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研究现状综述
《雨霖铃》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与词史价值,在文学发展中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为深入分析其价值内涵,本文将从个人生平、词作内容、艺术表现以及词史地位等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探讨。目前关于柳永《雨霖铃》词作的研究中,首都师范大学的刘占泉在《柳永〈雨霖铃〉研究》中,通过对柳永生平的大致梳理,表明此词是在词人离家之后,漂泊在外与恋人分别时所作;西南大学的张晓梅在《从柳永〈雨霖铃〉看宋代的送别风俗》一文中,将视角放于整个宋代的社会背景之下,认为当时市民文化的兴起也影响了柳永的词作风格。在词作内容方面,安徽师范大学的柯迁娣在《浅析柳永〈雨霖铃〉的艺术技巧》中指出,“寒蝉凄切”中的“寒蝉”意象,不仅表明了词人与恋人分别的时间是深秋时节,还奠定了全词的悲伤、凄凉基调;山西师范大学的姚玉光在《别有一番滋味是离情——柳永〈雨霖铃〉艺术新解》中认为词人将大量的意象与自己的情感相结合,达到情与景的统一。在情感内涵方面,学界普遍认为《雨霖铃》中蕴含的情感主要是恋人间的离别之情,但也有部分学者对情感抒发方面提出了新的见解。丁美燕在《柳永〈雨霖铃〉艺术风格新探》中提到,词中除了抒发男女之情以外,还蕴含着柳永本人对自己人生的感慨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柳永一生追求功名却又一生不得志,他对于人生的迷惘与失利在他的词中也有所体现。因此,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雨霖铃》的词作背景、词作内容、艺术表现、词史地位等四个方面进行深入探讨与研究。
2. 《雨霖铃》的创作背景
2.1. 时代背景
北宋时期的社会经济繁荣发展,市民们的生活也丰富多彩。汴京作为当时北宋的都城,更是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生动描绘了汴京的繁华:“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1]这时候的北宋盛极一时,百姓们安居乐业,在这样的环境下,市民阶层不断发展,“词”这种新兴的文学体裁很容易被市民阶层接受,于是“词”便开始大力流行起来。柳永年少时就与父亲柳宜生活在汴京,这个时期的柳永一方面在准备科举考试、一方面体验着暮宴朝欢的生活,他既准备参加传统的科举考试,又与歌妓乐工等交往密切,在市井环境中长大的柳永,他的词作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男欢女爱、市井日常的内容,这在当时的主流审美文化中是不被认可和接受的。除了词表达的内容,柳永的词作语言也是通俗易懂、风格细腻的,这与当时推崇的正统文学观念是背道而驰的,于是柳永的词作不可避免地被当时的正统文人贴上“俚俗”的标签,徐度也在《却扫篇》中写道:“虽极工致,然多杂以鄙语,流俗人尤喜道之。”[2]这种文学观念的差异,也预示着柳永的仕途之路充满坎坷与波折,柳永的词作既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情况与人们的生活,也体现了他在文化观念冲突下的独特创作风格。
2.2. 个人经历
柳永,原名柳三变,字景庄,后更名耆卿,排行第七,世人多称柳七,籍贯为崇安(今福建省武夷山市)。柳永作为官宦世家的子弟,自幼浸润于传统诗书教育,在家庭文化氛围的熏陶下,他年少时期便开始研习诗词创作,并有着远大的人生志向。然而柳永的科举入仕之路却布满荆棘,屡试不第的挫折贯穿其早年生涯,正是这段充满波折的经历,深刻影响了柳永的文学创作走向。
1008年,满怀壮志的柳永来到京师汴京,准备参加春闱科考,希望能够通过科举考试来实现自己伟大的政治抱负,但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第一次考试便名落孙山,他愤而写下了《鹤冲天·黄金榜上》一词来发泄他对科举考试的不满,词中写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3],充分展现了他内心的不满与愤慨。
1015年,柳三变满怀期待第二次参加科举考试,却再度落榜,这一时期又与相好的歌女虫娘关系出现裂痕,内心苦闷的柳永便作了一首《征部乐·雅欢幽会》来抒发自己仕途上的不得志以及爱情上的失意。四年之后,充分准备后的柳三变第三次参加科举考试,但却仍然没有考上,而其长兄柳三复及进士第,这无疑成为了柳永仕途之路的又一沉重打击。1024年,柳三变在汴京第四次参加科举考试,这次终于考中了,但是在放榜的时候宋仁宗却亲自划掉了柳永的名字,原来,柳永的词作早已经传入了宫中,宋仁宗虽然也喜爱诗词,但是他对柳永词作中的艳俗轻薄内容十分反感,于是便亲手断送了柳永的仕途之路。这次的打击对柳永来说非常沉重,他深知自己的仕途之路无望,便彻底放弃了对科举功名的追求,心灰意冷的他愤而离开汴京,并与恋人虫娘分别,正是在这种双重失意的背景下,柳永创作了《雨霖铃》这首千古绝唱[4]。
3. 《雨霖铃》的内容与情感解读
3.1. 离别场景的描绘
