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论
韩国俗谈,作为韩国语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韩国人民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具有浓厚生活气息的智慧言辞。俗谈通常包括谚语、成语、俗语等,它们通过形象生动的表达方式,传递着民众的生活经验、价值观念以及对自然和社会的理解。在韩国,俗谈不仅是日常交际的重要工具,也是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中韩两国自古至今交往深远,中韩语言文字也关系密切,因而中韩语言也顺势发生了非自然接触[1],韩国的俗谈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代,尤其是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这些俗谈得到了系统的整理和传承。它们通过口耳相传,代代相继,在民间广泛流传,并逐渐形成了特有的文化风貌[2]。
本研究借助接触理论,旨在探讨韩国俗谈中蕴含的中国文化元素,分析这些元素的来源、演变及其在韩国文化中的体现。通过分析具体的俗谈案例,本文将揭示韩国俗谈中所包含的中国经典文献、成语、历史人物、地名等文化内容,探索它们如何通过语言传递深厚的中国文化影响,进一步了解中韩两国文化交流的历史背景。众所周知,中韩两国有着悠久的文化交往史,尤其是在古代,韩国深受中国儒家思想、文学艺术以及哲学思想的影响,这些文化元素通过多种形式进入韩国,深深植根于韩国的社会文化结构中。韩国俗谈作为这一文化交往的重要载体,展现了中韩文化在语言和民俗层面的深度融合。
2. 中国经典文献
2.1. 直接引用
在韩国俗谈中,许多表达直接源自中国古代经典文献,尤其是儒家经典如《论语》和《孟子》以及历史典籍《史记》《左传》等。这些经典文献蕴含着深厚的哲学思想、道德规范和社会智慧,对韩国的语言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一些俗谈几乎没有经过任何修改或转化,直接将中文内容翻译成韩语,并广泛流传[3]。例如,《论语》中的“君子之交淡如水”(군자지교담여수)便成为了韩国常用的俗语之一,用以形容理想的人际关系。这一表达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强调了君子之间关系的高洁与淡泊,突显出礼节与和谐的精神。尽管其来源为道家《庄子》,但在韩国,它以儒家文化的视角来传递人际交往中的理想状态[4]。
还有其他例子如下:
(1) 君子之交淡如水(군자지교담여수)
出自《庄子·山木》:“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虽出自道家,但被儒家文化吸收,韩国用以形容理想的人际关系。
(2) 五十步笑百步(오십보소백보)
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用来比喻自己跟别人有同样的缺点或错误,只是程度上轻一些,可是却讥笑别人。
(3) “兔死狗烹”(토사구팽)
出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勾践既灭吴,夫差之犬,死则烹之。”
通常用来形容某些人在完成任务后即被抛弃,反映出人情冷暖与利益关系,以警醒人们在处理人际关系时要避免功利化的态度。
韩国俗谈中源自中国经典文献的内容,几乎未作修改就广泛流传,这种现象反映了中国文化在韩国社会中的深厚影响力。通过这些传承下来的俗语,韩国社会不仅继承了中国的哲学思想与道德准则,还通过语言的形式对其进行了自然的吸收与表达。这些俗谈已成为韩国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在民间广泛流传,成为了日常交流中不可或缺的语言工具。
2.2. 化用
此外,源于中国经典文献的俗谈在传入韩国后,往往经历了改写与本土化的过程。这些俗谈通过语言和文化的适应,逐渐融入韩国的社会语境,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表达方式。改写和本土化不仅体现在词汇的选择和语法结构的调整上,更在于其内涵和表达方式的转变,以更好地契合韩国人的思维习惯与文化价值。《西游记》“孙悟空七十二变”被转化为韩国俗语“변화무쌍”或“변화무수”(变幻莫测),用来比喻灵活应变,强调面对变化时应具备适应力[5]。
(1) 橘过淮河变枳(귤이 회수를 건너면 탱자가 된다)
出自《晏子春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这一俗语传递了环境对个体或事物性质的巨大影响,与中国原本的“因地制宜”的哲学相契合,但在韩国文化中,更多强调了外界因素对命运与性格的塑造。
(2)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극진히 머리를 숙이고, 죽기 전에 끝내지 않는다)
出自《后出师表》:“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常用以形容一个人在工作或责任面前尽心尽力,直到最后一刻。
(3)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호랑이 굴에 가야 호랑이 새끼를 잡는다)
