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包X的”是近年来网络上流行的一种常见的口语表达式，如“包破防的”、“包开心的”、“包爽的”、“包哭的”等，例如：
【1】笑不活了，王爷前一秒还笃定自己就是眉林的首选，结果眉林转头就选了越秦公子，王爷包破防的！(微博2025-01-04)
【2】新年收到的礼物，包开心的。(微博2025-02-04)
【3】既然难看那就来看白色橄榄树吧陈哲远李瓒包哭的。(微博2025-02-18)
上述例子中，“包X的”带有保证义，例【3】中“包哭的”意思是两位演员的表演保证让观众感动到哭泣，但是“包X的”又不完全等同于“保证X”，使严肃的程度降低，带有一定的主观倾向，如例【1】中的“包破防的”语义除了王爷保证会心理崩溃，还带有委婉义和一定的调侃义。
根据Goldberg (1995) [1]的理论可知，构式义本身能表示一定的语法意义，这些语法意义无法直接通过其组成成分推导出来。从“包X的”的组成成分来看，动词“包”以及助词“的”，本身不带有强调和主观评价的意义，但在上述例子中，“包X的”能够表示说话者向听话者保证某人或某物能够让听话者本人或与听话者相关的事物达到的效果，其中带有说话者的主观评价义以及情感表达义等意义，这些意义无法从其组成成分直接推导出来。
因此，“包X的”是现代汉语中的一个典型“构式”。这种“包X的”表达式在口语中经常使用，但是以往学界对其关注并不多。该构式以极强的能产性和灵活性在短时间内流行于各大网络平台及现实生活，具备探讨和研究的价值。本文拟从构造特征、发展演化及功能、使用语境及相关构式的比较以及构式形成的机制与动因对该构式进行分析。
2. 构式的构造与特征
学界根据构件的成分将构式分为由实体成分构成的实体构式；由变式构成的图式构式以及由常项和变项共同构成的半图式构式[2]。与组成成分单一且具有不可替代性的实体构式不同(Fillmore, 1988) [3]，“包X的”是一个由常项“包……的”和变项“X”构成的半图式构式，具有能产性强和半开放性质的特点。学界已有较多对于半图式构式的研究，但施春宏指出，由于半图式构式同时包含常项和变项，因而在构式网络中的联结关系和方式都较为特殊[4]，因此对新兴半图式构式的研究具有一定意义。接下来将从“包”的性质、“X”的特征、“的”特征以及构件之间的关系四部分进行论述。
2.1. 包的性质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对“包”的释义有：❶用纸、布或其他薄片把东西裹起来：包书、包饺子。❷担保：包你没错儿、包你满意。❸把整个任务承担下来，负责完成：包教包会。❹约定专用：包车、包场。本文将不同意义的“包”分为包1、包2、包3和包4，四种不同意义的“包”均可以进入“包X的”结构中，但其表示的含义大不相同。例如：
【4】他再三的求我，給他辦這包果子的事情。(郑永邦、吴启太《官话指南》)
【5】恭喜庄筱婷、林栋哲同学考入上海交通大学，交给我，包放心的！(微博2024-11-12)
【6】请组织放心！你们的14天安利计划写的内容已经转交给蔡蔡……交给我请放心包完成的。(微博2024-10-14)
【7】那天坐的是我们正经理的车。今天这辆马车，是我包月的车。(蔡友梅《势力鬼》)
上述几种“包X的”表达不同的含义，都具有一定的生命力，其中网络流行最广、能产性最高以及使用频率最高的属包2，其X覆盖面积极广，不仅包括词、短语，还包括句子，接下来将从“X”的性质角度进行分析。
2.2. “X”的性质
【8】都来试试蒸菜一锅出，包好吃的！(微博2024-10-27)
【9】包不关你事的，不要对别人的嘴有太多的占有欲。(哔哩哔哩2024-8-31)
