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智力障碍儿童(简称智障儿童)在智力及适应性行为上存在显著落后，但其身体的生长发育、成熟的过程与普通儿童基本一致，会自然地产生性冲动和性需求。性伴随着智障儿童的发展，与其身心健康密切相关，而智障儿童性健康发展不是自然发展，而是需要科学的性教育[1]。科学的性教育对智障儿童的个性发展、身心和谐、两性关系及社会关系的确立有重要作用。2016年我国《培智学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提出：培智学校应教育学生了解青春期的基本知识，学会处理青春期的相关事宜[2]。实际上培智学校还没有明确、系统的性教育体系、教师缺少专业的性教育理论和技能，教学内容比较单一等[3] [4]。智障儿童由于其自身缺陷，受到家长更多的关注、照顾，家长作为其健康成长的引路人，在性教育上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5]。因此，智障儿童性教育的实施者首先是家长，然后才是学校教师，且形成良性家校合作的模式[6]。
家庭性教育是家庭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家庭性教育是指在家庭生活中，父母发起的针对孩子性生理及性心理发展问题进行的教育活动。包括向孩子讲解与性有关的知识，回答孩子提出的与性有关的问题，培养孩子就性话题沟通、协商、寻求帮助的技能，赋能孩子作出对自己和他人负责任的决定的能力，提高孩子保护自己、防止性侵害的能力等。2021年的《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21~2030)》及2022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都提到要对儿童进行性教育，保护儿童不受性侵害，为开展家庭性教育提供了必要的法律依据和政策保障[7] [8]。
对于智障儿童来说，智障儿童的家庭性教育能够切合了智障儿童的认知特点，引导智障儿童身心健康发展，适应了特殊儿童教育的发展需求，符合家校合作协同育人的要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智障儿童的家庭性教育。为此，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特殊教育学校的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的现状，并进行系统分析，以期为智障儿童家长科学开展家庭性教育提供合理建议。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对北京市某区特殊教育学校的智障儿童家长进行问卷调查，发放问卷60份，回收58份，有效问卷53份。智障儿童家长的基本情况见表1。
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f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表1. 智障儿童家长基本情况
维度 |
家长性别 |
家长学历 |
亲子性别的异同 |
男性 |
女性 |
初中及以下 |
高中或中专 |
大学及以上 |
相同 |
相异 |
人数 |
33 |
20 |
7 |
30 |
16 |
33 |
20 |
比例 |
62.3% |
37.7% |
13.2% |
56.6% |
30.2% |
62.3% |
37.7% |
2.2. 调查工具
在前人的基础上，自编《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调查问卷》。该调查问卷包括家长对儿童性发展的认知、对性教育的认识、性教育的实施情况、对性行为的反应情况和家长的行为习惯这5个方面。
2.3. 数据分析
采用SPSS22.0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以频率和百分比表示。
3. 结果
3.1. 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性发展的认知情况调查结果
由表2可知，58%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的性发展水平在其预期范围内，42%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的性发展水平比自己的预期水平要低，也就是孩子的性生理、性心理发展水平落后于家长的预期水平。从家长性别与孩子性别的异同进行了比较发现，亲子性别的异同并不会影响智障儿童家长对自己孩子的性生理、性心理发展水平的认知。
Table 2. Analysis of parents’ judgments on the sexual development of intellectually impaired children
表2. 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性发展的判断情况分析
选项 |
总数 |
家长与孩子的性别 |
家长与孩子同性时 |
家长与孩子异性时 |
正常范围 |
58% |
58.1% |
57.2% |
比预期低 |
42% |
41.9% |
42.8% |
3.2. 智障儿童家长对家庭性教育的认识情况调查结果
