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当前，“一带一路”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医药与“一带一路”的融合越来越深入，中医药在国家发展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漫画形式的中医典籍为中医药文化传播提供新的传播途径。《黄帝内经：养生图典》利用中医特色文化等的卡通形象降低文本阅读难度，提高读者的阅读积极性，促进中医文化海外传播。
多模态已有几十年的发展历程，在此过程中不少学者提出自己的见解，如克雷斯和范·鲁文，张德禄教授也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结合系统功能语言学提出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综合框架。在漫画版中医典籍《黄帝内经：养生图典》中，一种模态不足以支撑原文意义表达，因此作者利用图像与文字搭配的方式构成多模态，用图像辅助读者理解原文。本文采用张德禄教授的多模态理论框架作为理论依据，旨在探索中医典籍漫画翻译的翻译方法。
2. 多模态与典籍漫画翻译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多模态话语分析开始在西方兴起，由克雷斯和范·鲁文提出。此后，萨拉·迪切尔托以前人研究为基础，结合符号系统概念提出了言语–视觉多模态语篇分析框架。但国内在此方面发展较为缓慢，以国外引入的多模态理论为基础展开研究。朱永生指出了识别多模态话语的两种办法，他认为模态指交流的媒介和渠道，包括语言、技术、图像、颜色、音乐等符号系统，且由两种及以上的模态构成多模态[1]。由于多模态话语的理论基础发源于系统功能语言学，于是张德禄教授结合韩礼德等语言学家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分析提出了多模态话语理论体系[2]。其他学者如李战子、胡壮麟等也在多模态领域研究并发表论文，但总体来说，国内对多模态话语的研究尚处于起始发展阶段。
中医典籍作为中医文化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其翻译研究不断吸引国内外学者进行研究，文树德、魏迺杰都曾翻译过中医古籍，如《本草纲目》。目前对中医典籍翻译的研究对象多为中医名词翻译策略或中医古籍。然而，即使是古籍英译本也使读者产生中医晦涩难懂的感觉，不利于海外读者阅读，为中医学习者带来极大阅读障碍。周春才和韩亚洲编绘的漫画《黄帝内经：养生图典》很好地解决了上述问题。本书以《黄帝内经》为基础，将原文晦涩难懂的文言文风格转换成易于理解的白话文，并给出英文释义；采用夸张的表现手法，以诙谐幽默、生动有趣的插图表达中医养生的重要性。
基于多模态视角研究漫画翻译策略的研究中，研究对象多为政治漫画、新闻漫画、中国文化典籍漫画等，其中文化典籍漫画主要有蔡志忠典籍漫画系列，如《论语》。由此可见，中医典籍漫画翻译与多模态结合的研究存在空缺，有较大研究空间。以多模态指导中医典籍漫画翻译方法研究，有利于拓宽研究领域，不再局限于探究文本翻译对文化传播的影响，为其他优秀典籍的海外传播提供路径。
3. 多模态理论框架下中医典籍漫画翻译方法
张德禄教授的多模态框架在四个方面分析多模态话语，但这四个方面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成就。本章节分别在文化层面、语境层面、内容层面和媒体层面探索《黄帝内经：养生图典》的翻译方法。
3.1. 文化层面
在本多模态框架下，文化层次是其他层次发生的基础，是使多模态交际成为可能的关键层面。因此，处理漫画翻译中的文化翻译至关重要，影响着中医知识的海外传播效果。
在中医专业词汇时，对于广为人知的中医术语，作者选择保留国际统一的译法，如“阴阳”“气”分别译为“yin and yang”“qi”，这种翻译方式保证中医文化术语的统一，有利于保留中医独特文化。除此之外，作者最常用的翻译方法是采用音译或音译 + 解释，同时拼音采用斜体的表达方式，如，书中的“正气”翻译为“zheng qi (healthy qi)”。音译使得民族特色保留下来，解释使得英语读者将专业名词与音译的专有名词对应，这与李照国先生提倡的“民族性原则”遥相呼应，即“具有浓郁中国文化特色的中医用语宜用音译法加以处理”[3]。并不是全文的中医术语都遵照上述两种翻译方法，部分术语采用适度意译的方式，帮助读者理解的同时保留了中医话语特点。如，作者将“五液”译为“five body fluids”结合上下文可知，此处的“五液”是指与心、肺、肝、脾、肾有关的五种液体，即汗、涕、泪、涎、唾，而这些液体都由人体产生，因此翻译为“five body fluids”，既能表示“五液”是五种液体，又能将暗含的身体之液精确表达出来。
笔者通读漫画得知，相较于文言文版的《黄帝内经》，整本漫画中的中文表达较为简单，采用了通俗易懂的白话文，更易理解。但由于书中涉及岐伯回答皇帝的情景，回复皇帝时不可过于随意，因此岐伯的答语中难免会有偏文言文的表达方式。在翻译这些句子时，译者抓取中心要义后进行简化翻译，例句如下。
原文1：劳役过度则气喘汗出，内见喘息，外见汗出，内外之气皆超出范度，所以“劳则气耗”。
译文1：Over fatigue causes the loss of qi though excessive gasp and perspiration.
