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韩江,出生于韩国文学世家,是韩国当代著名女性作家。她于20世纪90年代步入文坛,在韩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中独树一帜,形成了鲜明的创作风格。韩江以其独特的抒情性语言开辟了自己的文学世界,在保留传统小说叙事语法的同时,大胆挑战韩国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父权压迫,以近乎血淋淋的语言揭示了尖锐的社会矛盾。她的作品巧妙融合叙事与抒情语言,在女性作家群体中具有独具辨识度的表达方式[1]。其代表作《素食者》自2014年出版以来,不仅获得了2016年英国国际布克奖,更在2024年使韩江成为了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女性作家,这一成就无疑奠定了她在韩国及世界文坛的重要地位。《素食者》由三个短篇小说组成,创作时期正值韩国女性主义文学兴起之时。作品以其独特的历史背景与深刻的社会洞察,展现了韩江对女性主义问题的深入思考,在文学界产生了深远影响[1]。
本文从多重叙事视角对韩江的《素食者》进行分析,关注于他者凝视下的女性困境及女性主体性建构。小说通过丈夫、姐夫和姐姐三个不同的叙述视角,揭示了主人公英惠选择素食行为的背后所隐含的复杂社会心理与社会规训。作者所采取的多元叙事策略不仅拓展了文本的阐释空间,更深刻呈现了女性在父权制社会中所遭受的压迫、规训以及觉醒之后的抗争。
作为韩国女性主义文学的代表性作品,《素食者》在学界受到广泛关注。目前关于其研究主要集中于文本分析、人物形象研究、叙事学探讨、翻译研究及女性主义理论阐释等维度[2]。然而,国内相关研究仍较为不足,如存在研究深度有限、视角单一等问题。特别是从多重叙事视角切入的系统研究尚显匮乏。因此,这种叙事策略不仅能够填补现有研究空白,更能为女性主义文学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视角。通过深入分析《素食者》的叙事策略与人物塑造,笔者致力于揭示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生存困境及她们为追求自我解放所进行的抗争。英惠的故事,是千千万万女性在男权凝视下生存状态的缩影,她的抗争体现了女性对主体性的追求与对压迫性结构的反叛。这一研究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更能为理解当代社会中的性别权力关系提供借鉴。
2. 理论框架–叙事学理论
2.1. 叙事视角理论概述
“叙事视角”即“叙述聚焦”,指叙事文本中作者观察和呈现事件的角度。“叙述聚焦”最初是由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在《修辞格》一文中提出的,他提出“聚焦”这个术语,主要是为了区分叙事学中长期混淆的“谁说”(叙述者)与“谁看”(观察者)问题。实际上,叙述者和观察者的关系是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二者时而一致,时而分离[3]。热奈特的叙事视角理论为分析叙事文本提供了重要的工具,不仅能帮助读者理解叙述者与故事之间的复杂关系,还揭示了叙述策略如何影响故事的呈现方式及其意义生成。这一理论在文学批评和叙事学研究中得到了广泛应用。
2.2. 以多重视角分析小说的必要性
2.2.1. 多重叙事视角的概念
多重叙事视角的运用,是指通过多个叙述者或叙事视角共同构建同一故事的叙事策略。在小说叙事的研究中,对叙事视角的选择可表明作者和叙述者对叙事的介入程度及对人物和事件主观和客观的态度与评价[4]。
2.2.2. 多重叙事视角的分类
在《叙述话语》一书中,热奈特根据叙述焦点对人物限制程度的不同,将叙事视角分为无聚焦型或零聚焦型(上帝视角)、内聚焦型和外聚焦型三种。他认为,当叙述者是传统的全知者,并且是非固定的聚焦者时为零聚焦;当叙述者也充当聚焦者时为外聚焦;当叙述的范围仅限于人物的所知、所思和所感时为内聚焦[5]。本文着重研究的《素食者》的叙事视角则为内聚焦型,将叙述的范围局限于丈夫、姐夫和姐姐三个视角的感知和思想。
