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惯用语中“花”的隐喻对比研究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s of “Flower”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Idiomatic Expressions
DOI: 10.12677/ml.2025.135532, PDF, HTML, XML,   
作者: 秦 晴, 刘琛琛: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关键词: “花”隐喻惯用语中日比较“Flower” Metaphor Idiomatic Expressions Chinese-Japanese Comparison
摘要: 本研究通过对比分析的方法,系统探讨了汉语和日语中“花”的隐喻表达及其文化内涵的异同。研究聚焦于中日惯用语中“花”的隐喻意义,旨在揭示两国语言对同一自然意象的不同认知模式与文化映射。本研究为跨文化语言认知提供了理论支持,并深化了对中日文化异同的理解。
Abstract: This research employs contrastive analysis to systematically investigate the metaphorical expressions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s associated with “flower”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idiomatic language. Focusing on the metaphorical meanings of “flower” within Sino-Japanese idiomatic contexts, the study aims to elucidate divergent cognitive patterns and cultural mappings projected onto this shared natural imagery across the two linguistic systems. The findings provide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cross-cultural linguistic cognition while deepening the understanding of cultural convergences and divergences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文章引用:秦晴, 刘琛琛. 中日惯用语中“花”的隐喻对比研究[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5): 737-743.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5532

1. 引言

1.1. 研究背景及意义

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语言不仅反映了世界的物质形态,还深刻地体现了一个民族的思维方式和文化特征。在跨文化交流中,语言的隐喻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因为隐喻往往能够揭示文化背后的深层认知结构与情感表达。作为一种常见的自然物,“花”在许多文化中均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语言中承载了丰富的隐喻意义。“花”广泛出现在中国和日本的日常语言、文学作品和惯用语中,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虽然中日两国的文化存在许多相似之处,映射在语言上,某些表达方式也呈现出一定的共性。然而,两国在表达“花”这一自然物象的隐喻时,仍然表现出一定的文化差异。

本研究旨在通过对中日惯用语中“花”的隐喻分析,探讨其在各自语言中的文化背景、意义建构以及表达方式上的异同。具体而言,本研究将主要探讨以下问题:一是中日惯用语中“花”的隐喻含义分别有哪些?二是其隐喻含义的相似点和不同点是什么?三是中日两国文化背景如何影响语言中“花”隐喻的表达与使用?通过对比分析,可以揭示出不同文化中同一象征性元素的不同解读,为跨文化理解提供理论支持。

1.2.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基于认知语言学中的隐喻理论框架,结合对比分析方法,旨在探讨汉语与日语中“花”字隐喻的语义特征及其跨文化差异。研究首先通过辞典对中日“花”字的语义范畴进行系统对比,分析两种语言在“花”字语义构建上的异同。随后,结合收集到的汉语与日语中包含“花”字的惯用语,进行多维度的语料分析,以明确两种语言在隐喻构建上的异同。本研究的语料主要来自于《汉语成语辞典》《日语惯用语辞典》等词典和相关文献。通过对比分析这些语料中的“花”隐喻,探索其语义演变与隐喻化过程。

2. 先行研究

关于日语中植物隐喻的研究,籾山(2006) [1]、鍋島弘治郎(2011) [2]、山梨(2015) [3]等人的研究成果值得关注。籾山(2006) [1]指出植物与人类成长的各个阶段,尤其是女性成长过程中的相似性,分析了“女性是植物”这一隐喻。鍋島(2011) [2]指出,植物具有自我变化和成长的生物特性,因此容易被拟人化。山梨(2015) [3]认为,“植物是人类”的拟人表达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它源于我们与世界之间的身体共鸣(或称身体的交感),这一主观性和创造性的认知过程。

