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文化的交流与传播已成为国家间互动的重要桥梁。中国，作为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古国，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传统习俗对世界文化多样性的保护与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众多中国文化的载体中，文学巨著《红楼梦》以其博大精深的艺术魅力和丰富深邃的思想内涵，被誉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自18世纪末传入西方以来，《红楼梦》不仅在学术界引起了广泛关注，更在普通读者中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西方世界了解中国的一个重要窗口。
《红楼梦》的翻译工作，尤其是对其中饮食文化元素的准确传达，对于促进中外文化交流、增进世界对中国文化的认识具有重要意义。饮食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反映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更蕴含着深厚的历史传统和社会价值。《红楼梦》中的饮食描写丰富多彩，既有精致的宫廷御膳，也有朴素的民间小吃，这些饮食场景不仅为读者提供了一幅幅生动的社会生活画卷，也为研究中国饮食文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然而，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如何准确、生动地将《红楼梦》中的饮食文化元素翻译成外语，使之既能忠实于原文，又能为外国读者所接受和欣赏，一直是翻译实践中的一大挑战。纽马克的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理论为我们提供了分析和解决这一问题的理论工具。交际翻译强调译文的交际功能，注重译文对目标读者的影响；而语义翻译则侧重于忠实于原文的语义内容，力求在译文中再现原文的文化内涵和艺术风格。
本文旨在运用纽马克的这两种翻译理论，对《红楼梦》中饮食名称在霍克斯和杨宪益&戴乃迭的英译本中的翻译策略进行比较分析。通过对比分析这两种翻译策略的异同，本文试图探讨它们对中国文化海外传播效果的影响，并提出相应的翻译建议。这不仅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红楼梦》的翻译特点和文化传播价值，也为其他中国文学作品的外译工作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2. 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理论概述
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是纽马克在《翻译问题研究》中提出的两种翻译理论[1]。彼得·纽马克翻译理论中最有代表意义的一部分就是意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也是他的译论的中心。纽马克的“直译”与“意译”是对“直译”、“意译”等概念的延伸，为“直译”与“意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与方向。
他把文本划分为不同的类别，并分析了它们在翻译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对于那些偏向于作者、原语和文化的表现功能的文本，如诗歌、小说、戏剧等，以及权威的声明、演说、宣言、自传、随笔、私人书信等，都应该注重意义的翻译；信息功能类(新闻报道，科研论文，一般教科书，大多数的非文学作品都包含了科学技术，商业，经济等。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读者，重视信息的传递)和劝诫性的类型，应注重交际翻译。彼得·纽马克的交际翻译理论强调了译文的效果要尽量接近原作，即译文要与译文的意思相近。交际翻译理论的首要目的是准确传达原文作者想表达的意图，同时要注重读者的接受效果，所以最重要的是译文的可读性[2]。在翻译过程中，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语言习惯，人们在进行交际时会遇到不少困难。所以我们在进行语言学习时，一定要考虑到不同的文化背景，注意到各种文化习惯之间的差异。运用交际翻译的原理，把原文的意思准确而又严谨地表达出来。
语义翻译是指在源语与目的语的语法、句法等方面都能尽量精确地表达出原文本的意思。在语义翻译中，译者首先必须忠于原作者，服从源语文化，只在源文本的内涵意义构成理解障碍时才加以解释[2]。要求译者再现原文的思想历程，保留原文的语言特征，并以其特有的表现手法。与直译相比，语义翻译需要尊重语言的使用场合和原文的审美价值，在适当的时候只译出部分意义，允许译者一定的创造性。
在交际翻译理论中，更注重的是目的读者的理解和接受，翻译出来的文本比形式更注重含义，也就是在原文的基础上，将原文中的要点信息或者是原文所给出的含义，打破了原作的形式约束，进行了翻译。通过这种方式，翻译出来的文章可以迎合不同文化层次的读者。
