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研究背景
随着全球化的不断加深，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变得更加频繁和必要(朱丽秋，2016) [1]。电影作为一种重要的视听媒介，不仅提供了娱乐方式，更是成为跨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电影字幕翻译在促进不同语言背景下的观众理解电影内容、感知文化差异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由于语言和文化差异的存在，一些文化和情感元素在翻译过程中可能会失真，从而影响观众对电影的理解和欣赏，甚至导致跨文化交际的失败。因此，加强对电影字幕翻译的研究，特别是如何在翻译中保留文化特色和情感表达，显得尤为重要。
电影《鲍勃•马利：一份爱》作为一部音乐人物传记片，其字幕不仅包含语言信息，还与其他多种模态(如音乐、图像、表演等)紧密交织，形成了丰富的多模态话语体系。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框架包括文化、语境、内容和表达四个层面，这四个层面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构成动态的协同体系，文化层面是认知基石；语境层面通过时空要素的具象化实践场域，使抽象文化转化为具体交际情境；内容层面是信息传递的核心；表达层面则是最终的呈现形式。通过多模态话语分析，可以更全面地理解电影中字幕与其他非语言元素如何协同作用，构建和传达鲍勃•马利的故事与情感。
2. 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
20世纪90年代，多模态话语分析在西方语言学界兴起，其主要理论基础是系统功能语言学。语言学家认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为多模态话语分析提供了理论框架。Kress和Leeuwen (2001)阐述了多模态语篇的概念，将其定义为一种整合了多种交流模态的语篇，包括声音、文字、图像等，以传达信息和构建意义的语篇形式[2]。Leeuwen (2004)认为多模态是指不同符号资源的整合，例如使用图表和相应的语言来设计出一个产品，以及整合各种符号来促进双方的互动[3]。基于韩礼德的功能语法，Kress和Leeuwen (2006)将多模态话语的意义划分为三种相互促进的类型：再现、互动和构图，构建了功能语法的概念意义、人际意义和语篇意义[4]。同时，他们构建的视觉与听觉语法框架，促进了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的发展，但主要研究成果仍集中在视觉和听觉模态。他们还研究了模态和媒体的关系，讨论了多模态现象如何通过图像、颜色、报纸版面和各种媒体来传达意义。
李战子(2003)作为国内最早介绍多模态话语分析的学者之一，认为探索多模态话语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符号特征的运作方式，从而对多模态话语的出现有更加清晰的认识，明白其对教学产生的重要意义[5]。胡壮麟和朱永生(2007)也对多模态话语研究的理论基础、研究方法和应用意义进行了全面的研究，大大推动了中国多模态话语研究的发展[6] [7]。张德禄(2009)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理论基础，提出了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框架，将理论框架分为四个层面：(1) 文化层面；(2) 语境层面；(3) 内容层面；(4) 表达层面[8]。他认为，除语言外，语气、语调、面部表情、手势动作等非语言因素都是信息传递中的重要手段。不同模态间的关系也备受关注。例如，代树兰(2017)主张“正视各模态的区别，探讨其符号本质，重视其联系”[9]。此外，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也日益完善，张德禄(2018)在已有多模态话语分析框架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系统功能综合框架[10]。国内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研究得到进一步发展。
总之，多模态话语分析作为一种跨学科理论，可以与其他各学科结合研究。本研究选用张德禄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以远鉴字幕组出品的中英文字幕为材料，从文化、语境、内容和表达四个方面分析电影《鲍勃•马利：一份爱》的字幕翻译，以期为字幕翻译提供更多的视角参考。
3. 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角下的《鲍勃·马利：一份爱》字幕翻译研究
3.1. 文化层面
张德禄(2009)认为，文化层面是多模态交际中最核心的一环，直接关系到交际的方式、形式和技术[8]。它不仅包括了个体层面的文化背景、思维模式、生活习惯，还包括了社会层面的文化价值观、意识形态、社交规范等。这些因素在多模态交际中共同构成了文化的基础。为了让目的语观众能获得和源语观众同样的感受，译者在翻译电影字幕时就需要在理解源语的基础上，考虑目的语观众的文化理解能力和表达习惯，帮助目的语观众克服语言文化障碍，正确、忠实地传达出影片想要表达的信息，避免引起文化冲突，让不同观众群体能够接受并理解有差异的行为和言语。
例1：Si two seven clash. A year of reckoning coming.