在《雨霖铃》的上阕中,柳永以其细腻而生动的笔触,描绘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离别场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将离别之前的送行时间、地点、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寒蝉凄切”更加细致地点明词人与恋人离别的时候是深秋时节,深秋时候蝉的叫声已经不复往日的欢快,而是充满了哀婉与凄凉。“长亭”是典型的送别与离别意象,词人通过“长亭”一词交代离别地点的同时也表达了与恋人离别的不舍与哀愁。“骤雨初歇”则交代了词人与恋人离别的背景:一场骤雨刚刚停歇,在离别的环境中渲染了悲伤的氛围,让人的心情更加沉重。这几句交代了时间地点与情感基调,并为下文的离别场景做铺垫。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这几句描写了词人离别时在京都郊外饯行的情景。“都门帐饮”,本是作为一种与离别之人践行的方式,但却是“无绪”,词人面对恋人的离去并没有想要畅饮的心情;“留恋处,兰舟催发”,就在两人渴望着相聚时间能够再长一些时,旁边的船夫却催促着赶快出发,这一“催”字,更加凸显了现实的残酷与无奈。“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句是全词中最具感染力的一句,将离别时的不舍与痛苦表达到极致:一对即将分别的恋人,泪眼相对,似乎有好多好多话想同对方说,但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此处的细节描写并没有过多的修饰,却生动形象地表达出词人与恋人离别时的痛苦之情[5]。“竟无语凝噎”一句将那种因为过度悲伤而难以开口的状态描绘得淋漓尽致,一切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描写,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如果说前一句是词人描写与恋人分离时刻的极度悲伤与不舍的离别之际,那这一句则是词人描写离别后的孤独凄伤,望着眼前的云雾,词人内心更加孤寂。这四个场景的转换衔接演绎了一场完整的离别故事,在故事的叙述中,又通过一系列关键词反复渲染、强化离别的伤感与不舍,词人通过描写云雾的弥散性与无方向感,更加凸显其内心的迷惘。
3.2. 别后情景的想象
下阕中,柳永以他丰富的想象力,描绘出了与恋人离别后孤寂清冷的情景,进一步抒发了离别的痛苦以及对恋人深深的思念之情。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下片以“多情自古伤离别”宕开一笔,萧瑟的景物更加衬托出离别的凄凉之情,词人移情于景又寓景于情,前后照应又细致融合,为我们进一步刻画了词人想象与恋人离别后的凄苦之状。作者通过“念去去”“此去”“经年”等词语的运用,在时间上联系紧密,环环相扣,将情人之间的惜别之情表达得真挚热烈。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句是全词中最为人称道的千古名句。词人通过想象描绘出了一幅与恋人离别后的画面,寂冷凄清的夜晚,自己在一艘漂泊的船上醒来,此时正处黎明时分,微风轻拂吹来丝丝寒意;岸边的杨柳在风中轻轻摇曳;天空中,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作者通过对“杨柳”“晓风”“残月”这三个意象的组合,营造出了一种凄清、孤独、寂寞、伤感的氛围,将词人离别后的痛苦与孤独表现得淋漓尽致。词人对于环境的刻画与渲染,让读者仿佛置身于这个凄冷的环境当中,更能够体会到当时词人的痛苦与无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几句是词人与恋人分别后的想象。与恋人离别之后,就算遇到了十分美丽的景色,但身边并没有与之分享的人,那么良辰好景也形同虚设一般,怀着满腹的话却不知该与谁去诉说,从侧面凸显了词人的孤单与寂寥。整首词将情人之间的依依惜别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起承转合不着痕迹,结尾似有意犹未尽之感,进一步拓展了词的意境,使整首词的情感达到了高潮。
4. 《雨霖铃》的艺术表现
4.1. 情景交融的意境营造
情景交融是《雨霖铃》最为突出的艺术表现之一,词的开篇“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短短三句便为全词奠定了凄凉伤感的基调。柳永将“寒蝉”这一意象,与自己的悲伤情绪相联系,寓情于景,深秋时节的蝉鸣仿佛在与词人一起诉说着心中的愁思。“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一句中“无绪”和“留恋”皆为情语,“都门”和“兰舟催发”皆为景语,情语与景语相互交织,将词人离别时的痛苦展现得淋漓尽致。“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一句更是情景交融的典范。词人通过设问的手法与意象的选取,为我们展现出词人与恋人分别之后,醒酒时孤身一人的场景,词人望着杨柳与残月,感受阵阵微风,更表现出他内心的孤独与寂寥。
整首词的核心情感是离别与思念,作者在刻画与恋人分别的场景时,着重选取了带有悲情色彩的意象,如:“寒蝉”“长亭”“杨柳”“残月”等。除了与恋人惜别的哀伤之情,词中也掺杂了词人自己对于未来人生道路的不确定性:“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不仅仅是词人对离别之后场景的描绘,更是对自己仕途无望、对未来的迷茫与挣扎。同时《雨霖铃》还蕴含着柳永对生活的无奈感慨,词人的离开是现实生活与理想世界对抗的结果,最终现实生活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两句词不仅表达了他对于离别的痛苦感受,更体现了他对人生之中聚散无常以及身不由己的深刻体悟。柳永的这首《雨霖铃》,写爱情却比爱情更加深刻,写离愁却比离愁更加悲怆。词人面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与凄楚,只能“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让自己在酒醉中短暂地逃离眼前的痛苦[6]。
