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Halliday从儿童与成人语言学习视角出发，对语言功能进行了高度理论化的阐述。依据其观点，儿童早期使用的原初语言经编码与抽象过程，形成了三个元功能，分别为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和语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 [1]。其中，小句(clause)作为重要的语言结构单位，能够表达一系列概念意义，涵盖抽象与具体的外部世界，以及人类意识活动过程，是句子或类句子结构的统称。
小句包含过程(Process)、参与者(Participant)和环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三个核心功能要素。具体而言，过程用于表征事件或状态；参与者指参与事件或与事件相关的人或事物，其具体功能属性取决于过程类型；环境成分则界定事件或状态发生的时空范围及相关条件。及物性理论通过对过程进行系统分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高度抽象与概括，为语篇分析提供了有效的理论工具。
概而言之，及物性作为与概念元功能相契合的小句语法体系，通过及物性分析能够精准界定不同的过程类型，进而确定与之对应的参与者角色，清晰揭示过程与参与者之间的逻辑关联[2]。
2. 及物性过程
在系统功能语言学框架下，及物性是实现概念功能的重要路径之一。它通过对现实世界中人们的感知、行为与经验进行抽象解构，将其划分为不同类型的过程，并精准界定与各过程相关联的“参与者”和“环境成分”[3]。换言之，概念功能的语言表达与意义建构，很大程度上是依托及物性系统(Transitivity System)得以实现的。这一理论体系通过对过程、参与者及环境成分的系统分析，为揭示语言如何反映客观世界提供了科学的阐释视角与分析工具。
Halliday认为及物性系统可以将人的经验分为六种不同的过程：即物质过程(Material Process)、心理过程(Mental Process)、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行为过程(Behavioral Process)、言语过程(Verbal Process)和存在过程(Existential Process) (Halliday, 1985)。
具体来说，物质过程表示做某件事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是动作者(Actor)和动作的目标(Goal)。心理过程表示感觉(Perception)、反应(Reaction)和认知(Cognition)等心理活动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是感受者(Senser)和现象(Phenomenon)。关系过程指各实体之间相互关系的过程，包括归属式关系与识别式关系，主要参与者是载体(Carrier)和属性(Attribute)或标记(Token)和价值(Value)。行为过程指的是诸如呼吸、叹息、哭笑、做梦等生理行为活动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是行为者(Behavior)。言语过程指通过讲话交流信息思想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有言语者(Sayer)、讲话内容(Verbiage)、受话者(Receiver)。存在过程表示有某物存在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是存在物(Existent) [4]。
Halliday构建系统功能语法的目的之一就是为语篇研究提供一个分析框架[5]，而及物性理论作为一个全面而又系统的理论框架，能够用于语篇分析。
3. 文本分析
本研究以外研版高中英语教材三本必修中的议论文为研究对象，对其中所含的及物性过程进行统计。
下面以外研版必修一Unit 2“Exploring English”的阅读语篇“Neither Pine nor Apple in Pineapple”为例(下面简写为本文)，对其及物性过程进行分析。Neither Pine nor Apple in Pineapple是一篇典型的议论文，旨在论证英语是一门有趣和具有创造性的语言。
本文共有52个及物过程，其中，物质过程19个，占36.54%；关系过程17个，占32.69%；心理过程8个，占15.38%；言语过程4个，占7.69%；存在过程4个，占7.69% (见表1)。
Table 1. The distribution of transitivity in “Neither pine nor apple in pineapple”
表1. “Neither pine nor apple in pineapple”的及物性过程分布状况
及物性过程 |
物质过程 |
关系过程 |
心理过程 |
言语过程 |
存在过程 |
数量 |
19 |
17 |
8 |
4 |
4 |
占比(%) |
36.54 |
32.69 |
15.38 |
7.69 |
7.69 |
以上数据显示，本文以物质过程和关系过程为主，分别占36.54%和32.69%。除此之外，心理过程、言语过程和存在过程也是本文包含的基本过程。从经验功能看，叙述意义多数通过物质过程表示，描述意义多数由关系过程、心理过程等表示，本文的及物性分析表明，本文兼具叙述和描述意义。
本文体裁为议论文，选择了大量的物质过程进行叙述，为读者创设真实情景，提供真实案例，正是要体现作者论证的客观性，提高其可信度，以及强调动作是本文的主体。物质过程是“动作”的过程，表示在我们的物质世界中所发生的各种活动的过程，反映了做某事的客观性和真实性，不渗入任何有关人的情感、好恶、个人观念等主观因素[6]。例如：
1) Have you (动作者) ever asked (过程：物质) yourself (目标) why people (动作者) often have (过程：物质) trouble (目标) learning English?
2) I (动作者) hadn’t (过程：物质) until one day my five-year-old son (动作者) asked (过程：物质) me (目标) whether...
3) For example, in our free time (环境) we (动作者) can sculpt (过程：物质) a sculpture (目标) and paint (过程：物质) a painting (目标), but we (动作者) take (过程：物质) a photo (目标).
4) And when we are traveling (过程：物质)...
5) While we’re (动作者) doing (过程：物质) all this traveling (目标)...
