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语言学界关于“你V”、“我V”的研究已经有很多，其中大多都是把“你V”、“我V”看成话语标记，分析它们的主观性与交互主观性、语用功能及产生机制等。曾立英(2005)认为“人称代词‘我’、‘你’、与‘看’结合后常表‘评价义’，有一种‘主观性’”[1]，陈振宇、朴珉秀(2006)区分了两个不同的“看”[2]，姚占龙(2008)也论述了“看”的主观化问题[3]，曹秀玲(2010)细致地列出了“你V”系列话语标记的语用功能，还提及了“你V”、“我V”的语法化问题[4]。张旺熹、姚京晶(2009)也研究了“你”类话语标记的话语功能，并将其分为了四大类[5]。近年来，学界也有关注到“你 + 看 + 人称代词”结构，郑娟曼(2009)分析了责怪式话语标记“你看你”的形成机制[6]，李卫光、姚双云(2021)分析了话语标记“你看我”的功能与形成机制[7]。然而，各学者对于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研究却鲜有涉及，大多是在研究“你看”时，将其作为“你看，他/她……”并入到“你看”研究中了。但是，同“你看你”、“你看我”一样，“你看他/她”也有其特殊性，不能直接将其并入“你看”的相关研究中。
本文将在前人研究“你看”类话语标记的基础上，通过考察“你看他/她”在语料中的出现情况，拟区分话语标记“你看他/她”与话语标记“你看” + 以“他/她”为主语的小句，并将分析“你看他/她”的评价功能，指出“你看他/她”的形成机制。本文所用语料大部分来自BCC语料库，少数来自日常生活真实对话。
2. 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界定
2.1. “你看他/她”结构的分类
一个结构的话语标记化经常与该结构的语法化相联系，“你看他/她”也不例外，贝罗贝(2009)提出容易被语法化的词汇意义通常是词汇场中的上层义项(hyperonyms)，即被语法化的词汇属于“基本词”(basic words)。“看”作为各小类动词的基本词，语体中性，使用频率高，容易发生语法化(转引自曹秀玲2010) [4]。本文研究的“看”是已经语法化了的“看”，即表认知情态义的“看”(姚占龙2008) [3]，表“观察义”的“看”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
从形式上看，包含“你看他/她”的符合要求的语料可以被分为两类：
A. “你看他/她”是独立的，可以出现在语篇开头及语篇结尾，出现在语篇中间时，前后都有停顿。例如：
(1) 说来说去，(他)还是贪恋官场声色。你看他，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养个雪白粉嫩的妓女在家做甚？”(格非《江南三部曲》)
B. “你看他”不是独立的，后无停顿，连接着其他话语成分。这时候，从句法及语义上看，B类又会有三种情况：
B1：整个句子必须按照“你看，他(她)……”来理解，否则不合句法，例如：
(2) 他不止一次地想，无论自己爱不爱婉喻，丹珏身上有一半的婉喻。你看她的安静，你看她那突然耀眼的眼神！(严歌苓《陆犯焉识》)
B2：从句法上看，整个句子可以按照“你看他/她，……”来理解，且从语义上看，符合说话者本意。例如：
(3) “……我比他强壮得多，你看他骨瘦如柴……”(余华《我为什么要结婚》)
例(3)可以按“你看他，骨瘦如柴”理解，也可以按“你看，他骨瘦如柴”理解，但二者在表义上是有差别的，后者只是说话人对“他”的外貌进行描写评价，并看不出言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前者则会体现出言者对“他”的较负面评价(嫌弃、不满等)。但根据语境可以明显看出，此句说话人是想要表达自己比“他”强，有着对“他”的轻蔑义，故整个句子按照“你看他，骨瘦如柴”理解更为恰当。
B3：从句法上看，整个句子可以按照“你看他/她，……”来理解，但从语义上看，应该按“你看，他/她……”来理解。比如：
(4) “你知道了自己的缺点，努力地去改就是了……再说李春生，你看他这一学期一定能被批准入队了吧？”(冰心《冰心全集第四卷》)
