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形象学作为比较文学的一个重要领域,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的欧洲,在法国和德国发展尤为迅速。法国学者达尼埃尔–亨利·巴柔(Daniel-Henri Pageaux)提出了形象学研究的基本框架,强调形象是基于“自我”与“他者”、“本土”与“异域”之间的关系,即文学或非文学作品中对两种文化差异的描述[1] [2]。中国学者也对形象学进行了研究,伍依兰从认识论角度分析了国家形象在外国文学中的演变,探讨了形象的构建、幻想和接受,并探究了异国形象形成的社会文化根源,以促进文化交流[3]。孟华则从方法论角度出发,主张形象学研究应关注“自我”与“他者”的互动,以及研究形象塑造者的主体性研究,并采用文本分析方法,为形象学提供全面视角[4]。
近年来,翻译中的形象塑造越来越受到重视,中国学者在形象学翻译研究上的成果颇为丰富,张晓芸通过分析《在路上》的中文翻译,探讨了文学形象在翻译中的变化以及它们是如何产生的[5]。中国研究人员在翻译中的形象研究中更多地关注中国的国家形象建设。卢小军(2016)阐述了国家形象与汉英翻译策略之间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改善中国在国际上对话交流的建议[6]。梁志芳(2017)以赛珍珠的中国历史题材小说《大地》为研究对象,探讨如何在翻译中构建中国的形象,实现民族自我认同[7]。
目前从我国形象学视角下的翻译研究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向:第一,将中国人撰写的有关中国的文献翻译成外文。第二,介绍非中国作者撰写的外国文学作品,以了解西方形象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第三,外国作者撰写中国主题作品的文化回译,主要是整理和纠正翻译过程中转换的中国形象。第三个方向是从形象学中的自我–他者互动发展而来,研究的是“一国文学中所塑造或描述的‘异国’形象”,同时,当自我观察他者时,他者往往又传达了观察者、叙述者或作者的某些自我形象(闫晓珊、蓝红军2021) [8]。本次研究的译著《夏威夷》便属于第三类。翻译是形象建构和传播的重要载体,国家和民族形象的塑造与传播已成为翻译实践和理论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9]。但随着中西交往日益深入,文学作品中的中国形象越来越客观多样,相较于“中国文化外译”,将外文创作的中文叙事重新译入中国文化,此类研究还并不充分。这种特殊的“文化回译”现象同样具有研究价值,能帮助我们透过“他者”的眼睛去审视自我,同时揭示翻译与文化、意识形态等的复杂互动,从另一个方向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
2. 《夏威夷》内容简介及译者介绍
詹姆斯•米切纳(James A. Michener, 1907~1997)是普利策奖得主[10],美国历史小说教父,还被誉为“20世纪历史的编年者”[11]。作为美国历史上最畅销的小说家之一,米切纳的历史小说风靡英语世界几十年,他的小说往往是通过一两个普通人的命运,将国家、民族甚至整个星球的历史娓娓道来,总是充满了异域风情和奇闻异事,又曲折动人、直抵心灵,让读者在沉浸于人物命运的同时,亦浸淫在整个人类的历史当中。
通俗小说有优劣之分,优秀的通俗小说与严肃小说(属于所谓“高雅文学”)之间实无严格的界限,《夏威夷》既可以被称为通俗类历史小说,但又是一部高雅的纯文学作品,因为它具有一定的艺术性、知识性和学术价值。书中很好地描述了客家人在夏威夷的早期生活和经历,体现了客家精神,反映了“客家人的生活和特质”[12]。此外,作者的创作态度极为严谨,为写作本书,米切纳亲自走访了50多个岛屿,更是在夏威夷居住数年,只为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历史,以便掌握丰富的第一手资料[13]。像这样学问高深、知识渊博、态度严肃的作家刻意写通俗小说,在整个西方文坛还是不多见的。
