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水灵灵X”这一表达式源于韩国女子组合成员洪恩探在接受采访时的发言，她在介绍组合照片时说：“我就在这么水灵灵地在中间，周围都是可怕的姐姐。”韩文原词主要是表达“闪闪发光地”的意思，该视频的中文译制组将其翻译为“水灵灵地”，于是在粉丝之间广为流传，逐渐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开来。
赵婕(2024)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认为“水灵灵”这类叠词新用拓展了人们的语言思维，使得个性化的情感表达变得更为透彻，说话人的主观态度和感受也更加凸显[1]。王树建(2014)指出ABB式形容词是一种重要而典型的重叠形容词，活跃在人们的语言生活之中[2]。准确恰当地使用ABB式形容词可以让口语表述更加生动、形象，“水灵灵”作为典型的重叠形容词，程度加深，有一种直接、幽默的语言表达，因此在网络中广泛应用。本文通过“水灵灵地X”这一表达式在语言中的不同应用，分析它存在的特色，具体的语法和语用功能，以及形成的动因。
2. “水灵灵X”特定格式与用法
本节分析探讨了形容词“水灵”重叠第二个音节，后附X构成的典型表达式“水灵灵X”以及多项连用的用法。
2.1. 构词重叠
形容词重叠中有一种构词方式是AB + B式，这是由形容词AB重叠第二个音节构成，AB原来是双音节性质形容词。这类ABB式形容词数量不多，如：冷清清、孤单单、空洞洞、昏暗暗、直溜溜、白净净、静寂寂。
“水灵灵”自然是由水灵＋灵重叠而成的，首先先看性质形容词“水灵”的语义。
1) 水神
汉·崔駰《北征颂》：“人事协兮皇恩得，金精扬兮水灵伏。”唐·陆龟蒙《纪梦游甘露寺》诗：“思非水灵怒，即是饥龙擘。”宋·范成大《再次喜雨诗韵以表随车之应》：“仙篆驱龙效水灵，佛螺吹梵演《云经》。”不同作者在诗中皆提到了“水灵”，这里的意思为水神，百姓祈祷祭祀的对象。
2) 形容鲜活娇美漂亮而有精神
《红楼梦》第十五回：“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儿越发出息的水灵了。”老舍《四世同堂》：“小顺儿的妈长得不难看中等身材，圆脸，两只又大又水灵的眼睛。”这两个例句中的“水灵”用来描述人的容貌，意为漂亮。
3) 形容蔬菜、水果、花等鲜美娇嫩，漂亮
3老舍《四世同堂》十三：“瑞宣不喜欢逛庙，而爱到花厂里看看，买花不买的，看到那些水灵的花草，他便感到一点生意。”“水灵”用来形容花草，突出其新鲜、娇嫩的特点。
由性质形容词重叠而成的“水灵灵”所表示的形象类别或情感、性状的强调程度与“水灵”相比有所改变，它所表示的程度义相对于原先明显加强。如：就这么水灵灵地开学了。
“水灵灵”在句中作状语，基本式是“水灵”。如果把它换成“水灵”，基本的语义没有改变，但是强调的程度降低了，因此“水灵灵”在这里凸显了说话者的毫无防备和不情愿。随着在网络中的流行，人们也逐渐接受“水灵灵X”的表达式，成为一种特定的格式。
2.2. 多项连用和配合使用
在网络中，“水灵灵X”在一句中可以多项连用，经常会和“地”搭配使用。例如：
(1) 这个美妆博主水灵灵地化完妆，就这么水水灵灵地变身了。
(2) 今天周一，水灵灵地来上个班，再水灵灵地完成工作任务。
3. “水灵灵X”的功能
“水灵灵X”成为网络中流行的表达式，结构看似简单却具有丰富的表现力，满足了人们在线上交流的需求，增强社交互动性和亲切感，在面对面的实际情景中也较多使用。本节从句法和语用功能两个方面对其进行分析。
3.1. 句法功能
“水灵灵X”由两部分构成：“水灵灵”和“X”。其中“水灵灵”本身的词性是一个形容词，常用来形容事物有光泽或生命力，而“X”是一个变量，可以替换成不同的名词或动词短语，形成不同的表达。
1) 由于水灵灵是典型形容词重叠，它通常会充当定语。例如：
(3) 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4) 这是一串水灵灵的葡萄。
这里的“水灵灵”作为定语，分别修饰眼睛和葡萄，表示事物的特点。
2) 在语言运用中，充当状语，这是在网络中最常用的句法成分，例如：
(5) 今天就这么水灵灵地更新了。
(6) 张凌赫就水灵灵地出现了。
(7) 虞书欣水灵灵地夸到每个人心尖尖上。
“水灵灵”加“地”充当状语，修饰动词，让动词具有实际性，它的语义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泛化，不再局限于性质和状态的描写，而是扩展到了一种抽象的心态描述，这里的例句表达了说话者的惊喜。
3) 充当补语。例如：
(8) 这个苹果看起来水灵灵的。
(9) 你笑起来水灵灵的。
例句中的“水灵灵”充当补语，分别描述了苹果和笑容的状态。
4) 充当谓语。例如：
(10) 琅琊山的风景水灵灵的。
(11) 超市的蔬菜都水灵灵的。
例句中的“水灵灵”充当谓语，表示生机，新鲜。
3.2. 语用功能
每一个表达式都承载着它独特的语用功能，随着语言形式的多样化，其所蕴含的意义也随之丰富多样。深入探讨和剖析各种语料不难发现，“水灵灵X”这一表达，同样展现出了它在语境中新的、更深层次的语用价值。这种价值不仅体现在句法功能上，更在于它表达了说话者什么样的态度，担任什么样的交际功能，从而产生全新的解读。
1) 用来表达轻松、随性的状态。例如：
(12) 我就这么水灵灵地选好了导师。
随着“水灵灵”一词用来表达轻松的心情，偶尔也会有网友用来表示做某事轻而易举。例如：
(13) 这场比赛水灵灵地就拿下了。
2) 随着上述用于表达轻松的状态，“水灵灵”还衍生了说话者对非预设事件的惊讶之意，通常是较难的事情，而别人很轻而易举地就做好了。例如：
(14) 这么难的题你就这么水灵灵地写完了?