……
Is Jah make dat happen?
Dere is a purpose and a reason fi everything.
译文：双七相冲即将出现。清算之年即将来临。
……
这是耶和华的旨意吗？
万事万物都有其目的和缘由。
这一段对话发生在一次演出之后。因为正值牙买加内战，鲍勃在演出时受到来自同胞的袭击，这让他对自己所深信的拉斯塔里法教有所动摇。在查阅了相关资料后，译者得出“two seven clash”是拉斯塔里法教文化中的一个转折点，指的是马库斯·加维的世界末日预言：当两个七相遇时，过去的不公正将得到报复，过去的一切都将被清算。这同时印证了当时牙买加人民所处的情况，饱受内战的摧残，同胞之间自相残杀。因为拉斯塔法里教也使用《圣经》，Jah是他们的至上神。这一段文字其实蕴含着很多隐藏的文化和宗教信息，以及拉斯塔法里教徒的价值观。为了使观众能更加准确地感受电影想传达的观念和情感，译者选择使用归译的翻译方法，使译文更加符合目的语读者的语言来翻译，例如“双七相冲”“清算之年”都是很中式的表达，能让观众感受到属于宗教的神秘色彩。“万事万物都有其目的和缘由”则更像是我们所熟知的道教文化。译者这里使用观众所熟知的文化信息来解释观众不熟悉的文化背景，有效克服语言文化障碍，正确、忠实地传达出影片想要表达的信息。
例2：Oh, God. Him can’t do nothing.
译文：天啊，他不能破罐子破摔。
电影这一幕发生在鲍勃得知自身身患无法治愈的疾病之后。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而之前与他有了分歧的妻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担心他的状况，便急匆匆地来到他的住所。在这里，“can’t do nothing”直译过来是“不能什么都不做”，但如果只是简单直译过来并不能让观众体会到妻子担心的情感。因此，结合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框架，译者结合了视觉、听觉这两个方面，并从文化层面入手，用意译的方法把“can’t do nothing”译为“不能破罐子破摔”，既准确地传达了电影人物担忧的情绪，也展现给观众他们更加熟知的表达方式。破罐子破摔本来就是中国流行的一句谚语，放在这里既贴合原文内容，又符合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背景。
3.2. 语境层面
文化层面和语境层面在多模态话语分析中密不可分。文化背景决定了语言的使用方式，而语境则进一步影响了语言的具体表达。语境是指人们在语言交际中使用和理解语言时所依赖的周围环境和言辞关系，以及那些不直接反映在言辞中的因素，例如时间、空间背景、对话前提和文化背景等。张德禄(2009)认为，语境层面包括由话语范围、话语基调和话语方式组成的语境构型[8]。语境决定了如何使用语言，包括语言的范围、语气和表达方式等，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和解释言辞，使语言更具意义(孙曼,袁剑，2015) [11]。电影集多种模态于一体，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需考虑上下文语境的连贯性，将影片中画面、音乐背景基调的变化、人物表情的差异等考虑在内。因为这些因素具有黏合性，用以补充台词中没有却需要传达给观众的信息。接下来，我们将从语境层面分析字幕翻译如何通过多模态协同合作，确保信息的准确传递。
例3：Cause we come out our madda belly crying, and we don’t stop yet.
