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1. 研究缘由和研究目的
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网络用语呈现出爆发式增长,其中“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一超常规搭配愈发引人注目。它频繁出现在社交媒体、网络文学等各类网络平台中,使用者众多且传播迅速,逐渐渗透到人们的日常交流中,引发了语言学界及广大语言爱好者的高度关注。
在针对这一超常规搭配的研究中,部分研究者已开始对其进行初步探讨,主要聚焦于该超常规搭配中“嗑”字语义的基础解读,以及简单罗列该搭配的常见实例和语境,为后续深入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素材基础。然而,当前的研究仍存在显著不足。一方面,对于“嗑”字语义的衍生,未从其本义出发进行有理有据的探讨;另一方面,对于该超常规搭配的句法格式,尚未展开其与常规的“心理动词 + 名词 + 和 + 名词”句法格式的对比分析,未能清晰地揭示两个句法格式在句法、语义、语用三大平面的联系与区别。
因此,本文第一步,将探讨该超常规搭配为什么用“嗑”而不应用“磕”,并从“嗑”的本义出发,探讨“嗑”新义的衍生;然后采用“三个平面理论”,对该结构的句法、语义、语用进行分析,找出“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个句式在“动词 + 名词 + 和 + 名词”句法格式中的的超常规之处。
要注意的是,本文只研究心理动词的情况,且“动词+名词 + 和 + 名词”的施事一般是某人而非某物。
1.2. 三个平面理论
探讨“嗑”的语义演变时,这个“语义”是我们常说的广义上的语义,或者说词汇意义。探讨“嗑”的语义演变,也就是找出它的基本义和转义。在“嗑”进入句法格式“嗑 + 名词 + 和 + 名词”以后,我们所探讨的“语义”是语义平面中的语义,这个语义是“嗑”进入一个句子结构中获得的意义。
语义平面的概念,来源于汉语语法研究的“三个平面理论”,本文对超常规搭配“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进行研究,所采用的理论也是“三个平面理论”。
“三个平面理论”,是上世纪80年代汉语语法研究的重要理论成果,由胡裕树和范晓两位先生提出,其核心思想是“在语法研究中要区分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平面,而在具体分析句子时又要将三者结合起来,做到形式与意义相结合,动态分析与静态分析相结合”([1], p. 65)。它弥补了“早期语法研究重意义轻形式、80年代前语法研究重形式轻意义”([2], p. 57)的不足。
句法平面的研究就是对句子进行句法分析,主要包括:对词语进行定性(作什么句法成分,包括主、谓、宾、定、状、补);分析句法成分内部的结构关系(主谓关系等五大关系);划分句子层次。
前文已经提到,语义是词在句法结构中获得的意义,语义平面的研究就是寻找语义,主要从语言材料的类别(词类及其范畴)、句法关系上的说明、词语的选择这三个方面进行寻找。
句法分析和寻找语义都是静态分析或者描写,要解释为何同样的语义结构,说话者却用不同的句法结构进行表达,就要进行语用平面的研究。语用平面的研究,就是“研究人怎样运用词语组成句子相互间进行交际”([3], p. 11)。
三个平面的研究不能是孤立的,而应当是结合起来的。
2. “嗑”的语义演变
为了方便后文表达更简洁,我们把“嗑 + 名词 + 和 + 名词”中“嗑”的语义称为“嗑”的新义(基于本文认为用“嗑”的观点,已经假定该超常规搭配用“嗑”)。
2.1. “嗑”的本义
“嗑”在《说文》中的意思是“多言也。从口盍聲”([4], p. 59),现代汉语中的“嗑”有一个义项保留了“多言”的意思,例如北京方言里面的“唠嗑”;现代汉语中“嗑”的另一个义项是“用上下门牙咬硬的东西”([5], p. 268)。
2.2. “磕”的本义
《说文》中这样描述“磕”的意思:“石聲也。从石盍聲”([4], p. 451);《康熙字典》中描述为:“石聲/兩石相擊聲”([6], p. 1690)。故“磕”的最初基本义项应为:两块石头相互击打、碰撞。石头击打有声音,古人依据这个本义把“磕”引申为两物相撞之声。