但是由于概念上二者有相同之处，因此我们很难将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绝对区分开。实际翻译中往往不会像理论预估的那样理想，总会出现一部作品有的部分需采取语义翻译，有部分需采取交际翻译，也会出现需要将二者合二为一，或侧重某一方的翻译情况，翻译中的“对等”原则是指译者对原文意义的“对等”，而不是对原文形式的“对等”。形式上的对等是指译语和译文在语法结构、词汇搭配和句法结构等方面要保持一致。这样，就可以避免“完全对等”和“绝对对等”这两种极端。
3. 《红楼梦》饮食名称翻译
英语、汉语既是中华文化的代表，又受地域、社会发展、宗教信仰等因素的影响，两者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因此，在语言上存在着一定的空白。翻译并不局限于《红楼梦》中原文饮食名称的结构，而是在于理解其具体内涵。按照纽马克对文本的分类，《红楼梦》属于表达功能型文本，应当侧重于语义翻译。 本文认为文学作品的外译，在当前背景下更多是为了传播中国文化，我们应该“量体裁衣”地为目标读者提供最好的表达方式，最大限度地发挥语言的传递和影响，注重目标读者的理解和反应，翻译出来的结果要尽可能地贴近原文，突出原文的力量，在不损害源语的意义的情况下，尽量让译语读者对源语的反应尽量接近。因此本文以交际翻译理论视角分析对比杨宪益夫妇[3]和霍克斯[4]两者《红楼梦》英译本中对饮食名称的翻译。红楼饮食是当时中国人饮食习惯的缩影，其中的食物种类繁多，笔者选择其中两种进行研究分析——茶饮类和糕点类。
3.1. 茶饮类翻译
唐朝《膳夫经手录》中有：“累日不食犹得，不得一日无茶也”，由此可见，茶叶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由于具有良好的医疗保健作用，茶叶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演变成了一种精神文化[5] (p. 244)在我们国家，客人敬茶已成为一种交流情感的传统习俗，而饮茶论茶也成了一种地位与文化品味的标志。身为封建大户，贾府中的每一件事，都离不开茶叶，一杯茶，就可以看出贾家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比如贾琏和他的妻子用新茶款待一对情侣，宝玉用来祭奠晴雯的枫叶茶，晴雯所说的“女儿茶”，这些都是很有名的茶。这种茶叶深植于本民族的文化土壤之中，它是由社会历史积淀而成，有着浓郁的民族色彩，有着独特的文化性格与丰厚的文化内涵。因此，翻译此类茶名既要传递所蕴含的文化信息，确保其语义尽量完整地保存，也要考虑其交际意义，跨越文化差异，帮助目标读者成功理解。
例一：
黛玉微微的一笑，因叫紫娟：把我的龙井茶给二爷沏一碗，二爷如今念书了，比不得头里。
杨宪益&戴乃迭译本：With a faint smile Tai—you told Tzu—churn: “Brew a cup of my Lungching tea…we must treat him with more respect.”
霍克斯译本：A faint mile crossed Dai…a couple of Dragon Well tea? We must see that scholarship is suitably rewarded.”
这是黛玉为宝玉沏的一杯龙井，是中国最有名的绿茶，是中国十大名茶之首，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清代乾隆到杭州参观西湖，对龙井茶赞叹不已，将胡公庙前狮峰下18株茶树以“御茶”命名，由此而得龙井。龙井坐落在西湖以西的翁家山的西北方向，即龙井村，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它本名“龙泓”，为一口圆泉，久旱而不枯，古人认为这口泉连通着大海，里面有一条龙，所以被称为龙井。“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象征着吉祥富贵和好运气，因而“龙井”这个名字充满了中华民族神秘的文化气息。
杨宪益&戴乃迭音译其为“Lungching tea”，虽然很好地保存了原文的文化含义，使得翻译更具有异国风情。可是对于缺乏中国背景文化知识的目标读者来说，单纯的音译译文，并不能让他们对译文能够做出像源语读者一样理解其中的内涵，并做出反应。
文学一类在纽马克理论视角下，应当更全面地传达出“龙井”的内在含义，因而笔者认为此处应加上注解，补充说明“龙井”的历史和来源，这样既保留了原文的文化含义，也能够准确的传达出作者的语义，使得目标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本，也就能够更好地起到传播中国文化的作用。
霍克斯将其直译为“Dragon Well tea”虽然能够引导目标读者将茶和“龙”、“井”联系之间起来，但是却并未准确表达此处“龙井”的文化意涵，易造成理解偏差。因为在西方的文化中，“龙”是一种邪恶的怪物，与中国文化中所代表的文化意象“吉祥富贵”恰恰相反，如果不多加解释，可能会让目标读者误认为黛玉打算用“怪茶”招待宝玉。此处的语义并未完全且准确地传达出来，因而可能对目标读者造成不小的误解，因此笔者并不认为此处是一个适当的语义翻译。
例二：
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
杨宪益&戴乃迭译本：“I don’t drink Liuan tea.” said the old lay. “I know,” replied Miao—you smiling: “This is Patriarch’s Eyebrows.”
