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正式惯用语的结构特点和语义表达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Semantic Expression of Prepositional Idioms
DOI: 10.12677/ml.2025.132138, PDF, HTML, XML,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金 悦, 刘 颖: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关键词: 偏正式惯用语结构特点语义特征Prepositional Idiom Structural Features Semantic Characteristics
摘要: 惯用语是一种具有固定的结构形式和完整意义的固定词组,可以将其按不同的标准分类:音节的标准、结构上的标准等等。从结构形式上,偏正式的惯用语主要可以分为状中关系和定中关系。从语义表达上,偏正式惯用语在语境中表意时带有语义的比喻、借代或引申。本文通过对偏正式惯用语的语义结构、句法成分、语义特征进行举例、归纳分析,采用了文献分析法等研究方法,为惯用语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Abstract: Idioms are fixed word combinations with a fixed structure and complete meaning that can be categorized according to different standards, such as syllable count or structural criteria. From a structural perspective, prepositional idioms can be mainly divided into state-of-affairs relationships and attribute-of-subject relationships. In terms of semantic expression, prepositional idiomatic idioms convey meaning metaphorically, metonymically, or by implication in the context of use. This paper provides a reference for the study of East Asian idioms by analyzing their semantic structures, syntactic components, and semantic features through examples and categorization, using methods such as document analysis.
文章引用:金悦, 刘颖. 偏正式惯用语的结构特点和语义表达[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2): 138-143.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2138

1. 引言

惯用语是一种具有固定的结构形式和完整意义的固定词组[1],可以将其按不同的标准分类:音节的标准、结构上的标准等等[2]。从结构形式上,偏正式的惯用语主要可以分为状中关系和定中关系。从语义表达上,偏正式惯用语在语境中表意时带有语义的比喻、借代或引申。

2. 偏正式惯用语的语义结构

偏正式惯用语由修饰成分与中心语构成,其语义结构有一定特点。修饰语从性质、状态等方面限制中心语,赋予特定语义,如“铁饭碗”的“铁”表示工作稳定;“冷板凳”的“冷”体现受冷落状态。部分惯用语存在隐喻、转喻现象,“老狐狸”以狐狸的狡猾隐喻人精明;“小算盘”用算盘功能转喻个人私利打算。以下针对不同类型的修饰语进行简单分类与举例。

2.1. 修饰成分从性质方面限制中心语

偏正式惯用语中,修饰成分从性质方面对中心语进行限制,从而赋予中心词独特而精准的语义内涵,这样的修饰也使得语义更加容易被理解。

① “老汉是个头割下脖子还直着的硬骨头。”杨津臣徐淙泉《爆破手》诗:“戳穿你这个纸老虎,看看谁是硬骨头!”(柳青《铜墙铁壁》第十三章)

② 你们参禅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曹雪芹《红楼梦》)

③ 中国的国家软实力指数显著增长,超过了日本和德国。(《2024年度全球软实力指数报告》)

④ 看别人豆腐渣,看自己一朵。(俗语)

例①中“硬”作为修饰成分,从性质上限定了“骨头”。这里的“硬”并非单纯指骨头的物理质地坚硬,而是抽象地表示一种顽强、坚韧、不屈不挠的性质。当人们说时,“硬骨头”就生动形象地描绘出这个人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所具备的坚毅品质,使“骨头”原本单纯的身体部位概念转化为一种代表人物性格特质的意象;例②中“闷”从性质上限定了“葫芦”,“闷”的语义延伸成人的性格内向、言语少;例③中“软”修饰“实力”,这里的“软”所代表的性质与“硬”、“闷”截然不同。它指的是无形的、文化的、精神层面的等相对柔性的性质,区别于军事、经济等“硬实力”所具有的直观性、物质性等特征。这种从性质上的修饰,让“软实力”成为一个在国际关系、文化传播等领域被广泛运用的特定概念,精准地涵盖了诸如文化影响力、价值观感召力等非物质性的力量范畴;例④中运用了“自己”、“别人”这类人称代词中反身代词限定了中心语的性质,由于代词本身的指代关系,加强了语句与前文的联系,更是加深了说话者和对话者的互动关系。