“磕”字本是名词,随着社会的发展,“磕”字的词性发生了变化,如杜牧之诗句“云缠风束乱敲磕”,又如《红楼梦》中“黛玉磕着瓜子,只管抿着嘴儿笑”,这里面的“磕”意在用于表达两物体相互碰撞,词性是动词。
现代汉语中,新华字典对“磕”的定义:碰撞在硬东西上([5], p. 266)。此定义是古代汉语中“磕”的引申义。我们在日常表达中,常说“磕磕绊绊”,用物体的碰撞之义,比喻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这是“磕”的比喻义。不论是哪个义项,“磕”都包含了“碰撞”之义。
2.3. 探讨“嗑”与“磕”的缘由
在探讨“嗑”的新义之前,要先说明一个这样的问题:虽然该搭配运用广泛,但是由于它只存在于网络中,还未成为正式书面语,所以人们在口头表达或者网络语言中,会存在“嗑”和“磕”的区别,通常都是将“嗑 + 名词 + 和 + 名词”与“磕 + 名词 + 和 + 名词”混着说(但是该动词,人们确实都读作一声)。我们要探讨该搭配中读音为“ke”(一声)这个动词的语义演变,不可避免地要探讨一下到底是“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还是“磕 + 名词 + 和 + 名词”。
2.4. “嗑cp”与“嗑糖”
探讨用“嗑”还是用“磕”,或者说用“嗑”的合理性。我们要先了解衍生出“嗑”的新义的两个短语的概念。
一个是“嗑cp”这个短语。“cp”本是日本追星文化中传入的外来词,首位提出“嗑cp”这一说法的国人并未在网上找到,也就无法根据此人的具体表达对“嗑cp”的概念进行溯源。但可知这个说法诞生于微博APP中,大约在2015年就已被微博用户大量使用,目前各个网络平台的用户也都在大量使用,甚至官媒都对它进行了阐释,此处就直接借用官媒的定义:“CP是英文Couple的缩写,特指存在恋爱关系的情侣,而“嗑CP”则是指粉丝非常喜爱影视剧或小说中的情侣,甚至有点像嗑药一样,沉迷其中、难以自拔”[7]。遗憾的是官媒并未对“嗑”进行定义,本义无法得以借鉴“嗑”的官方定义。
另一个是“嗑糖”这个短语。这里的“糖”不是糖果义,而是“cp”所发的糖:所喜欢的情侣的互动。因为这些互动,喜欢这对情侣的人会感觉到快乐,就像吃了糖一样,所以把这种互动称为“糖”,去寻找这些互动以让自己快乐就叫“嗑糖”。
这两个词的产生时间较为接近,大约都是十年前左右,很难说是谁先产生的。但是不可否认,其中两个“嗑”的含义有密切联系。
2.5. “嗑”新义的衍生
前文已经提到,“嗑”有“多言”、“用上下门牙咬硬的东西”这两个义项。其中的第二个义项“用上下门牙咬硬的东西”与该搭配中的“嗑”相关。这是缘于该义项包含了“咬”的意思,在日常表达中,我们经常会把“咬”延展到“吃”,比如“嗑瓜子儿”,既能表示用牙咬瓜子的壳,也能表示吃瓜子。基于“咬”到“吃”的延展,“嗑糖”这个词也就有了“吃糖”的含义。寻找情侣之间的互动很快乐,就像在“吃糖”一样,所以“嗑糖”这个词,应当是对“吃糖”这个短语的意义进行比喻得来的。
因此,“嗑”的新义,应当与“嗑糖”中的“嗑”的意义是一样的,我们可以简要总结为“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
2.6. 用“嗑”的合理性
虽然“嗑”的本义只有第二个义项“用上下门牙咬硬的东西”与该搭配中的“嗑”相关,但是“嗑”仍然比“磕”更具有在该超常规搭配中使用的合理性。因为“嗑”的新义是由“嗑cp”“嗑糖”衍生而来的,而这两个短语都是基于“吃糖”产生的,只有“嗑”的本义中有“吃”的含义,“磕”的本义中并没有。
但是“磕cp”“嗑cp”这两个搭配之所有被混用,既与读音相同有关,也和“磕”的本义有关。前文中已经提到,“磕”在现代汉语中表示“碰撞”。人们在使用“嗑cp”、“嗑糖”时,会因为快乐而变得激动甚至疯狂。网络中常有这样的说法:我可以不恋爱,但是我嗑的cp必须要结婚。此句中“嗑”的含义与北京方言“死磕”类似:拼命作对或争斗。人们为了嗑到cp发的糖,会一直幻想、脑补甚至当面要求cp互动,并产生“不让他们在一起誓不罢休”[8]的想法,这些“嗑”的行为正是蕴含了“死磕”的含义。总结而言,“磕”有碰撞之义,人们为了“嗑”到“糖”而不停寻找“cp”的互动,要求“cp”互动,隐含了“与cp一直碰撞”之义。但是这样的说法下,“磕cp”确实更像因语用需要而产生的,而“嗑cp”是从较为确切的“嗑”的义项中衍生出来的。
2.7. “嗑”的新义
通过上文分析可以看出,“嗑”在网络语境中已经发展出全新的语义内涵,我们将其概括为: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
