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语言与文化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丰富多彩的表达与认知体系。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日益加深，语言与文化的研究对于理解人类社会的多样性、促进文化交流与融合具有重要意义。近十年来，我国在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新的研究视角、方法和理论不断涌现，为该领域的深入探索提供了有力支撑。这些研究不仅有助于揭示语言与文化的内在规律，还为解决实际问题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实践指导。
本研究旨在运用CiteSpace计量学软件，对我国近十年(2014~2023)语言与文化研究进行全面梳理与分析。通过对核心期刊相关论文的可视化分析，深入探讨作者与机构的学术现状、研究热点及前沿趋势，揭示该领域的发展脉络与内在逻辑。这不仅有助于学者们把握研究动态，明确研究方向，还能为进一步推动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发展提供有益参考，为跨学科研究提供新的思路与视角，促进不同领域之间的学术交流与合作。
2. 研究工具与数据来源
1) 研究工具
本文运用文献计量学方法，借助美国陈超美博士开发的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进行分析。CiteSpace译为“引文空间”，其知识图谱可显示知识单元之间的网络、交叉和演化等复杂关系[1]。相较于传统的文献综述，通过知识图谱分析，可以将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历时变化、现状、热点及前沿趋势更为直观、系统地呈现，易于被学者理解与掌握。
2)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知网(CNKI)，在搜索界面设定检索条件为期刊检索，来源类别为北大核心与CSSCI，以“语言与文化”为主题词，时间跨度为2014年1月~2023年12月(检索时间为2023年12月15日)，学科设定为中国语言文字。共检索出中文文献847篇，手动剔除会议通知、新闻报道、期刊简介等非研究性文献后，共获得801篇有效文献。
3. 国内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可视化分析
1) 核心期刊年发文量分析
将CiteSpace中的总核心期刊文献(包含所有学科)与中国语言文字的核心期刊文献数据分别导出，并用Excel制成发文量变化折线图(图1)。图1中总核心期刊发文量与中国语言文字的核心期刊发文量变化趋势基本一致，可以双向印证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的变化趋势。从整体上看，2014~2023年核心期刊发文量呈下降趋势。从局部来看，表现为波动型变化趋势。具体呈现出五个主要阶段：一是2014年开局之年论文数量较多，至2015年有所下降；二是自2015年首次下降之后到2017年又有较大增长；三是2017年到2019年出现第二次下降，此次减少了近百篇；四是2019年到2021年平稳发展，总相差不过11篇；五是2021年后出现第三次较大幅度的下降。由此可以看出语言与文化研究呈现出阶段性增长与整体性下降的局面，预测日后的研究将呈现波动型下降趋势。
Figure 1. Graph of annual publications in core journals
图1. 核心期刊年发文量图
2) 作者共现分析
Figure 2. Knowledge map of core author co-occurrence network
图2. 核心作者共现网络知识图谱
在控制面板中将节点设定为Anthor，时间调整为from 2014 to 2023，time slicing设置为1年，运行CiteSpace，生成作者共线网络知识图谱(见图2)。在图2中，节点表示作者，节点大小表示发文量；连线表示不同作者间的合作次数。观察图2可以发现整个图谱的网络较为零散，未形成核心作者群，作者之间合作也较少，除了以刘利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较为密切的学术联结外，小部分作者仅为2~3人的小合作，大多数作者都还是独立的研究。
3) 发文机构分析
在控制面板将节点设置为机构可以得到机构发文网络图谱，基于此网络图谱可以分析得出语言与文化相关研究在不同研究机构的分布情况。运行CiteSpace软件，见图3左上角Network中，N表示节点共247个，E表示连线共68条，密度(Density)为0.0022，整个图谱的网络看似密集，实则各机构节点之间的连线不多，表明研究领域机构之间的合作较少。
Figure 3. Knowledge map of the network of issuing organizations
图3. 发文机构网络知识图谱
Table 1. Top 10 research organizations
表1. 研究机构排名Top10
序号 |
出现次数 |
首次发文年份 |
作者单位 |
1 |
8 |
2016 |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
2 |
6 |
2017 |
上海外国语大学 |
3 |
6 |
2014 |
北京语言大学 |
4 |
5 |
2018 |
