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同素异序词(或同素逆序词)是指两个词语素相同、顺序相反并且意义有联系的一组双音节合成词,是汉语词汇中特有的现象之一。关于同素异序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专书研究与断代研究,两者都是从相对宏观的角度对于某一专著或某一时期出现的同素异序词进行搜集进而分类研究,如张巍《中古汉语同素逆序词演变研究》[1],此类文献主要从结构、语义、语用、成因和演变等多角度分析古汉语中出现的同素逆序词,还有一部分文献重点选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几组同素异序词,但总体更侧重于某专著或时期的整体考察,对于个案的研究数量则相对较少。近年来随着研究的深入,跨语言对比和语言习得等应用层面对同素异序词的探析也日渐丰富。下文以“煎熬”–“熬煎”这一组同素异序词为研究对象,从成词、词义演变、发展情况等方面分析该组词的差异性,并探究造成差异的原因。
2. “煎”“熬”的词义发展过程
(一) “煎”的词义发展
1) “煎”本义是熬煮,《说文解字》:“煎,熬也。”([2], p. 482)《方言》:“煎,火干也。凡有汁而干谓之煎。”[3]《汉语大词典》释为“熬煮。”[4]如:
(1) “畜利变币,欲以反本,是犹以煎止燔,以火止沸也。”(汉 桓宽《盐铁论·错币》)
由句意可知,“煎”与“燔”、“火”与“沸”有共同点,“燔”本义为“焚烧”,他们都具有高温、在火上烧的语义特征。在此基础上,伴随烹饪方法的创新,“煎”是特指一种锅里放油,加热后将食物放入,使表面焦黄的烹饪方法。如:
(2) “还家刺妻儿,具此煎焦烹。”(唐 韩愈《燕河南府秀才》)
2) 后来“煎”被用来代指汤药,名词。例如:
(3) “今医家通明肾气之丸,内补五络之散,骨填苟杞之煎,黄著建中之汤,将服之者,皆致肥丁。”(晋 葛洪《抱朴子·至理》)
由于中药汤剂大多需要将中草药放在火上煎煮,借以制作方法代指中药汤剂,“煎”因此引申出新义,还能够表示中药煎汁的次数,作量词,如“头煎”“二煎”等。
3) “煎”在本义的基础上又引申出“熔炼”“消熔”义。如:
(4) “近闻浙江、福建等处,有等顽猾军民不遵法度,往往聚中偷开坑穴,私煎银镀。”(明 余继登《典故纪闻》卷十一)
4) 在本义的基础上,“煎”能够引申用来描写人的主观心理状态,将人的心理状态与被煎熬的状态类比,表示痛苦、折磨的心理状态。如:
(5) “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三·焦仲卿妻》)
(6) “萧萧北风劲,抚事煎百虑。”(唐 杜甫《羌村》诗之二)
“煎”还能比喻吵闹。如:
(7) “莺煎燕聒惹相思,雁去鱼来传恨词。”(元 汤式《湘妃引·有所赠》曲)
(二) “熬”的词义发展
1) “熬”的本义为“煎干”“炒干”。《说文解字》:“熬,干煎也。”([2], p. 482)《方言》解释为:“熬,火干也。以火而干五谷之类。”《汉语大词典》释为“干煎”“干炒”。如:
(8) “凡针,先锤铁焉细条……然后入釜,慢火炒熬。”(明 宋应星《天工开物·针》)
2) 后来可以指代干炒的谷物,作名词使用。如:
(9) “大丧赞洱,设熬,置铭。”(《周礼·春官·小祝》)
3) “熬”由本义引申为形容词“干焦的”。如:
(10) “傅曰:‘函牛之鼎以亨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后汉书·文苑传下·边让》)
4) 在本义基础上,“熬”引申为“文火久煮”。如:
(11) “何物中长食,胡麻慢火熬。”(唐 王建《隐者居》)