例(4)从语法上来说既可以是“你看他，……”，又可以是“你看，他……”，但在语义上却只可以按照“你看，他……”来理解，因为说话者的重点不在“他”，而在后面的“事”。
2.2. 话语标记“你看他/她”
我们要重点关注的是A类“你看他/她”以及B2类“你看他/她”，很明显，以上两类“你看他/她”已经能够独立，去掉后，不影响语义真值的表达，当说话人说出这两类“你看他/她”时，并不是真的想要受话人“看他/她”，也不仅仅是为了引起受话人的注意，这两类属于话语标记“你看他/她”。所谓“话语标记”(参看Schiffrin，1987；Bussmann，1996；方梅，2000)，其功能主要有四个：(1) 话语转接(turn-taking)；(2) 话题处理(topic management)；(3) 指示说话人的态度(speaker’s attitude)；(4) 指示段落或意群的开始和结束，如英语“first”和“then”。《国外语言学通观》对话语标记的解释“是指一些界定谈话单位的顺序依存成分，如关联词( and、but、or)、语助词(oh、well)、副词(now、then)以及词汇化短语(you know I mean)。像“I mean”、“you know”及“now”这类标记是表现说话人对讲话的对象以及所讲的内容的态度与主观倾向的重要手段(转引自曾立英2005) [1]。B1类只可以看成话语标记“你看” + 以“他/她”为主语的小句，而B3类则要根据具体语境与B2进行区分，辨别二者的不同之处。
如上所述，有些“你看他/她……”结构在句法上可以分析成话语标记“你看”+ 也可以看成带有话语标记“你看他/她”，大多数研究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并未对二者加以区分。但毕竟“形式决定意义”，话语标记“你看他/她”无疑有着其特殊性。有些句子只是话语标记“你看” + 以“他/她”为主语的小句，不宜看成话语标记“你看他/她”。
(5) 她看上去好安静，好平实，怎样都能把日子往下过的一个女人。你看她还要买开洋回家烧菜呢。这个季节是该烧开洋黄芽菜吧？(严歌苓《陆犯焉识》)
以上例子应该看成话语标记“你看” + 以“她”为言者主语的小句，这句话中“你看”的作用在于提请听者注意，以证实说话者前面所说的话语，说话人并无别的特定情感，如果看成话语标记“你看她”，会使句子多一层感情色彩，偏离说话者本意。又如：
(6) 孙广才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对我母亲说：“你还说这老不死可怜，你看他多阴险。”(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这个例子中，孙广才所说的话明显带有强烈的贬义色彩，所以此句相较于看成话语标记“你看” + 以“她”为言者主语的小句，直接看成话语标记“你看他”更为合适，因为话语标记“你看他/她”本身就带有感情色彩，也即在例(6)中，“你看他”更容易表达语境所想要表达的责备色彩。
3. 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评价功能
3.1. 负面评价功能：嗔怪、抱怨与责备
部分情况下，话语标记“你看他/她”表达的是言者对第三方(“他/她”)的负面评价，其中的“你”充当了言者的倾诉对象。比如：
(7) “……我知道他这身博士衣服也是跟人借的。你看他连帽子都不会戴，把缝子放在中间，这是哪一国的礼帽呢？”
(8) 杜小市道：“怎么着？老易你也这样说。你看他把睡觉写成了睡交。”易诗鸣仔细一看，果然错了。
(9) 她父亲笑对我说：“你看她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在某些情况下，话语标记“你看他/她”带有说话人向“你”告状的意味，这时候第三方“他/她”可以在场，“他/她”的言行引起了言者的不满，言者向在场的另一方“你”倾诉，表达对第三方“她/他”的嗔怪。言者意图将自己对第三方的某种不满情绪复刻在另一方“你”身上，所以对“你”进行话语引导，使“你”加入言者阵营，让自己的“不满”在道义上有了支持，这就是“你看他”的言者移情与话语引导功能(张旺熹、姚京晶2009) [5]，而且，这种情况下的“你看他/她”可以直接独立构成小句，省略后续句，例如：