6) ...when we (动作者) get back (过程：物质) home (目标).
7) When we (动作者) look (过程：物质) out of the window (环境)...
8) ...in which a house (动作者) can burn up (过程：物质) as it (动作者) burns (过程：物质) down, in which you (动作者) fill (过程：物质) in a form (环境) by filling it out...
9) ... when I (动作者) wind (过程：物质) up my watch (目标), it (动作者) starts (过程：物质), but when I (动作者) wind up (过程：物质) this passage (目标), it ends (物质).
在本文中，物质过程分布频率最高，且主要为中性的具体行为动词，如ask、paint、sculpt等，以描述客观事实和现象来增强议论文的说服力。物质过程的动作者也主要由I (即作者)、you (即读者)和we (即所有人)承担，作者以自身经历或为读者创设真实情景来进行论证，更加具体直观、有说服力还增添了趣味性和权威性，让论点更浅显易懂。
在本文中，过程总数列第二位的是关系过程。关系过程指一个物质与另一个物质的关系，或指一个物质的性质、特性等。在本文研究的语篇中，关系过程表明物质之间的客观关系，阐释人们对客观事物的理解与各种过程之间的关系。在论证英语是一门有趣且具有创造性语言的过程中，需要使用一定的关系过程确定关系、证明关系，以进一步强化逻辑，增强该议论文的说服力，例如：
10) ...how English (标记) can be (过程：关系：识别) a crazy language to learn (价值).
11) ... we (标记) are (过程：关系：载体) in the car or the taxi (价值)...
12) ...we (载体) can get (过程：关系：归属) seasick (属性) at sea (环境), airsick in the air and carsick in a car, but we (载体) don’t get (过程：关系：归属) homesick (属性)...
13) And speaking of home, why aren’t (过程：关系：识别) homework and housework (标记) the same thing (价值)?
14) If “hard”(标记) is (过程：关系：识别) the opposite of “soft” (价值), why are (过程：关系：识别) “hardly” and “softly” (标记) not an opposing pair (价值)?
15) If harmless actions (标记) are (过程：关系：识别) the opposite of harmful actions (价值), why are (关系：过程：识别) shameless and shameful behaviors (标记) the same (价值)?
16) Even the smallest words (载体) can be (过程：关系：归属) confusing (属性).
17) ...once it (载体) goes (过程：关系：属性) off (属性)!
18) That (标记) is (过程：关系：识别) why when the stars (载体) are (过程：关系：归属) out (属性), they (载体) are (过程：关系：归属) visible (属性), but when the lights (载体) are (过程：关系：归属) out (属性), they (载体) are (过程：关系：归属) invisible (属性)(价值).
19) And that (标记) is (过程：关系：识别) why...
本文中的关系过程既包含识别关系也包含归属关系。识别关系中，众多的英语词汇被作为主要的被识别者，突出不同单词之间的细微差别以及相互关系，能够从侧面展现出英语的趣味性和创造性，如seasick、airsick和carsick虽然都表示身体上的不适，但其意义取决于人所处的不同环境。
总数列第三位的心理过程占比15.38%，仅次于物质过程和关系过程。心理过程表示情感、认知、感受这类感觉过程，带有鲜明的主观意识。在议论文中作者以客观事实为主，辅之以主观感受，能够使读者感同身受，并更加直观地理解作者的观点。例如：
20) This made me realize (过程：心理) that...
21) This got me thinking (过程：心理)...
22) When we (感受者)...see (过程：心理) rain or snow (现象)...
23) But when we (感受者) see (过程：心理) sunshine (现象)...
24) When you (感受者) see (过程：心理) the capitalized “WHO”(现象) in a medical report (环境)...
25) You also have to wonder (心理) at the unique madness of a language...
26) ...and in which an alarm (现象) is only heard (过程：心理)...
27) ...and it reflects (心理过程) the creativity of the human race.
本文中也使用了一定数量的心理过程，认知者主要为I (即作者)、you和we (即读者)，realize、think、see等动词表达认知的心理过程，体现出认知者对某种现象的认识。本文中心理过程主要表现的是作者与人们对现实中客观事实的感受与认识，且蕴含的是中性的心理过程，体现了议论文的客观性。
存在过程是用来描述参与者存在状态的过程，包括描述正面存在状态的有益性过程、描述负面存在状态的破坏性过程及描述中性存在状态的中性过程[7]。“There be”句型是英语中最典型地表现参与者存在过程的标志。例如：
28) ...whether there was (过程：存在) ham (存在物) in a hamburger (环境).
29) There isn’t (过程：存在，省略了存在物).
30) ...there’s (过程：存在) no egg (存在物) in eggplant (环境) either.
31) Neither is (过程：存在) there pine nor apple (存在物) in pineapple (环境).
本文中的存在过程主要采用的是典型的英语存在语义配置：“There + 存在过程(is) + 存在物 + 地点”以及“地点 + 存在过程(有) + 存在物——非生命体社会性参与者”。二者都是对事实的客观描述，无关乎任何主观感情色彩和态度立场，为中性存在过程，体现了议论文的文体特点。
而言语过程描述相关参与者通过语言进行信息交换的过程，这种过程包括传递正面信息的有益性过程、传递负面信息的破坏性过程以及传递中性信息的中性过程[7]。例如：
32) ... we (言语者) say (过程：言语) that...