例句中，说话者使用了“包好吃的”来强调“蒸菜”的好吃，带有说话者明显且强烈的情感倾向，即对“蒸菜”的正面评价，以及出于自身对其的正向情感而向话语交际对象保证。例【9】中的“包不关你事的”，也突出了话题焦点“不关你事”，凸显说话者明显强烈的负向情感色彩。如上所述，其所表达的意义无法完全由形式或已有的构式推知，符合陆俭明(2016) [5]提出的“不可预测性”。
结合本文的考察，包1、包4的用法较为简单，使用较为固化，X的组成成分较为单一，多是表示物体名称的名词或表示时间、处所的名词。因此本文在包1、包4的“X”构造部分不做专门讨论，主要以包2、包3为主。
2.2.1. “X”为名词
当“X”为名词时，“包X的”的情况有两种，分别是表示“担保”、“负责完成”两种意思，在该构式中有名词活用或者省略的用法。
【10】丁程鑫直播涨了10万粉，包火的。(微博2024-11-16)
【11】包水的呀，简直是泛商科水课结合…… (微博2024-11-17)
【12】这热搜真没必要，美国还有女篮包金的，别太上纲上线了…… (微博2024-8-11)
【13】刘耀文玩狼人杀的时候就说了个他包狼的呀。(微博2024-3-21)
前两例是包2“担保”、“一定”的意思。“包火的”、“包水的”中“X”的词性为名词，然而其表达的意义是该词的延伸义，“火”延伸出“变得受欢迎的”的用法、“水”延伸出“水平太差了”的用法。后两例是包3“负责完成”的意思。例【12】中“包金的”，“金”是“金牌”的缩写，指的是美国女篮一定能取得金牌，完整的说法应该是“包得金牌的”。例【13】中“包狼的”指的是游戏中的一定担任某种角色，“包狼的”完整的说法应该是“包是狼的”。
如上所述，构式中当“X”为名词时，其构式义对词汇义起压制作用，构式义占优势，消除两者冲突(李勇忠，2004) [6]，因此该名词语义采用其延伸后的形容词语义或是语义扩展为谓词短语再进入该构式。
2.2.2. “X”为形容词
大部分性质形容词可以用于该构式，但是状态形容词在该构式中的使用还不普及，例如：“包白的”可以说，但是“包雪白的”就不能说。
【14】一进入拍摄，反差感包大的。(微博2024-10-22)
【15】全世界，请预约我们迪丽热巴古装大美人的慕胥辞……包漂亮的包好看的。(微博2024-10-14)
【16】宝宝你放心，包丑陋的。(微博2024-10-14)
为研究不同形容词在该构式中的使用频率，本文采用整群抽样法在新浪微博网以相应关键词进行相关搜索，取前50条语料统计其相关性，收集结果如表1所示。
Table 1. The usage frequency and semantic features of the adjective “X” in “Bao X De”
表1. “包X的”中形容词“X”的使用频率和语义特征
一般形容词 |
唯谓形容词 |
形容词X |
使用频率 |
语义特征 |
形容词X |
使用频率 |
语义特征 |
丑 |
94% |
[−期望] |
对 |
90% |
[+期望] |
美 |
86% |
[+期望] |
错 |
38% |
[−期望] |
远 |
14% |
[−期望] |
狠 |
86% |
[−期望] |
近 |
40% |
[+期望] |
稳 |
100% |
[+期望] |
勇 |
98% |
[+期望] |
多 |
50% |
[+期望] |
怂 |
74% |
[−期望] |
准 |
66% |
[+期望] |
丑陋 |
4% |
[−期望] |
烦 |
86% |
[−期望] |
漂亮 |
92% |
[+期望] |
害臊 |
2% |
[−期望] |
开心 |
74% |
[+期望] |
带劲 |
20% |
[+期望] |
难过 |
4% |
[−期望] |
可以 |
42% |
[+期望] |
如表1所示，单音节形容词在该构式中使用频率较高，多音节词使用频率较低。能进入该构式的单音节形容词中，一般形容词和唯谓形容词都有较高的使用频率，接受程度较高，多音节形容词中，表正向期望义的形容词明显高于负向期望义的词语，说明正向期望的形容词在该构式中使用频率相对更高，负向略次。在预料收集中还发现，相比较一般形容词，唯谓形容词能够进入该构式的数量较少。