中国关于植物隐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英美文学和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植物意象分析及翻译技巧的探讨。吴(2020) [4]通过对比植物意象在《诗经》四个译本中的传递情况,探讨《诗经》植物意象的翻译方法,以期为中华典籍中的意象翻译研究与实践提供借鉴。对于单纯的植物意象,译者要确保对意象概念意义的准确转换及审美表现;对于植物隐喻意象,译者不仅需要在译文中再现原作的意象,而且更重要的是传达其中蕴寓的文化内涵,实现跨语言的文化沟通。谢、袁(2022) [5]从体认语言学视角考察了《牡丹亭》和《仲夏夜之梦》中的植物隐喻,指出其共同之处在于两部剧作中的植物隐喻都以投射人域为主,并且分类相同、数量相当,体现了人以自身作为投射植物范畴的体验认知。在植物隐喻的对比研究方面,中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中英对比上,关于日语的研究仍然较少。柳、毛(2024) [6]以汉英现代诗歌中“柳树”为例,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并通过大量诗歌实例分析了诗歌中的认知体验,探究汉英现代诗歌中植物隐喻的共性和差异性。

基于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方面,如孙、张(2018) [7]指出植物隐喻在身体体验上的相似性导致认知的共性,因而汉英在植物隐喻方面有诸多相似甚至完全吻合之处。但受两种不同文化的影响,在地理环境、风俗习惯、价值观念、审美心理、语音语义系统、哲学渊源、观察角度等侧面存在或多或少的差异,汉英植物隐喻也由此派生出个性十足的差异性。

尽管已有研究对植物隐喻的整体认知机制与文化差异进行了探讨,但在植物隐喻的对比研究方面,中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中英对比上,关于日语的研究仍然较少。此外,当前研究大多聚焦于文学作品或诗歌语境中植物意象的分析,较少系统梳理语言中惯用表达中的“花”隐喻。因此,本研究以中日惯用语为语料基础,聚焦于“花”的隐喻表达,深入分析“花”在两种语言中隐喻意义的异同。

3. 中日“花”的语义特征对比

“花”这一词汇在汉语和日语中均为多义词,承载了丰富的语义层次。在中日语言中,“花”的基本义项首先指代植物的有性繁殖器官,这一核心义项是两种语言中“花”最直接、最普遍的意义。从基础义项出发,本文通过分析中日“花”隐喻的衍生意义,探讨两种语言中与花相关隐喻的语义范畴转移特征。

3.1. 汉语中“花”的语义范畴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花”也有19个语义项,分别是:1) 植物的繁殖器官,典型的由“花托”、“花萼”、“花冠”、“雌蕊群”和“雄蕊群”组成,有各种形状和颜色,一般长得很美丽,有的有香味,凋谢后结成果实。2) 供观赏的植物。3) 形状像花的东西。4) 用花装饰的。5) 具有条纹或图形的,不只一种颜色的。6) 指“痘”。7) 混杂的,不单纯的:~猫。~白头发。8) 虚伪的,用来迷惑人的。9) 表面好看,没有实效的。10) (眼睛)模糊不清。11) 喻事业的精华。12) 喻女子。13) 用掉。14) 指某些小的颗粒、块等。15) 作战时受的外伤。16) 某些动物的幼仔。17) 指妓女或与妓女有关的。18) 衣服破损的样子。19) 姓。

在这19个语义中,我们可以发现语义项1和2是“花”的基本语义,是对“花”所下的定义,我们还可以找到很多以花结尾的花族词,如玫瑰花、桃花、荷花等等,这些词中的花语义单一。此外,语义项13作为实义动词,不在本文考察范围。语义项19作为姓氏的“花”也属于单一语义,如武侠小说中的人名花无缺等。本文对这四个语义项不做过多讨论,重点将被放在下面三个语义范畴转移的相关义项上。朱(2010) [8]认为首先是与花的自然属性相关的隐喻。花的自然属性主要包括花的外形和色彩两个方面。与花外形相似而转移的语义项包括第3、4、5、6、14、15、16、18这几项。如形状像花朵的雪花、棉花、浪花等;如比喻外形较小事物的泪花儿、葱花儿等。这里的很多词由于被长时间使用,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词汇,所以变成了死隐喻。与花的色彩特征相似的语义项有第7和第10项。因为花的色彩通常鲜艳绚烂,因此产生了喻色彩丰富的词,同时转喻为让人应接不暇的语义,如“这些布料花色繁多,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啊!”其次是与花的本质属性相关的隐喻,其中又可以被分为截然相反的两大类:喻美好之物、精华之物的褒义隐喻和由于花过于浮华而产生的贬义隐喻。而前者是花相关隐喻的精华所在,主要语义项包括第11和12项。具体的例子不胜枚举,如花样年华、生命之花、花容月貌等等。当然还有美丽却剧毒无比的罂粟花,浑身带刺的玫瑰花,美丽的外表下暗含着危险。而且花过分妖娆多姿往往也会被冠以过分浮夸的语义。后者关于花的贬义语义主要有三个义项:第8、9、17项,如花言巧语、花架子、寻花问柳、花心、花花公子等等。