2.2.3. 多重叙事视角在文学中的作用
对于叙事视角在叙事中的作用,法国著名文学批评家托多罗夫曾经做出过这样的论述:“在文学中,我们从来不曾和原始的未经处理的事件或事实打交道,我们所接触的总是通过某种方式介绍的事件。对同一事件的两种不同的视角便产生两个不同的事实。事实的各个方面都由使之呈现于我们面前的视角所决定。[6]”
多重叙事视角的动态交织,可以使同一个故事在不同的叙事中出现整体状态上的巨大差异,在主题的表现和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独辟蹊径,也可以使叙事更富有张力,给读者更多的想象力和思考空间[4]。因此,多重叙事视角在文学作品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和意义,它不仅能够丰富故事内容、塑造人物形象、制造悬念和冲突,还能够增强作品的艺术表现力、拓展读者的思维空间以及深化作品的主题内涵。
3. 文本分析:他者凝视下的女性困境
朱晓兰在《文化研究关键词》中提出过“凝视是携带着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式”的观点。凝视的威力是可怖的:凝视者在观看过程中对他者进行价值评估,被凝视者将这种评价内化于心[7]。
3.1. 规训的权力:丈夫凝视下的英惠“他者化”
在郑先生眼中,英惠是一个平凡女子,她完美契合了他对传统妻子角色的预设与期待[8]。然而,这种视角背后隐含着深层的性别权力关系——男性对女性的预设与规训,将女性禁锢于传统家庭框架之中,无视她们的个体成长与内在价值。当英惠拒绝食肉时,她的行为实则挑战了男性设定的角色定位,也触动了郑先生内心深处的权力意识。他对英惠反常行为的冷淡处理,是对其个体性的忽视,也是对女性试图打破传统角色界限的恐惧。这进一步加剧了英惠的“他者化”过程。郑先生试图让英惠父母去规劝她使其重新食肉,这看似是关心妻子,实则是男性在维护权力地位时的手段罢了。他以“好人”形象出现,声称“我们很担心你”,不过是想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最后,他毫不犹豫抛弃了住院的英惠,反而认为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郑先生对英惠的“凝视”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观察,更是一种权力的行使。他通过外貌、身材乃至性审判,将英惠置于被审视、被评判的地位。这种凝视使可怜的英慧逐渐失去了自我,成为了符合男性期待下的一名平凡的妻子,成为了一个被定义的“他者”。英惠的悲剧在于,她在无声的权力斗争中慢慢丧失了自我,沦为权力关系的牺牲品。因此,“丈夫的凝视”不是来自爱人的凝视,分明是整个社会对女性的期待、规范和压制。这种凝视背后隐藏着男性对女性的控制欲、对传统权力的维护以及对失去特权的恐惧。可见,在男权主导的命运下,女性遭受了太多来自家庭的多重迫害和隐形伤害,要挣脱束缚、实现自我价值实则困难重重。
3.2. 暴力的凝视:姐夫欲望投射下的英惠客体化
英慧的姐夫,一个事业失意、社会地位低下的个体,将英惠视为比他更弱的存在,从而在她身上寻求一种虚假的胜利感。这种认知即是一种权力失衡的体现。他以艺术为幌子,掩盖自己突破伦理的欲望,将英惠的身体当作画布,肆意挥洒自己的“灵感”。在姐夫的眼中,英惠的沉默与顺从,是对他“艺术”的默许,这种默许进一步加剧了他对英惠的物化与性化。
姐夫的凝视,是一种充满侵犯性的凝视,也是男性权力的一种体现。它将英惠剥离出社会角色与个体情感,仅仅视为一个可供观赏与把玩的对象。这种凝视,不仅是对英惠个体的侵犯,更是对女性整体尊严和权利的挑战与践踏。在姐夫的视角下,英惠被彻底物化,成为了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受的“艺术品”。而更为可悲的是,这种男性对女性的物化心态,已经固化为社会惯性。它不仅仅存在于姐夫这一个体之中,而是广泛存在于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这种惯性思维,使得女性在无形中成为了被凝视、被评判、被物化的对象。
