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雅克·德里达基于对结构主义的批判,提出了解构主义,强调对结构的反叛和消解,主张无中心论、意义的不确定性延异及播撒等概念,本文立足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理论,从时间结构、空间结构和主题意义三个角度展开对电影《无姓之人》的分析,将解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运用于电影文本的研究之中。
Abstract: Based on his criticism of structuralism, Jacques Derrida proposed deconstructionism, emphasizing rebellion against and dismantling of structures, and advocating concepts such as decentering, the indeterminacy of meaning, differance, and dissemination. This article draws on Derrida’s deconstructionist theory to analyze the film Mr. Nobody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temporal structure, spatial structure, and thematic meaning, applying deconstructionist literary criticism to the study of cinematic texts.
1. 引言
电影《无姓之人》是由比利时导演雅克·范·多梅尔的首部科幻爱情片,于2009年上映,并获得66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虚构小说和传记奖项。整部电影采用多维时空交叉叙事,以118岁高龄的主人公尼莫在一次次催眠中回忆自己童年所做的每一次选择为开端,讲述了这些选择在人生的交叉口出衍生出不同的人生以及与三个女孩的情感纠葛,蕴含着丰富的解构主义思想。
2. 德里达解构主义
“解构”这个术语,其根源可以追溯到海德格尔对西方哲学史中“形而上学”的深入反思。在海德格尔的视角下,既有的所有概念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可以被质疑、被打破、被拆解的。通过这个过程,可以重新审视和重新定位这些概念[1]。1966年,法国著名哲学家、美学家、符号学家雅克·德里达延用了这一词,发表著名演讲《人类科学话语中的结构、符号和游戏》,在此后的一年里发表了《书写与差异》《论文字学》和《声音与现象》等三部著作详细阐述了反传统的解构主义理论。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的哲学思想来源于海德格尔和尼采的理论观念,并对其进行扬弃,从其开创的“存在与缺席”的差异出发,加强反本质主义的力度,本着四海为家的流浪精神境界警惕着形而上,通过解构策略和解构活动夯实自己的多重立场[2]。德里达解构主义的核心思想是意义的不确定性,反对逻格斯中心主义,推崇结构的消散、意义的延异和能指的自由。
2.1. 无中心论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的产生的理论渊源是对索绪尔语言学的批判和否定。索绪尔作为结构主义的开山鼻祖,他认为任何一个事物都包含着能指和所指。索绪尔指出能指和所指本来是没有联系的,或者说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之所以能指和所指能够联系起来,因为彼此的差异而与其对应的所指产生联系,这种联系在结构主义中被视为确定的,但德里达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认同索绪尔关于能指差异性的观点,但他并不认为某个特定的能指总是对应一个固定的所指,即他否认了这种意义的确定性。因此,德里达认为能指和所指永远都具有不稳定的联系,也就是意义的不确定性,结构是无中心的。在解构主义的语境中,现实不仅是一种语言的建构,同时语言“以无显无”的方式不停地塑造和重构现实的形貌,这是一个去中心极其不稳定的世界[3]。
2.2. 延异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存在一个关键术语“延异”。延异(differance)和差异(difference)之间仅有一个字母之差——“e”和“a”,德里达的有意为之其实展示了解构的功能或者说是解构的方法[4],他将其解释为延缓的踪迹。“延异”存在两方面的意义,首先是意义上的延宕,时间上的延迟,有意或无意地诉诸一种迂回的时间性和时间化的中介,其次是空间上的差异,没有他性就没有差异,间隔、距离、空间化只能在这种他异性的因素中产生[5]。延异很好地解释了意义建构中具有不稳定性,这也就和高扬着稳定性的“逻格斯中心主义”具有根本性的区别。此外,德里达认为延异并不能称其为一个概念,延异是通过渗入每一种实在、每一个概念中,通过无声地颠覆每一种实在和概念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这也就替代了“逻格斯”,替代了“在场的形而上学”。因此,解构主义者认为,真理是不断变化着,不断“延异”着,关于真理的概念是无法穷尽的。换言之,人人都可以说自己快要掌握真理,但不会有人说自己掌握了绝对真理。