出自《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意思是没有冒险就无法获得结果,强调了冒险精神和勇气。在韩国俗语中用于鼓励人们勇于面对挑战和困难,才能获得成功。
(4)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천 리 길도 한 걸음부터)
出自《孟子·告子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强调了即使是再远的旅程,也要从迈出第一步开始。用来鼓励人们从小事做起,逐步积累,最终实现远大的目标。
3. 中国成语
3.1. 直接借用
韩国俗谈中也直接借用了大量的中国成语,其中较多的形式是引入的过程中基本保留了成语的原型[6]。
(1) 百尺竿头进一步(백처간두진일보)
该成语最早出自于唐·吴融《商人》比喻到了极高的境地,仍需继续努力,争取更高的进步。
(2) 画龙点睛(화룡점정)
出自《历代名画记·张僧繇》:“唐人韩滉所画龙,虽有神采,然未点睛,众皆不识其龙也。及点睛之后,龙跃于渊,众皆知其为龙。”
也是一个常见的中国成语,它的意思是画龙时最后点上眼睛,象征着事物完成的关键一步。通常用来形容做事时最关键的、最具有决定性的一步。
(3) 指鹿为马(지록위마)
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指颠倒黑白、故意混淆是非,常用来形容有人故意误导或捏造事实。
(4) 一石二鸟(일석이조)
“一箭双雕”或“事半功倍”,用来形容做一件事却能达到两个目标,也常用来表示通过一个行动同时获得两个好处。
(5) 고진감래(苦尽甘来)
出自《西厢记》:“忘餐废寝舒心害,若不是真心耐,志诚捱,怎能勾这相思苦尽甘来。”
指艰难的日子过去,美好的日子来到了。
3.2. 化用
前文的例子主要是中国成语直接借用为韩语俗谈,在成语的传播过程中,部分成语经过演绎改造,部分先翻译为中文,将原有的含义和表达方式慢慢融入,经过语境、文化和语言习惯的调整,进而逐渐演变成为韩语俗谈。例如,成语“积土成山”出自荀况《荀子·劝学》:“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在韩国衍生为“티끌 모아 태산”(积尘成泰山)。比喻事业成功由点滴积累而来,积少成多,聚小成大。在韩国俗语中,用“泰山”来象征这些困难的挑战,这一表达强调了积累的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巨大困难。
还有以下其他例子:
(1) 老马识途(늙은 말이 길을 안다)
出自《韩非子·说林上》:“管仲、隰明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
形容有经验的人在处理事情时能迅速找到合适的方式,常用来形容某人在某一领域的资深经验,使他能够轻松应对复杂问题。
(2) 画蛇添足(뱀에 발톱을 그리다)
出自《战国策·魏策》:“蛇已足矣,画蛇添足,反为蛇足。”
蛇已经画好了,结果再多加上蛇的足,反而画得不对。比喻做事多此一举,反而破坏了事物的本质。形容做了不必要的多余的事,反而破坏了原本完美的事物。这一俗语强调“过犹不及”的概念。
(3) 刻舟求剑(배에 칼을 새기다)
出自《吕氏春秋·察今》:“楚人有渔者,其剑失于江中,乃刻其舟,以记之,既刻,舟已行,置剑求之,不见。”
这句俗语一般比喻死守教条,拘泥成法,固执不变通。通常是批评那些方法过于僵化、不能根据现实环境做出适当调整的人。
(4) 对牛弹琴(소 귀에 경 읽기)
出自《庄子·外物》:“对牛弹琴,风马牛不相及。”
意思是对一个不懂的人讲解一些深奥的东西,完全没有意义。强调做无效的努力。
(5) 唇亡齿寒(입술이 없으면 이가 시리다)
出自《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唇亡齿寒。”
形容两者之间关系紧密,一方受到伤害,另一方也会受到波及。用来表达某些依存关系或紧密合作的警示。
这些成语在韩国的语言和文化环境中逐渐演变和转化,体现了从原始的中文含义到适应韩国文化语境的过程。通过这种演绎改造,原成语的核心思想得以传递和延续,同时在实际运用中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表达方式。
4. 中国历史人物
中国的历史人物在韩国俗谈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尤其是像诸葛亮、关羽等人物的形象,经常被用来象征特定的品质[7]。
(1) 诸葛亮(제갈량)
诸葛亮在中国历史上被视为智慧的象征,在韩国的俗语中往往也代表智慧,例如“구두장이 셋이면 제갈량의 꾀를 이긴다”(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葛亮尤其以他的兵法策略和机智著称,形象被韩国社会广泛接受,并作为智慧的代名词。
(2) 关羽(관우)
项羽是中国楚汉战争中的著名将领,拥有巨大的军事才能和个人魅力,但他性格固执、过于自信,在面对形势变化时未能灵活应对,最终导致了他的失败。韩国关于项羽的俗语有“항우도 댕댕이덩굴에 넘어진다”,这句俗语和“원숭이도 나무에서 떨어진다”意思相近,这个比喻强调即使是强者,也会因为忽视微小的事物或错误,最终遭遇失败,用于提醒人们不要过于自信或自满。
(3) 张飞(장비)
张飞象征鲁莽和暴躁,韩国常用“张飞一见面就打架”(장비는 만나면 싸움)来形容某人遇事冲动,缺乏冷静。