(10) 琴和芸在安放象牙筷和银制的酒杯碟子，绮霞和枚在搬椅凳，觉民连忙过去给他们帮忙。
“芸表姐，你也动手？”淑华进屋来诧异地说。她走过去抢芸手里的杯筷。
“你自己跑出去耍去了，芸表姐才动手的。我从没有见过主人袖手旁观反而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我们都是客人，”琴一面做事，一面含笑抱怨淑华道。
“二哥喊我出去的，我们就没有耍过，”淑华理直气壮地说。“况且琴姐你不算是客人，你是我们一家的。”她自己忍不住噗嗤笑了。
“呸，”琴啐了淑华一口，她又吩咐淑贞说：“四表妹，你看她总是欺负我，你还不来帮我敲她一顿。”
在例(10)这种实际语境中，言者就算仅仅使用“你看她”，省略后头的话语，听话人也能明白言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原因何在？一方面，是语篇自身的语境支持，前文提到，“你看他/她”在对话环境中有三个主体出现，说话人“我”，受话人“你”，以及“看”的对象“他/她”，这第三人称的存在给“你看他/她”责备意味的出现给予了第三方支持，在语境中，在场的“他/她”(淑华)的“理直气壮”引起了言者(琴)心理上的不满，而言者倾诉对象“你”(淑贞)也在对话环境中，说话者判定淑贞在看了淑华如此“理直气壮”之后，也会产生相同的情绪，因此不必再多说，“你看她”足矣，例(10)后面仍有补充，是为了让表达更加完整。
带有话语标记“你看”的句子也能表责备，但二者本质上是不一样的，表义也有区别。言者想要表达自己对别人的不满时，与话语标记“你看”相比，话语标记“你看他”的责备意味更重，这是因为，如果句子结构是话语标记“你看” + 以“他/她”为主语的小句，整个句子一个划分为“你看，他/她……”，此时，单独的话语标记“你看”本身是无法看出责备义的，比如：
(11) 淑华气红了脸，竖起眉毛骂(觉英)道：“真不要脸！我今天一定要拉你去。三爸不打你，我自己也会打，我请二哥帮我打。”她说着，就向觉英走去。觉英看见淑华真的走过来，快要走到他面前，他忽然噗嗤一笑，转身就跑，连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花园门外不见了。
“二哥，你看，有这样不要脸的人！三爸也不好好地打他一顿，他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淑华又气又笑地对觉民说。
“打也没有用。他受的教育是这样。三爸不准他进学堂读书，让他整天在家里鬼混。说是在书房里读书，你看他几时在书房里坐过！二妹走后，三爸倒真的有点喜欢他。这样一来更糟了。好好一个年轻人就这样地糟蹋了，”觉民感慨地说。(巴金《秋》)
以例(11)为例，尽管有着实际语境，但如果没有“你看”后面的话语，仅用“你看”会使整个句子表义不完整，因为“你看”在此处只起到“提请注意”的作用，其后的话语可以表“建议”“解释”“责备”“安慰”等等，单独看“你看”并不能知道说话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此时整个句子的重点在“你看”后面的成分，即以“他”为主语的小句承担了全部责备义；而“你看他，……”结构则不一样，例(10)中由于“她”紧跟在“你看”后，且“你看她”之后有停顿，使得言谈双方的意志在“她”上停留的时间更长，整个句子的重点也在“她”上，因此，不仅后续小句有着一层责备义，由于语境侵染，前面的重点“她”也带有一层责备意味，整个句子有着双重责备意味。
此外，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负面评价功能并非单一层级的“责备”，而是以语义强度为基础形成“嗔怪–抱怨–责备”连续统，可细分为以下三类(见表1)。
Table 1. The “Reproach-Complaint-Blame” continuum of the discourse marker “ni kan ta”
