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下《一间自己的房间》中译探讨
An Analysis of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A Room of Ones Ow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t Translation Theory
DOI: 10.12677/ml.2025.133249, PDF, HTML, XML,   
作者: 肖惠月:昆明理工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云南 昆明
关键词: 女性主义翻译《一间自己的房间》谷婷婷Feminist Translation A Room of Ones Own Gu Tingting
摘要: 《一间自己的房间》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经典女性主义作品,深刻探讨了女性创作的历史、社会地位以及个体身份。伍尔夫通过这一作品强调女性要实现创作自由和自我价值,必须具备经济独立与精神空间——象征性的“一间自己的房间”。本文基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深入分析了译者谷婷婷的中译本,探讨了其在翻译过程中如何巧妙运用增补、前言脚注以及劫持等策略。研究结果表明,译者通过显化性别标记、重构文化意象和重新分配话语权等手法,不仅准确传达了伍尔夫对父权文化的批判,更强化了文本中的女性主体意识。本研究展现了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在文学翻译实践中的重要性,为理解性别意识在跨文化传播中的演变提供了新的视角,并凸显了译者在文化再生产中的主体性参与对女性主义思想传播的促进作用。
Abstract: A Room of Ones Own is a classic feminist work by Virginia Woolf, which deeply explores the history, social status, and individual identity of female creation. Through this work, Woolf emphasizes that to achieve creative freedom and self-worth, women must have economic independence and spiritual space - symbolically “a room of one’s own”. Based on feminist translation theory, this paper make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Chinese translation of A Room of Ones Own by Gu Tingting and discusses how she skillfully uses the strategies of supplementing, preface or footnotes, and hijacking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The study results show that the translator not only accurately conveys Woolf’s criticism of patriarchal culture, but also strengthens the female subject consciousness in the text through the means of manifesting gender markers, reconstructing cultural images, and redistributing the right of speech. This study demonstrates the importance of feminist translation theory in literary translation practice,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understanding the evolution of gender consciousness in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highlights the role of translators’ subjective participation in cultural reproduction in promoting the dissemination of feminist thought.
文章引用:肖惠月.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下《一间自己的房间》中译探讨[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3): 196-201.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3249

1. 引言

《一间自己的房间》是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代表作之一,该书探讨了女性创作的历史及现状。伍尔夫指出,女性要成为伟大的作家,需要争取独立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有钱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1]。这些条件是女性能够平心静气地从事文学创作、充分展现才华的基础。在本书中,伍尔夫审视了女性在父权制社会中遭遇的文化、经济和教育层面的缺失,同时颂扬了女性及女性艺术家不懈的斗争历程。《一间自己的房间》以其诙谐的语言、清晰的逻辑和流畅的论证风格,被广泛认为是女性主义文学的重要宣言,对后续女性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且持久的影响。

谷婷婷,中文学者与翻译家,长期从事英语文学作品的翻译与研究工作,尤其在女性主义文学和现代西方文学的翻译领域具有深厚造诣。作为《一间自己的房间》一书的译者,谷婷婷通过其精准的语言表达和对原文深刻的文化解读,将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思想内涵和女性主义理论传递给中文读者。她的翻译不仅保留了伍尔夫作品中的文学风格和情感深度,同时也在语言上融入了对性别、身份与创作自由等主题的细致把握,为中文学界对女性主义文学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本支持。

本文主要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出发,对谷婷婷版《一间自己的房间》中译本进行具体汉译实例分析,旨在探讨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在汉译具有女性主义特征的文学作品时所产生的影响及其在现实中的意义。

2.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概述

女性主义翻译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初的加拿大。耿强认为,女性主义理论与翻译研究的交融,是女性主义批评理论在自身不断发展的同时与西方后现代思潮的影响下促成的,两者在多个关注焦点上的共鸣为此结合奠定了基础[2]。该研究将“性别”视为文本创作的关键因素,并通过语言来突显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性别主体作用,旨在追求文化上女性独立的体验和塑造女性文学的独特传统。从女性主义视角来看,翻译是一种强调译者主体性、关注女性写作文本和语言的翻译,它致力于彰显女性的身份和地位。女性主义译者认为,男性译者翻译时会带男权色彩,影响语言与策略选择,女性译者更能领悟女性作品精髓,准确传达原文精神[3]