拉康认为,凝视是欲望的投射,主体通过想象试图满足欲望,但凝视实际上揭示了欲望对象的缺失。凝视引发的幻想只是欲望的表现,主体希望从缺席(对欲望对象的渴望)过渡到在场(欲望的满足),但最终只能抵达欲望本身——一种填补现实空洞的替代物[9]。“暴力的凝视”并非仅是姐夫个体心理扭曲与欲望投射的产物,更是深层权力关系与社会文化语境的外在表现。它折射出性别权力的严重失衡,是社会文化积弊的典型体现。同时,社会对这种凝视行为的沉默与容忍,也进一步加剧了这种行为的形成和延续。
3.3. 隐忍的困境:姐姐凝视下的英惠镜像与自我投射
英慧的姐姐仁慧既是世俗规训的被动接受者,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尽管与妹妹英惠在同样权力失衡的家庭环境种成长,两人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英惠在腐烂的环境中崩溃,而仁惠则选择了隐忍,默默承受婚姻的不幸和家庭的漠视。长期的压抑让她逐渐迷失了自我,在多重社会角色的重压下,她难以找到真正的自我。然而,在与英惠的相处中,仁惠看到妹妹所受的苦难,感知到妹妹所承受的痛苦,她的内心开始变化,内在意识慢慢觉醒。当目睹丈夫对妹妹实施性侵犯时,她毅然选择报警并坚守在现场。她的举动不仅是对妹妹的救赎,更是对自己命运的抗争。这一过程中,她开始对家庭内部权力结构进行反思,并切切实实的在争斗及反抗。
姐姐的觉醒,是在对妹妹处境的共情与理解中形成的。她在英慧的挣扎与反抗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懦弱与妥协。当妹妹被送入精神病院后,她承担起照顾的责任,但也毫不掩饰对丈夫的无法原谅与抗拒。面对医生为妹妹插胃管的场景,她不停地求助医生停手,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哭喊是对妹妹肉体痛苦的共鸣,更是对自身长期压抑情感的控诉。作为人,英慧连死的权利都不配拥有,在此刻,所有人都要叫她活下去。在《安详辞世》一书当中就有提到,如果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10]?姐姐仁惠最终理解了英慧为何固执得想成为一棵树,也明白了英慧拒绝吃肉的真实原因,这一刻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辈子从未真正活过。她也开始失眠,觉得自己进入了妹妹疯魔的第一步。但这失眠,并非是病,而是觉醒。她看清了紧紧束缚着女性的枷锁,也第一次听见了内心对于自由的渴望而发出的呐喊。
姐姐的凝视映照着妹妹英惠的悲惨命运,也是她个体命运的自我投射。她的觉醒并非是突然的顿悟,而是一点一滴地去挣脱男权思想给她戴上的无形枷锁,挑战传统家庭观念中陈腐不堪的旧思想旧秩序。她逐渐清醒,并开始质疑、反抗,最后勇敢站出来,为自己和妹妹争取尊严和权利。与男性视角相比,姐姐的凝视是包容的、温暖的。它不是像男性角色般邪恶的凝视,而是平齐的共情,能让读者感受到同性之间的共怜与温暖。
3.4. 淡漠的共处:他者凝视下的英惠与自我迷失
在淡漠的共处中,英惠逐渐沦为牺牲者。她所遭遇的女性困境,不仅源自丈夫、姐夫和姐姐的压迫,更在于整个社会对她的凝视与规训。
英慧的父亲,作为父权压迫的代表,对英惠实施了强硬而固执的控制。他无视女儿的个人意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甚至不惜使用暴力手段。在逼英惠吃肉的情节中,父亲的态度与弟弟的配合,共同构成了一种较为压抑的家庭氛围。这种家庭环境下的男性,早已潜移默化地继承了父亲的强硬与控制欲,形成了代际传递的劣根性。父权制的凝视是带有目的性的权力实施,起到规训女性思想的作用,英惠、仁惠等被凝视者被桎梏在以父权为名的“监狱”中,在父亲这位具有绝对威严与话语权的大家长面前,只能无条件服从[7]。
在英惠的妈妈看来,现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会吃掉你。“吃肉”代表着人们普遍认同的社会秩序或者是社会准则,拒绝就代表着异类,是排外与不合群。韩国学者金元忠认为,英惠拒绝肉食具有高度的女性主义色彩。在小说中,“吃肉”就像“话语”一样,发挥了规训女性的功能[11]。这也就代表着英慧的妈妈早已被规训,甚至成为了社会规训的传递者。在探望住院的英惠时,她递上了黑山羊汤,让女婿哄骗英惠说是中药,以迫使她吃肉。这种行为,不仅体现了母亲对女儿的规训,更凸显了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束缚。
