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学界对庄子技术哲学的研究呈现二分的矛盾局面,或认为庄子反技术,或认为庄子推崇技术。但是,对庄子技术哲学的分析不能简单地以推崇技术或反对技术来定义,而是应该对其文本进行分析,站在其整体理论旨趣与价值追求的高度上来探讨其技术哲学。应当看到,庄子对“技”的探讨并不只是停留在器物层面上,而是由“技”引出“道”。在庄子的技术哲学中,技术不仅仅是手段,而是展示天道的一种方式。这个“道”是万物生命存在的形上依据,也是万物追求的终极目标。牟宗三指出:“中国文化之开端,哲学观念之呈现,着眼点在生命,故中国文化关心的是生命,而西方文化的重点,其所关心的是自然或外在的对象。”[1]道家作为中国哲学的重要派别,其对生命的关切倾向十分浓厚。在庄子这一生命之“道”的统摄下,庄子的技术哲学充满对生命的关切,体现着诗意与艺术,在如今科技异化的背景下,能够给予人们一定的启示。
2. 庄子的“技术”概念分析
英国著名生物化学和科学史学家李约瑟提及中国古代技术时曾指出:“道家思想体系是一种独特的哲学与宗教的混合体,还包含了原始的科学和方技,是世界上唯一并不极度反科学的神秘主义体系。了解道家思想对于理解全部中国科学技术是至关重要的。”[2]在中国的战国时代,技术已经被运用于人们的人生领域之中,如家用、农业、娱乐、生产等领域,《庄子》正于此时期形成。对于儒家所推行的“大道”而言,技术在儒家眼中只是“小道”,科学技术虽然也在儒家的考量之内,但并不占主导地位。道家与之不同,道家关注自然,追求自然,对技术的关注相比于其他学派来说更多。《庄子》的主要作者庄周本人曾是一名“漆园吏”,本身就担任着技术工作,同时对社会中的工匠颇有观察,对技术有着其独特的见解。在《庄子》中,有许多关于技术的寓言,如《逍遥游》中“不龟手之药”里的秘药技术的不同应用;如庖丁解牛中庖丁神乎其技的解牛技术;如《列御寇》中的屠龙之技,《达生》中的泛舟之技。总之,在《庄子》中,有不少先秦时代人民生活技术的描写,并在庄子的哲学体系内形成其独特的技术哲学思想。
庄子从未直接使用过“技术”一词,他的技术哲学主要体现在他对“技”的观点中,此外,“术”、“器”也是需要进行考察的概念,这几个概念共同勾勒了庄子的技术观。首先,在《庄子》中,“技”主要指一种身体力行的手工技巧。庄子在《天地》中对“技”进行了解释:“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此处提到的“技”被划为了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的“技”是“兼于事”的,即在日常实践中被运用于处理事物;第二个层次上的“技”与“义”、“德”、“道”相通,超越现实的层面进行了形而上的跃升。那么,什么是“艺”呢?徐复观先生认为,庄子所提到的“艺”并不是现代认为的艺术,而是一种“生活实用中的某些技巧能力”[3]。所以,庄子文中的“技”一方面指的是一种技艺,这种技艺被专精熟练地运用于生活中,是一种充分利用特长与技巧处理某种事物的能力;另一方面,由“技”可以体认“道”,当技艺操作突破工具理性的局限,达到“依乎天理”的境界时,“技”便成为理解万物运行规律的媒介。其次,在《庄子》中,“术”的释义主要有:技艺、方法、方术、道、思想和学说。与作为技艺的“技”相比,“术”更加倾向于道路与方法,是一种引导性的“术”。再次,在《庄子》中,“器”与“机”“械”常被解释为被具体运用的工具与机关。
现代技术常被解释为各种工艺技术、器械工具的总和,这样的技术是建立在自然科学的基础上的。而在庄子眼中,技术是一种技艺,是人在实践中运用技巧的能力,这种技术没有将机械和工具包括其中,与现代的技术定义区别开来。所以如果混淆庄子的“技”与机械,就容易将庄子批判机械等同于批判技术,由此认为庄子批判技术的观点也会是片面的。同时,除了从概念上对庄子的技术哲学进行考察以外,也要联系庄子文本中的技术内容进行考察,以实现对庄子技术哲学尽可能全面的理解。
在《天地》中有这样一则事迹: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汩汩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默然惭,俯而不对。
在这段对话中,子贡向老者介绍能够提高灌溉效率的器械——桔槔,希望他能够使用这种机械的技术。但是老者并不是不知道这种器械,而是认为使用机械会导致产生机心,机心会使心神被扰乱,这是“道之所不载”的。这里的“机心”是一种对内心纯白的遮蔽,是人心被物质功利遮蔽的物化。“物化”与“技术异化”有相通之处,“技术异化”也表现为技术反过来反对人自身,对人的内心造成“遮蔽”。《骈拇》中指出:“且夫待钩绳规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绳约胶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屈折礼乐,呴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以各种器械工具、礼乐仁义的说法来修正与规范人和事物是损害其本性的,人和物都有其自然本性,不应以外物“遮蔽”它。所以运用机械去改变事物本性是不适合的,所以,庄子想要排斥的不是技术,而是机械的技术带来的机心,此种机心会使人背离道。