2.2. 修饰成分从状态方面限制中心语

在偏正式惯用语里,修饰成分从状态角度对中心语的修饰,能生动形象地赋予惯用语更深层次、更灵活的语义内涵。

⑤ 这壁厢太子与杨素,是热锅上蝼蚁,盼不到一个消息。(《隋唐演义》第十九回)

⑥ 分析金仁顺小说冷处理的艺术手法。(楼梅)

⑦ 他的事业走上了快车道。

例⑤中“热锅上”作为修饰成分,描绘出一种焦急、烦躁、不安的状态,来修饰中心语“蚂蚁”。蚂蚁在热锅上的状态是慌乱的,这精准地传达出某人处于极度焦虑的心理状态,将抽象的情绪具象化,让他人能够迅速理解所描述人物的状态;例⑥中“冷”从状态方面修饰“处理”。这里的“冷”代表冷静、客观、不急于求成的状态,区别于急切的处理方式。在面对一些复杂、敏感或情绪化的问题时,采用“冷处理”方式,即让事情暂时搁置,以平和冷静的状态去对待,从而避免因冲动而导致不良后果。这种状态修饰使“冷处理”成为一种特定的应对策略的表达,简洁地传达出一种理性的处事态度;例⑦“快”修饰“车道”,体现出一种快速行进的状态,例句中是借用其快速、顺利发展的状态含义,形象地描述事业蓬勃发展、进展迅速的情况,使表达更加生动且富有画面感。

有的人或许会纠结修饰成分和中心语之间是否存在“的”字,以及加了“的”是否还能被称作惯用语,其实在偏正式惯用语中人们常常习惯加上“的”字,特别是用描写状态的词,加或不加,有时也取决于上下文音节的协调与否[3]

通过这些例子可以看出,偏正式惯用语中修饰成分从状态方面对中心语的修饰,极大地拓展了语言的表意空间,以简洁且富有感染力的方式,将各种状态下的事物、行为或情境精准地表达出来,这丰富着人们的语言交流和文化传承。

3. 偏正式惯用语的句法成分

汉语惯用语偏正结构类型,凝聚力比较强,常常作为一个词出现;运用上颇受限制,它的扩展形式是前面加一个动词[4],如:哑巴亏–吃哑巴亏、墙头草–做墙头草等等。偏正式惯用语在结构上,有的相当于词组,在句子中作句法成分;有的相当于句子,单独成句或者充当复句里的分句。

3.1. 充当某种句法成分

1. 作主语

① 落汤鸡不配走进谁的世界里。

② 黄嘴丫头怎么会做这种事。

③ 纸老虎做不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情。

以上例句中的惯用语都在句子中充当着主语,偏正式惯用语加上动词构成动宾短语后也能在句子中充当主语。如:

① 收下“护身符”让大家都安心。

② 吹吹“耳边风”才能让父母兄弟有个好前途。

2. 作谓语

偏正式的惯用语由修饰性成分–定语性成分和状语性成分和被修饰成分–中心语组成,而作为修饰谓语的成分应该是状语,因此大部分是加上副词来修饰以增强语气、加深情感。如:你这人,真是太老油条了。这句话中用副词“太”来修饰“老油条”,使得说话者的语气被加深。

3. 作宾语

① 你就是个轻腚子。

② “一生不戴乌纱帽,半路常逢白眼狼。”(某自寿词)

③ “妇女能顶半边天。”(1956年5月16日《人民日报》)

④ 小哥这个闷葫芦。

例①中的“轻腚子”在大连话中评价某些喜欢拍马溜须的轻浮的人,亦可称为“小腚飘轻”;例②中的“白眼狼”和例③中的“半边天”,以上三个例子都是作的宾语;例④中的“闷葫芦”前加入指示代词“这个”,对“闷葫芦”加以限制,加强了说话者的语气。以上例子中,不管是哪种结构方式,惯用语都充当了宾语。