霍克斯译本：“I don’t drink Lu—an tea.” said Grandmother Jia. “I know you don’t.” said Adamantina with a smile “This is Old Man’s Eyebrows”
此处，贾母不尝的六安茶，是指产自安徽六安以及邻近几个县城，它是一种绿色绿茶，外形似瓜子，故名六安瓜片[6] (p. 42)。此处两位名家都采取了音译，但是依旧有所不同。六安市位于安徽省，因历史上曾作为六安府的行政中心而得名，因古音读作“陆安”。在古代，“六安”也被称作“六”，与尧帝的第六个儿子曾在此地区分封有关，因此得名“六”。尽管作为地名，六安通常保留其传统读音“陆”，但在某些语境下，将其读作“六”也是被接受的。因此两个译本的音译都是对的，但是笔者认为从语义的完整传达上，仅是音译二者依旧未能将“六安茶”的文化内涵传达出来，应适当加上注释作为文化背景补充，也可以补充一部分传播中国文化的交际功能。
而后提到的“老君眉”，又名仙茶，是武夷山名丛。中国文化里，“老君”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尊老爱老的优良传统，在中国，老年人享有崇高的地位，享有极高的权力；“老君茶”的名字与中国道教第一神“太上老君”类似，“太上老君”在中国颇具影响，被称为“老子”。此处妙玉为贾母献上“老君茶”，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贾母是贾府中资历最老、权势最大的一位祖师爷，“太上老君”是道教的头号神仙，贾母则是贾府中的“太上老君”。因而此处，杨宪益&戴乃迭译本中“Patriarch’s Eyebrows”的选词“Patriarch”从语义传达上来看，比霍克斯的“Old Man”更贴合“老君”的内在含义。
3.2. 糕点类翻译
红楼饭庄是一种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传统小吃，在中华的饮食文化中仍然具有重要地位。从这类菜肴中，我们可以窥见中国的传统民间文化与医学文化，同时也可以看出贾府的豪奢生活。这一类别的食物主要是根据食物的成分和加工工艺来命名的，例如，红稻米粥(congee made from special red rice)、燕窝粥(bird’s nest broth)、菱粉糕(caltrop cakes)等等。
这类食品名称的翻译，一般采用直译的方法。这是因为，在翻译这些食品时，应当尽可能地保留其原有的语义，同时也要让读者有近似于原文的语言效果。也就是说，在译名中只需要保留其原来的意思就可以了。正因为如此，这些食品名称仍然保持着中国饮食的特色。对于中华饮食文化的传播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例一：
……(王熙凤)及收拾完备，更衣盥手，吃了两口奶子糖粳米粥，漱口已毕……
杨宪益&戴乃迭译本：By the time she…sipped some mile and sweetened rice congee and rinsed her mouth…
霍克斯译本：After having completed every arrangement for the day…swallowed a couple of mouthfuls of mile.