3. 庄子技术哲学的超越性
那么,也没有一种技术是庄子不排斥的呢?如果有,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技术呢?庄子排斥的是背离道的、遮蔽自然的技术,可以推论,庄子有其不排斥的技术,即通“道”的技术。在道家中,“道”最终的指向,既是本体,又是本源。“道”即是“理”,是统摄万物变化的运行规律与行为准则。“道”有“天道”和“人道”,《在宥》指出:“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天道”无为,但并不是无所作为,而是顺应自然。“人道”有为往往使得人受到劳累,与“天道”的无为形成对比。天道在人道之上,是一切的主宰者,所以《在宥》中说:“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人要摆脱劳累的情境,就应该效仿天道无为,按照万物的自然本性来行动。但是人应该如何效仿天道呢?《大宗师》中形容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从效仿天道的途径上看,道是真实存在的万物本源,但是却不能依靠感性和理性去感受,只能通过主观直觉去体悟。从道的现实存在看,道作为形上的本体和本源,道无处不在。东郭先生问庄子道在何处,庄子说,道无处不在,蝼蚁、稊稗、瓦甓甚至屎溺里都存有着道。从达道的途径与道的现实来看,人效仿天道是有可能的,实际上,“技”就是通达“道”的艺术与方法。“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这个由“技”一步步上升到天道的过程,包含着人体悟天道的可能性。同时,道无处不在,在将“技”运用到实践中时,就可以体悟到“道”在“技”中。
“道”进乎“技”应该如何理解?在《养生主》中,庄子描绘了庖丁解牛的高超技艺。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的过程中,他目无全牛,但是却可以在用心神和牛接触时顺着牛本来的结构动刀,手动作与下刀的声音都符合音律,文惠君问庖丁:“嘻,善哉!技盖至此乎?”想要知道庖丁技艺如此高超的原因。庖丁答道:“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庖丁追求的不仅仅是技术,他所真正爱好的是超越技术的道。庖丁在解牛的过程中,之所以可以如此符合音律符合美,是因为他顺着牛的自然肌理解牛,对牛有充分透彻的认识,在运用技艺的同时,体察到超越“技”的“道”。类似的例子还有《达生》中的“梓庆为鐻”。梓庆制作的乐器,“见者惊犹鬼神”。但是这鬼斧神工技不是短时间内能到达的,而是在不同时日的斋戒过程中达到不受外界扰乱、智巧专一的状态,以自然无为的态度去加工乐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以天合天”的效果,制造出来的乐器才能如同自然天成一般。“庖丁解牛”和“梓庆为鐻”对技艺的观点各有侧重,前者强调对技艺对象的透彻把握,后者强调技艺主体自然无为的心境,但是两者的共同点都在于把“技”提升到更高的“道”的程度,顺应自然,“以天合天”。庖丁和梓庆的“技”都是令人惊叹的艺术,他们在实行技艺时都突破了外界的扰乱,专注事物的自然本质,达到自由与艺术相结合的状态。这种技艺作为人的劳动实践,是一种精神的享受与自由的艺术,是异化的、带来痛苦的强制劳动的反面。在实行这种技艺的过程中,人是契合大道的,作为艺术的自然无为的“技”成为了体悟“道”的方式。
那么,“道”在“技”中又应如何理解呢?《大宗师》描述“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渔父》中指出:“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为事逆之则败,顺之则成。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虽然人难以直接体悟道,但是它作为万物根源是真切存在的。“道”统摄万物,“技”对其来说是更低层面的存在,“技”被“道”所统摄。但是庄子认为“道”“无所不在”,“道”存于世间万物之中。《知北游》中东郭先生与庄子的对话正体现了“道”的“无所不在”。面对东郭先生“所谓道,恶乎在?”