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
5 |
4 |
2015 |
北京外国语大学 |
6 |
4 |
2018 |
山东大学经济研究院 |
7 |
4 |
2014 |
华东师范大学 |
8 |
4 |
2019 |
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 |
9 |
4 |
2019 |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研究院 |
10 |
4 |
2014 |
东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
从机构发文数量看(见表1)，部分学者发文时有以xx大学署名，也有以xx大学xx学院来署名。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合作大多属于学校内部学院之间的合作，多数时候并没有上升到学校作为一级研究单位去进行合作且合作程度不深，持续生产力差，成果不突出。
4) 关键词分析
论文的关键词可以直观概括文章的研究重点。基于齐普夫定律，对一定数量文献进行关键词分析，得到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在2014~2023年间关键词出现的频率，再对其出现频率按顺序排列，便可以直观地得到其研究热点以及研究动态。本文拟从关键词共现、关键词聚类和关键词突现三个方面分析。
(1) 关键词共现
利用CiteSpace的关键词共现分析功能，得到关键词共现网络，可用于反映语言与文化领域当前的研究热点及过去产生过哪些热点研究[2]。将网络节点设置为关键词(KeyWord)，其他参数不变，运行CiteSpace得到语言与文化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图4)，其中节点278个，连线234条，密度为0.0061。通过图4可以看出，研究内容包括语言政策、文化认同、语言生态、乡村振兴、国家安全、语言规划与语言服务等方面，主要都围绕着“语言功能”这一中心主题展开。按关键词使用频率排序，提取出前15个高频关键词汇(表2)。
Figure 4. Knowledge graph of keyword co-occurrence network
图4. 关键词共现网络知识图谱
Table 2. Keyword word frequencies and their centrality
表2. 关键词词频及其中心性
序号 |
关键词 |
中心性 |
频次 |
1 |
语言 |
0.28 |
42 |
2 |
文化 |
0.12 |
35 |
3 |
语言文化 |
0.10 |
20 |
4 |
语言政策 |
0.06 |
14 |
5 |
文化认同 |
0.08 |
12 |
6 |
语言生态 |
0.02 |
11 |
7 |
乡村振兴 |
0.06 |
10 |
8 |
国家安全 |
0.08 |
10 |
9 |
少数民族 |
0.06 |
9 |
10 |
全球化 |
0.02 |
9 |
11 |
语言规划 |
0.03 |
9 |
12 |
语言资源 |
0.04 |
8 |
13 |
茶文化 |
0.03 |
8 |
14 |
语言服务 |
0.02 |
8 |
15 |
网络语言 |
0.05 |
7 |
结合关键词共现网络知识图谱(图4)与关键词词频及其中心性(表2)可知，近十年国内语言与文化研究词频最高的关键词为“语言”，其次为“文化”“语言文化”。鉴于文中研究围绕语言与文化展开，为直观展现热点关键词，除去前3个关键词，出现频次最高的关键词为“语言政策”“文化认同”“语言生态”“乡村振兴”“国家安全”等，表明这些关键词是近十年来语言与文化研究的热点话题。一个关键词的中心性数值越大，意味着它与其他关键词在文献中共现的次数就越多，中心性数值大的关键词可以用以预测研究热点，如“文化认同”“国家安全”“语言政策”“乡村振兴”和“少数民族”中心性数值相对较大，是目前国内语言与文化领域研究的重点。
(2) 关键词聚类
Figure 5. Keyword clustering timeline mapping
图5. 关键词聚类时间线图谱
在CiteSpace中导入一定数量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能够得到关键词聚类时间线图谱。图中左上角可见聚类模块值(Q值)为0.7658，大于0.3，意味着划分出来的社团结构是显著的；聚类平均轮廓值(S值)为0.9294，大于0.7，说明聚类是高效率令人信服的[3]。通过LLR算法得出#0~#9共10个关键词聚类，去掉语言与文化相关检索词后，仍有6个关键词聚类，这6个关键词聚类代表着学者们的重点研究方向。对其进行归类：#0聚类为语言服务；#2聚类为民族语言；#5聚类为文化认同；#6聚类为茶文化；#8聚类为策略；#9聚类为外显态度。其中，“语言服务”为规模最大的聚类，其次是“民族语言”。由此可知，语言与文化领域的研究热点及研究方向主要还是通过分析外部表征——语言，进而揭示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同时，拓展了研究范围，涉及到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研究。
(3) 关键词突现
关键词突现分析可以直观呈现关键词的生命周期、研究热点的演进进程，还可以此预测未来的研究方向。利用CiteSpace进行关键词突现知识图谱分析，将突现度中的γ值设置为0.7，最小持续时间设置为2，得到图5。关键词突现知识图谱(图6)中，红色部分表示对应关键词的突现时期，是其生命周期，从中可以看出，“乡村振兴”“语言服务”“语言能力”“语言治理”4个关键词在2020~2023年间突现明显，且生命期有继续延续的态势，在未来有可能成为热点研究。