表1. 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嗔怪–抱怨–责备”连续统
功能类型 |
语义强度 |
典型语境 |
焦点对象属性 |
轻度嗔怪 |
低 |
非当面评价/中性格关系 |
行为/能力 |
中度抱怨 |
中 |
当面对话/人际冲突 |
道德行为(可修正性高) |
重度责备 |
高 |
权力不平等语境(长辈–晚辈) |
身份规范(不可逆性) |
3.2. 正面评价功能：直接赞誉与隐性对比
3.2.1. 直接赞誉
当“他/她”被明确标记为积极行为主体时，“你看他/她”的功能类似社交场合中的“示现性表彰”。例如：
(12) 雨子小声向我赞扬起滨来，“你看她多么好，多么好。在我眼里她永远都这么美。”(张炜《你在高原》)
上例中，说话者的夸赞明确指向“滨”这一具体对象，“你看她”使得赞誉对象具象化，引导听者(“我”)通过“雨子”主观视角感知“滨”的形象，使得“叙事者–听说者–第三方”三方联动。
3.2.2. 隐性对比
在正面评价中，“你看他/她”也有一种特殊的隐性对比功能，常通过第三方的榜样化实现情感投射，如例(13)：
(13) “士平先生年纪不是同你差不多吗?你看他多负责，多可尊敬。舅父，我觉得你那……”“又是现的，不要说了。”(沈从文《一个女剧员的生活》)
(14) 他们两人一度好得要命，形影不离。我几次阻止她，她就说：“‘你看他有多帅气！’”我满腔气愤：“‘那你就喜欢他好了。’”(张炜《你在高原》)
例(13)中，说话人用话语标记“你看他”强调听话人(“你”)与陈述对象(“他”)的个人品质差距，突出了对陈述对象(“他”)的欣赏。言者以年龄相近的“士平先生”为外部参照对象，通过“多负责，多可尊敬”具象化其优秀品质，借助同类项对比(“年纪同你差不多”)在听者与第三方之间建立可联结性。值得注意的是，“你看他”的引导策略以情感共鸣为路径，通过“提请注意”行为将听者视线引向理想化形象，促使其在认知系统中生成“士平先生是值得欣赏的”这一结论。例(14)表面是对男性外貌的称赞，但通过听话者的回应也可看出此类“你看他”传达出了一种对比意味。
正面评价可能伴随对听者的隐性贬抑，但区别于“你看你”的直接责备，该功能通过第三方褒扬实现立场迂回，如：
(15) 你看她多么好，还会开车来接我，你再看看你，只会让我自己打车。
例(15)采用“她”与“你”的对比，将功能性行为(“开车接送”)与缺失性状态(“只会打车”)置于同一评价框架，前者“多么好”的感叹式褒扬迅速将“她”确定为理想化范本，后置的“再看看你”并不需要具体展开批评内容，已有第三方行为作为标尺天然凸显听者的不足。此例通过提取人际交往中的优势特质使对比性评价呈现出“事实描述”的客观外壳，最终达到引导反思或合理化立场的效果。
4. 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形成机制
4.1. 重新分析
重新分析是语法化的重要机制。哈里斯和坎贝尔(1995)将重新分析定义为“一种改变句法结构的底层结构却不涉及表层表现的任何直接或内在的调整的机制”，或“一个结构式在不改变‘表层形式’(surface manifestation)的情况下‘底层结构’(underlying structure)发生了变化。”霍珀和特劳戈特认为，最典型、最常见的重新分析是两个成分的融合，使得原来的边界消失，而典型的融合是复合词化，即原来两个或者更多的词凝固成了一个。
在传统语法中，“你看他/她”通常为“你(施事)–看(动作)–他/她(对象)”的主谓宾结构。然而，在话语标记化过程中，这一结构经历了句法边界的重新划分，具体表现为：
例(6)中的“你看他多阴险”：
原始结构：你[看[他多阴险]] (动词“看”后接宾语从句，“看”保留视觉/认知动作义)；
重新分析后：[你看他] [多阴险] (“你看他”作为独立的评价标记，“看”虚化为认知情态标记)。
此过程完成了从“动词 + 宾语从句”向“话语标记 + 评价小句”的转化(见表2)。
此外，例(10)中“你看她”独立使用，脱离后续小句仍传递完整评价：
(10)“四表妹，你看她总是欺负我！”(巴金《秋》)
省略后：“四表妹，你看她！”
这里省略后句仅保留“四表妹，你看她！”仍隐含“她行为不当需谴责”的责备义。此时，“你看他/她”的句法边界完全消失，“你–看–他/她”凝固为单一句法单位，类似复合词的不可分割性。