的提问,庄子曰:“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在“道”作为本体和本源的超越层面上看,“技”确实不能与“道”相提并论,但是在“道”的现实层面上看,“技”是能与“道”相通的。因为,“技”不是独立存在的,使用“技”的主体是人,“技”的对象是世间万物,“技”的实行需要作为工具的物,技艺所关涉的都是“物”。“技”作为连接人与物的途径,也将人与道连接了起来。庖丁说的“道也,进乎技矣”正表明了“技”可以通道,技艺是道的一种体现方式,“道”在“技”中,正如海德格尔说的:“技术不仅仅是手段。技术是天道的一种展现的方式”[4]。总之,庄子的技术哲学是有诸多考量的,不能简单地以“推崇技术”或“反技术”一语概之。可以说,庄子反对的是机械背后的“工具理性”,他认为这种“工具理性”会使人与事物的自然本性受到“遮蔽”,反对技术对人的奴役,提倡“恢复和回到人的‘本性’”[5]。《庄子》中的技术相关寓言,都表达了一个指向:由技艺进道。经年累月进行实践而顺应天道的技艺达到的是一种技艺自由的状态,这种状态就是对“道”的体悟。所以庄子的技术是一种自由的“艺”,也是一种人生修养,是一种达道的途径。庄子反对机心,提倡由技入道,实际上表达的是对人之生命自然本性的关切,从而指向主张自然无为、生化万物的天道。
4. 生命性的技术哲学
道家学说是具有生命光辉的,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6]《渔父》中庄子说:“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在《庚桑楚》中,庄子说:“生者,德之光也”。道家的“道”作为本体和本源,作为本体论和价值论的统一,其特性就是生命性。在生命性的道的统摄下,“技”也以生命为本位,以保护生命、发展生命为出发点和归宿。庄子生命性的技术哲学体现在对技术与人、技术与社会、技术与自然的考量中。
首先,在庄子的技术哲学中,个人生命的维护和体悟是最高追求。技术对人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是作为工具理性的技术可以提高人的生产效率,提升人的物质生活水平;另一方面是作为价值理性的技术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帮助人更好地实现人生价值。就作为工具理性的技术来讲,庄子认为“技兼于事”,说明对技术的实际功用进行了肯定,但是这不是庄子技术哲学的重点,庄子更多的是关注技术对人身体的劳损和对人心自然的遮蔽。在人体方面,技术使人劳累受损,《天运》中对形体劳损的后果进行了描述:“形劳而不休则弊。”此外,技术容易使人执着于物欲和利益,导致损害生命的后果,《让王》中提到:“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在人心方面,工具理性化的技术容易使人产生“机心”,人心成为追逐物欲的心,遮蔽人内心的自然纯白,使人背道而驰。此外,工具理性化的技术还会把仁义礼智等社会规范作为规范人心的工具,人心成为仁义礼智的心,人类的自然天性被遮蔽。就作为价值理性的技术来讲,技术可以成为达道的一种途径,可以提高人生境界,更好地进行养生。在“庖丁解牛”中,文惠王在听完庖丁如何实行指向“道”的“技”时,感叹道:“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文惠王从庖丁的“技”中感悟到了养生的方法,而庄子追求的目标就是生命的保存,体悟到这一点,就是体悟到了生命之道。庖丁解牛、梓庆为鐻、老者承蜩等在《庄子》中出现的技术,都显示出了对天道自然境界的追求。这种境界消除了物我的界限,使主客和谐。同时,人在实行技艺时是自由的、审美的、非功利的,达成了人之目的和手段的和谐、人的自然感受与“以天合天”的客观现实的和谐。对于作为工具理性的技术与作为价值理性的技术,庄子主张实现二者的统一,将技艺作为实现人的自然无为境界的一种方式。在《天运》中,庄子指出:“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于人。”对于类似于桔槔的技术,人应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人要好好利用技术的便捷,减轻身体的负担,同时在运用技术的过程中进行养生,在自然无为的境界中体悟“道”。