5) 在“文火久煮”义的基础上引申为“忍耐”“勉力支持”,由于人忍耐具有长时间的特征,与“文火久煮”在时间维度具有相像之处,并随使用频率增加,成为约定俗成的常用义。如:
(12) “难道孩儿熬饿,也叫爹爹熬饿不成。”(清 李渔《巧团圆·言归》)
6) 后又可以引申为“消耗”“消磨”。如:
(13) “他是聪明的,又很恬淡,决不至于不顾自己,给人家熬尽了汁水。”(鲁迅《伪自由书·新药》)
7) “熬”在陕北、鲁西南等方言中可以用来表示疲劳或劳累。如:
(14) “你们从乡上来,走熬了吧?”(丁玲《三日杂记·到麻塔去》)
综上,“煎”与“熬”的本义都有在火上加热的意思,但两者的侧重点有所不同,“煎”着重体现加热时的高温状态,“熬”则侧重于加热时间的长短,以此类推,它们引申出的用于描写人类主观感受的词义分别强调的是精神的痛苦程度和忍耐的时间长度,这类用法的频率也逐渐增加,意义一直保留到现代。
3. “煎熬”“熬煎”的成词
双音词的产生与汉语词汇的双音节化和并列构词法息息相关,将两个相同或者相近的单音节词联合而成,“煎”与“熬”在线性排列上有两种可能:一为“煎熬”,二为“熬煎”,我们从历时的角度,利用CCL语料库、BCC语料库整理出“煎熬”和“熬煎”在各时期的使用频率和分布情况。见表1:
Table 1. The frequency of use of “Jian’ao” and “Aojian” in various eras
表1. “煎熬”与“熬煎”在各个时代的使用频率
|
|
西周 |
春秋战国 |
汉代 |
魏晋南北 |
隋唐五代 |
宋 |
元明 |
清 |
CCL语料库 |
煎熬 |
0 |
0 |
7 |
5 |
23 |
6 |
22 |
14 |
熬煎 |
0 |
0 |
0 |
0 |
3 |
0 |
73 |
13 |
|
|
古代 |
近现代 |
CCL语料库 |
煎熬 |
975 |
6875 |
熬煎 |
248 |
485 |
BCC语料库 |
煎熬 |
2403 |
6543 |
熬煎 |
784 |
269 |
由表1可知,“煎熬”和“熬煎”分别最早出现于汉代和隋唐五代时期,并且除了元明时期,“煎熬”无论古代还是近现代的使用频率都远高于“熬煎”。下面就“煎熬”和“熬煎”的成词与词义发展进行分别梳理。
(一) “煎熬”的成词与发展
经过语料搜集可以得知,“煎熬”至晚出现于汉代,“煎”与“熬”开始连用,用作动词,主要表示“烹煮”,后常接表示其他食物加工方式的动词和食物类的名词和代词(如例15、例16),或者并作名词代指经过烹煮熬制的食物,常见于《淮南子》。如例17:
(15) 煎熬焚灸,调齐和之适,以穷荆吴甘酸之变。(西汉 刘安《淮南子》)
(16) 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和,熊蹯之,勺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饭大啜,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东汉 严可均《全汉文》)
(17) 所谓乐者,岂必处京台章华,游云梦沙丘,耳听《九韶》《六莹》,口味煎熬芬芳,驰骋夷道,钓射鹔鹴之谓乐乎?(西汉 刘安《淮南子》)
六朝时期,“煎熬”的使用频率并没有大幅增加,但出现了新的词义,有“消耗”“消磨”之义,如例18、例19。
(18) 闻至道言而如醉,睹道论而昼睡,有身不修,动之死地,不肯求问养生之法,自欲割削之,煎熬之,憔悴之,漉汔之。(葛洪《抱朴子》)
(19) 煎熬形气,刻削天和。劳逸过度,而碎首以请命;变起膏肓,而祭祷以求痊。(葛洪《抱朴子》)