(4) 曹操(조조)
“항우는 고집으로 망하고 조조는 꾀로 망한다”项羽因固执而失败,曹操因计谋而失败,这句俗语反映了韩国文化中对性格缺陷和决策失误的深刻理解。
(5) 孔子(공자)
“공자 앞에서 문자 쓴다”(孔子门前弄文字),还有句类似的俗语叫“관우 앞에서 대도를 휘두르다”(关公面前耍大刀),比喻在行家面前耍本领,不自量力。
5. 中国地名
中国的地名在韩国俗谈中常常不止是地理符号,也承载着某些象征意义。例如,中国的泰山(태산)在韩国的俗语中主要承载了“双重意义”。泰山作为中国五岳之一,历来被视为尊崇、威严、稳固、坚不可摧的象征。一方面,它是中国的名山,另一方面,“泰山”常被抽象化为“巨大困难”的代称。
(1) 태산이 평지 된다
意思:世界上的一切都会无常变化。
强调事物的变化无常,任何看似坚固或稳定的东西都有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用“泰山平地”来形容强烈的变动,暗示曾经坚定不移的局面也会随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2) 가자니 태산이요, 돌아서자니 숭산이라
意思:前有高山,后有大山,无法选择,进退两难,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描述了处于困境中的人,面临两难局面,不论选择哪条路都充满困难。它通过“泰山”和“崇山”来形象化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表达了人在面临重大决策时的无奈和痛苦。
(3) 앉아서 먹으면 태산도 못 당한다
意思:不劳而获,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反映了一个重要的价值观——“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通过用“泰山”来形容,即便是再大的财富或资源,如果只是坐享其成,而不付出努力,也最终无法维持或应对。
(4) 태산을 넘으면 평지를 본다
意思:经历困难后,必定会迎来好事。
表达了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强调虽然眼前可能面临困难和挑战,但只要坚持下来,最终会迎来光明和顺利的局面。“泰山”象征困难,而“平地”象征解决后的轻松和愉快。
(5) 보릿고개가 태산보다 높다
意思:面对下一季的食物匮乏,比泰山还要艰难。
通过对比“泰山”来形容一种极度的贫困困境,特别是在农耕社会中,农民面临着食物不足、生活艰难的时期,形容困境的沉重与无奈。
(6) 티끌 모아 태산
意思:一点一滴的积累,最终可以成就大事。
强调积少成多的道理,表明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事物,如果持续积累,最终也能形成巨大的力量或成果。这里的“泰山”象征最终积累的巨大成果,传递了坚持和积累的正面价值。
(7) 갈수록 태산이다
意思:情况越来越困难,每况愈下。
这句俗语用“泰山”来形容不断增加的困难,表达了在生活或工作中,某种局面逐渐恶化,越走越难,越陷越深。通过“泰山”的形象,突出了困境的不断加剧。
此外还有别的地名,例如:
(8) 万里长城:하룻밤을 자도 만리장성을 쌓는다形容要慎重处理与他人关系。
(9) 宁古塔:영고탑을 모았다.比喻暗中敛财。
(10) 江南:제비는 작아도 강남 간다燕子虽然小,也能去江南,意指即使条件不如别人,依然可以实现目标或达到理想的地方,强调的是毅力和目标的追求[8]。
6. 结论
在本研究中,笔者探讨了韩国俗谈中的中国文化元素,特别是中国经典文献、历史人物、成语和地名等对韩国俗谈的影响。通过对具体案例的分析,我们发现,韩国的俗谈不仅在语言上继承了大量的中国成语、典故和名句,还在社会文化层面承载了中韩文化交流的深刻印记。
首先,韩国的俗谈中直接引用了大量中国经典文献,特别是儒家经典与历史文献中的名言警句。这些经典的思想通过简练的语言传达着中国文化中的智慧与价值观,同时也反映了韩国儒家文化的深厚底蕴。其次,中国古代小说与成语对韩国俗谈的影响同样显著。诸如《西游记》《左传》等古代经典中的元素不仅直接影响了韩国的日常语言表达,还在韩国社会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中扎根。
此外,本研究还揭示了中国历史人物和地名在韩国俗谈中的象征意义。中国历史人物如诸葛亮、关羽、孔子等常常作为智慧、忠诚、勇气等特质的象征,反映了韩国社会对这些品质的高度认同。而中国的地名,如泰山、长城等,在韩国俗谈中不仅指代了具体的地理位置,更承载了象征意义,常常用来表达困难、挑战、积累等人生哲理。
综上所述,韩国俗谈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承载着中国文化元素,通过语言的传递不仅增强了中韩两国的文化联系,也促进了文化的深度融合。语言具有传播性,汉语作为优势文化,向非优势文化的韩语输出词汇,促进韩语俗谈的发展,但韩语俗谈在吸收外来文化的同时,也进行了积极改造形成了韩国特有的符合韩国民族的俗语文化。通过本研究,希望能帮助更好地理解中韩两国在历史上长期的文化交流,以及这一文化互动如何在韩国的日常生活和语言中得到体现。同时也为深入研究东亚文化圈中的语言与文化相互作用提供了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