同事的视角,进一步加剧了社会对英惠的冷漠与排斥。他们无法理解英惠的素食主义。他们将英惠看作异类,这无疑加剧了她的孤立与无助。在这种环境下,英惠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最终只能深陷自我迷失的困境。
通过这些视角的补充,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英惠所处的社会环境是一个充满压力与约束的复杂体系。在这个体系中,每个人都成为了对英惠进行规训与压迫的参与者,无论是在家庭层面的父母,还是在社会层面的同事,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无形推动着英惠走向更加艰难的处境。而英惠的困境,正是这个淡漠社会共谋的一个缩影。
4. 多重叙事视角的艺术效果与主题表达
4.1. 叙事张力与阅读体验:多重叙事视角的艺术效果
《素食者》由三个章节构成,结构完整,由素食主义者英惠作为贯穿三部分内容的中心人物。作者以男性眼中的女性描述视角,还原了一个以父权制为中心的韩国传统家庭。通过对英慧两姐妹从原生家庭到结婚的不同命运走向的描写,向读者展现了女性对困境的奋勇反抗以及对成为人的追求[12]。值得关注的是,本书虽多次转换叙事视角,但英惠的内心独白却鲜有展现。英惠,一个原本循规蹈矩的妻子,突然开始食素,进而在他人的内心旁白中逐渐失去语言、行为和思想的独立性,成为了一个厌食的符号。这一过程中,英惠的视角被有意淡化,使读者难以窥见其内心世界,由此英惠的身体就成为了她唯一能够表达自我的方式。法国作家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的观点在此处得到了印证:身体是主体性的辐射和理解世界的工具[13]。英慧从突然食素到渴望成为一棵树的种种行为在他人眼中可能被解读为异常或病态,但实际上是她对自我存在和自主权的强烈声明与极端追求。在丈夫、姐夫、父亲等他人的视角中,英惠的身体被不断解读和评判,但唯有她自己的身体叙事,才是她真实存在的证明。在认知语言学的视角下,“树”隐喻着“希望”,也隐喻着“素食者”[14]。英惠渴望成为一棵树的行为不仅表达了她对自然与生命的向往,更隐含了她对于“素食者”这一身份的自我认同。“素食者”的反体即为“肉食者”,是社会的主导者与控制者。它代表着被社会规训的女性们的反抗,而英惠的这一行为,正是在用她自己的身体叙事,向世界宣告她对这一身份的选择和认同。因此,英惠的身体叙事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在父权社会的背景下,女性的身体往往被男性所解读和评判,而英惠却用自己的身体行为挑战了这一传统的权力结构,这是对传统女性角色的颠覆。这种反抗的力量在于,它无声却强烈,是英惠在沉默中发出的最强音,它以身体为武器,向世人展示了女性对自我身体的掌控权和自主权。英惠的身体叙事,不仅是对自我存在的证明,更是对女性主体性的强烈呼唤。
多重叙事视角的巧妙运用是《素食者》成功的关键因素。作者运用不同的叙事视角控制信息的传递、调整叙事距离,进而调节读者与故事或人物间的距离,调动读者的情感[15]。在三个章节中,作者利用内聚焦的多重叙事视角将叙述的范围仅限于人物的所知、所思和所感,分别从丈夫,姐夫,姐姐的视角接替讲述故事的发展,同时也将人物言行及心理变化等信息准确、客观地传递给了读者。作者对叙事视角的把握十分精准,通过男性眼中的女性描述视角,读者深刻地感受到了男性对女性的俯视感和优越感以及女性受到的压迫与束缚。而第三章的女性视角又完全不同,让读者感受到同性之间的共怜与温暖的同时,也能体会到女性在困境中的挣扎与反抗。作者有意淡化英惠视角,虽然会让英惠被塑造成一个没有自我、不立体的人物,但这恰好映射出社会中许多女性被边缘化、被附属化的现实,也是对社会大多数女性生存状态的深刻反映。多重叙事视角的运用和视角的频繁转换引领读者思考故事的更深意蕴,更重要的是,这种多个角度的立体勾勒实现了作者与读者间的动态互动,提高了小说的艺术审美性。