隋唐时期,“煎熬”又出现了新的词义,可以表示“熔炼”“消熔”金属,如例20,也可以指人的肉体或精神遭受折磨而痛苦,如例21、22。
(20) 必计海若倾心,广润煎熬之利;山灵效力,助成熔铸之功。(陆心源《唐文拾遗》)
(21) 沈吟为谁故,名利徒煎熬。(《全唐诗李白:古风》)
(22) 回干就湿为常事,三载辛勤情不已;辛苦朝朝有泪垂,煎熬夜夜无眠睡。(潘重规《敦煌变文集新书》)
此后一直到现代,“煎熬”的词义、词形和用法都趋于稳定,比喻焦虑、痛苦;受折磨的词义在近现代使用频率明显增高,成为常用词义。
(二) “熬煎”的成词与发展
“熬”“煎”连用目前最早可以出现在隋唐五代的文献中,与“煎熬”不同,“熬煎”既有“烹煮”义,且它出现时就已能够用来表示人受到的折磨以及痛苦焦虑的心情,且词义之后没有增加,使用频率在古代或近现代也远低于“煎熬”。
(23) 氓税况重叠,公门极熬煎。责逋甘首免(一作退),岁晏当归田。(韦应物《答崔都水》)
(24) 怎推这铁锁沉枷,麻捶撒子?受尽熬煎。(徐征《全元曲》)
(25) 回寺熬煎广茶,祝延圣寿。(严从简《异域周咨录》)
(26) 事至于此,无可奈何,只得挈家儿走下海去罢,免得受他的熬煎之苦。(罗懋登《三宝太监西洋记》)
(27) 他绝望地想到蕙的命运和她这些时候所过的寂寞、痛苦的日子,比他自己被痛苦熬煎还要难受。(巴金《春》)
总之,作为一组同素异序词,“煎熬”和“熬煎”都可以表示“烹煮”义和“人的身体或精神痛苦折磨”义。在可以表达的词义大致相同的情况下,为何在“煎熬”出现并使用一段时期后会产生同素异序词“熬煎”呢?
(三) “煎熬”的同素异序词“熬煎”成因
1) 平仄押韵的需求
从上表“熬煎”的使用频率统计情况可以得知,该词在隋唐时期开始使用,对应当时文学发展的趋势可以得知隋唐时期的文学成就主要体现在诗歌、散文、传奇小说等方面,其中近体诗更加注重平仄、对仗和押韵,句数和字数皆有规定,整体结构严谨,讲究音乐美和节奏感;散文也在批判六朝文风的同时继承了适度的骈俪特点,力求文质平衡。因此为了合乎韵律,诗人往往逐字推敲,改变当时已有词语的顺序,而当这种词序颠倒且不改变原义后的词被广泛使用而被大众接受时,同素异序词也就诞生了。例如:
(28) 此辈(一作贼)之死后,镬汤所熬煎。业风吹其魂,猛火烧其烟。(顾况《归阳萧寺有丁行者能修无生忍担水》)
(29) 炼成不二性,销尽千万缘。唯有恩爱火,往往犹熬煎。(白居易《夜雨有念》)
《广韵》中“煎”的注音为“子仙切,平仙精”[5],“熬”的注音为“五劳切,平豪疑”,两字都为平声,在平仄上对于词序的影响较小,从押韵的需求上考虑,例28中句末“烟”属真韵,此时将“煎”放于句末,两者韵部的主要元音相近,可以互相押韵。例29中句末的“缘”和“煎”同属仙韵,满足押韵需求。
2) 方言的影响
据上表,元明时期“熬煎”的使用频率明显增加,汉语词汇在形成发展的过程中容易吸收方言词语,《汉语方言大词典》中“熬煎”一词主要出现于冀鲁官话、中原官话和晋语,具体如下:① 冀鲁官话。河北中部、南部、西部;② 中原官话。山西永济、陕西渭南、青海西宁;③ 晋语。山西榆次[6]。表示忧愁、烦闷、伤心。加之元明时期俗文化发达,元杂剧和小说善于故事叙述,语言多以北方民间口语为基础,淳朴自然,文学作品多具有口语化、地方化特色,受此影响,“熬煎”的使用已经比较广泛。例如:
(30) 镇日熬煎,熬煎得你抱屈含冤。我那儿,撇得我无倚无依。你带我的孝才是顺理。今日呵,反披麻哭少年!(徐征《全元曲》)
(31) 【天净沙】初相逢恨惹情牵,间深里都受熬煎,各办着心真意坚。(徐征《全元曲》)
(32) 五行道术寻常事,驾雾腾云只等闲。腹内离龙并坎虎,捉来一处自熬煎。(许仲琳《封神演义》)
(33) 一别长安十数年,登山涉水苦熬煎。幸来西域逢佳节,喜到金平遇上元。(吴承恩《西游记》)
3) 修辞效果的需要
