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0)数据显示,我国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超过1.76亿,占总人口的12%,且老年人口总量持续增长。与此同时,人口自然增长率逐年下降,老年人口抚养比加速上升,年轻人赡养负担加重。当前,我国已形成“9073”养老格局,即90%老年人居家养老,7%依托社区养老,3%入住机构养老。然而,随着城乡人口流动加剧,农村留守老人比例上升,传统养老模式面临挑战。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构建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以满足老年人多样化、多层次的养老需求。在此背景下,探讨农村幸福院养老机构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政策参考价值。
从理论意义上看,农村地区养老资源匮乏,社会化养老模式尚未普及,农村幸福院为农村老年人提供了更具针对性的养老服务。然而,学界对农村幸福院的研究相对不足,缺乏系统性探讨。本文通过访谈法和问卷调查法,以河南省B村为例,分析农村幸福院的发展瓶颈及成因,并提出针对性对策,以期为农村幸福院的完善与发展提供理论借鉴。
从实践意义上看,中国农民历来“安土重迁”,但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农村年轻人大量外出务工,“空巢”老人养老问题日益突出。农村幸福院作为居家养老服务的重要补充,能够整合当地资源,提供亲情式、个性化的养老服务。本文通过对B村农村幸福院的实地调研,旨在为推广和建设农村幸福院提供实践参考,助力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完善。
2. 相关概念简介
2.1. 农村互助养老模式
中国独特的传统文化,造就了独特的乡土社会的“差序格局”[1]。中国农村互助养老模式结合了传统文化和乡土情结,老年人倾向于在本地养老。学者们对此模式有不同见解:李俏和孙泽南提出四种发展形态[2];童星强调社区服务的重要性[3];陈静和江海霞认为互助养老是正式与非正式养老的结合[4];赵志强从“压力型体制”和“制度嵌入性”的视角,对农村互助养老模式给出定义[5];刘妮娜强调政府在互助养老模式领导下的多元主体作用[6]。笔者认为,农村互助养老是老年人及残障人士在共同生活中互相援助,结合自助、家庭及社会养老,有效利用农村闲置资源的新型养老模式。
2.2. 农村幸福院
河北省肥乡县于2008年首创的农村幸福院,提供了一种创新的养老思路,并获得了国家的支持与推广,成为全国农村养老的典范,激发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童星赞誉其为“没有围墙的养老院”,巧妙地将家庭养老与机构养老结合,实现了“不离家的社会养老”[7]。袁书华强调,农村幸福院是为农村留守老人提供互助养老的公益场所,由政府与村集体共同运营,提供住宿、餐饮、日间照料及休闲娱乐等服务[8]。
笔者认为,农村幸福院是在政府引导下,社会多方力量共同参与的养老模式。老年人基于自愿和互助原则,在院内集体生活,灵活居住。其日常开支由老年人积蓄、子女及村集体共同承担,旨在满足老年人的多样化需求,确保他们晚年生活的共娱互援互助,是一种公益性养老场所。
3. 理论依据
本文以需求层次理论和协同治理理论以及资源依赖理论为理论依据,探讨河南省B村农村幸福院发展的瓶颈及对策。需求层次理论强调人的需求从基本生存到自我实现的多层次性;协同治理理论则强调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协同合作以实现公共目标;资源依赖理论强调组织生存的关键在于获取和维持资源。基于此,农村幸福院的发展不仅要满足老年人的基本生活需求,还应关注其社交、文化及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同时,幸福院的发展需要政府、村集体、社会组织及家庭等多方主体的协同合作来拓宽资金渠道、激活社区资源,实现可持续性发展[9]。