3.2. 日语中「花」的语义范畴

在「デジタル大辞泉」中,「花」有19个语义项,具体如下:

1) 種子植物の有性生殖を行う器官。2) 花をもつ植物。また、美の代表としてこれをいう語。3) 桜の花。すべての花を代表する意で、平安時代後期に定着した言い方。4) 2のうち、神仏に供えるもの。枝葉だけの場合もある。5) 造花。また、散華に用いる紙製の蓮の花びら。6) 生け花。また、華道。7) 花が咲くこと。また、その時期。多く、桜についていう。8) 見かけを1にたとえていう語。「氷の—」「波の—」。9) 1の特徴になぞらえていう語。㋐華やかできらびやかなもの。㋑中でも特に代表的で華やかなもの。㋒《華やかで目立つところから》功名。誉れ。㋓最もよい時期。また、盛んな事柄や、その時節。㋔実質を伴わず、体裁ばかりよいこと。また、そのもの。10) 1に関わるもの。㋐花札。㋑心付け。祝儀。11) 世阿弥の能楽論で、演技・演奏が観客の感動を呼び起こす状態。また、その魅力。12) 連歌で、花の定座。また、花の句。13) 和歌・連歌・俳諧で、表現技巧や詞の華麗さ。内容の意の実(じつ)に対していう。14) 《他に先がけて咲くところから》梅の花。15) 花見。特に、桜の花にいう。16) 誠実さのない、あだな人の心のたとえ。17) 露草の花のしぼり汁。また、藍染めで、淡い藍色。18) ㋐華やかなさかりの若い男女。また、美女。㋑転じて、遊女。19) 「花籤(はなくじ)」に同じ。

在与日语「花」相关的语义项中我们发现义项1是「花」一词的本义。而义项3、4、7、14、15、17、19共13个语义均较为单一。其中从义项3、7、15可以看出,“樱花”这一花族词在日本文化中极具典型性和象征意义,常被用来代表所有花朵。此外,与日本传统文化、艺术相关的特色语义有第6、11、12、13项。

与花自然属性相似的语义项包括第5、8、10㋐项,在这几项语义解释中, 我们发现主要的语义范畴转移是基于花的外形。和中文“花”一样,日语「花」也是美好、美妙和美丽的象征。因此,在19个语义项中我们也发现了第2、9㋐㋑㋒㋓、10㋑、18㋐项比喻美好事物,精华之物的相关隐喻语义。关于花的贬义语义主要有三个义项:第9㋔、16、18㋑项。

3.3. 中日“花”的语义范畴转移对比分析

从作者对词典义中关于花隐喻语义范畴转移的不精确统计,并结合前文所作分析,可以将其语义转移特点归纳为以下几点:首先,在汉日语中与花相关的语义范畴基本相近,都可包含基本语义和单一语义、与花的自然属性相关的语义转移及与花的本质属性相关的语义转移项;其次,汉语中与花相关的隐喻项类别更为广泛,如与花的自然属性相似的语义项除了包含形状相似外还有颜色相似而引起的语义转移。而日语中“花”的单一语义则更加强调花作为特定的文化符号。如“花道”(插花艺术)和“樱花”作为美的象征,承载了更多文化意义,且与季节性、时间感以及日本人对“美”的审美观念息息相关。相比之下,汉语中虽然也有与花相关的文化意义,但在辞典中的体现较少。

汉语和日语中“花”字的语义均紧密联系着各自的文化背景和历史经验,尽管两者在基本语义上存在较多相似之处,但在具体的语义延伸和隐喻的使用上,也存在显著的文化差异。日语中的“花”语义更多地体现了与季节、文化习俗和艺术形式的紧密联系,而汉语中的“花”则更加注重其美丽与虚伪的象征,同时在与社会与人的关系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