4.2. 解构权威与多元阐释:多重叙事视角对小说主题的影响
《素食者》通过解构传统权威叙事,构建了一个多元阐释的立体叙事空间。传统叙事模式通常与客观时间模式紧密关联[16]。在传统叙事中,权威视角往往掌握话语权,对事件和人物进行单一、线性的解释。然而,《素食者》通过多重叙事视角的运用,打破了这种单一性,使故事和人物呈现出复杂性和多面性。不同叙述者提供了多元的解释和观点,从而挑战了权威叙事的垄断地位。这种叙事策略不仅解构了传统权威,还为小说主题的多元阐释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读者可以从不同视角出发,对小说中的事件和人物进行多维度的解读。例如,英惠的素食主义行为可以从女性主义、精神反抗、社会压迫等多个理论框架进行阐释。英惠选择素食的行为象征着她对男权社会的挣扎与反抗,尽管长期的压迫使她的反抗显得无力,但这些行为本身已足以传达出女性寻求自我解放与尊严的强烈诉求,展现了女性反抗精神的深刻内涵。
在《素食者》中,还潜藏着一对超越个体的人权与社会暴力之间的深层矛盾。非个人化理论学者指出,只有超越个体经验,体现人类普遍价值的文学作品才能获得永久生命力。韩江笔下的《素食者》不仅有对女性主义的深刻反思,更将其主题升华至人性层面。它以对社会暴力行为的直白书写,揭示了更深层次的社会批判[17]。从这个角度看,这种叙事模式与非个人化理论所强调的文学作品的永恒性、普遍性高度契合。在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中,《素食者》凭借其独特的叙事技巧和丰富的文本阐释空间脱颖而出。其中多元叙事视角的交织,不仅拓展了文本的解读维度,更促使读者不断对权力、暴力与人性等核心主题展开深度思索。可以说正是这种叙事与阐释的双重特质,确立了《素食者》在女性文学研究领域的重要地位。
5. 结语
本文的主要观点在于,通过多重叙事视角的巧妙运用,《素食者》这一作品深刻展现了主人公英惠及其他女性角色所面临的困境。这些困境不仅体现女性个体在自我认同中的压抑,也折射出社会结构与性别权力关系对女性的压迫。作者韩江以细腻的心理描写与生动的情节铺陈,深刻展现了女性在父权社会中的边缘化处境及不屈抗争,让读者深切体会到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无奈挣扎与悲凉命运。
《素食者》中的女性角色虽面临多重困境,却并未完全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英惠从选择素食到渴望成为一棵树,直至选择放弃生命的种种行为,表达了对既有生存秩序的反抗与自我认同的重构。这一系列看似荒诞的行为蕴含着深刻的象征意义,体现了女性在困境中寻求自我救赎与解放的可能性。笔者认为,对现实社会而言,小说所呈现的女性反抗精神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正如李泽厚在《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援引狄德罗的观点所言:“束缚人类的锁链是由两根绳索做成的,假使另一根不断,这一根是不会松掉的。[18]”这一隐喻揭示了社会结构中的内在关联,禁锢女性的绳索必须切断。因此,我们必须革新传统社会观念,实施有为的女性支持政策,女性困境的“围城”方能得到化解[19]。
关于《素食者》的研究,未来还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切入。首先,可以从叙事学视角,深入研究小说中多个叙事主体如何发挥作用,以及不同叙事视角如何共同塑造出立体多面的女性形象。再者,将《素食者》放在全球女性主义文学的背景下,通过跨文本比较,探讨作品在女性主义文学中的独特价值和理论贡献。最后,结合文化研究、社会学、心理学等跨学科视角,进一步挖掘文本背后的社会批判和文化内涵。深化对《素食者》研究,有助于读者全面理解其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和社会价值,也可为女性主义文学研究带来新的启发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