这一新义可借助认知语言学中的结构隐喻进行阐释。《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说到:“隐喻的本质就是通过另一种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当前的事物”([9], p. 6)、“结构隐喻就是用已有的高度结构化的定义清晰的概念去阐释另一种概念”([9], p. 62) (Lakoff & Johnson, 1980, p. 6, 62;本文作者译)。故“嗑”新义的衍生可视为使用结构隐喻的范例。“嗑”字的本义“用上下门牙咬硬的东西”是原有的“高度结构化的清晰界定的概念”,“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是通过原有概念所建构的“嗑”的新义,其语义演变依托“物理动作–心理活动”的隐喻过程来完成:物理层面的“咀嚼某类坚果以获取可食用的内核”(如嗑瓜子)被映射至心理层面的“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以获取快乐”。
3. “磕 + 名词 + 和 + 名词”的句法研究
对“磕 + 名词 + 和 + 名词”进行句法研究,也就是对其进行层次分析。层次分析法包含切分、定性两部分内容,为了便于分析,我们使用一个具体的句子:
我嗑爸爸和妈妈
现在对“我磕爸爸和妈妈”进行切分、定性:
我 磕 爸爸 和 妈妈
|主| 谓 |
|动| 宾 |
| 联 | | 合 |
也就是说“磕 + 名词 + 和 + 名词”整个结构一般在句子中作谓语成分,“磕 + 名词 + 和 + 名词”内部是4层动宾关系,而其内部的两个名词是由连词“和”连接起来的联合结构。可以看到“磕 + 名词 + 和 + 名词”与常规的“名词[施事] +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的层次分析并无不同,也就是说它们的句法格式、句法结构看起来是相同的,但是在具体表达时,确实有不同的地方,请看4.3。
4. “磕 + 名词 + 和 + 名词”的语义研究
4.1. 整体语义分析
“嗑 + 名词 + 和 + 名词” 整体语义是:表示对“名词 + 名词”进行一种叫做“嗑”的行为动作。根据1.7“嗑”的新义:“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故“嗑 + 名词 + 和 + 名词”整体语义可进一步阐释为:寻找所提及的两个名词组成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且从这种互动中获取快乐。
4.2. 部分语义分析
“嗑”,具有主动探寻的含义,是一种有针对性的行为动作。进入该语义结构“嗑 + 名词 + 和 + 名词”以后的语义是,对两个名词组成的情侣之间的互动进行寻找的行为,并从找到的互动中获取快乐。
“名词和名词”:在“嗑 + 名词 + 和 + 名词”整体结构中,“名词和名词”这个联合结构是“嗑”这个动作的受事。
两个“名词”:两名词地位相等,都是“名词和名词”这个联合结构中的一部分,且不论这两个名词所指代的人或者物体是否是情侣,在进入“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个结构以后,都会因为整个结构的隐藏施事成为情侣。
4.3. “嗑爸爸和妈妈”与“爱爸爸和妈妈”变换分析
“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个句法格式到底有什么超常规的地方,或者说与其他常规的“心理动词 + 名词 + 和 + 名词”的句法格式有什么区别,现在我们用变换分析法,通过对比一个代表“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个句法格式的句子和一个代表常规的“心理动词 + 名词 + 和 + 名词”的句法格式的句子进行探求。这个两个句子分别是“嗑爸爸和妈妈”与“爱爸爸和妈妈”。
根据前面的句法分析,“嗑爸爸和妈妈”与“爱爸爸和妈妈”的句法格式,或者说词类序列相同,都是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
但是它们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在语义上,我们现在尝试对这两个结构进行变换分析来寻找语义结构上的差异:
(1) 嗑爸爸和妈妈
(2) 爱爸爸和妈妈