“奶子糖粳米粥”是清朝末期北方地区流行的一种饮食。当时北方去畜牧业发达，新鲜牛奶容易获取。“奶子”是满族人对乳制品，特别是“牛乳”的通称。由于粳米含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它也成为了当时富裕家庭的专属优质大米。可大补元气，补气血，适合气血不足者使用[6] (p. 57)。能让身患虚病的王熙凤喝上一碗牛奶白糖粳米粥，不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中国人的药膳养生之道。
杨宪益&戴乃迭译本中将其译为“some milk and sweetened rice congee”比较完整地传达出了原文的语义概念，但笔者认为或许加上注释，说明“奶子糖粳米粥”的食补、食疗功效更能够帮助目标读者理解凤姐这一行为的逻辑，同时也能够更加理解原文的语义。而霍克斯的译本直接简单将其译为“milk”，“牛奶”在目标读者的文化语境中，显然是比“奶子糖粳米粥”更加常见的食物，也更便于其理解，霍克斯的译本显然更注重文本的交际作用，而牺牲了其部分的语义的传达，导致语义不完整，也无法给目标读者带来与源语读者同样的阅读体验。翻译不仅仅是传递消息，更是传递文化[7] (p. 322)。
例二：
一寸来大的小饺儿
杨宪益&戴乃迭译本：tiny fried dumplings no more than one inch long
霍克斯译本：tiny jiao-zi only about one inch long
在中国对外交往日益频繁的今天，很多具有中国民族特点的东西也越来越受到老外的欢迎，且由于这些特色食物无法在英语中找到对等的词汇进行翻译，因此多采用音译的翻译方法，更能保持中国风味和情调。因此此处霍克斯对“小饺儿”的处理方式也选择了音译，译为“tiny jiao-zi only about one inch long”，而杨宪益&戴乃迭译本中将“小饺儿”处理为“dumpling”。西方读者的文化语境中，“dumpling”指的是一切面粉混合而成的类似球状物食品，是一种普通且常见的食物，与中国饺子的文化内涵完全不一样。我国自宋代开始，就有了冬至吃饺子的习俗，自明朝开始有了正月初一吃饺子的习俗。在中国的文化中，饺子不仅仅是一种普通的食物，更是团圆和富贵的象征，是一种只有在年节才会吃的特殊食物。而霍克斯为保留一分中国的独特风味，选择了音译为“jiao·zi”，更加贴近原文同时也较为完整地传达了语义，也考虑到了翻译的交际功能，可以激发目标读者了解中国饺子的文化内涵。杨宪益&戴乃迭译本更强调了“小饺儿”的制作方法，但相对来说忽略了饺子这一特殊食物在中国人心中的文化意象，并完整地传达出核心文化语义。
4. 结语
纽马克翻译观认为，意义翻译和交际翻译是不可分离的，不能孤立地看待，更不能把两者割裂开来。这两种用法在翻译实践中经常被互换，并且根据语境的不同而有所侧重。《红楼梦》，被誉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由清代著名作家曹雪芹在1715年(康熙年间)创作完成，全书共54回。这部长篇小说以贾、史、王、薛四大望族的荣辱兴衰为背景，通过主人公贾宝玉的视角，叙述了他与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书中细致刻画了众多女性人物的形象，她们的才情与智慧甚至超越了同时代的男性，展现了人性的本质与悲剧的美学，被尊称为中国社会的全景图。其不仅蕴含着深刻的文学意义，更有着不可估量的社会价值，因此《红楼梦》的翻译意义重大。因为其属于文学作品，翻译时要重视语义的完整，但考虑到其社会价值，也更要重视译文的交际功能，使得译文能够尽可能地吸引更多的目标读者，从而达到文化输出的目的。翻译不仅是语言的转换，更是文化传播的重要途径。通过对比霍克斯和杨宪益&戴乃迭的英译本，我们发现，尽管两者在翻译策略上存在差异，但都试图在忠实原文和适应目标文化之间找到平衡点，平衡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应采取适当的翻译策略与方式，在尽可能保留原文的文化内涵的风格的前提下，考虑目标读者的文化背景和阅读习惯，以达到文化传播的目的，从而最大限度地让目标读者体会到原作的文化内涵与风格。希望本文能够为后续研究和推动中国文学以及文学翻译发展贡献一份力量，通过不懈努力和不断探索，将更多中国优秀文学作品展现给全世界，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理解中国，欣赏中国。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