Table 2. Syntactic reanalysis of “ni kan ta”
表2. “你看他/她”重新分析的句法变化
阶段 |
结构划分 |
语义焦点 |
功能属性 |
原始结构 |
你(主)看(动)他(宾) + 小句 |
强调“看”的动作 |
陈述行为，客观描述 |
重新分析后 |
[你看他](话语标记) + 小句 |
强调对“他”的评价 |
表达立场，主观评价 |
4.2. 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
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是话语标记形成的主要机制。根据沈家煊(2001)：“‘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语言的这样一种特性，即在话语中多多少少总是含有说话‘自我’的表现成分。也就是说，说话人在说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和感情，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参见Lyons，1977：739) [8]。非话语标记“你看他”语义结构为“你(施事)–看(动作)–他/她(受事)”，如：
例(16) (原始语境)“看！他来了！”→“你看他，正朝这边走呢！”
此处“你”需实际执行“看”的动作，“他”为外部观察对象，不带主观评价色彩。由于“看”的认知化与评价介入，“看”逐步虚化为认知情态标记，引导听者关注特定现象并隐含评价。如上文例(1)：
(1) “说来说去，(他)还是贪恋官场声色。你看他，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养个雪白粉嫩的妓女在家做甚？”(格非《江南三部曲》)
此处的“看”不再指视觉行为，而是触发听者对“他”行为的负面判断，说话者借“你看他”明示自身对“他”行为的不屑立场。“你看他/她”脱离动作指令功能，直接编码说话者态度。如例(10)：
(10)“你看她总是欺负我！”→省略后续小句“你看她！”仍传递不满情绪。
此时“你看她”作为独立标记强制投射说话人立场，体现“语言的主观性印记”。“所谓交互主观化(inter-subjectivization)指的是这样一个符号学过程(semasiological process)意义经由时间变成对有关说/写者在认识意义和社会意义上对听/读者‘自我’的关注这样的隐含义加以编码或使之外在化。”(吴福祥，2004) [9]。在话语标记的形成过程中，交互主观化通常与主观化互相配合，二者的协同作用使“你看他/她”凝固为话语标记，使评价义凸显，具体参看表3。
Table 3. Synergistic effect between subjectification and inter-subjectification
表3. 主观化与交互主观化的协同作用
例子 |
主观化表现 |
交互主观化表现 |
(10) “四表妹，你看她总是欺负我！” |
将“她”的负面行为标记为言者受伤体验 |
通过“四表妹”呼语激活听者共情义务，构建“我–你”联合谴责“她”的同盟 |
(13) “你看她多么好，多么好……” |
以第三人称作为理想化标杆，暗示对比(“她”vs“你”) |
通过调用共同审美标准，暗示听者接受并呼应赞誉，甚至导向自律改造 |
5. 总结
本文系统探讨了话语标记“你看他/她”的功能特性与生成路径。首先通过句法结构划分，界定了其独立话语标记地位：区别于“你看” + 第三方小句的客观描述，“你看他/她”在形式与语义上均凝固为有评价功能的话语标记。其次，从负面与正向两个维度揭示其评价功能：负面评价通过嗔怪–抱怨–责备的连续统，利用第三方在场性构建共同立场；正面评价则以赞誉或对比策略引导价值认同，甚至隐含对听者的隐性规劝。最后，结合重新分析、主观化与交互主观化理论，阐释了其形成机制。本研究丰富了“你看”类话语标记中的研究，揭示了“你看他/她”在评价表达中的独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