俄国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1989)曾指出:“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7]陌生化理论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核心理论之一,它强调的其实是以语言和修辞的创新性运用,使人们对司空见惯的事物产生惊奇感和新鲜感,以达到审美功能的实现。文学语言的陌生化可以从语音、词汇、句法方面着手,词汇方面的陌生化主要采取重组的手段,或将词拆开,将语素当作词来使用,或是重新组合,同素异序词就属于这一类,通过调换词的内部语素降低了读者的语义熟知度,变相延长了读者对于同素异序词的感受时间,在修辞方面达成语言的创新性运用。如例34中回望1956年所经历地灾害时,“熬煎”通过词序的颠倒使得它在语句中更容易受到读者关注,降低读者的机械反应,着重形象地强调了旱灾的严重性。
(34) 不能忘记,在1956年,大自然好像故意要考验一下中国人走社会主义的道路的意志和力量似的,降给我们那么多的灾害——多少地方遭受了台风的袭击,大水的浸淹,干旱的熬煎,和别的一些折磨。(人民日报1957年02期)
语言是动态变化的,新的语言趋势、社会变革都可能影响词汇系统,在共时角度,同素异序词可能受到文化和审美趋势的影响,“熬煎”受到平仄修辞、方言等因素的综合影响使用频率增加就是一种表现。
4. “煎熬”“熬煎”发展的差异性及原因
由上述分析,“煎熬”与“熬煎”的差异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所出现的时代不同,“煎熬”最早出现于汉代,“熬煎”最早出现于隋唐时期;二是使用频率不同,我们对比了古代和近现代两者的使用频率,发现“煎熬”的使用频率明显高于“熬煎”;三是使用场合倾向不同,“熬煎”在方言口语中仍保留使用,“煎熬”则主要运用于普通话以及书面语。同素异序词在历时发展过程中一般会出现三种情况:一是两词都一直被使用至今,两者并存;二是其中一词逐渐舍弃不用;三是二者都被搁置,义项转而由其他词表达。“煎熬”与“熬煎”属于第一种情况,在义项基本相同的条件下,下文尝试分析两者使用频率截然不同的原因。
(一) 发音便利
赵小刚(1996)认为由两个单音词构成的并列式复合词的内部音节排序的根本规律是:两个单音节语素声调相同,声纽清浊相异时,内部音节排序先清音后浊音[8]。依次规律顺推,“煎”的声母为精母,全清齿音,“熬”的声母为疑母,次浊牙音,“煎”在前“熬”在后使得音节之间轻重搭配、抑扬顿挫更具韵律和美感。鄂巧玲(2001)在讨论并列双音词的字序时谈到:“影响并列式双音词的词素顺序的除了声调还有元音的前后和谐,并列式双音词中,前一个词素的元音或主要元音舌位应高于后一词素的元音或主要元音。”[9]现比较“煎”“熬”的上古音、中古音、近代音和普通话韵部及拟音主要元音的舌位高低如表2:
Table 2. The rhyme and onomatopoeic vowels of “Jian” and “Ao” in different periods
表2. “煎”“熬”各时期韵部及拟音主要元音
|
煎 |
熬 |
上古音 |
元部[en] |
宵部[a: w] |
中古音 |
仙母[ǐεn] |
豪母[ɑu] |
近代音 |
先天[iεn] |
萧豪[ɑu] |
普通话 |
[iεn] |
[ɑu] |
注:中古音拟音参考王力版本。
由表中可知,“煎”的各时期发音的主要元音的舌位都高于“熬”,方言中元音和谐的现象同样适用于解释同素异序词“煎熬”“熬煎”在不同时代前者占据优势地位的原因之一。
(二) 语义熟知度