在例1中，原文出自《黄帝内经》举痛论篇三十九：“劳则喘息汗出，内外皆越，故气耗矣”，意思是劳役过度会使人喘息、汗出过多，喘息会使体内的气发散出来，而出汗过多会使体外的气耗散，因此内外之气都会消耗，所以说劳则气耗。对比例1原文及《黄帝内经》原文可以看出，作者在表达时保留了一定的文言文特征。考虑到漫画题材存在空间限制、晦涩难懂的中医英文文本不利于传播的因素，译文1没有解释“内见……汗出”，将原文精简为“劳役过度→气喘汗出→气耗”的表达，最终形成译文1的表达。这种翻译方式很大地降低了文本的阅读难度，有利于读者学习、吸收中医文化，只有读者掌握了中医文化才有可能将其运用到日常生活中，从而促进中医文化的海外传播。
本书中，译者翻译中医词汇时选择保留广为人知的中医词汇，并运用音译、音译 + 解释、适当意译的方式，翻译句子时采用简化翻译。这些翻译方法保留了一定的中医文化，同时减少读者阅读障碍，有利于中医文化走向世界舞台。
3.2. 语境层面
语境层面影响交际的效果，主要制约因素有话语范围、话语基调和话语因素[2]。除了文字信息有语境外，图片也有语境，可以与前后文内容串联，共同传达原文意义，并增强文字信息的说服力。“典籍漫画中，人物是最重要的视觉信息成分”[4]，因此人物图像的作用不可忽视。
原文2：如果勉强用力…
译文2：If you overexert yourself…
原文3：那么肾气受伤，腰部高骨就要破坏。
译文3：The kidney qi will be harmed and your waist will ache.
例2、例3出自漫画的生气通天论篇第三中的精血部分，作者利用漫画强调强行用力对人体产生的危害。首先分析文字信息，例2中文在句首使用“如果”表假设，句尾采用冒号，意在指引读者注意漫画内容，此句译文在句首保留引起假设的“if”，句尾使用的标点符号为省略号，省略号的使用可以设置悬念，引起读者兴趣，为后文情节发展做铺垫；例3使用将来时标志词“will”暗示过度用力的后果。若只看文字信息，例2与例3的关联并不强，但结合两个例句的漫画就可更直观地看到什么是“勉强用力”“腰部高骨就要败坏”。观察图1可以看出，左侧图案除人物外，还包含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印、人物背后的两个线条、头部上方旋转的线条以及嘴边气体状的图案，上述元素使图案给读者吃力、逞强、用力过度的感受。图1右侧图片使用与左侧图片相同的人物形象，水缸、人物脚底及腰部寥寥几笔勾勒出重重摔倒在地、腰部受伤的情景，同时人物腰部高高的突起表示用力过度后受伤的部位。图1不仅与描述性文字呼应，强化文字信息的表达效果，同时左右两幅图片间相互衔接，利用同一个漫画形象表现“勉强用力”对精气的损害。
Figure 1. Overexertion hurts back
图1. 过度用力使腰部受伤
这种文字与图片互动的表达方式，加强了文字信息的说服力，增添文章的趣味性，同时帮助读者准确理解原文内容，改掉生活中的坏习惯并在日常生活中进行养生。
3.3. 内容层面
张德禄教授将意义层面和形式层面合并为内容层面。在多模态系统中，意义层面不单独发挥作用，而是与其它模态结合共同传达意义，如图觉、声觉、感觉等。本书中只包含文字信息和插图，因此只用讨论语言和图觉形式。
原文4：因此他们的内脏易受寒，生胀满的疾病，对这些疾病的治疗，宜用艾火烧灼。
哎呦，两肋好难受呀。
所以艾火烧的治病方法，是从北方传来的。
译文4：They often catch cold and suffer from flatulence. For these disease, moxibustion is suitable.
Ow! My chest really hurts!
So moxibustion came from the North.
例4来自异法方宜论篇，讲述了疾病及治疗方法的地区性。在北方气候、饮食习惯等因素的影响，当地居民易胃部胀满不适，因此会采用艾火烧的方法治疗。例4中的艾灸属于中医特色治疗方法，译者将其译为耳熟能详的“moxibustion”。由于中英之间存在文化差异，国外读者未必熟悉艾灸如何使用，若用文字信息解释艾灸如何使用，难免使文本冗长。因此作者在绘制时，插入岐伯手拿艾灸的图片加以说明，艾柱上方两条弯曲的线条代表点燃艾柱后产生的烟，因此读者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了解艾灸(见图2)。此外，作者还插入一对人物图(见图3)，左侧的男人双手扶肚，嘴中呼出气体，额头流汗，起强调作用，以男人的不适难忍表示“flatulence”之意，给读者直观的胀满感。
Figure 2. Qi Bo’s introduction to the source of moxibustion
图2. 岐伯讲述艾灸来源
Figure 3. The patient suffering from flatulence
图3. 受寒患者
原文5：请教先生，什么叫做中庸之道？
无过，无不过。
译文5：Sir, w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at the doctrine of the mean is?