4.2. 独特的语言艺术
宋代李之仪在《跋吴思道小词》中写道:“唐五代词大抵以花间集中所载为宗,然多小阙,至柳耆卿始铺叙展衍、备足无余,形容盛明,千载如逢当日。”[7]在《雨霖铃》中,柳永以其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使整首词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词中多处运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还使用大量的口语和白话,更加易于人们理解与传唱。例如“都门帐饮无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等句,用词简单直白,并没有过多的修饰,却能形象地描绘出人物当时的状态。再如“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句,柳永用简洁的语言描绘出词人与恋人离别时的动作,将二人难舍难分的情感表现得十分真切,这种平铺直叙的表达和通俗易懂的语言,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除了在词作中使用大量通俗易懂的语言,柳永也十分注重词藻的锤炼与打磨。在“杨柳岸,晓风残月”一句中,词人分别用“晓”和“残”来描绘风和月这两个意象,更能够凸显离别环境的凄凉。手法上柳永善于运用移情、比喻等修辞手法,使词作形象更加鲜明[8]。如“寒蝉凄切”一句,词人通过描写蝉的凄凉叫声,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孤寂,寓景于情,情景交融。再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句,词人通过设问来引发读者的思考,并巧妙引出下文的离别场景,使词的情节更加跌宕起伏。
4.3. 精妙的结构布局
《雨霖铃》这首词在结构的安排上十分巧妙,词的上阕主要是词人在描写与恋人离别时的场景,而下阕主要是在写词人离别之后的感受,上下两阙虽然主要表达的内容不同,但上下阕关联紧密,前后呼应。像“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一句,词人在这里想象着自己醉酒之后醒来会是什么情景,词的内容便从词人离别时的痛苦很自然地过渡到了词人离别之后的孤寂,更进一步加深了作者的情感表达。
柳永在《雨霖铃》这首词中也频繁使用了呼应的手法,像上阕中的“都门帐饮无绪”和下阕的“今宵酒醒何处”,“都门帐饮”是词人在离别之前与大家一起饮酒排忧的行为,而“酒醒何处”是词人在离别之后,发现人已经在孤单的异乡,醉酒时尚可以麻痹自己,但在酒醒之后却发现自己更加孤独,这两句一前一后呼应,把词人在离别前后的心态对比表现得更为明显。还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和“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两句,前一句描写词人和恋人离别时的情景,两人眼含热泪不舍的拉着手,竟不知该说什么;后一句则侧重描写词人与恋人离别之后的感受,之后遇到许多美好的事物,我却不知道和谁去倾诉,两句相互映衬,把词人离别的痛苦和对恋人的思念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同身受。
5. 《雨霖铃》在词史上的地位与影响
5.1. 对婉约词派的贡献
柳永对情感的细腻刻画,突破了以往婉约词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使情感表达更加直接、真挚,后世的婉约词人在进行创作时也常常借鉴柳永的这种细腻表达。如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中“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一句,同样是对爱情中的离别与相思之情的深刻描绘,这种层层递进式展现情感的方式,和柳永在《雨霖铃》中的表达方式十分相似。《雨霖铃》不仅在情感和意境上影响了婉约词派,其通俗易懂的语言风格同样也影响了婉约词派。柳永独特的语言风格打破了过去文人写词过于典雅、精于雕琢的传统,并逐渐使词从文人雅士的案头文学走向了民间文学,扩大了词的受众群体。笔者认为柳永词这种世俗化的倾向,代表的是一种新的审美趣味和艺术风范;是北宋城市市民阶层的生活理想与精神风貌在艺术领域上的主要反映,柳词从内容上看并非尽俗,其中也有符合文人士大夫的雅趣之处,是俗与雅的并存,其面向的对象既包括市民阶层也包括士大夫阶层。其他词如柳永的《八声甘州》《定风波》等,都能体现出柳永词“雅”的一面。后世婉约词人在语言的运用方面也借鉴了柳永的这种特点,力求在通俗与典雅之间找到平衡[9]。
5.2. 对其他词人的影响