例(1)“嗑爸爸和妈妈”表示对名词之间的一种联系持有某种情感态度,假定为A义,表示A义的句式“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假定为[A式],它能和句式“名词[施事] +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 + 在一起”(假定为[C式])相联系,且共现词之间的语义结构关系保持不变。例(2)“爱爸爸和妈妈”表示对名词各自的感情,假定为B义,表示A义的句式假定为[B式],它能和句式“名词[施事] +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也 +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假定为[D式])相联系,共现词之间的语义结构关系保持不变。为了变换的严谨,原句式[A式]、[B式]中的两名词必须具有亲密关系。具体的变换如下:
[A式]: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
⇒[C式]:名词[施事] + 动词[动作] + 名词[受事] + 和 + 名词[受事] + 在一起
例如:
[A式] ⇒ [C式]
嗑爸爸和妈妈 ⇒ 我嗑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 ⇒ 我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一起
羡慕哥哥和和嫂子 ⇒ 我羡慕哥哥和嫂子在一起
可以看到,[A式]与[C式]之间存在着变换关系。上面是[A式]到[C式]的变换,现在看[B式]到[D式]的变换:
[B式] ⇒ [D式]
爱爸爸和妈妈 ⇒ 我爱爸爸,也爱妈妈
喜欢梁思成和林徽因 ⇒ 我喜欢小红,也喜欢小狗
心疼哥哥和嫂子 ⇒ 我心疼父亲,也心疼母亲
可以看到,[B式]和[D式]之间也存在着变换关系。但是,[A式]只能变换为[C式],不能变换为[D式],即:
[A式] ⇒ [C式]
[A式] ⇏ [D式]
例如:
[A式]: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C式]:我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一起
[A式]: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 ≠ [D式]:*我祝福梁思成,也祝福林徽因
因为“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有祝福这个整体永远在一起之义,但是我祝福梁思成,也祝福林徽因,是分开祝福二人,祝福整体之义就没了。也就是说,这个变换改变了原句式“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的语义结构关系,那么此变换就不能成立了。
并且[B式]只能变换为[D式],不能变换为[C式],即:
[B式]→[D式]
[B式] ⇏ [C式]
例如:
[B式]:爱爸爸和妈妈→[D式]:我爱爸爸,也爱妈妈
[B式]:爱爸爸和妈妈[C式]:*爱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因为“爱爸爸和妈妈”爱的对象分别是爸爸和妈妈两个人,但是“爱爸爸和妈妈”,爱的对象就是“爸爸和妈妈在一起”这个整体。也就是说,这个变换改变了原句式“爱爸爸和妈妈”的语义结构关系,那么此变换就不能成立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换不通的情况呢?请看下文。
4.4. “嗑爸爸和妈妈”与“爱爸爸和妈妈”的语义特征分析
我们把4.3中所有运用于变换的实例句子中的动词及其释义找出来:
(1) 嗑: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
(2) 祝福:原指祈求上帝赐福,后来指祝人平安和幸福。
(3) 羡慕:看见别人有某种长处、好处或有利条件而希望自己也有。
(4) 爱:对人或事物有深挚的感情。
(5) 喜欢:对人或事物有好感或感兴趣。
(6) 心疼:疼爱。
如果我们把出现在[A式]中的动词(嗑、祝福、羡慕)记为“动词a”对于动词a来说,如果其宾语是两个名词的联合结构,且当两个名词有较为亲密的关系时,动词发生作用的对象一般是这种关系,而非两个名词本身,这种“动词a”所共同具有的语义特征就可以描写为:
动词a:[ + 强关系指向性]
相应地,我们可以把出现在[B式]中的动词(爱、喜欢、心疼)记为“动词b”,“动词b”不具有“强关系指向性”的语义特征,所以“动词b”的语义特征可以描写为:
动词b:[-强关系指向性]
5. “磕 + 名词 + 和 + 名词”的语用研究
5.1. “嗑爸爸和妈妈”与“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的语用差别
根据4.4,“嗑爸爸和妈妈”与“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同为[A式],具有相同的句法结构与语义结构。但是“嗑爸爸和妈妈”仍有特殊性,这个特殊性就存在于语用平面上。因为当梁思成和林徽因并不具有亲密关系时,我们说“祝福梁思成和林徽因”通常就是分别对两人进行祝福,而不会去祝福他们在一起。但是使用“磕 + 名词 + 和 + 名词”时,不论名词之间是否有亲密关系,隐藏施事主语都会对其主观性地增加恋爱关系,所以在语用上,“磕 + 名词 + 和 + 名词”一定是说话人为了主观上对宾语之间附加的亲密关系进行表达的,而其他“动词 + 名词 + 和 + 名词”可能是为了亲密关系,也可能是为了名词本身进行表达的。
5.2. 同义结构下“磕 + 名词 + 和 + 名词”的语用独特性
语用平面的研究重点,目前学界存在分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语用研究,是偏重于表达的分析,就像绪论中提到的,为何相同的语义结构,人们要用这个表达而不用那个表达,这样的研究就是语用研究。那为什么人们看到一对情侣在互动,想表达自己的高兴与支持,不用“我很看好谁和谁”或者“我很支持谁和谁”,而用“磕 + 名词 + 和 + 名词”,下面我们就来具体分析一下:
“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一表达形式的出现和流行,首先与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密切相关。语言的经济学原则指人们倾向于以最小的语言投入来获得更大的语言效果。“我很看好谁和谁”或者“我很支持谁和谁”并不能表示“我嗑谁和谁”独有的“寻找互动”、“获得快乐”等语义,如果要表达这些语义,“我很看好谁和谁”或者“我很支持谁和谁”还需要补充相关语句才能完整表述“我嗑谁和谁”的语义,故人们会倾向于选择“我嗑谁和谁”去代替同义的复杂表达。
其次与人们普遍都有的“做媒”欲有关,具体来说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促成一段姻缘。在社交媒体高度发达的时代,人们对于他人的情感生活和人际关系有了更强烈的窥探欲和参与感,这种“做媒”欲相比于以前网络不发达、消息不流通的时代,也就更强了。而“嗑 + 名词 + 和 + 名词”这个表达的使用,因为其中动词“嗑”的新义衍生于“吃”的含义,相较于传统的“看好”“支持”等词,更加生动形象,能够精准地传达出人在做媒时的精神状态,所以人们在因看到一对情侣的互动而兴奋时,会更喜欢用“磕 + 名词 + 和 + 名词”,而不用“我很看好谁和谁”或者“我很支持谁和谁”。
6. 结语
在网络语言中,“嗑”出现了新的语义,即“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并使自己快乐”,其语义演变依托“物理动作–心理活动”的隐喻过程来完成:物理层面的“嗑”的本义“咀嚼某类坚果以获取可食用的内核”(如嗑瓜子)被映射至心理层面的新义“寻找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互动以获取快乐”。而超常规搭配“嗑 + 名词 + 和 + 名词”正是基于“嗑”的新语义而产生的,它的出现和流行,与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有关,也与人们在生活中愿意充当媒人的心理有关。该搭配的常规之处在于它所具有的语义特征[+强关系指向性],并且在语用上,一定是说话人为了主观上对宾语之间附加的亲密关系进行表达的,而不是为了名词本身进行表达的。
致 谢
本论文由四川师范大学国际中文教育学院学生肖紫鸿在通讯作者四川师范大学王飞华老师指导下完成,特此致谢。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