然而,B村农村幸福院在发展过程中面临诸多瓶颈:一是资金不足,导致基础设施和服务水平难以提升;二是专业护理人员匮乏,难以满足老年人的医疗和照护需求;三是老年人参与积极性不高,高层次需求未被充分重视;四是多方主体协同机制不完善,资源整合效率低下。针对这些现实问题,本文运用需求层次理论和协同治理理论以及资源依赖理论,对B村农村幸福院的发展瓶颈进行深入剖析,从制度体系端到资金来源、社会协同等瓶颈逐一分析,并提出具有针对性和可行性的建议,以期为完善B村养老服务体系,提高养老服务质量作出贡献。
4. 研究方法
4.1. 问卷调查法
为了更准确地了解河南省B村农村幸福院的发展现状及瓶颈,笔者对居住B村幸福院的60岁以上的老人采取随机抽样调研,并在访谈时对问卷的内容反复询问,以确保问卷内容真实有效。由于居住幸福院的老人人数较少,笔者回收有效问卷39份。问卷调查主要包括以下方面:其个人基本情况,其互助养老需求情况以及农村幸福院的入住情况。
4.2. 访谈法
为了收集B村农村幸福院发展现状及瓶颈的资料,本文采用访谈法。设计访谈提纲,对B村乡政府工作人员进行现场访谈,向其了解当前农村养老工作的问题与突破口,该村建设农村幸福院的有利与限制条件,以及对当地整合养老资源的建议与看法。
5. 案例地基本情况
5.1. 养老现状
河南省域老龄人口基数大、外出务工人数多、老年人口空巢化、高龄化的特征较为显著[10]。相较于全国其他省市,河南省老年人口规模较大、城乡发展较不平衡、河南儿女养老压力较大,并且多数老年人还需要照顾留守在乡的孙辈,老龄化问题十分严重。B村下辖16个村民组,总人口2753人,其中老年人及残障人士占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老龄化问题严重。
在与B村乡党建办公室领导访谈的过程中,笔者了解到,B村尚未对60岁以上老人人数做过统计,故60岁以上老人数量不详,可以明晰的是该村五保老人人数有353人,其中集中供养16人,分散供养337人,该村为高龄老人补贴有624人,残疾人重点补贴有833人,生活补贴有1324人。当前村域养老工作最大的问题及突破口就是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保障,目前虽然县政府对养老方面有政策倾斜,但是农村养老观念普遍落后,老年人身体条件欠佳,一方面年轻人不愿意让老年人去幸福院,一方面老年人顾及面子也不愿意去居住,并且社会上对养老方面的负面报道太多,农村人对养老机构抱有抵触心理。此外,农村的经济水平有限,很难招到合适的护工,以乡镇能承担的护工的工资、学历、专业水平都有限,因此该村的幸福院都未招护工。该村建有“街区幸福家园”,但与河北肥乡县的“互助幸福院”有所不同,具有当地特色。
5.2. 幸福院的基本情况
笔者走访了一处“幸福家园”,该项目是2018年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的延伸,建筑面积2285平方米,安置了34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共89人,其中大部分为60岁以上的独居老人,少数为残障人士。乡政府提供住房,实行集中供养。这些老人中,有的生活能自理,有的则需要照顾,甚至有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还需照料80岁失能的母亲,他们亟需精神慰藉。
老人们的医疗、住房和社会保障均有政策支持。幸福家园采取集体建院、共同居住、自我保障、互助帮扶的模式,与河北肥乡模式相似但更具地方特色。老人自带生活用品,承担水电费,自我照顾,实现“自助”;同时,邻里间互相帮助,健康老人照顾生病老人,日常聚在一起聊天解闷,体现“互助”。
当地政府、村委会和社会共同管理幸福家园,负责协调解决老人的实际困难,提供日常管理、宣传教育、治安防控、卫生保洁等服务,实现“资助”。在医疗方面,乡政府为贫困老人提供签约家庭医生和免费药品;在文化生活方面,定期举办文艺活动,如节日饺子宴、粽子宴等;在社会保障方面,为贫困老人免费购买人身意外险和农业保险,保障其晚年生活。
5.3. B村养老幸福院的认知情况
5.3.1. “养儿防老”观念根深蒂固
在对调研地老人的家庭居住情况的统计得知,尽管一些老人患有慢性病,但是基本上都可以自理的老人占97%,因此这些老人对日常照料上的需求较小。被调查的老人的子女个数均在2个以上,但由于孩子都外出打工,他们大多也都过着独居生活,甚至很多老人不仅要自己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孙辈。正如学者所言,当前农村留守老人关爱服务面临着经济供养资源不足、生活照料缺乏人力支持、精神关爱匮乏、健康状况渐差等问题与挑战[11]。据幸福园的老人反应,他们最需要的就是陪伴,有人聊天解闷。根据调查显示,这些老人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种地得到的收入、子女逢年过节给的零花钱以及养老保险金,该村落家庭养老仍然是主流养老方式。