Be polite and never make a fuss over small offenses.
例5出自漫画的性情修养范例部分，以孔子与一位老百姓对话的形式呈现。性情修养也是中医养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好的修养可以使人们身心舒畅，有助于开展养生活动。中文用“请教”“先生”表示百姓对孔子的尊敬，翻译时译者译为“sir, could you please…”，同样表达了对智者的重视。虽然同样都是尊重，但中西方表达尊重的方式有较大差异。中国素来是礼仪之邦，古代的人们非常重视尊卑关系，见面时根据对方的身份作揖或行跪拜礼。同时，朝代不同见面礼也不同。西方国家强调民主、自由、平等，社交时习惯保持挺直，以展示自己的自信。由于海外读者不了解中国传统知识，阅读时若只有文字信息，难免将西方的为人处世带入文本中，不利于准确学习中国文化。因此，作者在绘制对话的插图时(见图4)，考虑了中西方国家的文化差异，使百姓的画像小于孔子，身位低于孔子，且双手作揖、面带微笑，孔子的右手背后以表沉稳。
Figure 4. A principle of nourishing your true nature
图4. 性情修养范例之一
内容层面的表达不仅涉及文化背景、文字信息，还包括传递这些信息的方式，而书中运用寥寥几笔图像，补充缺失的文化背景，强调文字信息，使读者了解准确的中医文化知识，有利于中国优秀文化的海外传播。
3.4. 媒体层面
媒体层面是指话语最终呈现出来的形式，分为语言媒体和非语言媒体。传统的语言媒体包括“声波传导的声音符号和由毛笔生成的书写符号”[2]；非语言媒体主要包括人物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等元素。
笔者阅读本书后发现，文中不少章节的介绍中涉及致病因素，如“风邪”“风寒湿”“虚贼斜风”等。为表现出致病因素对人体有害，作者在绘画时采用邪恶可怕、打打杀杀的夸张场景展现致病因子攻击力强、来势汹汹，无论是图画中的人物还是怪兽，均动作夸张、张牙舞爪。
原文6：至于侵入人体以后的变化而发为各种不同的疾病，就没有一定了，但是致病的原因，都是由于风气的侵入。
译文6：A certain number of these diseases are caused by the pathogenic wind in combination with other factors. However, it is absolutely true that the wind is the major cause.
结合上下文可知，本部分介绍了风邪的危害，风邪侵入人体时因个体差异导致不同的疾病，如脑风、目风、泄风、内风等，可见风邪无孔不入。根据例6中英文可知，风气进入人体后引发的一系列疾病都与风邪有关。仅通过文字信息描绘的风邪形象不够负面，读者只能获知风邪是致病因素而已，因此作者插入图片(见图5)强调风邪的危害。观察图片可知，图5的怪兽和人物采用黑色打底，张着大口，手爪挥舞着，突出了风邪的负面形象。此外，为提示读者图画为何物，作者在图片的空白处添加文字信息“风邪”和“The pathogenic wind”，同时“风邪”采用艺术字体，突出治病因子名称。夸张的图片与艺术字体结合的方式增强了文章的趣味性，使读者重视日常生活中的致病因子，从而达到养生的目的。
Figure 5. The pathogenic wind
图5. 风邪
中医文化文字信息的英译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忽视媒体因素在表达中的作用，图画、色彩等非语言因素对文字信息起到强调、补充的作用，利用视觉信息给读者直观的视觉体验，提高读者的阅读兴趣。
本章在文化、语境、内容、媒体方面阐述了中医典籍漫画翻译的方法。在翻译中医术语及句子时，采用中医约定俗成的英译、音译或音译 + 解释、简化翻译的翻译方法。除此之外，作者善用有趣、生动、夸张的漫画，强调、补充缺失的文字信息，给读者尽可能好的阅读体验，使读者读后有所获，并用吸收的中医知识指导日常生活。
4. 总结
作为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中医典籍应该被更多人看到，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舞台，因此中医典籍需要进行创新性传播。漫画版黄帝内经《黄帝内经：养生图典》向人们介绍了一种新的中医典籍传播方式，文中运用约定俗成的中医术语，加之简化翻译等翻译方法，辅以生动的图片，给读者营造了有趣的阅读环境。但本书中也存在不足，如术语不统一、错译、漫画与文字结合不紧密等问题。因此，在日后的翻译活动中应学习本书的优秀部分，以书中的不足之处为诫，不断开辟中医典籍翻译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