译文：因为我们是哭着从娘胎里出来的，长大后依然会哭泣。
电影这一幕发生在哭泣者乐队(the Wailers)创立之初。虽然当时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作品，但传播度还远远不够。于是，经人介绍，他们来到当地有名的唱片公司，希望对方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在这句话之前，唱片公司的老板考克松就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赶走了上一个人，言辞激烈，在这里就铺垫了他是一个极其不好说话的人。两方初次见面，考克松对他们的态度就不是很好，并且对他们乐队名字表示不理解。而乐队也是初出茅庐，也有自己的态度和脾气。因此在面对其他人的不理解时，他们着急地为自己正名。结合当时的生活环境，他们刚从小村子里出来闯，在语言方面还带些粗鲁。同时，在面对质疑和嘲笑时，他们也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击。因此，译者结合这个片段的语境，主角的对话方式和语气，以及当时所处的时期和环境，将“madda belly”意译为“娘胎”，更符合当时的语境和人物的语气以及态度。因为他们本就是初出牛犊，所以他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后面他们展示自己的音乐时证明了他们是有实力的，也证明了他们是有说这句话的底气的。
3.3. 内容层面
语境层面与内容层面呈现为动态互构的共生关系。语境为内容提供了符号运作的结构性框架，内容对语境要素实施能动性调适，二者通过动态协商共同维系跨文化叙事的连贯性与可接受性。内容层面分为话语意义层面和形式层面。话语意义层面涵盖了概念、人际和谋篇意义。形式层面则包括四种不同的语法系统，即感觉、声觉、图觉和语言语法系统，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张德禄，2009) [8]。不同模态之间又存在互补、非互补等不同的关系。在电影字幕翻译中，译者需要精确传达对话的概念意义，确保目标语观众能够准确理解电影情节和角色之间的交流。同时，翻译还需要考虑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传达这些信息，以便观众快速理解。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常常需要根据不同需求增加或减少内容，以确保剧情传达所需的概念、人际关系和情感，以及整体叙事的连贯性。接下来，我们将从内容层面分析字幕翻译如何通过多模态协同合作，确保信息的准确传递。
例4：Yu swim in pollution, yu get polluted.
译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宴会上，许多社交名流对鲍勃的音乐表示喜欢和欣赏，而鲍勃本人也渐渐地沉溺于大众的赞美声中。他和妻子丽塔的争吵就发生在这次宴会中途。丽塔认为鲍勃已经变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每天陶醉于喝酒、聚会、俱乐部，忘记了远在家乡正在受苦的孩子和同胞。而鲍勃却认为这是传播和发展音乐的必经之路，这总比坐在角落里什么都不做要好。电影中这一幕场景发生在无人的街道，没有任何背景音乐，只有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和楼上热闹的宴会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两人的争执越发不可收拾，丽塔对他失望到极点，于是她说出了“Yu swim in pollution, yu get polluted”，她的语气是坚定的，她的表情是失望的，这里她的失望是大于愤怒的。译者准确地捕捉到丽塔的情绪，将这句话译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增加了说教感，也符合整个情节的逻辑，在有效的时间和空间传达了角色的情感。
例5：MARLEY REIGNS SUPREME!
译文：(马利称霸乐坛)
乐队在全球爆红之后，鲍勃被刊登在了报纸的封面。虽然者只是短短的一幕，也没有任何人物镜头和台词，但电影的画面和报纸上的文字同样能传达出很多重要的信息。在这里，图像和字幕就构成互补的关系。因此，为了使目的语读者与源语读者接收到一样的电影内容，译者在这里用增译的方法，选择将报纸上的文字作为旁白信息放在字幕栏。
3.4. 表达层面
内容层面与表达层面前后衔接、密不可分。内容层面决定着电影要传递的信息和价值，而表达层面则依据内容来选择信息传递的方式。张德禄(2009)认为表达层面包含语言媒体和非语言媒体[8]。语言媒体包括声音符号和书写符号。声音符号包括电影中的对话、音效和音乐，承载了角色的情感、情节的发展和电影氛围的建立。在声音符号的翻译中，译者不仅需要考虑语言层面，还要注意声音的频率、音量、音调和说话者的语气。译者必须巧妙地选择词语和表达方式，以期在目标语言中再现原声音的情感和语调。这涉及更多的语感和声音感，而不仅仅是文字的转化。
书写符号，即字幕，是为了满足不同语言和文化观众的需求而添加的文本。在字幕的翻译中，翻译者需要在有限的文字空间内传达与原文相似的语音特征。此外，字幕的布局也是一个关键因素。译者需要精心构思字幕的排列方式，以确保字幕既不遮挡画面的重要元素，又能够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的视野中。字幕的时间轴和位置也需要与原声音的语速和语气相匹配，以确保观众可以轻松理解并与电影互动。当今电影观众更倾向于欣赏原声音的趋势下，字幕的主要作用是为原声音提供语言转化和跨文化传达的桥梁。
例6：I’m his manager, yeah. I’m his number one man. Everything goes through me.