5.3.2. 老人对幸福院认知欠缺
B村有一半的老人月收入不过200元,少数贫困老人由政府安排清扫街道,月收入350元。不少搬进幸福院的老人抱怨在这里生活远比居住在以前农村“老房子”里的生活开销大,村里医疗资源紧缺,医疗成本高。不过总体上看,77%的老人对幸福院的生活十分满意。对于养老模式的选择上,大部分老人倾向于家庭养老和自我养老,仅有少数的老人选择社会养老和互助养老。被调查的老人对于农村幸福院的互助养老服务不了解,甚至8成的老人从未听说过互助养老服务。
5.3.3. 老人对幸福院提供的服务持怀疑态度
B村的老人大部分比较支持本地建设农村幸福院,但有近一半的老人表示不愿意入住幸福院,甚至三成的老人表示非常不愿意入住,认为政府对幸福院提供的服务很难持续。愿意入住的老人表示家中无人照料,想要减轻子女负担。
对于农村幸福院的服务需求,有九成的老人表示生活能够自理,不需要他人照顾;有67%的老人表示需要家庭医生提供医疗服务;有44%的老人表示需要休闲娱乐社交服务。并且,有超过一半的老人都愿意与其他老人互帮互助,并且不需要物质奖励。也有部分老人对于幸福院十分抵触,认为什么条件都不愿意入住。
B村的养老模式不完善,即便是入住幸福院的老年人,对于互助养老模式都不太了解,经过介绍后,老人们认为这种模式可以造福百姓。目前,该村的邻里氛围和谐,对互助养老模式创造了一定的社会条件。
6. B村农村幸福院的发展瓶颈与成因分析
6.1. 发展瓶颈
6.1.1. 经济资源稀缺
有学者研究认为,传统养老方式日渐显示出其落后性,要为农村老龄化人口进行正确的养老路径选择[12]。另有学者从国家养老战略的高度提出了在欠发达地区农村发展“互助型社会养老服务”的新概念,认为对于欠发达地区而言,互助型社会养老服务的大力发展具有更强的必要性和可行性[13]。笔者认为,尽管B村建设农村幸福院是养老的一大创新,由于农村经济发展水平有限,B村可供养老服务支配的财政资金不足,导致护工招工数量、质量难以保证,B村农村幸福院的推行存在一定的困难之处。
6.1.2. 老人存在抵触情绪
2020年9月30日,B村所属县召开全市居家和社区养老服务改革试点视频会,强调发展居家和社区养老是关乎老年人福祉的重要民生工程。尽管省、市、县均有政策扶持,但B村建设农村幸福院面临的主要瓶颈在于村民对该机构不了解,误认为与传统养老院无异,导致对这一新型养老模式产生抵触情绪。
6.1.3. 医疗资源不足
调研发现,B村乡镇医疗机构少,医务人员不足且水平有限,难以诊治大病,慢性病免费药品供给不足,部分老年人即使缴纳医保仍需自费购药。此外,乡村医护人员待遇低、积极性差、服务意识薄弱,导致老年人医疗体验不佳,整体医疗体系亟待完善。
6.1.4. 配套设施匮乏
B村的基础设施虽逐步完善,但幸福家园内缺乏健身器材、棋牌室、文化广场等休闲娱乐设施。老年人的日常消遣仅限于聚坐闲谈,生活单调乏味,娱乐条件仍停留在较落后水平。
6.1.5. 乡村志愿服务的缺失
乡村志愿服务发展面临双重困境:一方面,村庄志愿者队伍薄弱,服务资源匮乏;另一方面,老年人普遍对志愿服务缺乏期待,认为即便有需求也难以获得帮助,更倾向于依靠子女而非外来援助。
6.2. 成因分析
6.2.1. 农村经济水平低,政府财政紧缺
长期以来,资金、人才等要素都从农村流向城市,农村的人力物力比较贫乏。一方面,尽管以月薪2000元的标准,幸福院护工的学历、专业水平受限,招工数量、质量难以得到保障,甚至在B村幸福家园里招聘不到护工。另一方面,由于B村乡政府财政留给这些领域的资金略显不足,且乡村很难吸引社会资本进行投资,农村幸福院的建设与管理又需要长期大量的资金投入,因此,B村幸福院的幸福院建设运营举步维艰。
6.2.2. “养儿防老”的思维桎梏
传统家庭养老观念与负面舆论共同阻碍幸福院发展:一方面,“养儿防老”思想使子女和老人普遍排斥机构养老;另一方面,社会对养老机构的负面认知导致村民对幸福院产生抵触情绪。
6.2.3. 医疗保障体系不健全,缺乏监督反馈机制
B村医疗保障体系存在明显短板:医保覆盖范围有限加重老人医疗负担,同时缺乏有效的监督考核机制,导致村医专业水平不足、药品供给不稳定,加剧了“看病难、看病贵”问题。