33) ...we (言语者) can say (过程：言语) “it’s raining” or “it’s snowing”(讲话内容).
34) ...we (言语者) can’t say (过程：言语) “it’s sun shining”(讲话内容).
35) ...do you (言语者) read (过程：言语) it as the “who” in “Who’s that?” What about “IT” and “US”(讲话内容)?
本文中包含说和读共四个言语过程，言语者均为人们(we和you)，属于投射和被投射的关系，“we”和“you”为“投射源”，“say”和“read”为“投射词”，投射词可以反应言语者对被投射内容的态度[8]。说和读两个言语过程表达了言语者即人们对言语内容即客观事实的中立态度，属于传递中性信息的中性过程，同样体现了议论文的文体特征。
三本外研版高中必修教材议论文中的及物性关系统计见表2。
Table 2. The distribution of transitivity in argumentation in FLTRP high school English textbooks
表2. 外研版高中英语教材议论文中的及物性分布情况
文本 |
及物性过程占比(%) |
物质过程 |
关系过程 |
心理过程 |
言语过程 |
存在过程 |
B1 U2 Understanding Ideas |
36.54 |
32.69 |
15.38 |
7.69 |
7.69 |
B1 U4 Understanding Ideas |
65.71 |
25.71 |
5.71 |
2.86 |
0 |
B1 U5 Understanding Ideas |
84.38 |
12.5 |
0 |
0 |
3.13 |
B2 U3 Understanding Ideas |
53.13 |
31.25 |
9.38 |
6.25 |
0 |
B2 U4 Developing Ideas |
70.97 |
16.13 |
6.45 |
3.23 |
3.23 |
B3 U1 Developing Ideas |
54.69 |
17.19 |
12.5 |
15.63 |
0 |
B3 U3 Developing Ideas |
62.5 |
20 |
7.5 |
5 |
5 |
B3 U5 Understanding Ideas |
65.91 |
20.45 |
4.55 |
6.82 |
2.27 |
语篇及物性过程的具体分布受到语篇体裁的影响，议论文的特点和目的决定了其及物类型选择的特点。当我们要表达自己观点、想法的时候，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选择特定的词语来体现我们的意图。而特定的语言体现能确定特定的语篇体裁。每个语篇有特定的过程选择，以完成其社会活动任务。本文的及物性分析显示了如何通过选择来体现对客观世界的认识。
在议论文的写作体系中，物质过程、关系过程与心理过程各有其独特价值与功能定位，共同构建起论证的坚实框架。
首先，物质过程是议论文“摆事实、讲道理”的核心支柱。议论文的本质在于通过理性论证说服读者，而充分且有力的论据正是增强论点可信度的关键要素。这些论据涵盖常识、典型案例、客观事实、权威数据等多元形式，其有效性的核心标准在于能否精准且有力地支撑论点。相较于难以量化与验证的主观心理活动，已经发生且无法更改的客观行为与事实，具备天然的说服力优势。正因如此，物质过程在议论文中成为最为常用的及物性表达形式，承担着提供实证依据的核心功能，在各类论证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而心理过程由于其主观性与不确定性，在议论文中的使用频率与论证权重，显著低于物质过程。
其次，关系过程是构建议论文逻辑体系的关键纽带。逻辑性是议论文的灵魂所在，作者需要通过严谨的逻辑推演，在读者已知的客观事实基础上，逐步引导读者认同自身观点。这就要求议论文中的所有论据必须形成紧密关联的逻辑链条，呈现层层递进的论证结构，并与中心论点建立清晰、有序的逻辑联系。任何逻辑漏洞或论据缺失，都可能削弱论证的整体效力。关系过程通过归属关系与识别关系两种基本类型，能够精准阐释议论文中的逻辑脉络，确保论证过程严密、连贯。
此外，心理过程同样是议论文写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维度。在以理性论证为主导的议论文中，适当融入作者的主观思考与情感表达，实现主客观的有机结合，有助于打破纯数据与事实堆砌带来的冰冷感。这种表达方式能够有效拉近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心理距离，使文章更具情感共鸣与人文温度，让读者在理性思考的同时产生情感共鸣，从而实现科学性与人文性的和谐统一。
最后，在英文议论文的写作中，除上述三种核心过程类型外，其余过程类型同样扮演着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这六大过程类型经作者匠心独运的组合与运用，各自承载并实现着独特的写作意图，同时鲜明彰显出议论文多元交织的文体特质。它们在文本中的分布并非偶然，而是深度契合议论文写作对于客观性、逻辑性的严谨要求，同时也自然映现出文本中不可避免的主观表达倾向，是理性论证与感性表达相互交融的必然呈现。
4. 小结
语篇及物性过程的具体分布受到语篇体裁的影响，议论文的特点和写作目的决定了其及物性类型选择的特点。本文通过对外研版高中英语教材三本必修中的议论文进行及物性分析，初步概括总结了英语议论文的及物性特点，能够为议论文写作和阅读教学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