小说总共分为六部,有两部讲到了客家人早期在夏威夷的经历和发展。比如作者在第四部(《来自哀鸿遍野的农村》)描写了客家人在夏威夷的奋斗历史。在第六部里也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内容讲述了20世纪客家人参与夏威夷重建的故事。其中,第四部的主人公是一位客家女性——谢玉珍。小说里的玉珍一生可谓是充满了坎坷与挑战。她的命运多舛,从小便被贴上了不幸的标签,因所谓的“克夫命硬”而无人敢娶。不幸的遭遇接踵而至,她被绑架至妓院,却连那里也容不下她。然而,正是在这逆境之中,姬满基的出现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将她带至檀香山,那里,惠普尔医生为她和丈夫提供了庇护。玉珍,这位不屈的客家女子,她怀揣着对家族未来的憧憬,勇敢地开垦荒芜的沼泽,种植芋头,以微薄之力撑起家庭的希望。但当她的事业方兴未艾之际,命运再次对她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丈夫罹患麻风病。出于对丈夫的深情与感恩,玉珍毅然决定将孩子们托付给夏威夷当地的家庭,自己则孤身一人前往孤岛陪伴丈夫生活,直至他生命的终结。玉珍的坚韧不拔在丈夫去世后得到了回报,她与孩子们团聚,并确保他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每个孩子都成就了一番事业。但好景不长,夏威夷唐人街的腺鼠疫疫情再次将她推向了绝境。面对家园被毁,玉珍没有屈服,而是重新带领家族站起来,最终在夏威夷落地生根,实现了她的梦想。玉珍的故事,是《夏威夷》中客家人奋斗史的缩影,展现了客家人在异国他乡的不屈不挠和对家庭的深厚情感。她的生命历程,不仅是个人坚韧与毅力的展现,也是客家文化在夏威夷土地上生根发芽的见证。
3. 《夏威夷》对海外客家形象的塑造与解析
形象学的具体研究方法则包括文本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两条路径。文本外部研究具体说来就是文学社会学的研究,主要是结合形象产生的历史、政治、文化背景进行综合研究。而对于文本内部研究,巴柔(Pageaux, 1989)则将其分为词汇研究、等级关系和情节研究三个层面[14]。《夏威夷》里面展现了大量的人物形象,这些展现的形象是跨民族的、跨国家的、跨文化的,涉及了各个阶层、各种群体,那么本次研究着重分析的是著作中的海外客家形象,以及在“他者”视角中的海外中国客家人民是怎样的一个形象?我们可以通过比较译著与原作的语言特征,从形象学的词汇、等级关系和情节三个维度对其展开分析。
3.1. 词汇研究
词汇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异国文学作品中关于“他者”的词汇所做的基于统计学方法的分析与辨析。在某一特定的时期,或在某种特定的文化中,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些传播“他者”形象的词汇。通过对文本中某类词汇出现频率和规律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书中描绘的十九世纪夏威夷群岛上的客家人展现出了坚强勇敢、勤劳务实和团结互助的形象特质,具体见下表1。
Table 1. List of image characteristics
表1. 形象特征列表
序号 |
形象特征 |
词汇 |
1 |
坚强勇敢 |
stout-hearted; solid army; Stalwart Chinese; ebullient as ever |
2 |
勤劳务实 |
remarkably good farmers; endless effort; frugal bargaining |
3 |
团结互助 |
cohesive body; stubborn associates; convening each night; regaling them |
3.1.1. 坚强勇敢