用来表达了说话者的意想不到与惊讶之意。
3) 用于自嘲
当我们做了一些蠢事的时候，“水灵灵X”通常可以帮我们化解尴尬。例如：
(15) 我就这么水灵灵地在大家面前摔了个狗啃屎。
这是以一种打趣的形式进行自嘲，让自己和其他人避免处于尴尬的氛围中，营造一种幽默风趣的气氛。
4) 增强了语言表达的灵动性
“水灵灵”的“灵”本身就有灵动的意思，认知语言学主张，语言和人的认知是紧密相关的，它会折射人类思维，使我们的大脑在使用相应表达时也会想象到一种灵动的画面，增强表述的生动性。“水灵灵X”就是认知语言学的代表表达式。例如：
(16) 就这么水灵灵地发了一篇笔记！
5) 丰富表达者的情感，使其更加细腻
“水灵灵X”不仅具有形象生动的特点，还能够传达出丰富细腻的情感。由于“水灵灵”本身带有积极正面的情感色彩，因此“水灵灵X”通常用于表达喜悦、兴奋、期待等积极情绪。例如，“水灵灵地看着你”可以表达出对对方的喜爱和欣赏；“水灵灵地期待着”则传递出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心情。同时，也可以用于表达一种娇嗔、撒娇的语气。例如：
(17) 水灵灵地瞪了你一眼。
既表达了不满的情绪，又带有几分俏皮可爱。
4. “水灵灵X”的形成动因
本节旨在探究了“水灵灵X”在网络中逐渐形成的动因，这一网络流行语的走红，展现了当代网络语言强大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这个词语的演变过程，也折射出网络语言创新的独特魅力。“水灵灵”本是一个典型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水润、鲜嫩的状态。在网络文化的催化下，这个词语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网友们通过添加变量“X”，将其改造成一个开放式的语言模板，使其具备了无限的表达可能。
4.1. 解构与重构
网民们通过对传统语言的解构，先前大多会把“水灵灵”用作形容词，如今在网络中创造出新的表达方式。这种创造不是随意的，而是建立在群体共识基础上的创新。每个使用“水灵灵X”的网民，都在参与这个语言模板的丰富和完善。网络语言的这种创新机制，打破了传统语言的既定性和稳定性。在“水灵灵X”的案例中，我们看到语言不再是固定的符号系统，而是一个动态的、开放的表达工具。这种变化反映了当下网络时代语言的特点：更注重衍生性、互动性和创造性。
由形容词“水灵灵”到“水灵灵X”，带来了新的社会文化现象。“水灵灵X”不仅是简单的表达式，更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它承载着网络群体的情感、态度和价值取向。通过这个词语，我们可以看到网络文化中独特的幽默感、创造力和群体认同。
4.2. 模因传播
在网络环境中，一个有趣的语言形式很容易被复制、传播和改造。这种传播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伴随着创新和变异[3]。每个使用“水灵灵X”的人都在为这个语言模因注入新的内容。它从开始流行在韩国娱乐圈，到现在成为我们日常交流中使用的形式，这都是基于复制、传播，使用人群越多，表明这一表达式在网络中逐渐流行。
这种语言创新也体现了网络文化的民主性。在传统语言体系中，新词的产生往往需要经过权威机构的认可。而在网络环境中，每个网民都可以自由的创造语言。“水灵灵X”的流行，就是这种民主性语言创新的典型例证。
4.3. 媒介可供性
美国环境学家吉布森首先提出了“技术–认知–情境–可供性”这一概念，它是描述动物和其所处环境之间的一种互补关系。自然环境的可供性是指自然环境本身可以为动物提供或准备“客观的、真实的、物理的”条件。学者吉布森指出，主体和客体之间存在的关系是一种可用性。学者威尔曼首次将可供性概念引入传播学研究领域，指出互联网的动态与多媒体的属性，并进一步列举了更高带宽、时常在线、个性化、无线便捷化以及全球连通性这五个特点，认为互联网的可供性影响了人们的日常生活[4]。以上学者，都把人与技术的关系视为主体与效用的关系，导致可供性研究长期陷于技术决定论的固有框架。各类“水灵灵X”在社交媒体中频频出现，并被主流媒体大量采用，这与媒体的可供特性有一定关系。通过各种各样的媒介，可以让传达的信息具有鲜明的画面感，在交流的过程中也会更加倾向选择此种表达方式。
5. 结论
“水灵灵X”作为2024年“十大流行语”之一，它的特色鲜明，主要体现在结构新颖，从“水灵灵”这个重叠形容词到叠加变量“X”，使其具有不同的语用功能，在网络中传播迅速，具有很强的衍生性，并逐渐渗透到人们的日常交流中，成为一种独特的语言现象。本文结合例句，探究它所具有的特色，分析了句法和语用功能，最后探讨了它形成的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