4. 作定语

① 我们要坚持孺子牛的精神。

② 这样一锅粥的情况,太复杂了。

上面例句中的惯用语“孺子牛”、“一锅粥”都是在句子中直接充当定语成分。

5. 作状语、补语

*① 烂帮子躺倒不干。

② 像烂帮子一样躺倒不干。

*③ 让人定心丸舒坦。

④ 让人和吃了定心丸一样舒坦。

*⑤ 你善变得变色龙。

例①和②中的惯用语“烂帮子”比喻爱说闲话的人,而例①中它是充当了主语,例②中则是借用“像……一样”的结构加上惯用语“烂帮子”来构成句子中的状语成分;例③和④中的惯用语“定心丸”比喻给人安心和稳定情绪的行为或事物,而例③这句话并不通顺,例④中先是加上了动词和惯用语形成动宾结构,再是借用“和……一样”的结构来使得这句话变得充分。例⑤句子并不通顺,是错句。偏正式惯用语的中心语词性大多为名词、动词和形容词,这其中只有部分能够在句中成为状语,而和作补语成分一样,在搜集到的语料中并没有找到实例。但是惯用语本身是有述补结构的,如:凉了半截、蒙在鼓里等等。

3.2. 单独成句

① 哎!马后炮!这时候说什么大话。

② 破鞋!你真是闯了天大的祸。

例句中的惯用语“马后炮”比喻在事情发生后做出反应;“破鞋”比喻品行不端的女性。这两个例句是属于惯用语单独成句。

3.3. 充当复句中的分句

① 他一分钱不花,铁公鸡,只会花女人钱。

② 这里他说的算,一言堂,就听他的吧。

例句中的惯用语“铁公鸡”比喻一毛不拔、十分吝啬的人;“一言堂”比喻领导或统治者专制独裁、一人说了算。这两个例句是属于惯用语充当复句中的分句。

上述情况表明,偏正式惯用语作为句法成分时不常被拆分使用,而且它的语法功能相对齐全。

4. 偏正式惯用语的语法结构对语义引申方向的影响

对偏正式惯用语的句法成分进行梳理后,发现这一结构安排赋予了惯用语初步的语法秩序,让我们得以从形式上拆解其组合方式,明确各部分在句子架构中的语法职能,就拿“老古董”来说,“老”修饰“古董”。当我们将目光投向其语义本质时,便会察觉句法成分所呈现的语义也十分有限。“老古董”绝非仅仅指代陈旧的古玩器件,其背后蕴含着对思想僵化、守旧之人的比喻意涵,这种语义深度远非句法层面能够完整诠释。这说明真正洞悉偏正式惯用语的语义精髓,仅仅关注句法分析是不够的,探究其语义特征已然成为必然的方向。

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去挖掘深藏在句法成分有序的构成中的语义内涵,探寻通过联想、文化传承等因素所衍生出的特殊语义指向。这样探索能够助力我们在语言交流场景中精准捕捉偏正式惯用语的实际表意,而且能够引领我们深入汉语词汇语义的丰富性。

5. 偏正式惯用语的语义特征

5.1. 语义的抽象性

惯用语所表达的意义并不是本身字面相加的意义,它的实际意义大多是从字面相加的意义中比喻、引申、借代等手段演变而来。温端正(2005)中谈及:“惯用语字面意义只是它的语源意义,一旦成为惯用语之后,字面意义就不起作用,抽象性的虚指或者泛指义才是它的实际意义”[5]。偏正式惯用语也是如此:“落水狗”字面意义是掉入水中的狗,却用来比喻处于困境的人;“眼中钉”字面意义是眼睛里的钉子或者看见的钉子,却用来比喻令人讨厌、难以容忍的人或者事物。从这两个例子以及上文提及过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偏正式惯用语的字面意义进行了抽象化:泛指动作、虚指动作发出者等等。

其中,“血葫芦”作为偏正式惯用语语义上的抽象性更为显著。它的本义是指里头红的中药薯莨(《湖南药物志》)。从字面意义上分析,“血葫芦”可以被认为是血红色的葫芦的简称;也可以分析为:“血葫芦”和“血囫囵”谐音,所以它被用来比喻血淋淋的场景、事物或者人。如:“你搬过来血葫芦,我不一定救得活。”这句话中就是用“血葫芦”来比喻浑身是血的人。根据抽象后的字面意义,它也被人们用来解释成“沾满血的脑袋”。而后,由于银票上盖满了红印,就有人将其用来比喻银票货真价实,又因为唱了一出好戏之后有人进行打赏,会收到很多盖满红印的银票,所以有梨园行当的人将其用来比喻十足的好戏。在翁偶虹回忆录里,马连良见到他夸奖:“您排的《鸳鸯泪》,我看过了,称得起是血葫芦的满贯票子”[6]!这就是用“血葫芦的满贯票子”来比喻收到了很多银票,从而体现出《鸳鸯泪》的高质量。而且,其语义受文化和社会生活影响,像“大锅饭”反映特定时期集体平均分配现象,带有时代和文化印记,语义结构与社会文化紧密相连,成为时代与生活的语义缩影,呈现出偏正式惯用语语义结构的独特面貌。以此为例,能够看出其语义的抽象性,而且语义从具象到抽象的转化是基于社会和文化因素产生的,这要求我们在阐释偏正式惯用语的意义的时候,要贴合社会因素和具体语境理解其深层意义。