形象特征1的代表性关键词展现了海外客家族群在面对外敌入侵时所表现出的坚强和勇敢。stout-hearted:这个词汇用来形容General Ching,书中的他是一个勇敢的人,被描述为“勇气十足的男人”(“He was a courageous man of whom it was said, ‘He can march forty miles in a day and fight that evening.’”)。这里的“stout-hearted”强调了他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不屈不挠的精神,即使在饥荒和战争的双重压力下,他依然能够提出和实施防御计划,展现了客家人坚强的意志。solid army:书中提到客家人团结起来,形成了一支“坚强的军队”(“what had started as a rabble became in actuality a solid army”),这个短语体现了客家人集体的力量和组织性。他们在General Ching的领导下,共同面对外来的侵略者,这种团结和坚定的抵抗力量是他们坚强勇敢的直接体现。Stalwart Chinese:这个短语用来描述客家人,特别是那些拒绝接受外来统治的农民,如书中所述:“sturdy peasants, like Ching’s, refused to accept Tartar domination”。这里的“Stalwart”意味着他们强壮且有勇气,不畏强敌,坚持自己的土地和生活方式。ebullient as ever:这个短语用来形容General Ching即使在饥荒中也保持着乐观和活力,如文中所述:“but as ebullient as ever”。这种乐观的态度在艰难时期尤为珍贵,它不仅激励着General Ching,也鼓舞着周围的客家人继续前进。通过这些词汇和短语,书中展现了客家人面对外来侵略和艰难环境时的坚强和勇敢,他们不仅在物质上抵抗,更在精神上展现出不屈不挠的斗志。
3.1.2. 勤劳务实
形象特征2的代表性关键词显示了海外客家族群在农业技能、财务管理、土地开发等方面所展现出的勤劳与务实。remarkably good farmers:这个短语直接描述了客家人作为农民的卓越能力。在文中提到,客家人以其出色的农业技能而著称:“... a cohesive body of Chinese known by no special name, but different from their neighbors. They were taller, more conservative, spoke a pure ancient language uncontaminated by modern flourishes, and were remarkably good farmers.”这表明他们不仅在耕作技术上高超,而且他们的保守和坚守传统也使得他们在农业上保持了一种纯粹和高效,这些都是勤劳务实的体现。endless effort:这个短语强调了客家人不懈的努力和辛勤工作。在描述“Char Ti Chong”(谢第宗)时,文中提到:“But largely because of Char’s endless effort, this land did sustain a family of nine...”即使土地贫瘠,谢第宗也能通过不懈的努力使得土地能够养活一家人,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体现了客家人勤劳务实的品质。frugal bargaining:这个短语体现了客家人节俭和精明的交易能力。在Nyuk Tsin与Dr. Whipple的交易中,她展现出了这种特质:“She astounded him by disclosing how much she had already saved. ‘The rest I will get from selling poi, and year after year I will pay you the money.’”这段描述显示了Nyuk Tsin在财务上的谨慎和节俭,她不仅节省了大量资金,还计划通过出售芋头来支付剩余的土地费用,这种精明的财务规划和节俭的生活方式是勤劳务实的直接体现。
3.1.3. 团结互助
形象特征3的代表性关键词体现了海外客家族群面对外来侵略时的团结互助形象。他们不仅在物质上相互支持,共同防御外敌,而且在精神上也通过分享经验、商议计划和集体决策来加强内部的凝聚力。这种团结互助的精神是他们能够在艰难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关键因素。cohesive body:这个短语直接描述了客家人作为一个群体的紧密团结性。在文中提到,客家人是一个“cohesive body of Chinese”,即他们是一个紧密结合的集体,这种团结是他们共同面对外敌和挑战时的重要力量。stubborn associates:“Stubborn”在这里可以理解为坚定不移和顽强,而“associates”指的是同伴或同事。