相同。
6潮汕方言“个5”：指全文出现的读音为[gai7该7] (潮音)，词性为助词的潮汕方言中的“个”字。
7转指：不仅词性变化，语义也发生变化，尤其指行为动作或性质本身转化为指与行为动作或性质相关的事物(陆俭明，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