秦观是北宋婉约词派的重要词人之一,他的词在情感表达和写作手法上,明显受到了柳永的影响。在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中,“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一句,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描绘得细腻而动人,二者从相聚时的柔情蜜意,再到离别时的依依不舍,与柳永《雨霖铃》中对于恋人离别的描写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再如《满庭芳·山抹微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秦观通过展现离别时的场景和人物的情感,将那种细腻又深沉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又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秦观用通俗又生动的语言,明白晓畅地表达出词人深刻的情感,这也与柳永词的通俗化语言风格高度契合。
姜夔,南宋时期的著名词人。他的词作风格清空骚雅、极富想象,语言风格自然灵动,他的词作同样也受到了柳永的影响。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中“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一句,词人通过描写扬州城的昔日繁华与如今的荒凉景象,抒发了黍离之悲,寓情于景与《雨霖铃》有着相似之处。姜夔在《扬州慢》中通过对二十四桥、波心、冷月、红药等景物的描绘,将自己对扬州城的兴衰感慨融入其中,情感与景物相互映衬、相互融合,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在词的结构布局上姜夔同样也借鉴了柳永的手法,其词层次分明、脉络清晰,如《暗香·旧时月色》一词,通过回忆与现实的互相交织,将词人对梅花的赞美和对故人的思念之情逐步展现,与柳永《雨霖铃》上下阕之间过渡自然、层次分明的结构特点相呼应。
5.3. 在词体发展中的作用
在“词”这一文学形式的发展过程中,柳永的《雨霖铃》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并在慢词创作、词的形式以及诗词格律等方面也做了不少创新,为词的发展开辟了新的方向。
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写道:“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10]“西夏国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10]这都体现了柳永的词在市民阶层的广泛传播。此外在慢词的发展方面,柳永是创作慢词的关键人物,《雨霖铃》就是其慢词创作中最出色的作品之一。在柳永之前,北宋词坛上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学表现形式主要为小令,小令篇幅短小,词人不能够充分叙事,而在柳永之后他大力发展慢词,彻底改变了唐五代以来小令主导词坛的局面,让慢词与小令这两种文学形式平分秋色。《雨霖铃》全词共一百零三字,与之前的小令相比算篇幅较长的词,词人就可以更加细致地叙事和表达情感,慢词的发展为后世词人提供了很好的范例,让词人们在内容与情感的表达上有更多的可能性[11]。
6. 文化象征与心理分析
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作为宋词婉约派的代表作,其深层意蕴与文化内涵可以从多个维度进行解读,下面笔者将从文化象征与心理分析两个层面入手,结合文本细节对词作进行展开分析。柳永在词作中使用了大量的自然意象,并着重体现意象的内涵底蕴。“寒蝉”作为生命周期较短的象征,其“凄切”之声不仅仅是听觉符号,还与同样存在时间较短的意象如“花”“蜉蝣”作为感时伤怀的象征。“杨柳”和“长亭”的意象运用,关于“柳”的意象最早可追溯到《诗经》,《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柳”与“留”谐音,表达人们对离别的不舍之情;“长亭”同样作为离别场景的具体象征,二者共同构建了“送别”这一文化象征符号。“烟波”和“暮霭”意象的使用还暗合了《楚辞》中“路漫漫其修远兮”,通过意象的选择与使用也映射了宋代文人对仕途前景的迷茫。此外“无语”“凝噎”等词还体现了儒家文化“发乎情止乎礼”的文化内涵,体现了宋代的市民文化对传统诗教的表现与发展。
词的上阕聚焦于现在(离别时),下阕则转向未来(离别后),这种时空的跳跃与交织为我们营造了一种双重时间维度下的伤感愁情。“对长亭晚”,一个“晚”字既点明了离别时间,又表达了词人处于“壮而未仕”的尴尬;“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表达的不仅是词人情感宣泄的缺失,也体现了词人对于文人身份认同的危机。柳永长期流连于秦楼楚馆,在“奉旨填词”的自嘲中,陷入“士大夫”和“市井文人”的双重身份的迷茫,离别场景与仕途失意相互交织,使这种焦虑借离别情境得以具象化。
7. 结语
柳永的《雨霖铃》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经典词作,因其浓厚的情感、优美的意境和精湛的艺术手法成为婉约词派的代表作之一。《雨霖铃》能够作为柳永的经典之作,其中蕴含的丰富情感远远不止表面的离别之情,这其中还包括对爱情的真挚、对身世的感慨以及对人生聚散的深刻体悟,《雨霖铃》不仅为婉约词派树立了典范,更在词体文学的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