在书中,客家人被描述为“resolute, stubborn associates”,这表明他们在面对压力和挑战时,不仅个体坚强,而且彼此之间有着坚定的支持和合作。convening each night:这个短语描述了客家人每晚聚集的习惯,他们“convened each night in the farmhouse of their wisest member, General Ching, to discuss plans for the defense of their land”。这种每晚的集会不仅是为了制定防御计划,也是他们团结互助、共同商议和决策的具体体现。
3.2. 等级关系研究
在对描述异国形象的文本进行词汇使用情况的统计之后,就要进一步考察作家与被注视者之间的陈述与被陈述关系。而只要涉及到“我”与“他者”的关系,立刻就会引出一组组对立的等级关系。比如当我们研究西方文学中的第三世界形象时,我们常常发现,第三世界总是被描写成传统的、农业的、附属的,与此相对应的是现代的、工业化的和处于支配地位的西方。而这种描写背后隐藏的是文明与野蛮、成熟与幼稚的尖锐对立。
文化霸权和文化从属关系中的边缘群体
《夏威夷》里的白人角色在故事中常常以一种文化中心主义的姿态出现,基督教的教义和实践往往被视为“文明”和“进步”的象征,而来自东方的客家民间信仰(书中展示的是佛教,如:白人老牧师大闹佛堂)则被看作是“落后”和“需要改造”的。这种文化中心主义的态度不仅忽视了佛教深厚的哲学内涵和精神价值,也加剧了两种宗教之间的误解和冲突。图1揭示了基督教和佛教在宗教信仰上的根本差异,这些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导致两种宗教之间的冲突。该表由基于JavaScript的图表绘制工具Mermaid处理生成。基督教是一神教,信仰唯一的神,并通过耶稣基督的牺牲来实现救赎。这种信仰体系强调了神与人之间的直接关系,以及通过信仰获得救赎的途径。相反,佛教是一种无神或泛神论的宗教,它不依赖于一个至高无上的神,而是通过个人的修行和觉悟来达到解脱。佛教的救恩观念是通过自我努力和遵循佛教教义来实现的,而不是依赖于神的救赎。这些基本的信仰差异在宗教实践、仪式和日常生活中体现出来,可能导致信仰者之间的误解和冲突。当一种宗教的信仰者试图将自己的信仰强加于另一种宗教的信仰者时,这种冲突可能会加剧。因此,理解和尊重不同宗教之间的差异对于促进宗教和谐以及多元文化共融至关重要。
Figure 1. Main differences between protestant christianity and hakka folk religion (Buddhism)
图1. 基督新教与客家民间信仰(佛教)主要差异
例1:As the Chinese got the news, this is what happened: toward dusk one hot day an elderly clergyman with a limp and carrying a cane forced his way into one of the temporary Chinese temples erected there for the use of the laborers, and disrupted worship.
译文:据中国人听到的消息,有天黄昏,一些劳工正在临时盖造的庙宇里拜佛,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年牧师拄着拐杖闯进去大闹庙堂。
例2:There is good in the world, John, and there is evil. There is God in the universe, and there are heathen idols, and I have never been confused as to whose side in the great Armageddon I fight upon.
译文:世界上有善,约翰,也有恶。宇宙间有上帝,也有异教徒的偶像。到世界末日善与恶决战的时候应该站在哪一边,我从来没有糊涂过。
例3:“You’ve come over to reprimand me for smashing the heathen temple,” Abner replied contentiously. “Don’t waste your words.”