5.2. 语义的感情色彩

惯用语按情感色彩区分可以分为:贬义、褒义和中性三类。温端正(2005)中提及到:“惯用语最基本的修辞作用,就在于通过形象性描绘,重点揭示社会生活和社会活动中的消极面。如:笑面虎、糊涂虫、落汤鸡、刀子嘴、豆腐心等等”[7]。陈光磊(1991)中提及过:“不过,更多的惯用语,甚至或许可以说是大部分的惯用语,都比较倾向于对消极事物、消极现象或消极方面、消极意义的表达,多呈贬义的表情性能和诙谐的修辞意趣。如:一刀切、二百五、吃鸭蛋等”[2]。另外,马国凡、高歌东(1998)一书中也提及过:“不管变化有多少,惯用语的多数是带有贬义的,或是所指的事物缺乏积极意义……[3]”这几位学者们认为带有贬义色彩的惯用语较多,我认为这主要也是因为惯用语的来源和性质:它是在人们口头交际中固定下来的、相当于词的作用的语言单位。而人们表达激烈的感情倾向时很难保持中立的情感色彩。相对于褒义的惯用语而言,贬义的惯用语在口头交际的环境中更容易生成。如在口头交际中表达负面情绪时,人们偏爱用贬义惯用语,像“唱高调”“炒鱿鱼”,这些词形象且情感强烈,能让表达更犀利,有力地传递负面态度,增强语言的表现力。而表达正面情感时,人们多选用直白的褒义词,使得褒义惯用语的使用频率较低。从语言演变和文化心理角度讲,贬义惯用语常与社会现象、人性弱点相关,易引发共鸣,传播广泛。例如“拍马屁”,源于对阿谀奉承的形象描述,在社交、文学及影视作品中频繁出现,扩大了其使用范围和影响。

也有些惯用语,在成为惯用语之前,已经是一个词语了;成为惯用语之后,语义被抽象为带有贬义的感情色彩;甚至既可以表示中性,也可以表示贬义。如:

变色龙:① 爬行动物,躯干稍扁,皮粗糙,四肢稍长,运动极慢……

② 比喻在政治上善于变化和伪装的人

③ 一种脊椎动物……

④ 用以喻指善于变化和伪装的人。

释义①和②摘自《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释义③和④摘自《中国惯用语》。释义①和③都在阐释“变色龙”的本义,而②和④都是它作为惯用语的含义,既可以表示中性,也可以表示贬义。具体的情感色彩要根据语境去判断。

6. 结语

偏正式惯用语作为惯用语的一种。本文结合具体的实例探讨偏正式惯用语中状语性成分、定语性成分和中心语的结构特点;其次,分析了偏正式惯用语在句子中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相对较强;最后,从语义的抽象性和语义的情感色彩来分析偏正式惯用语的语义特征,希望在理解偏正式惯用语时要贴合具体的语境。

基金项目

语言资源保护视角下辽南渔业方言词汇文化调查研究(LS2024W005)。

参考文献

[1] 施宝义. 惯用语及其结构形式说略[J]. 世界汉语教学, 1987(2): 16-17.
[2] 陈光磊. 中国惯用语[M]. 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1.
[3] 马国凡, 高歌东. 惯用语[M]. 呼和浩特: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1998.
[4] 温端正. 汉语语汇学[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5.
[5] 武占坤. 汉语熟语通论[M]. 石家庄: 河北大学出版社, 2007.
[6] 翁偶虹. 翁偶虹文集: 回忆录卷[M]. 天津: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13.
[7] 黄伯荣, 廖序东. 现代汉语[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