4. 汉语惯用语中有关“花”的隐喻

“花”作为汉文化重要的自然意象符号,在汉语惯用语中形成了具有特色的隐喻体系。本章基于《汉语惯用语辞典》《汉语成语辞典》等权威辞典,对其中出现的与“花”相关的隐喻含义进行分析。

4.1. 与花的自然属性相关

4.1.1. 花的外形

如“绣花枕头一包草”通过对比精致刺绣与填充物的差异,批判虚有其表的现象,这与日本“纸花不香”的哲学思考异曲同工。“火树银花”指的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街头,像一棵棵开满鲜花的树,形容张灯结彩的灿烂夜景。“花团锦簇”指花朵和有彩色花纹的丝织品汇聚在一起,来形容艳丽的景色或是衣饰华美的人群或文章的辞藻华丽。

4.1.2. 花的色彩

汉语善用花色构建视觉隐喻,“红花还需绿叶衬”通过色彩对比揭示主次依存关系,反映中国“和而不同”的处世哲学。“花红柳绿”不仅描绘春日景象,也形容色彩缤纷艳丽,而“眼花缭乱”则通过视觉冲击,使人感到迷乱或困惑。“花花世界”通过叠字强化色彩密度,指代繁华的物质世界。“花里胡哨”形容颜色过分鲜艳繁杂,多含贬义。

4.2. 与花的本质属性相关

4.2.1. 褒义隐喻

汉语赋予“花”多元正向象征意义。首先作为美好事物的隐喻,“锦上添花”体现儒家“尽善尽美”的追求,“花好月圆”则融合自然意象,比喻美好圆满的生活。其次是荣誉成就的隐喻义,如用“披红戴花”表示喜庆或光荣。再者是希望、奇迹的隐喻,“铁树开花”“柳暗花明”等。最后是美丽的女子的隐喻,例如“闭月羞花”、“如花美眷”等。

4.2.2. 贬义隐喻

汉语中“花”的负面隐喻系统也比较发达。其一隐喻虚伪的,不真诚的,如“花言巧语”、“天花乱坠”。其二象征转瞬即逝的事物,如“昙花一现”虽源自佛经,但已世俗化为对短暂事物的警示,“镜花水月”比喻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景象。其三隐喻风尘女子,如“寻花问柳”、“花街柳巷”等等。其四隐喻虚有其表的事物,如“花拳绣腿”比喻外表好看而没有实用价值的做法。

5. 日语惯用语中有关“花”的隐喻

“花”作为自然界中极具美学价值的意象,在日本文化中也占据重要地位。日语惯用语作为语言文化的载体,大量运用“花”这一意象来表达抽象概念和情感体验。「日本語慣用句辞典」收录了与“花”相关的惯用语共计118条。通过对这些惯用语进行语义分类和隐喻分析,我们可以就其中“花”所映射的不同含义大致归纳如下。

5.1. 与花的自然属性相关

5.1.1. 花的外形

如「つくり花には香りなし」(纸花不香,貌似神异)、「絵の花には香りなし」(画卷上的花漂亮却没有香味)等惯用语,通过对比真实花朵与人工制品的差异,隐喻事物的本质与表象之别。这类表达反映了日本文化中对“真”与“伪”的哲学思考。

5.1.2. 花的颜色或香味

在3.2节通过字典中语义范畴转移的分析得知:与自然属性相关的都是基于外形的隐喻义,但在「日本語慣用句辞典」中笔者发现了几例由花的颜色或香味产生的隐喻义,例如「隣の花は赤い」(别人家的花儿红)、「遠きは花の香近きはくその香」(家花不如野花香),通过分别突出花的颜色鲜艳和香气浓郁的自然属性,比喻别人的东西看起来什么都好。