译文:“你来是指责我不该破坏异教的神庙的,”艾伯纳的声音又带上了争论的味道,“别浪费口舌。”
“idol偶像”、“evil大奸大恶”、“heathen idols异教邪神”、“heaven temple异教徒佛堂”等词汇在《夏威夷》原文本中频频出现,在宗教冲突中,白人试图通过破坏客家人的佛堂和祭坛来强加自己的宗教信仰,这种行为体现了一种权力和支配的关系。白人通过物理上的破坏和言语上的攻击,大闹佛堂并称客家人为“梳辫子的异教徒”试图消除客家人的宗教文化,从而巩固自己的宗教地位。故事发展到后面,白人种植园主在意识到华人劳工对经济的重要性后,开始尝试修复与客家人的关系,并表面上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这种态度的转变揭示了一种经济利益驱动下的文化尊重,而非真正的文化平等。
书中白人与客家人之间的宗教冲突所蕴含的等级关系,反映了一种文化霸权和文化从属的关系,其中白人试图通过宗教、文化和经济手段来巩固自己的优越地位,而客家人则在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中寻求自己文化和信仰的尊严与生存空间。
3.3. 情节研究
在这一阶段,形象是一个“故事”。它从两种文化、两个文本系列间的对话开始,用记录、沉淀在注视者文化中的各种定型化的词汇或程式化的情境、主题写出来。故事情节可以是多种多样的,而其中隐含的某些规律性的东西值得我们研究,我们要揭示、阐释这类故事的文化象征意义。比如在19世纪的西方文学中,常常出现中国女人疯狂爱上欧洲男子的情节。这些故事的象征意义不难确认:中国人受到优秀的西方文明的诱惑。还有像美国作家赛珍珠的《大地》这部小说描绘了中国农民的生活,以及他们与西方传教士的互动。虽然这部作品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它也受到了一些批评,被认为强化了西方对中国农民的刻板印象。
西方社会对中国汉人持有的刻板印象是多种多样的,并且这些刻板印象往往基于历史、文化、政治和经济等多方面因素。《夏威夷》不仅展示了中国客家人特有的形象,也反映了西方人对客家人的一些刻板印象。这些形象和印象是通过文化、历史和社会背景的交织来构建的,它们在故事情节中得以体现和强化。
3.3.1. 传统保守
詹姆斯·米切纳笔下的中国客家人与西方人相比展现了一种传统和保守的形象。儒家文化强调家庭价值和社会秩序,倡导尊敬长辈、孝顺父母、重视教育和个人修养。这些价值观在中国社会中根深蒂固,使得许多中国人在家庭和社会关系中表现出一种对传统的尊重和维护。
例4:The upland people, the Hakka, preserved intact their ancient speech habits inherited from the purest fountain of Chinese culture, whereas the Punti had a more amiable, adjustable language developed during two thousand years spent far outside the influence of Peking. No Punti could understand what a Hakka said; no Hakka gave a damn about what a Punti said.
译文:客家人保持了中国许多古老的语言习惯和古韵。本地人离北方的京都远,受影响少,所以许多世纪来,在语言发展上灵活、适应性强。本地人不懂客家话,客家人不懂本地话。
例4的译文中,南迁后的客家人被描绘为一个坚守传统和保守的族群,他们维持着从中华文化最纯粹源头继承的古语体系,这反映了他们对语言和文化传承的坚持。与此同时,本地原住民则发展出一种更为亲切和灵活的语言,这种语言在京城影响范围之外历经两千年的演变。此外,例子中提到“客家人不懂本地话”,这不仅说明了语言上的隔阂,也隐含了客家人的一种独立性。他们不依赖于与其他族群的交流,也不追求与其他族群的融合,这种独立性也是保守性的一种表现,即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和身份认同,不随波逐流。这种语言上的隔阂和文化上的自我封闭,是客家人传统与保守形象的体现之一,它揭示了客家人对于文化同化和变迁的抗拒,以及他们在保持族群身份和文化纯粹性方面的努力。
3.3.2. 重教育、重孝道
东方文化中对于家族教育以及孝道的重视同样在西方的刻板印象中占有一席之地。在东方社会,教育被视为改变命运、提升社会地位的重要途径。玉珍对孩子们教育的重视反映了这一点。而孝道文化是儒家伦理的核心,强调子女对父母的尊敬和服从。在西方的刻板印象中,东方社会中的孝道往往被看作是无条件的顺从和牺牲,这种观念在玉珍对孩子们的教育和家族规划中得到体现。玉珍不仅重视孩子们的教育,还为他们的未来做出细致的安排,这在西方视角中被视为东方文化中孝道和家族责任的延伸。
例5:In September and June she washed her one suit of clothes with special care, dressed her hair with a fresh cloth, and accompanied her four sons to discuss their education with Uliassutai Karakoram Blake, who found delight in talking Chinese with her and who said that her sons were doing well. Her insistence upon this was fanatical, and whenever she talked with Blake she hammered one question: “Which of my four sons has the best mind?” And the big, fierce man would reflect and reply, “America.” She was pleased to know that her brilliant son was doing well in school, for she loved to visualize the day on which he would set out to the mainland for his advanced schooling, to be supported by all the others.