在西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包括路易斯·梵·伏洛图(Louise Von Flotow),雪莉·西蒙(Sherry Simon)和巴巴拉·戈达尔德(Barbara Godard)等[4]。西蒙认为性别文化将修正并拓展翻译与文化相结合的边缘地带[5],弗洛图为女性主义翻译研究指明了充满希望的发展方向,可能在“身份政治”、“处境状态”和“历史维度”三个方向上进一步拓展[6]。从两性对立到提倡两性融合,西方女权主义思潮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代女权主义(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第二代女权主义,又称现代女权主义(20 世纪初至60年代),以及第三代女权主义,又称后现代女权主义(20世纪60年代至今) [7]。在20世纪80年代初,翻译研究领域经历了一场“文化转向”,传统的翻译标准开始受到人们的质疑和挑战。在这一背景下,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凭借其鲜明的政治诉求在众多新兴的翻译理论中脱颖而出。随着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迅速发展和壮大,中国学者对这一理论的关注与研究也在本世纪初逐渐兴盛起来[4]。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不仅为翻译实践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方法,而且对翻译学科的性别意识觉醒产生了重要影响。在中国,随着性别研究的深入和女性主义思潮的传播,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应用和研究将有助于推动翻译学科的创新发展,同时也为跨文化交流提供了更为丰富和多元的视角。

3. 《一间自己的房间》中的女性主义思想

《一间自己的房间》是弗吉尼亚·伍尔夫于1929年发表的经典女性主义作品。在本书中,伍尔夫通过对女性创作、社会地位和个人身份的深刻探讨,提出了女性主义的重要议题,尤其是女性在艺术创作和知识领域的边缘化问题。作品的主旨之一是女性要追求独立的精神空间,这一观点通过“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这一隐喻来阐释,意指女性必须拥有经济独立、独立的思考空间以及创作的自由,才能真正实现自我价值和文化贡献。

伍尔夫通过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表达了她对女性创作困境的深切关注。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她将创作的物理与精神层面的自由作为女性实现自我意识觉醒的基础,并批判了长期以来的性别不平等现象。伍尔夫认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尤其是在经济、教育和文化领域,使得女性在艺术创作上无法与男性平等竞争。她通过对比历史上诸如莎士比亚等文学巨匠的例子,指出女性由于缺乏教育机会和经济独立,导致她们无法在文学、艺术等领域获得应有的自由与创造力。

此外,伍尔夫对父权制文化的批判贯穿全书。她认为,女性的创作之路并非是凭借天赋或努力的结果,而是由于长期的社会结构和文化禁锢,使得女性无法自由表达和创造。她强调,女性必须突破传统的性别角色束缚,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实现自我价值。这种思想体现了伍尔夫对女性个体性和创造性的重视,同时也批判了男性中心主义的权力结构,呼吁女性要在文化创作中争取自己的位置,打破性别不平等的束缚。

《一间自己的房间》深刻揭示了女性在社会中所面临的多重压迫,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压迫,更多的是思想和文化上的压制。伍尔夫提出的“女性创造性的解放”论,强调了女性在享有自主空间与自由的基础上,能够更好地贡献于社会与文化。这种观点对于女性主义运动的推进具有重要意义,为女性争取平等的创作权利和社会地位提供了理论支持。

4.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下谷婷婷《一间自己的房间》汉译实例探析

女性主义翻译在实践上极力提倡一种译者干预性(interventionist)的翻译实践,要求对翻译文本进行女性主义的创造[4]。弗洛图论述了女性主义翻译的三种实践方式:增补(supplementing)、前言和脚注(preface or footnote)和劫持(hijacking) [6]

4.1. 增补

女性主义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通过增补的手法凸显自己的加工和创作,弗洛图认为,这样可以弥补语言中的性别歧视[6]。因此,有政治意图的女性主义译者经常采用增补的方式来翻译文本[3]。虽然增补法在其他研究领域也常被运用,但女性主义译者特别关注在译文中增补原作中的女性意识。译者在深入理解原作内涵的基础上,有意识地强调并增补原作中女性的美好形象与品质。