Figure 6. Knowledge graph of keyword emergence
图6. 关键词突现知识图谱
4. 国内语言与文化研究热点与前沿趋势分析
CiteSpace作为一个专门分析潜在科学知识的可视化分析软件可以直观展示某一领域的研究热点与演变历程，但无法确定其内部具体特征，所以下面利用传统文献分析综述方法对语言与文化进行综述。
1) 研究热点分析
图4中节点越大表示出现频次越多，出现频次越多表示该关键词生命态势越强，则有可能成为语言与文化领域的研究热点。结合表2，关键词按照被引次数排序，前15个被引次数最多的关键词依次是语言、文化、语言文化、语言政策、文化认同、语言生态、乡村振兴、国家安全、少数民族、全球化、语言规划、语言资源、茶文化、语言服务和网络语言，这些领域是当前我国语言与文化领域的研究热点。因此，下面从关键词词频出发，对表2中出现的15个关键词进行3个方面的分析。
(1) 研究视角多元
我国的语言与文化研究是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热点既包括汉民族语言文化也包括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我国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的研究自进入21世纪以来成果颇丰。近十年，中国知网上可查相关核心期刊文献161篇，剔除非研究性文献3篇，共获得158篇有效文献，在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约占20%。最早进行研究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焦点之一是双语教育，如曹春梅，王巧玲[4]指出，双语教育是少数民族语言文化传承和保护的重要基础。之后，随着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推广进程的不断加深，语言政策发生转变，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研究的焦点也随之转变为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民族地区的普及。如吴坤湖[5]指出少数民族濒危语言是十分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少数民族得以存在的重要表征。应立即采取措施，科学保护少数民族濒危语言。常安[6]指出在民族地区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保障少数民族公民受教育权、经济社会权、就业工作的权利等基本权利的重中之重。
(2) 与国家政策紧密结合
语言与政治具有十分密切的联系，语言为政治提供服务。文化认同、乡村振兴和国家安全都是新时代国家政策在人文社科领域的具体表现。
结合时代需要，习近平总书记于2014年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理性概念，自此各学界积极开展相关研究工作。语言学界也展开了一系列探索，学者将语言政策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挂钩，创新语言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路径。李秀华[7]认为中华民族不可分割，不仅要全面、科学地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也要增进民族语言认同。要努力实现增进国家通用语言认同和增进民族语言认同的齐头并进，从而助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推进。刘金林和马静[8]指出加大力度推广普通话高质量普及有利于改善民生，从而进一步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群众基础。
乡村振兴战略是一项拉近城乡贫富差距，焕新农村风貌，改善民生，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重大战略。旨在通过城乡融合发展，实现产业振人才振兴、产业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杜敏和刘志刚[9]指出语言扶贫作为中国智慧，在精准扶贫战略下聚焦为推普脱贫，提升各类人员的语言能力从而实现真正的人才振兴、文化振兴和产业振兴。黄龙光和杨晖[10]就语言助力乡村振兴的内在逻辑与实践路径进行了探索，通过对乡村语言的研究，结合当地实际可以相应提出可操作实践路径，进而改善民生，实现乡村振兴。
语言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从总体国家安全观的角度来看，语言是维护政治利益的工具。对此，语言学家们开始探索如何从语言安全入手，以维护政治利益，促进国家安全。曹秀玲和邓凤民[11]认为国家语言能力是国家安全的重要保障机制之一，而民族语言能力是国家语言能力亟待保护和开发的宝贵资源，加强民族语言能力建设有助于实现民族语言情感价值和功能价值的有机统一。赵世举[12]指出语言在国家安全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在诸多领域发挥着基础保障作用，要维护国家安全就要全面增强国家语言能力。
(3) 跨学科发展态势明显