2.3. 播撒
德里达承认差异,认为一个能指具有不确定的所指,既然所指语言符号的确定意义不存在,那么文本符号就呈现出来的就是一种“播撒”状态。“播撒”是德里达独创的另一个关键术语。德里达认为“播撒”是一切文本固有的能力,它不传达任何意义,相反它永远在瓦解文本,使文本产生凌乱无序和重复性。文本不在具有固定的结构,而是导向一种更为幽深的解构世界。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实际上是一种多元主义,它强调实际文本阅读,主张文本意义不断展示,没有最终结果,体现文本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6]。虽然德里达解构主义发端于哲学和文学领域,但随着自由书写的维度扩展,解构理论已经冲破了学科的界限,作为一种创作和分析问题的方式,向文学和哲学以外的领域扩展。他所认为的解构的文字语言包容性极强,除此之外解构的内容还包括一切形象、图像、姿态等语言。因而可以应用于对造型艺术、表情艺术、综合艺术等分析。在此,笔者就以此理论来分析后现代科幻电影《无姓之人》中的“解构思想”。
3. 电影《无姓之人》
本片主要讲述了118岁主人公尼莫回忆了自己从婴儿时期、青年时期、中年时期以及老年时期的选择导致的各种可能性的人生和爱情故事,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还在婴儿时期的尼莫从众多的夫妻中选择了一家作为自己的父母,可好景不长,父母离婚,选择分开。在离别的火车站,尼莫面临者影响他一生的选择——跟父亲还是跟母亲。影片以一种超现实的叙事手法展现出他跟母亲或者父亲后所可能出现的人生。伴随着这两个选择,他将会遇见三个感情线——分别是和“你情我愿”的安娜、“你不情但我愿”的伊利萨以及“你情我不愿”的吉恩。而他每一条爱情线里做出的不同选择也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些结果或许大都不尽人意。在影片结尾,镜头回转到火车站台,九岁的尼莫在父母之间做抉择时,尼莫既没有选择父亲也没有选择母亲,而是自己独自跑进了小道,穿过树林,遇见了一直等待着他的挚爱——安娜。
4. 电影《无姓之人》的解构主义分析
4.1. 时间结构的破而再立
在传统的时间观念中,时间是具有连续性、延伸性,是不可逆转的,只能往前,不能后退。它不具备空间所拥有的长宽高,因此是不同于三维空间之外的第四个维度。将这种时间观念进行科学的阐释,便形成了一套广为人知的熵理论:时间之初起源于一个奇点,然后在宇宙大爆炸中出现了物质,同时也出现了时间;宇宙将一直处于熵增之中,即只会在单维的时间中走向越来越无序的状态[7]。影片打破了线性叙事的逻辑,尤其体现在时间观上,重构了时间线,采用多线时间坐标同时进行以及最后对线性时间的根本否定。采用多维度的时间观念也是导演多梅尔的惯常影片创作手法。
首先,《无姓之人》采用的是多维度时间。九岁的尼莫在火车站面临着三种选择,而他通过自己的特异功能也预示到了这几种可能之后的事情。选择父亲,那他面临的人生将会是去照顾瘫痪的父亲,然后自己郁郁寡欢,每天骑着车去郊外喊叫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将会预示到在酒吧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但并不爱自己的女孩子伊利萨。在这个做出选择的时间节点里,如若她没有向伊利萨表白,那么将会出车祸,进入医院然后变成残疾人,或许他选择和伊利萨表白,会存在两种情况——成功和失败。表白成功之后将会和伊利萨度过一个不幸福的婚姻,这存在着两种结局——伊利萨离家出走和伊利萨死亡。若表白失败,尼莫将会遇见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亚裔女孩共度婚姻生活,这同样也存在着两种结局——尼莫自杀和他杀。时间回溯到火车站,尼莫如果选择了母亲,那他将会遇见此生挚爱的女孩安娜。安娜和尼莫是中学同学,在一次海边游玩的机遇下,安娜邀请尼莫游泳,这对尼莫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若他因为自己的自卑拒绝了安娜,在多年后的车站偶遇着以及结婚生子的安娜;若他说出自己不会游泳的实情,那么他会和安娜相爱,并和安娜因父母的缘分成为兄妹。命运总是捉弄人,安娜父亲和尼莫的母亲分手,这对苦命鸳鸯也被迫分开。整个文本的时间线是以一个树状图的形式铺陈开来,从不同的时间点分化出了不同的可能性,因此走过了数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历程。