由表3可知，对于实施家庭性教育的初始时间，70%的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进行性教育是孩子7~12岁时，也就是在孩子的学龄阶段；仅有2%的智障儿童家长在3岁前对孩子进行了性教育；还有12%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自己的孩子不需要性教育，没有开展性教育活动。
进一步分析不同文化程度智障儿童家长的表现发现，智障儿童家长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越会尽早对孩子进行性教育。
在家庭性教育的实施方面，54.8%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没有提到就不用主动对孩子进行性教育；28.3%的智障儿童家长由于缺乏性教育知识而无法教导孩子；13.2%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存在认知误区，认为孩子不需要专门的性教育；还有3.7%智障儿童家长因性教育的敏感性而感到难以启齿。
由表4可知，开展家庭性教育时，94.7%的智障儿童家长会担心性教育会对孩子造成不必要的性关注和性刺激，5.8%的智障儿童家长不会担心性教育引发其他不良反应。其中非常担心的家长从多到少排序如下：有14.3的初中及以下学历的家长，7.1%的高中及中专学历家长、6.2%的大学及以上学历的家长。这说明，智障儿童家长的受教育程度不同，对于家庭性教育的认知存在差异，从而影响家庭性教育的实施质量。
Table 3. The initial time for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to implement sex education
表3. 智障儿童家长实施性教育的初始时间
选项 |
总数 |
家长受教育程度 |
初中及以下 |
高中及中专 |
大学及以上 |
3岁前 |
2% |
0% |
0% |
6.3% |
3~6岁 |
16% |
0% |
21.4% |
12.5% |
7~12岁 |
70% |
71.4% |
67.9% |
68.8% |
无需进行性教育 |
12% |
28.6% |
10.7% |
6.3% |
Table 4. Emotional analysis of adverse reactions to sex education among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表4. 智障儿童家长对于性教育会激发孩子不良反应的情绪程度分析
选项 |
总数 |
家长受教育程度 |
初中及以下 |
高中及中专 |
大学及以上 |
非常担心 |
9.8% |
14.3% |
7.1% |
6.2% |
比较担心 |
47.2% |
71.4% |
42.9% |
43.8% |
有点担心 |
37.2% |
14.3% |
39.3% |
43.8% |
不担心 |
5.8% |
0% |
3.6% |
6.2% |
3.3. 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的实施情况调查结果
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实施情况主要包括有意识的性教育、生命教育、性别意识教育和青春期教育四个方面。
由表5可知，对于有目的家庭性教育，43.4%智障儿童家长从未对孩子进行过性教育，43.4%的家长偶尔会对孩子进行性教育，只有13.2%智障儿童家长经常开展性教育活动。
从实施性教育的家长性别来看，33.33%的母亲和父亲会经常对女儿进行性教育，但父亲从未对儿子进行过性教育，仅有5.6%的母亲会经常对儿子进行性教育。
Table 5. The situation of sex education for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表5. 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情况
选项 |
总数 |
家长与孩子的性别 |
家长与孩子同性时 |
家长与孩子异性时 |
父亲与儿子 |
母亲与女儿 |
父亲与女儿 |
母亲与儿子 |
经常 |
13.2% |
0% |
33.3% |
33.3% |
5.6% |
很少 |
43.4% |
62.5% |
20% |
66.7% |
38.8% |
从来没有 |
43.4% |
37.5% |
46.7% |
0% |
55.6% |
从接受性教育的孩子性别来看，55.6%的男孩未接受过来自母亲的性教育，父亲从未对男孩进行过性教育。
由表6可知，在生命教育方面，当面对孩子提问如“我是怎样出生的”等生命问题时，大部分智障儿童家长能够正面回应，23.4%的智障儿童家长会选择逃避的方式糊弄过去。进一步分析后发现，智障儿童家长的受教育程度越高，选择从生理角度进行详细解答的概率越大。
Table 6. The response of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with different levels of education to “how they were born”
表6. 不同受教育程度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问“自己是怎样出生”反应的统计结果