茆雅凤(2009)认为并列双音词的前置语素在其语义场中更为常用,语义熟知度更高,人们习惯把语义可接受度高的语素放在前面,语义可接受度相对较低的语素往后放[10]。而语义的熟知度又与词频显著相关,我们可以认为,使用频率高的词充当语素时熟知度更高,反之使用频率相对低的词充当语素时熟知度较低,现对“煎”“熬”单独使用时的频率进行比较,见表3:
Table 3. Statistical table of word frequency for “Jian” and “Ao” in different periods
表3. “煎”“熬”各时期词频统计表
|
西周 |
春秋战国 |
汉代 |
魏晋南北 |
隋唐五代 |
宋 |
元明 |
清 |
煎 |
0 |
15 |
30 |
87 |
325 |
433 |
550 |
488 |
熬 |
0 |
8 |
12 |
34 |
57 |
59 |
515 |
507 |
注:数据来自CCL语料库。
由表可得“煎”的整体词频高于“熬”,元明清两词的词频差距大幅缩小,在现代汉语中两者的使用率也相差不大,可以推测“煎”在上古、中古时期的使用率是绝对高于“熬”的,语义熟知度更高,在两词连用或以语素组成词时,将更高频的“煎”放置在前更易保证沟通的顺畅,降低歧义、使用习惯和语境的影响,后置的“熬”的熟知度也在长期使用中提高,在近代、现代汉语中的使用率明显提高,人们在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后逐渐形成使用惯性,“煎熬”的接受度更高,使用更广泛符合客观认知规律。
(三) “注意”的有限分配与时间象似性
我们借助认知语言学中的意向图式理论和“注意窗”理论来帮助分析为何“煎熬”的使用频率高于“熬煎”,该理论由Fauconnier和Turner (1998)提出,它解释了语言中的比喻和隐喻现象,认为人们将日常经验的认知结构映射到语言结构来理解和表达抽象概念,这体现了语言与认知的密切关系,人们在使用语言时会根据客观世界的感知和经验,对应相应的意象或图式来理解语言中的信息[11]。“注意窗”则由Talmy (2000)提出,他将“注意”的概念引入语义研究,他认为人眼能观测到的范围是有限的,不可能对所有内容持同等关注,这就会涉及“注意”的分配,人们的注意也遵循着某种规律,位于特殊或突出的位置更容易受到关注[12]。程家枢,张云徽(1989)认为人类认识客观世界遵循一定的次序,由先至后,由量到质,由表及里,由轻而重,由浅入深等规律[13]。我们在物理空间遵循维度从低到高的发展规律,例如“点–线–面”,“煎熬”“熬煎”中前置的语素处于注意窗口更容易吸引读者或听者的注意,“煎熬”在表示内心痛苦煎熬时倾向于先关注痛苦的程度,即类似于“点”的状态,而后关注痛苦延续的时间,即“线”的长度,这体现在词内部的顺序上。
从语义上分析“煎”“熬”的差异,“煎”具有有油无水、加热时间短的语义特征,“熬”具有加水、加热时间长的特征,烹煮时可以先煎再熬但不可先熬再煎,加水的过程是不可逆的,逻辑上将步骤更多、耗时更长、不可逆的程序放在后面也是符合客观事实和认知的,体现客观世界事件表达顺序与词序的象似性。
5. 结语
在追溯“煎”“熬”的词义发展过程后,文章从发音便利、语义熟知度和有限的“注意”分配等方面探讨了“煎熬”为何在这对同素异序词中占据主要地位的原因。双音词在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受到不同因素的综合影响,对于同声调的并列式双音词使用频率的差异性我们应摆正态度,不能仅用约定俗成四字笼统解释,而应具体分析多方影响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