在新文科背景下，现有研究普遍具有跨学科性质，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跨学科发展态势明显。以语言景观为例，语言景观不仅是语言学研究的热门领域，还涉及到符号学、社会学、社会心理学、经济学、政治学和地理学等多个学科研究的重视[13]。我国语言景观相关研究起步较晚，但近几年的发展势头强劲。2014年至今，国内语言景观研究成果数量猛增，发展速度快[14]。如张景霓和王佳赫[15]指出运用语言景观作为重要的文化符号和文本符号，是文化空间的重要象征，建设多模态语言景观有助于推动我国文旅产业迈向新高度。巫喜丽和战菊[16]基于“全球本土化”的观点，分析了语言景观中的语码使用特征及其影响因素。
2) 前沿趋势分析
根据关键词突现知识图谱，可以分为3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014至2018年，突现的关键词有“汉语言”“汉语”“对策”“文化”“策略”“语言保护”和“民族语言”。这个阶段的关键词生命周期较短，突现强度差异大。这一时期，除了语言与文化的本体研究外，还有“对策”和“策略”研究。这里的“对策”和“策略”研究指的是中华语言文化在国际上传播的措施及路径研究。如王景[17]探讨了欧洲孔子学院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着的一些问题，并提出解决这些问题有助于增强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贾涵[18]分析了汉语言文化国际推广的现状与问题，并探讨了汉语言文化国际推广的路径。
第二阶段为2018至2021年，突现的关键词为“文化自信”“语言景观”“少数民族”和“语言规划”。除“文化自信”外，该时间段关键词的突现强度不高，均未超过3。不同于以往的语言与文化的本体性研究，此阶段开始与国家政策紧密结合。语言与文化是相辅相成的，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依靠语言进行传播。因此，语言学界结合时事政治，研究语言如何促进文化自信。如钟书能[19]以现代汉语动补结构为例，论证了汉语语言在中华文化自信建构中所展现出的巨大力量。语言规划和语言景观的突现存在一定关联性，石琳[20]指出旅游语言景观具有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同时具有良好的市场价值与效用，可以推动文化旅游的形象塑造，构建美好和谐的旅游文化生态。
第三阶段为2020至2023年，突现的关键词为“乡村振兴”“语言服务”“语言能力”和“语言治理”。该阶段的关键词突现生命周期较长，突现强度也较为稳定。这些关键词也是我国语言与文化研究未来的研究趋势和方向。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并将其纳入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整体框架中。乡村振兴作为一项国家战略，势必会成为语言与文化研究的一个持续热点。而在语言助力乡村振兴相关研究中，自然也就会包括语言服务、语言能力和语言治理。如李冬青和付妮[21]以广西为例分析了语言扶贫助力乡村振兴的理论逻辑与实践路径，指出从强化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育和加强乡村语言资源保护两方面入手可以有效助力乡村振兴，扎实推进共同富裕。
3) 不足之处
2014~2023年语言与文化研究核心期刊发文量总体虽呈下降趋势，但仍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成果众多。通过研究热点与前沿趋势的分析，语言与文化研究仍存在以下四点不足：一是从学科交叉角度而言，虽跨学科发展态势明显，但语言与文化的相关研究主要还局限在人文学科领域的交叉研究，与自然学科的交叉研究几乎没有。二是由于少数民族语言众多且将民族语言作为第二语言习得较为困难，因此有关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的本体研究还不够全面与深入。三是语言与国家政策的结合，也应从语言学角度为其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路径。如各学科都谈及了语言助力乡村振兴，却鲜有从语言学的视角来谈语言是如何具体、有效地促进乡村振兴的。四是学者间与机构间合作较少。团队合作是实现成功的关键，加强学术交流，能够激发学者的创作动力，增加产出，促进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的繁荣发展。
5. 结语
本文通过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对我国近十年(2014~2023)语言与文化研究的现状、热点和前沿进行了分析，并得出以下结论：作者和机构呈散状分布，学界内部的学术交流与合作处于薄弱状态；近十年的研究热点为语言政策、文化认同、语言生态和乡村振兴等。通过对研究热点进行分析，可以预测将来语言与文化研究视野会更加广阔；与国家政策的联系会更为密切；与自然学科进行交叉研究的倾向会更加明显；乡村振兴、语言服务、语言能力和语言治理有望成为我国语言与文化领域未来的研究趋势和方向。随着近些年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有关乡村语言文明、语言服务与治理、乡村振兴背景下语言能力的提升与文化自信的联系等相关研究也将会成为语言与文化领域学者关注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