根据共时语料分析可得，单音节表正向期望义的形容词更早进入该构式，使用范围更广，随着类推机制的影响逐步扩展到双音节表正向期望义形容词、单音节表负向期待义形容词，最后扩展到双音节表负向期望义形容词，如“丑陋”。另外，提及能进入该构式的性质形容词，我们不能不提及和性质形容词相对应的状态形容词，本文认为，由于“包X的”构式本身具有强调义，表一定程度义的加深，因此与其用法具有相似性状态的形容词无法进入该构式。
2.2.3. “X”为动词
结合本文的语料收集和考察，收集到的共计115条有关“包X的”语料中，有58条是“X”为动词或谓词性短语，占比最高。在网络上使用频率最高，其内容也是其他几类中最丰富的。
当X是动词的时候，可为动作动词，例如：“跑”、“走”等；可为存现动词，例如：“在”、“死”等；可为心理动词，例如：“爱”、“恨”等；也可为使令动词，例如“让”、“叫”等。
【17】刚问我弟吃不吃瑞士卷(美团优选有卖，隔天就到我弟秒回：那包吃的呀) (微博2024-11-16)
【18】参政院诸公，也未识他如何宣言，有几个包打听的人物……(蔡东藩、许廑父《民国演义》)
【19】我讨厌的人走了我也包在的。(微博2024-10-24)
根据研究发现，当“X”为心理动词时，使用频率较高，另外，心理动词充当“X”的句子多数情况是可以扩展的，例如：“包喜欢的”，可以扩展为“包喜欢紫菜的”。虽然“X”可以充当的动词较多，但也存在不太适用于该构式的动词，即形式动词，例如：“作”、“进行”、“借以”、“招致”等词。其中一部分的变形形式也可以用于该构式，例如“进行”可以说，“包在进行的”，但是多数形式动词不能用于该构式。
综上所述，经语料收集及整理发现，“包X的”中“X”以动词和形容词居多。当“X”为名词进入构式时，一般是该名词的动词或形容词延伸义，亦或是谓词性短语的缺省；当“X”为形容词进入构式时，大多是性质形容词可以进入该构式，状态形容词无法进入该构式，其演变方向是由表正向期望义的单音节形容词逐渐发展到表负向期望义的双音节形容词；当“X”为动词时，形式动词无法进入该构式。其中有一些特殊的数词用法，例如：“包零的”，也有一部分介词短语，例如：“包在此的”。但是该用法由于其具有的特殊含义，不具有能产性，仅限于数字零和一，其表示特定人群中的专业用语，在此不做讨论。
2.3. “的”特征
不同于定语标志“的”，“包X的”中“的”作为一个语气词位于构式末尾，使原本的语义表达更加委婉，也能拉进说话者和交际对象的心理距离，如：
买家：你们家包邮吗？
卖家：包邮。/包邮的。
其中卖家的两种回复中，语义相同，但语用表达上“包邮的”使话语更加轻松，说话者态度更加诚恳，再如答语“好”和“好的”对比，后者明显更加亲切、礼貌，Goffman的礼貌原则可以一定程度上解释这一现象，由于后者语素更多，使得语言表达更礼貌[7]。
该构式中，“的”的使用还体现了语言经济性原则和追求新颖表达的心理需求。如：
这本书保证好看/包好看的书 包好看的
从认知学角度来说，该构式的使用省略了中心语的结构，符合经济性原则，用最简洁的方式传递最大的信息量，同时，“的”通过引导定中结构并实现语义抽象从而满足网络语言的简洁性和传播需求。
从音韵学角度来说，“的”作为轻声词，在结构中承担弱化音节收束功能，例如“包好看的”，“的”以轻声结束，与前两字的自然重音形成“强-强-弱”节奏对比，避免语句尾音突兀，符合汉语口语的语调起伏规律。“的”通过轻声特性将修饰语与隐含中心语进行语音粘合，引导听者将注意力集中在前半段，强化“X”的语义焦点，再通过弱化收尾为语义留白。
学界关于“的”作为语气词的传统用法研究已有很多，如吕叔湘(1980)的《现代汉语八百词》[8]、朱德熙(1982)的《语法讲义》[9]以及沈家煊(1994)的《语法化研究》[10]都对此做出了详细解释，本文在此不再赘述。
2.4. 构件之间的关系