5.2. 与花的本质属性相关

5.2.1. 褒义隐喻

在日语惯用语中,“花”作为自然意象,不仅承载了人们对自然美的欣赏,还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社会价值。通过隐喻理论分析,“花”在褒义语境中可以隐喻为美好之物、精华、荣誉、希望、奇迹以及美丽的年轻女性。这些隐喻不仅体现了日本民族对“花”这一自然意象的独特审美,还深刻反映了日本社会的价值观念和文化心理。首先是美好之物的隐喻,例如「言わぬが花」(不说为妙;少说为佳)、「待つ間が花」(乐在期待中)、「錦上花を添う」(锦上添花)等。这些惯用语通过对“花”的美丽属性的赞颂,将其映射为世间美好事物的象征,反映了日本民族对自然美的深刻感知和对生活美学的独特理解。其次是精华的隐喻,例如「花は桜木、人は武士」(花崇樱花,人尊武士)、「桜は花に顕る」(樱以花显,人以才名)等,这种隐喻将樱花与武士精神相联系,反映了日本社会等级制度和价值取向。第三是荣誉的隐喻,“花”在日语惯用语中还常被用来隐喻荣誉和成就,尤其是在与奋斗和努力相关的语境中。例如「死に花を咲かせる」(光荣地死去,死后留下名誉)、「死花が咲く」(光荣牺牲)、「花を持たせる」(把名誉让给别人)等。第四是希望、奇迹的隐喻义,例如「石に花咲く」(石头上开出鲜花)、「枯れ木に花」(枯树生花)、「岩に花」(石头开花)等,花的开放过程–从含苞待放到绚烂绽放–往往被视为生命力的体现,能够唤起人们对希望和奇迹的向往。尤其是在困境或绝望中,花的出现常常能令人精神一振,为人们带来心灵的慰藉和生命的启示。其次是美丽的女子的隐喻,例如「鬼も十八番茶も出花」(女大十八变)等,通过“花”的意象,女性的美丽和魅力得到了诗意化的表达。

5.2.2. 贬义隐喻

在日语惯用语中,“花”不仅承载着褒义的象征意义,还被赋予了丰富的贬义隐喻。第一是虚有其表的事物的隐喻,“花”因其美丽的外表常被用来隐喻表面光鲜却缺乏实质的事物,这种隐喻体现了日本文化中对“表里如一”的重视以及对华而不实现象的批判。例如「美しい花によい実はならぬ」(华而不实)、「花多ければ実少し」(华而不实;言美无诚)、「花より団子」(舍华求实)等。其次是虚幻、转瞬即逝的事物的隐喻,例如「器量は当座の花」(花无百日红)、「花七日」(花无几日红)、「花は一時人一盛り」(花开旬日,人盛一时)、「人に千日の好なく、花に百日の紅なし」(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等,“花”因其短暂的花期常被用来隐喻人生的无常和事物的虚幻,这种隐喻深刻体现了日本文化中的“无常观”。此外,在风尘女子的隐喻含义中,例如「花盗人は風流のうち」(折花原是为风流)、「花の下より鼻の下」(宁为实利却风流)等。在特定的社会语境中,“花”还被用来隐喻风尘女子或风月场所,这种隐喻反映了日本社会对特定群体的认知和态度。

6. 结语

本研究通过系统对比汉语和日语中“花”的隐喻表达,揭示了这一自然意象在中日语言文化中的多维映射与深层差异。研究发现,尽管“花”在两种语言中均基于其自然属性(如外形、色彩)和本质属性(如褒义、贬义)衍生出丰富的隐喻意义,但文化背景的差异深刻塑造了其语义延伸的方向与内涵。

本研究突破现有研究多聚焦于中英对比的局限,填补了中日植物隐喻系统性对比的空白,为跨文化语言学研究提供了新案例。在实践层面,研究结论对语言教学、翻译实践及跨文化交际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然而,本研究仍存在一定局限性。第一,语料主要来源于辞典与文献,缺乏口语或新媒体语境中的动态隐喻分析;其次,对中日文化差异的探讨偏重宏观层面,微观社会因素(如地域差异、代际变迁)的影响尚未充分纳入。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拓展语料范围,结合语用学与社会语言学方法,探讨隐喻在真实交际中的使用。同时,可对比更多植物隐喻,如“竹”“松”等,以揭示中日自然观的全貌。

总之,语言是文化的活化石,隐喻则是窥探民族思维的一扇窗。通过“花”的隐喻对比,我们不仅看到了中日文化对自然意象的不同诠释,更深刻体会到语言与文化的共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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