7. 构建与实施农村幸福院的对策分析
根据学者的相关研究显示,性别、婚姻状况、家庭成员居住情况、子女数量、经济因素以及风险保障意识会影响老年人养老模式的选择[14]。因此,构建与实施农村幸福院需要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对症下药”。
7.1. 促进乡镇经济发展,推进养老服务建设
有学者认为,解决空巢老人养老困境,应大力发展农村经济[15]。针对B村现状,笔者认为,政府应从两方面着力:一是强化政策扶持,加快发展农村养老服务体系;二是推动乡镇特色经济和工业发展,创造就业岗位吸引青年返乡。这既能减少留守老人数量,又能提升村民收入水平,进而改善护工招聘质量并提高老年人晚年生活品质。
7.2. 鼓励和吸纳社会各方面资金投入
其一,B村乡政府可以从金融机构贷款,缓解建设和运营官农村幸福院养老机构资金不足的问题。其二,B村乡政府可以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贯彻农村幸福院建设的相关优惠政策,将规划进展情况不断地向外公布,对提供农村养老服务的企业及社会组织给予帮助,鼓励非盈利组织以及私营企业或个人为该村的农村幸福院提供资金支持,给予这些社会组织提供政策帮助、税收减免、补贴等,提升公民的参与感,以缓解农村幸福院建设资金短缺的现状。其三,B村乡政府要提高当地财政资金的利用效率,加强资金的监督管理工作,规范养老服务财政经费的使用。
7.3. 村干部做好组织宣传工作
B村村干部应重视养老事业,借鉴成功经验,制定符合村情的幸福院建设方案。加强宣传力度,动员村民参与到农村幸福院的建设和管理工作,广泛听取建议以获得支持。营造敬老爱老氛围,宣传互助养老典型事迹。通过物质精神双重激励,促进社会认同互助养老模式。
7.4. 引导公益组织提供“公益养老服务”
具体而言,可以通过乡政府官方网站对互助养老模式进行宣传,并组织村民参观幸福院,使其切身体会到该模式为村域养老问题的解决作出的贡献,以获得村民的广泛支持。同时,可以引导公益慈善组织,吸引社会力量来参与到农村养老中来,必要时可以组织“关爱老年人”为主题的捐献活动,鼓励当地人民捐款捐物,鼓励学校、社工、志愿者团体等民间力量为老人提供服务,大力宣传为老人提供服务的感人事迹,在社会上营造一种尊重老人、帮助老人的良好氛围,为老人们提供更多的养老服务以满足他们的多样化需求。
7.5. 完善落实医疗保障体系,解决老人的“后顾之忧”
首先,应提升B村乡村医疗机构水平,保障药品及时供给,满足老年人基本医疗需求;其次,应扩大医保报销范围,增加高龄老人医药费减免力度,切实减轻医疗负担。民生保障事业成为我国积极应对全球风险、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的重要基石[16]。因此,最关键的是完善乡村医疗保障体系,通过专业培训提升村医水平,并建立医疗人才留乡机制,为老年人提供更优质的医疗服务。
7.6. 完善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丰富乡村老人文化生活
陈学明教授《学好党的历史开启新的征程》的主题宣讲启发我们要聚焦群众健康需,切实为老百姓办惠事[17]。因此,首先该村的村干部要“到群众中去”,切实了解村民文化需求,提高互助养老模式建立的民主性与科学性。其次,完善农村幸福院娱乐基础设施配套建设,配备医务室、聊天洽谈室、棋牌室、健身区域等娱乐设施与场所,并免费提供给当地老年人使用。再次,组织志愿者对老人进行精神慰藉,举办心理疏导、文化节、交友活动等,丰富老年人的业余生活,提高互助养老服务质量,促进养老服务的可持续性发展。
8. 结语
本文以B村农村幸福院为案例,通过实地调研分析当前农村养老问题,提出互助养老模式的发展建议。笔者认为,欠发达地区推广互助养老虽存在瓶颈,但随着观念更新仍具可行性。对于互助养老,其他省市有不少成功经验,如上海虹口区提篮桥晋阳试行的“时间储蓄”养老模式、宁波市海曙区建立的老年人数据库、河北邯郸市的互助幸福院等。我们可以吸收借鉴这些养老模式发展卓有成效的城市的经验,以更有效地整合本村有限的养老资源,生成最大的效益。总之,在中国乡村振兴战略下的互助养老模式,既是应对老龄化的创新实践,更为全球养老体系贡献了中国方案。这一模式通过政策引导、社区参与和资源整合,探索出符合国情、惠及民生的养老新路径,为世界养老事业提供了有益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