“包X的”结构较为灵活，部件之间的紧密性较弱，作为语义中心的“X”，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省略的，“包的”作为应答语出现在句尾，这种用法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作为一种表强调的口头标记。
【20】我问长生转给不给我转，他说包的呀，包转我有1000块(微博2024-11-16)
【21】我朋友：你喜欢妈妈 我：包的(微博2024-11-16)
表达的是肯定义的强调，但“包的”使用条件较多，语境依附性强，多出现在话语体中，如果缺乏预设义，则无法使用。
“X”可以省略，“的”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省略，由于“包X的”是由“包X”发展演变而来，“包你满意”、“包打听”等词已经收录进《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大部分“包X的”可以变为“包X”，然而其强调义受到一定程度的折损，“包2X的”带有的夸张义受到一定程度削弱。值得一提的是，“包X的”构式中“的”的省略语义上不发生改变，但是由于“的”语气词的特点，语用表达上会有一定的偏差。
同时，“包X的”的使用往往伴随一些语气词，如“呀”、“啊”、“呢”等。
【22】我包无敌的呀。(哔哩哔哩2024-5-17)
【23】包打小聪明的啊。(哔哩哔哩2024-5-6)
3. 发展演化、功能及使用语境
3.1. 发展演变
早在元朝时期“包”就已经出现“保证、担保”的义项，在元朝杂剧、元曲盛行的情况下，在民族融合的影响下，语音层面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的”字在句中使用的频率上升，出现了“包V的”的用法，明清时期也皆有此用法。举例来说：
【24】要在军前立下包状，你这个油嘴可包的，俺老樊恰包不的。(全元曲《徐征》)
【25】小道人道：“包你不骂的。”老嬷只得又走将过对门去。(凌鞒踔《二刻拍案惊奇(上)》)
构式是具有层次性的(郑娟曼，2009) [11]，因此在同一形式下产生的不同构式应该分层以便发现其中联系、总结其中发展规律。结合CCL古代汉语语料库以及对“包”字的追根溯源，发现其义项产生的次序如图1：
Figure 1. Evolution process of the four meanings of “Bao”
图1. “包”四种义项的演变过程
然而，其构式出现的顺序则与之不同，在古代汉语中最早出现的是“包2X的”，其次出现“包3X的”、“包1X的”和“包4X的”，由于名人效应以及求异心理等影响，“包2X的”在近年内才展现其能产性，其构式义的浮现也体现在现代汉语“包X的”使用中，与古代汉语“包X的”有差异。目前，“包2X的”使用范围还集中在特定人群中，尚未完全普及，综上考虑，依旧以图1所示顺序来讨论“包X的”的发展。
构式具有动态浮现性特征(施春宏，2013) [12]，其发展过程具有线性序列特征(蔡淑美，2020) [13]。构式“包X的”具有很强的浮现性。
以上是“包X的”在古代汉语中产生和演变的过程，现代汉语中，“包X的”是由“包X”发展而来，结合共时和历时的角度来看，现代汉语中“包X”的普及程度更深，而“包X的”目前仅出现在部分人群中，“包X”诸如“包邮”、“打包票”这样的词出现时间远早于“包X的”，因此“包X的”是由“包X”发展而来。
“包X的”较之“包X”，语义表达更为丰富，更符合当今社会人们对于多层次言外之意表达的高需求，在“包X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遵循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又出现了“包的”。