译文:每年九月和六月,她把仅有的一身衣裤洗得干干净净,头上蒙一块新头帕,陪四个儿子到学校找乌里雅台·喀喇昆仑·布莱克问他们的学业。布莱克喜欢同她用中国话交谈,用中国话告诉她几个孩子成绩良好。她坚持要儿子读书出色简直到了执拗的程度,而且每次都要问布莱克一个问题:“我四个儿子中谁的脑子最好?”急脾气的瘦高个每次想了一想以后总是回答:“美乾。”这个聪明儿子学业优良她听了高兴,因为她爱想象他乘船去大陆接受高等教育的那一天。所有其他人都要支持他上大学。
例6:She impressed them with this, “Even more important than education is filial duty, and you are four brothers who must work extra hard to pay the respect due your father and his family.”
译文:她告诉他们:“做儿子的责任比读书更重要。你们四兄弟要多干活多挣钱,对父亲的家尽到孝心。”
在上面例子中,客家人对教育和孝道的重视被生动地描绘出来,这两段情节不仅展现了客家文化中对这两者的深刻认识,也反映了它们在客家人生活中的核心地位。在例5中,玉珍对儿子们教育的重视程度几乎达到了狂热的地步。她不仅在每年特定的时候带着儿子们去见老师乌里雅台·喀喇昆仑·布莱克,而且她对儿子们学业的关注程度体现在她与布莱克的每次对话中。她反复询问哪个儿子的头脑最好,这不仅显示了她对儿子们智力发展的关心,也反映了她对教育作为社会流动工具的深刻理解。她对“美乾”学业优良的高兴,以及她对儿子们将来能够到大陆接受高等教育的憧憬,揭示了她对教育的高度重视,以及她相信教育能够为儿子们带来更好的未来。这种对教育的执着追求,体现了客家人对知识和智慧的尊重,以及教育在改变个人和家族命运中的重要作用。
在例6中,玉珍向儿子们灌输的孝道观念,进一步强化了客家人对家族责任和孝道的重视。她强调,尽管教育很重要,但孝道更是儿子们必须履行的首要责任。她要求儿子们不仅要在学业上努力,更要在实际行动中体现出对父亲和家族的尊敬和支持。这种教育不仅是对儿子们的道德要求,也是对客家文化中家族纽带和孝道价值的传承。这种对孝道的强调,展现了客家人对家族和谐的追求,以及家族在个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教育和孝道在客家人文化中相辅相成,共同塑造了客家人的身份认同和生活实践。通过这种结合,客家人展现了他们对家族未来的投资,以及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
4. 结语
客家人的形象,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缩影,其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是中国文化软实力的体现,也是中国文化与世界多元文化共融的一个生动案例。通过《夏威夷》这一文本,我们看到了中国文化在海外的积极形象,以及在跨文化交流中所面临的挑战与机遇。在本文中,我们通过对詹姆斯·米切纳的《夏威夷》及其中译本的深入分析,探讨了海外客家形象的塑造与解析,揭示了客家人在全球范围内的文化形象与身份认同。通过对词汇、等级关系和情节三个维度的细致研究,我们不仅捕捉到了客家人坚强勇敢、勤劳务实、团结互助、重视教育以及孝道的形象特质,也反映了西方社会对客家人的传统保守的刻板印象与宗教文化冲突。这些发现不仅丰富了我们对海外华人社群的认识,也为理解中国海外文化形象构建与多元文化共融提供了新的视角。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期待更多的学者能够关注中国海外文化形象的研究,以及中国文化在全球多元文化格局中的地位与作用,共同推动中国文化的全球传播与国际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