译文：我是他的经纪人。我是他的第一把手，所以事情都要经我的手。
电影这一情节是鲍勃一行人到伦敦后，在当地的俱乐部里喝酒聊天。当时他们刚到伦敦没多久，还没有人听过他们的音乐。而他们的经纪人唐却已经在和俱乐部里的女生开始聊天，并吹嘘他们的乐队和自己在队里的重要性。在语言媒体层面，嘈杂的音乐营造出暧昧的氛围；唐的音量和语气反映出他充满骄傲和自豪的情绪。在非言语媒体层面，昏暗的俱乐部灯光，周围舞动的人群，以及唐脸上表情，都能传递他的情绪。因此，译者没有将“number one man”译为“头号粉丝”，而是译为“第一把手”，即体现了唐在乐队中的重要性，也更加符合唐当时的心情。因为在他心里，他对鲍勃有崇拜，但他将自己看的更加重要，他认为乐队离开了自己就会无法继续下去。在字幕布局方面，译者将“我是他的第一把手”“所以事情都要经我的手”这两个句子用逗号连接在一起，使唐这种骄傲的情绪表达的更加深刻，保证充分传达内容的同时，还考虑到观众的阅读速度和理解能力，实现有效地文化传达。
例7：Jazz, soul and rock and roll, Junior Marvin’s in control.
译文：爵士乐，灵魂乐，摇滚乐，都在我朱尼尔·马文的掌控之下。
电影这一情节是鲍勃的乐队正在寻找新的乐手，而朱尼尔被推荐来面试。伴随着一段优美且华丽的音乐，朱尼尔对自己的演奏技术十分的自信。尽管乐队成员并不看好这位在英国长大的牙买加人，但朱尼尔在介绍自己时依旧很自信，从例句中就可以感受到。除此之外，他说话的语气以及自若的表情，都传递出自信的神情。因此，译者将“Junior Marvin’s in control”译为“都在我朱尼尔·马文的掌控之下”，向观众传递出了电影人物的情感。其次，原文这一句话在韵律上压的是尾韵，所以听起来有独特的味道。译者也考虑到这一点，但字幕作为文字只能看不能听，因此译者就在字幕的结构以及排版上下了功夫，把前后两句字数控制地差不多，在视觉上形成了对称的效果，和人物的话语相呼应。
4. 结语
电影融合了多种模态，每一种模态都在构建整体语篇意义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多模态语篇分析理论的兴起，显著地拓宽了研究的视野，使得我们能够从更多维度去审视和探讨字幕翻译。字幕翻译绝非简单的语言转换，而是一门需要将多种社会符号系统和谐融合的艺术。
本文从张德禄所构建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核心视角出发，以电影《鲍勃·马利：一份爱》为例，从文化、语境、内容和表达四个层面深入分析和探讨字幕翻译，以期为今后电影的字幕翻译及相关研究提供一些参考或启示。在文化层面，译者在理解源语的基础上，考虑目的语观众的文化理解能力和表达习惯，采用归化和异化策略来清除外国观众的文化障碍。在语境层面，译者通过意译法来表达出文字之外隐含的意思。在内容层面，译者应运用不同的翻译技巧，如浓缩、重述、省略和增译等，以展示原文内容并与其他模式相协调。在表达层面，通过对词汇和句法的调整，有助于使表达更加流畅，从而帮助目标受众一目了然地理解内容。译者可以通过改译、调整字幕布局等方式来实现。
从逻辑上看，这四个层面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联，但它们各自关注的是不同的分析维度。例如，文化层面与语境层面可能有交叉之处，因为文化背景会影响语境的定义。同样，表达层面可能会涉及内容层面的一些因素，比如要如何通过特定的表达方式来传达文本的主题。
虽然这个框架提供了一个较为全面的分析视角，但在具体操作时可能缺乏足够的指导性，导致在实际应用中难以清晰地区分不同层面的界限。对于如何系统地评估模态之间的相互影响，以及这种影响的程度和方式，可能存在不足。多模态文本往往是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被消费的，而这个框架可能没有充分考虑到这种动态变化对意义构建的影响。因此，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框架还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需要更多实践和研究来取得进展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