选项 |
总数 |
家长受教育程度 |
初中及以下 |
高中及中专 |
大学及以上 |
随便编个故事糊弄过去 |
23.4% |
57.1% |
21.4% |
8.3% |
用种子发芽之类的比喻回答 |
31.9% |
28.6% |
35.7% |
16.7% |
从生理角度尽量详细地讲解 |
44.7% |
14.3% |
35.7% |
75% |
在性别意识教育方面，66%的智障儿童家长不会刻意选择符合孩子性别的衣物或玩具，只有5.6%的智障儿童家长在孩子性别的衣物或玩具上的选择会非常刻意。41.5%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绝不可以进入与之性别相反的公厕，33.9%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3岁以下可以进入，少部分智障儿童家长认为不超过六岁或公厕没人时可以进入。
当孩子对异性或者同性的性器官感兴趣时，绝大多数智障儿童家长都可以从生理的角度进行详细解释，29.5%的智障儿童家长选择回避。
在青春期教育的方式上，当孩子主动问起关于性的问题时，55%的智障儿童家长会选择积极地回应，15.7%的智障儿童家长表现出尴尬、惶恐或回避。
在青春期教育的内容上，大多数智障儿童家长会在孩子遗精(或月经)发生时对孩子进行教育，12%的智障儿童家长会提前与孩子讨论，8%的智障儿童家长在发生前后都不会讨论这些问题。
当智障儿童家长发现孩子喜欢异性或有异性朋友时，绝大多数的智障儿童家长会仔细询问后加以指导，只有10%的智障儿童家长会阻止孩子谈异性朋友。
3.4. 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性行为的反应情况调查结果
Table 7. Analysis of the reaction of parents of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children to discovering their children masturbating
表7. 智障儿童家长发现孩子自慰的反应统计结果
选项 |
总数 |
家长受教育程度 |
初中及以下 |
高中及中专 |
大学及以上 |
只要不是经常这样做，当作不知道 |
8.3% |
0% |
4% |
14.3% |
立刻制止这种行为 |
43.8% |
28.6% |
56% |
28.7% |
正常，只需从生理卫生知识角度引导就可以 |
45.8% |
57.1% |
40% |
57% |
惶恐，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
2.1% |
14.3% |
0% |
0% |
由表7可知，43.8%的智障儿童家长会立刻制止孩子自慰；45.8%的智障儿童家长认为这种行为是正常现象，只需进行正常引导即可；只由2.1%的智障儿童家长会假装不知道或出现惶恐、焦虑的情绪反应。其中，随着文化程度的增加，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性行为的焦虑情绪也越少。
3.5. 智障儿童家长在家庭中行为习惯调查结果
对于家庭生活的行为习惯方面，45.3%智障儿童家长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穿着“暴露”，46.7%智障儿童家长会根据孩子的年龄注意自己的着装，还有8%的智障儿童家长没有特别意识，在孩子面前穿着暴露。
在家人的亲昵动作(如拥抱、接吻等)方面，69.8%智障儿童家长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30.2%智障儿童家长会在孩子前有亲昵动作，22.6%智障儿童家长认为亲昵动作是彼此相爱的象征。
4. 讨论
4.1. 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性发展认知程度较低
由调查可知，近一半的智障儿童家长的预期水平高于其孩子的性生理、性心理发展水平。也就是说智障儿童家长对孩子的性生理、性心理发展水平不清楚，其认知与孩子实际表现不一致。这可能与家长对孩子关注不多，较少开展性教育有关。调查发现，大部分家长不主动开展家庭性教育的原因是孩子没有主动提到性问题；一部分智障儿童家长是由于缺乏性科学知识而避免性教育；另一部分智障儿童家长认为孩子存在认知困难，因此不必进行教育；还有少部分智障儿童家长因性话题敏感而难以开口。
4.2. 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的影响因素分析
由结果可知，智障儿童家长的文化程度会对家庭性教育的实施产生一定影响，智障儿童家长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实施家庭性教育的可能性越大。这与赖振爱(2020)等人对特殊儿童的调查结果一致[9]。由于接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家长，其性教育意识也更强，教育子女的能力也越强，因此家庭性教育也更容易实施。
智障儿童家长具备科学性知识是开展家庭性教育的基本条件，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家长对性教育所带来的担心越少，进行家庭性教育的态度越积极，子女接受早期性教育的益处就越大。多数家长拒绝开展家庭性教育的主要原因是缺乏性教育知识。如果家长缺乏科学性知识，则开展性教育的意愿也会降低。