3.2. 功能
“包1X的”普及范围广，大众的接受程度较高，是“包X的”构式中较早进入现代汉语使用的那一类，“包书的”、“包头的”等是语言经济原则下概念转喻(Lakoff, 1987) [14]的结果，用功能指代事物，减少那些人们难以准确在脑海中浮现其名称的事物。其构式表达的是一种施加在某事物上的作用。
“包4X的”常出现在说话者表达对某种事物在空间或时间的占有义，是其形式义的扩大，也包含了对时间或空间范围的限制义，举例说明：
【26】福建的雨真的是包月的，一直下个不停(微博2024-8-30)
【27】统计了一下电影包场的(微博2024-11-4)
上述两例中分别对时间“月”和空间范围“场”进行了限制，如例【26】是以“月”为计时单位，表达的是：福建的雨下得很久，将近一个月，如果理解为两个月、三个月则语义不符。同理，例【27】中表示的是：买下电影院里一场电影在某一展区的全部票，空间范围是电影院的某一展区。在这一用法中，“包X的”并不具备强调义。
“包2X的”中在形式推导的承诺义基础上表示一种强调义，带有说话者的主观评价和隐性的情感表达，由于其语义演变中“包2”本身带有“保证、担保”的含义，因此整个构式的语义带有“保证能够达成某事”，再加上随着原本结构的逐渐简化，“包X的”逐渐熟语化，出现可以单独成句的用法。较为简单的语言结构表达更为复杂的意义再加上“包2”本身带有的含义，因此该构式带有一定的突出、强调义，较之“肯定”更加凸显说话者的主观评价以及主观态度，带有拉近听话者心理距离的作用。例如：
去了你会后悔的 去了你肯定后悔 去了你包后悔的
这部电影好看 这部电影肯定好看 (这部电影)包好看的
他不行的 他肯定不行 他包不行的
上述三个例子比较可知，就语义表达上来说，“包2X的”表示肯定义，带有强调突出的作用，但比之“肯定”，“包2X的”更突出一种主观表达的含义。由于“包2X的”中语用情景一般是说话者本人想推荐或不推荐某物给对方，其使用该构式的时候隐性地带有移情(Kuno, 1989) [15]，举例说明：
【28】有老师说饺子就是羊圈国足猫。笑了又哭了，包破防的。(微博2024-9-29)
【29】秋天的第一桶聚会桶！茉莉青提上头桶！包好喝的！(哔哩哔哩2024-8-24)
“包破防的”说话者带有明显的主观评价，即上文中的评价不好。并且带有很明显的负向情感表达，即令说话者哭笑不得、心里苦闷不舒服。该语境中“饺子”是说话者的宠物猫，说话者移情猫身上，并通过该构式将表达的情感义进行加强。下一例中说话者带入听话者的角度，以自身的主观评价以及对该物品的喜爱情感进行转移。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收集语料的过程中发现一部分的“包2X的”带有夸张义，从而使强调义和自身情感表达程度提升。
【30】仗着自己年轻以为自己是铁人，于是两个晚上盖了四千多个章(部分)，干之前：轻而易举的对吗？今天早上睡醒：包死的老弟(微博2024-6-17)
例中的“包死的”是为了宣泄说话者本人的情绪，结合上下文情景表达的是说话者非常累，“死”明显是夸张化的修辞表述，将作者对盖章这件事的负面情感色彩表达到极致。
值得指出的是，该夸张化的表达更多集中在负面情感宣泄的语句中，这跟“死”本身的语义色彩有一定的关系，然后结合语料，当“X”为句子的时候，共计10个语料中有6例都是表达消极义情感色彩，2例表达中性语义情感色彩，这表明与“X”为形容词时该构式的演变过程相冲突，当“X”为句子时，使用频率更高、使用范围更广的是表示消极情感色彩的句子。
“包3X的”承诺义在“包3X的”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其主观评价义一定程度上削弱，例如：
【31】包供暖的，公寓的住户都是冬天穿短袖(BCC语料库)