女性主义倡导者伍尔夫在本书中深刻阐述了女性主义理念,披露了女性在家庭及学术领域所遭受的不公与困境。在翻译过程中,谷婷婷适当增加一些带有性别意识的词,不仅能体现出女性在父权社会下的艰难,而且有助于矫正女性作为“第二性”的固有偏见,促进对女性主体性和平等地位的认知与尊重。

例1:Merely to read the titles suggested innumerable schoolmasters, innumerable clergymen mounting their platforms and pulpits and holding forth with loquacity which far exceeded the hour usually alloted to such discourse on this one subject.

译文:仅仅读一下这些书名,就已经可以窥见不计其数的男教师、牧师站上他们的讲台和讲坛,喋喋不休地长篇大论,在早该结束这个谈话的限定时间内,根本无法打住。

分析:该例中,谷婷婷将“schoolmasters”和“clergymen”译为“男教师、牧师”,这是因为前文提到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几乎只有男性才有权利写作,尽管他们所写的很多书都显得轻薄浮夸、没有营养或是充满说教、长篇大论,他们也依然享受着写作权;相较之下,女性则无权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一对比鲜明地勾勒出了女性在当时的困境。谷婷婷通过采用增补策略明确性别(尤其是在强调性别不平等或权力关系的文本中),这样的处理不仅强调了原文中对男性群体的指涉,同时也映射出当时社会中男性话语权的支配地位与女性的相对弱势地位。这种翻译实践,既保留了原文的意图,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文本的批判力度。

例2:Shakespeare himself went, very probably,—his mother was an heiress—to the grammar school, where he may have learnt Latin—Ovid, Virgil and Horace—and the elements of grammar and logic.

译文:莎士比亚的母亲是位女继承人,莎士比亚本人很有可能上了文法学校,在那里,他可能学习了拉丁语——读了奥维德、维吉尔与贺拉斯——也学习了语法和逻辑的基本知识。

分析:在原文中,提到莎士比亚的母亲是一位“heiress”时,性别信息仅是一个简短的事实陈述。但在译文中明确指出“莎士比亚的母亲是位女继承人”,谷婷婷通过明确标出“女”这一性别信息,使其显得更加突出。这是女性主义翻译中的增译策略之一,意图通过强调莎士比亚母亲的性别及其作为“女继承人”的身份,反映出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可能被忽视或低估的角色。通过这一增译,谷婷婷不仅传达了原文的意思,还在无意间提醒了读者:莎士比亚的母亲的社会身份可能对莎士比亚的教育和成长过程产生了影响,而这个事实在历史文献中往往容易被忽略。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强调对女性历史角色的重新审视和表达,打破传统性别角色的局限。

4.2. 前言和脚注

女性主义翻译者在进行翻译时,常常会运用添加前言和脚注的策略。加写前言是译者对翻译作品的补充,它不仅展示了译者进行翻译的初衷和方法论,还体现了其翻译理念,并向读者传达了作品的核心理念。至于脚注,它们扮演着补充说明的角色,为读者提供了深入理解翻译内容的必要背景信息,增强读者对译文的全面把握。

1. 前言

谷婷婷为《一间自己的房间》加写了前言。在前言中,她强调了《一间自己的房间》的文学特色,指出作品充满了对文学传统的引用,并放弃了传统的政论文笔调。作品通过小说化的叙述,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界限,创造了多个难忘的角色,特别是朱迪斯·莎士比亚这一虚构人物。此外,谷婷婷还谈到了本书给中国读者带来了影响和意义。她指出,《一间自己的房间》自20世纪90年代引入中国以来,对中国女性知识分子产生了深远影响[1]。书中关于女性写作所需的经济支持和独立空间的观点,与马克思主义理念下的中国读者产生了强烈共鸣。同时,伍尔夫自身受到英国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其关于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也与中国的社会文化背景相契合。谷婷婷的前言不仅为读者提供了作品背后的丰富背景,也展现了翻译过程中的深思熟虑,为中国读者理解伍尔夫的女性主义思想及其在中国的影响提供了重要的视角。