4.3. 不同性别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存在差异
孩子的性别会影响家庭性教育发生的可能性，智障儿童家长重视对女孩的性教育，而忽视了男孩的性教育。本研究与正常儿童的家庭性教育研究结果一致，即在家庭性教育中，女儿是家庭性教育的主要对象，男孩在家中接受性教育的较少[10]。这可能与女孩发育较早、女孩身心发展特点及更容易受到相关伤害有关。
调查发现，母亲是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的主要实施者，父亲不参与家庭性教育活动。这可能是受我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母亲承担着养育孩子的责任，与孩子相处时间多，更善于与孩子沟通，是家庭教育的主要负责人与实施者；而父亲在外工作，赚钱养家，没有机会对孩子进行教育，特别是性教育。
4.4. 智障儿童家长的性教育观念比较保守
一般来说，多数智障儿童家长面对孩子的性问题，能够正面解释，但有少数性教育观念落后的智障儿童家长会选择回避、欺骗的方式来应对孩子的性问题。他们认为性问题难以启齿，对性问题保持回避态度，不会与孩子谈论性话题。
大多数的智障儿童家长在家中很少或从不对其孩子进行有意识的性教育；母亲是家庭性教育的主要实施者，父亲基本上不参与性教育活动；从受教育者的性别来看，女孩是家庭性教育的主体，男孩却很少接受家庭性教育；家长缺乏性知识或家长性教育观念保守是阻碍智障儿童家庭性教育实施的主要因素。
智障儿童家长应树立科学的性教育观念，强化性教育责任意识，提高性健康知识水平，增强家庭性教育能力，保证家庭性教育的有效开展。
5. 建议
5.1. 智障儿童家长应树立科学的性教育观
科学的性教育观要求智障儿童家长要及时更新观念。性教育不单指青春期教育，而是从出生开始直至生命终结、伴随人一生的教育[11]。全面的性教育是一种生活教育、卫生教育、道德教育、责任教育，也是人格教育[12]。
智障儿童家长应学习性科学知识、性教育知识，不能忽视性教育对孩子发展的重要意义，积极主动承担起孩子性教育的责任，避免错误观念误导孩子，甚至给孩子带来身心伤害。如：丑化性行为，把性说的肮脏不堪；逃避性话题，拒绝回答孩子的性问题；打击孩子的性行为，对当孩子有性好奇或性行为斥责打骂等。
第一，智障儿童家长应树立正确的性教育观，幼儿期、青春期是智障儿童获得性教育的重要时期。在幼儿期，家长要注意选择与儿童性别相符的玩具、衣服等来规范儿童的性别意识；在青春期，家长应密切关注孩子身心的变化，尽可能在“第二性征”出现前进行性教育，引导孩子正确认识身体发育、做好卫生保健、防止性侵害[13] [14]。
第二，智障儿童家长应避免孩子受到不良性知识的诱导。不良网站、书籍和视频中的性知识往往片面且极端，具有危害性；家长应主动采取正面教育，积极理解、尊重孩子合理的性需求、性好奇，引导孩子用正确的方法排解性冲动。
第三，智障儿童的父母都应成为孩子性教育的实施者，父亲与母亲的性教育效果存在互补性[15]。因此，在家庭性教育中，父亲作为性教育实施者的作用和意义不容忽视，必须重视父亲在孩子性教育中的独特价值[16]。
第四，智障儿童家长重视男孩的性教育。受传统观念影响，很多家长认为男孩不需要进行性教育，现实告诉我们这其实是错误的，很多男孩没有接受性教育，导致出现性错乱或收到性伤害。因此，男孩不但需要性教育，而且不同阶段男孩的性教育重点不同，如幼儿期的重点是性别意识、性生理与性安全教育；青春期重点在性卫生、性心理、两性交往和防止性错乱等。
第五，智障儿童家长要提升家庭性教育技能，关注性教育的多元化和适时性[17]。在实施性教育时，应根据智障儿童的特点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设计与孩子年龄、性别、智力水平、兴趣等相适应的活动。如：可以采用游戏化、活动化的形式，要注意加强重复和强化。
5.2. 智障儿童的家庭性教育内容要全面
智障儿童存在认知缺陷，在其成长过程中，家庭性教育尤为重要。性教育应该贯穿个体生命的全程，性教育的内容应该是全面、系统。为此，智障儿童家长应根据孩子的年龄、性别和身心特点选择适合的性教育内容[18]。
在幼儿期，家庭性教育主要包括：生命起源、理解男女身体差异、男女性别意识、身体的自我保护等，如不要暴露身体的私密部位，要保护自己的性器官等。
在学龄期，家庭性教育主要包括：生命的过程，男女生殖器官的结构，个人生理卫生，认识月经和遗精、为青春期的到来做好准备。
在青春期，家庭性教育主要包括：正确认识对异性的好感、如何与异性交往、如何处理性冲动、如何自我保护、如何避孕及防止性伤害等等。
总之，智障儿童家长要深刻认识到：性教育是贯穿个体一生的教育；家庭是性教育最重要的场所之一，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性教育老师。智障儿童家长要与孩子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更多地陪伴孩子，增加与孩子的沟通和交流，及时了解孩子的性生理变化和性心理状态，在性问题的回答上做到有问必答，不逃避，特别是要教会孩子保护自己、免受性侵害等。通过科学的家庭性教育，智障儿童家长与孩子传递健康知识、幸福的力量，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