由“包的”发展到“包X的”，说话者的情感表达是由带有一定施加义的客观陈述演变到带有主观评价义、强调义以及承诺义的主观情感表达，在该过程中陈述真实性降低，夸张义浮现。在此基础上夸张义消退，承诺义进一步增强，客观陈述性增强。
3.3. 构式的使用语境
“包X的”使用的语义前提为：对所谈论的话题焦点，说话者预设自己较听话者更为熟悉。因此在使用中双方的信息未达成这一前提就会产生心理冲突。如话语交际对象B本身是某一领域较为资深的学者，发出类似调侃的“论文怎么写啊？很那啊”。说话者A本身是某一领域的门外汉，A接受到B传递的信息后预设B在这一领域不如自己熟悉，于是使用该构式，“包会写的”随之细致讲解每一步该如何做。这就违背了语义前提，两者就会产生心理冲突。
另外，该构式的语用主要集中在口头语中，单句“包X的”使用如果无话题焦点则必须依靠前后文语境。目前，也有一定数量的视频发布者在标题上使用该构式，隐藏话题焦点单独使用“包X的”其语用目的是吸引阅读者的兴趣，从而提高浏览量。
该构式目前还属于新兴流行语，受到年轻群体的青睐，用于口语或较为轻松的场合，目前还未步入正式语体中，未来随着使用范围的进一步扩大，存在进入正式语的可能性。
4. 构式形成的机制与动因
4.1. 形成机制
“包X的”构式的形成得益于类推机制、概念转喻以及语法动态性的作用。“包X的”是由“包”义项范围扩大而延伸出四种构式。诸如“X”为形容词的发展，可明显看出，“包X的”最开始带入那类表某种正向情感色彩的词，随后在类推作用的影响下，逐渐向表负面情感色彩的词发展。
结合历时和共时的研究手段，不难发现无论是“包”义项的演变还是“包X的”构式的发展，都能体现出词在句法层面上会产出词汇层面未规定的性质，即语法动态性的作用(郭锐，2004) [16]。在“包1X的”和“包4X的”的形成过程中，Lackoff的概念转喻理论起到了巨大作用，其发展和产生也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是语用因素结构化的结果。
4.2. 形成动因
“包X的”原是方言用法，出现于福建北部、江苏、湖南等地，在闽北方言中，如打麻将时会说“这把包赢的”，“今天包去的”等，这一用法近几年之前还处于区域性语言。
提及“包的”、“包X的”近年来在网络上的广受流行，源于新型互联网娱乐方式——直播的出现，该构式出现在一档以游戏为直播内容的节目中，因其节目中主播对该构式的使用频率升高，被观众喜爱并使用。追根溯源，该主播的家乡是湖南邵阳，而“包X的”用法也正是湖南等地一直以来的用法。
正是因为“包X的”在部分地区已有该用法，部分观看该节目的人群对其接受程度高，另一部分观看该节目的人群由于求异等心理去使用，流行于该特定群体，在互联网的传播下，其他未观看该节目的人群处于追求潮流的心理也进行使用，进一步扩大了该构式的传播范围，因该构式所具备的突出情感表达义和其使用的简单性，其用法引起大量年轻人的效仿，逐渐扩大其影响力和传播力。
5. 结语
本文探讨了现代汉语口语中常见表达式“包X的”，将其按照“包”义项的不同分为四类进行讨论，构式义分别为施加义、时间或空间的限制义、强调义和情感突出义以及承诺义，本文从发展演变、功能、使用语境、形成机制及动因等方面对该构式进行分析。另外，“包X的”也作为一种立场表达语，是一种说话者对听话者的承诺，带有说话者明确的情感倾向，是一种认识情态用法。
“包X的”作为一种新兴的半图式构式，多用于口头语及网络中，富有表现力、能产力，表达较为新颖，使用群体多为年轻人，在求异心理、从众心理等影响下，促使这一用法越发广泛。目前该用法尚出现在非正式的场合和语境中，但未来是否能进入正式语体中，还有待时间验证，不可否认的是，该构式的表现形式仍有越发丰富化的趋势，若是该构式能够随着使用频率的上升和适用范围的扩大从而出现在正式语体中，便可追踪该构式在新闻、学术文本中的渗透轨迹，从而对网络语官方化的领域做出一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