其次,在庄子的技术哲学中,庄子对技术的社会作用进行了肯定,但也表达了对技术危害社会的担忧。在《天运》中,庄子指出:“水行莫若用舟,而陆行莫若用车”,肯定技术为现实社会生活带来了便利、提高了效率。但从整体来看,庄子对社会层面的技术还是持批判态度的。庄子认为不符合大道的技术会残害社会众生,在《胠箧》中庄子指出:“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辟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各种智巧的技术被运用于动物身上,动物的生活就会被扰乱。各种语言诡辩技术被广泛运用于人类社会中,世俗的人就会被迷惑,天下就会大乱,人的生命将会受到威胁。同时,庄子认为世间的仁义礼智等学说也是一种技术,《在宥》中说:“悦于礼邪,是相于技也。”作为技术的仁义礼智等学说在一些人手中成为了规训人民的统治工具,这是违背人的自然天性的。所以庄子表达出了他力图破除异化技术带来的混乱局面,《胠箧》中写到:“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师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鉤绳而弃规矩,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只有将六律、文章等不符合人的自然本性的“技”,属于人的自然的智巧才会回到人身上,只有破除这些不符合天道无为的文化技艺社会众生的本真状态才会得以恢复。
最后,在庄子的技术哲学中,庄子认为人应该顺应天道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知北游》中,庄子指出:“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天地本就是美的,万物本来就是有理的,对待天地万物的正确方法是像圣人一样还原天地本来的美从而达到自然之道,以无为的境界去观天地。“无为”的境界导向“观”的行为态度,这就意味着,对于“技”也要无为不作,以“观”的态度去对待世间万物。要以体现天道、顺应自然的“观”去实行“技”,在现实中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要秉持无为不作的态度,不以技术伤害事物的本性。不符合道之自然的技术常常会伤害事物的自然本性,以此“技”约束事物势必会“侵其德”伤害其本性。另一方面,大道是“无为无形”的,对于沉默运行的道,人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还原道,无为不作不是不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在技艺的运用中体悟道,还原道,从而养生与保护自然生命。在“庖丁解牛”中,庖丁运用高超的符合天理的技艺,完成了没有痛苦的解牛过程,过程结束时“牛不知其死”,庖丁以符合天道的技艺实现了对生命的关怀。在《逍遥游》中的“惠子有大瓠”寓言中,惠子不知如何利用巨大的葫芦,庄子认为可以将葫芦作舟,浮于江湖之上逍遥游。这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自然而然的结果,充分利用大葫芦的自然本性,对自然进行巧妙利用,发挥了其生命潜能。
总而言之,庄子认为技术在人、社会、自然中,都有一定的作用,但是也要警惕技术带来的损害。技术对自然生命的价值需以是否符合天道无为为判准,其判断标准是这种技术是否符合天道无为的标准,是否顺应自然的生命本性。将技术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结合起来,使技术真正为人的自由发展服务,是庄子技术哲学的重要关切。
5. 总结
现代社会的技术是高度专业化的技术,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效益,技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人类社会。同时,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坏着自然与对人进行异化的控制。技术的异化问题体现在人自身、人与人之间、人与环境之间。在哲学层面分析这些技术异化问题,其原因在于现代技术对人与世间万物自然本性的背离,抛弃了生命性的技术哲学。庄子正是在生命性的“道”的高度来规定技术的,对现代的技术问题有一定的启示作用。海德格尔认为,从古至今的一切技术都是一种“解蔽”,但是传统技术是一种生成性解蔽;而现代科技是一种促逼式解蔽。在现代科技中,人蛮横地向自然要求能够被开采的资源,这实际上就是把人与物对立起来了,与自然本性背道而驰。在庄子看来,“万物与我为一”,人与自然是一个共同体,“道”统摄这一共同体。人与自然不是主宰与奴役的关系,自然无为的天道下,人的技术只是展现天道的方式。所以,人不能因技术而自傲,看不到人与自然万物的联系,应该意识到自然的限度与本性,合理利用自然。同时,不止将技术作为工具,而是在技术的运用过程中以审美艺术的方式进行自由的劳动创造,回归人的自然本性,过上诗意地栖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