其次,《无姓之人》中的时间是可逆的。年少时的尼莫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安娜的游泳邀约时他拒绝了邀请,两人从此失去了交集,对此尼莫悔恨莫及。因此他又让时间倒回到这一场景,选择告诉安娜实情,坦白了自己的内心,两人从此变得亲近再到相爱。这种时间的回溯还发生在其他两个女孩身上并贯穿了整部电影。此外,在影片的结尾,118岁在病床上最后笑着喊出安娜的名字后迎来了人生的死亡时刻,这时时间倒回,尼莫从病床上做起并走出病房去到外面的世界,年少时尼莫和安娜打闹的场景、破碎的花瓶都复原,最后孩童的尼莫来到河边遇见了自己最爱的安娜。整个影片中,多梅尔都是打破单向度的时间观念来叙事,使作品呈现出多维度的状态。
4.2. 空间结构的差异延迟
《无姓之人》中体现了空间的延异。首先,从整体剧情角度来看,《无姓之人》讲述了在2092年的未来,尼莫在记忆混乱中回忆自己的童年,并在每个人生分岔点都衍生出完全不同的人生。这种人生路径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体现出了一种空间的延异。因为,每个“人生版本”都代表了不同的空间状态,而尼莫在这些版本之间的穿梭和转换,其本身就是一种空间的差异和延迟。
其次,从叙事结构来看,《无姓之人》采用了跳跃、时间回溯、闪回倒放等手法,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模式。这种叙事方式使得故事空间不再是静态的、固定的,而是随着叙事的推进而不断变化和扩展,同样呈现出空间的延异性。例如在尼莫的母亲和父亲相遇时是由于父亲踩到了一片树叶才和母亲相识并相爱,而影片就呈现出这一片叶子的由来;在中年尼莫遇见安娜时,安娜给了尼莫一个电话号码,却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湿融化,影片同样呈现出这一滴雨水由来的蝴蝶效应:一个失业的在家里煮鸡蛋的巴西人,致使热量在室内形成微气候导致的雨水。
此外,整个影片还穿插着未来世界、火星世界的想象空间以及尼莫的梦境空间。这些场景和情境虽然相互独立,但又通过尼莫的内心世界相互连接,构成了一个复杂而丰富的空间网络。在这个网络中,每个空间节点都代表了尼莫在不同人生阶段的不同状态和体验,而节点之间的连接则体现了空间的延异。同时,这种空间的延异不仅为电影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感和深度,也使得观众能够更深刻地理解和感受主角尼莫的内心世界。
4.3. 主题意义的多元互补
《无姓之人》作为多梅尔的一部科幻爱情电影,极具哲学性和思辨性。这部影片除了在时间的多维和空间的延异,在主题上也呈现出多元化。因而,电影文本的“阅读”上因人而异,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4.3.1. 爱情与成长的探索
整部影片看似讲述的尼莫选择跟父亲之后遇见伊利萨和吉恩,选择跟母亲之后与安娜相爱的故事,但其实无论尼莫选择跟父亲还是跟母亲这条线,最终都会遇见安娜。在故事的结尾,118岁即将面临死亡的尼莫喊出的也是安娜的名字,时间倒流后在小河边同样遇见了小时候的安娜。另一边安娜在经历了与尼莫的离别后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意义,相遇时安娜说道“我害怕失去你而独自生活”。笔者认为,安娜和尼莫这条线的经历是高于其他两条感情线的,这也是导演想要向观众展现的爱情这个主题。
4.3.2. 选择与人生的意义
电影中,尼莫面临了无数次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引领着他走向不同的人生路径。这些选择不仅影响了尼莫的命运,也引发了观众对于人生的选择和意义的思考。在结尾尼莫对采访者说:“每个选择皆正确,每条路皆合理。”的确,尽管我们生活当中有无数种选择,而这些选择也会产生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引领我们走向不同的命运,我们无法把控这一切,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走好当下的路,相信生命中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会指引我们走向真正的生活道路。
4.3.3. 科学与哲学的融合
电影融入了大量的科学前沿的热门元素,如宇宙大爆炸、平行世界、超弦理论、蝴蝶效应、信鸽理论等。此外还有对未来世界的构想,如2092年的世界景观、火星移民等。这些科学概念和构想与电影的主题相结合,不仅营造了未来景观,满足了观众对于未来世界的期待,同时还引发了观众对时间、空间、选择等哲学问题的思考。
5. 结语
雅克•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理论在文学领域掀起了一场革新风暴,其影响更是深远地渗透到了整个后结构主义思潮之中。电影《无姓之人》巧妙地打破了传统的时间结构并重新构建,同时展现出空间结构的差异延迟与主题意义的多元交织。笔者借助解构主义文本批评的视角来深入剖析这部电影,探寻其中蕴含的解构主义精髓,为电影的解读增添别具一格的思考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