2. 脚注

对于女性翻译者来说,脚注使读者能够更深入理解译文的细节,明确地洞察到译作中蕴含的女性主义意图。谷婷婷在翻译过程中巧妙地运用了添加脚注的策略,对原文中涉及的人名、地名、文学典故、历史事件等繁复细节逐一加以注解。这样的做法不仅增强了读者对原文内容的把握,也展现了女性译者特有的细腻与深度。值得注意的是,在处理涉及女性人物和女性主义议题的脚注时,谷婷婷更是不吝笔墨,细致入微地进行阐释,进一步凸显了女性主义翻译的独到见解和深刻内涵。

4.3. 劫持

劫持,亦被称为“挪用”,是一种翻译策略,特别能体现女性的诉求和主张。译者在确保传达原文基本信息的同时,会在译作中融入自己的理念和观点。她们塑造善良、美好的女性形象,赞美女性,并通过修改或删除原文中贬低和歧视女性的语句,以启发目标语读者。在翻译《一间自己的房间中》时,谷婷婷也运用了该策略,消除了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女性力量的崛起和女性价值的重塑,进一步推动性别平等观念的传播。

例3:Lies will flow from my lips, but there may perhaps be some truth mixed up with them; it is for you to seek out this truth and to decide whether any part of it is worth keeping. If not, you will of course throw the whole of it into the waste–paper basket and forge tall about it.

译文:我所说的大都没有依据,但其间也可能会夹杂着一些真相;而发现真相、决定这个真相是否有任何保留价值,则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倘若果真没有任何一点价值,你们理应要把它整个扔到废纸篓中,然后把它全然忘掉。

分析:原文中的“Lies will flow from my lips”被译为“我所说的大都没有依据”。这里的“lies”直译是“谎言”,但译者采用劫持策略译为“大都没有依据”,避免了直接将女性作者的话语定性为“谎言”(带有道德贬义),转而强调其“缺乏依据”(中性表达)。谷婷婷的处理削弱了传统话语中对女性声音的污名化,暗示其内容并非全然不可信,而是需要读者进一步验证,重构了女性话语的合理性和权威性。

例4:My aunt, Mary Beton, I must tell you, died by a fall from her horse when she was riding out to take the air in Bombay.

译文:玛丽·比顿,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的姑母是在孟买的户外骑马溜达时坠马而死的。

分析:原文中的“take the air”是一个相对中性的表达,意指外出呼吸新鲜空气,不带有任何性别色彩。而在本例中,谷婷婷将该短语巧妙地翻译为“溜达”,这一词在汉语中通常带有一种随意、自在的意味,它不仅传达了玛丽·比顿骑马外出是为了享受清新空气和休闲时光,还隐含了她对于传统女性角色的一种超越。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女性参与骑马等户外活动可能并不常见,因此,这种翻译不仅是对原文的直接转换,更是对女性在当时社会中寻求自由和独立精神的一种肯定。通过这样的翻译,谷婷婷可能是在暗示玛丽·比顿的行为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休闲活动,而是一种对传统女性角色束缚的挑战,以及对个人自由和独立空间的探索。这种翻译策略使得译文在传达基本信息的同时,也传递了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所倡导的性别平等和女性解放的价值观。

5. 结语

本文通过对谷婷婷翻译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进行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的分析,探讨了她在翻译过程中所采用的策略及其如何有效地展现和传播女性主义思想。通过实例分析,本文揭示了女性主义翻译在凸显女性地位、改善社会性别观念方面的潜力,尤其是在如何通过翻译手法强化性别意识、打破性别固有角色的局限方面,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同时,谷婷婷的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转换,更是一种文化的再造与再诠释,展现了翻译实践中译者主体性的介入与重构。在未来的翻译研究与实践中,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仍将继续为我们提供重要的视角和思考,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欣赏女性主义作品的内涵与价值。尽管本文的讨论还有一定的局限,但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与探索,女性主义翻译的理论与实践将在学术领域和社会文化传播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推动翻译界及社会对女性主义理念的进一步认同和传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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