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自《提纲》问世以来，其“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地位便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焦点。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虽将哲学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拉回人间，但其对人的本质的抽象化理解仍停留在“感性直观”层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能触及社会历史的实践本质。而马克思在《提纲》中通过实践范畴重构人的本质理论，标志着哲学从“解释世界”到“改变世界”的范式革命。本文旨在从《提纲》文本出发，了解文本背后的写作背景，并且揭示人的本质的辩证结构及其现实意义。
2. 文献综述
2.1. 国内研究综述
近年来，国内学界围绕马克思主义“人的本质”理论的研究呈现多维深化态势，研究焦点从经典文本的哲学阐释逐步转向理论内核的实践转化与时代价值挖掘，形成了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根基、兼具批判性与建构性的研究范式。
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理论对传统哲学的批判性思考成为国内研究的重要起点。陈世锋等(2025)通过对比费尔巴哈人本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差异，强调马克思将“人的本质”从静态的“类特性”转向动态的“社会关系总和”，揭示了实践在消解旧哲学形而上学困境中的核心作用[1]。刘广慧(2025)进一步指出，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以“感性实践活动”为枢纽，终结了旧哲学关于人性本质的抽象争论，其突破性在于将人的本质嵌入具体历史情境与社会结构之中[2]。
然而，对于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的研究不能只局限于单一维度的文本分析，更应转向对理论内涵的多维度解析。林伯海等(2025)从全球治理视角切入，将社会关系维度拓展至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分析，为全人类共同价值提供了本体论支撑[3]。于阔(2025)从人的现代化维度出发，指出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为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主体性建构提供了方法论指引，强调个体发展与社会进步的协同性[4]。
2.2. 国外研究现状
国外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始终将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思想作为核心议题。卢卡奇提出，人的本质是在整个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得以实现的；弗洛姆在《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中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在于人本主义，强调个人作为历史的参与者具有主观能动性；萨特在《萨特说人的自由》中认为，人的本质在于自由，这种自由是在人的存在过程中通过选择和行动逐渐形成的，但他忽略了现实历史条件对人的影响和制约。总体而言，国外学者对马克思“人的本质”的解读均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由于偏离了马克思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因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3.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写作背景
3.1. 经济背景
19世纪，工业革命深刻地改变了欧洲的社会经济格局，其所引发的一系列重大变革，对马克思的哲学思想，特别是其实践观的形成与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机械化生产的引入显著提高了生产效率，从而瓦解了以农业经济为主体的传统社会结构。与此同时，社会阶级结构重塑和劳动方式的根本性变革，构成了马克思反思人类社会及其实践活动的重要前提。
随着工厂制度的建立和资本的积累，资本主义经济体系逐渐成为欧洲社会的主导力量。马克思对这种新兴经济形态的系统剖析，不仅深化了他对社会和生产关系的理解，也进一步揭示了实践与物质生活条件之间的内在关联。
工业革命在提升生产力的同时，亦深化了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阶级鸿沟与对抗态势。此种日趋激化的社会矛盾，构成了马克思社会变革思想及其实践探索的重要逻辑起点[5]。
3.2. 政治背景
19世纪中叶，欧洲政治格局发生剧烈变动，伴随工业革命的纵深推进，无产阶级(即产业工人阶级)逐渐崛起，日益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力量。在严苛的劳动环境和社会现实下，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逐步觉醒，对既有社会秩序产生强烈质疑，变革的诉求日趋高涨。马克思深刻地认识到，无产阶级的抗争不应仅仅局限于经济层面，更蕴含着重要的政治意义。这一洞察为马克思日后世界观的构建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于此历史转折之际，无产阶级改造社会秩序的诉求日趋迫切，急切地需要一种科学理论以引领其实践抗争。正是在此时代语境下，马克思的世界观应运而生，其以崭新的视野透视并指导无产阶级斗争，为其指引了前进之路。马克思的理论不仅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与运行逻辑，更关键的是，他构建了通过无产阶级革命颠覆资产阶级统治、达成社会变革的宏伟蓝图。
在此时代背景下，马克思深化了他的理论体系，构建了科学社会主义思想。他强调，无产阶级革命不应仅仅是无意识的、自发性的反抗，而应立足于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深刻地剖析，发展为一种具有明确目标、周密策略和严密组织的科学性运动。
总而言之，十九世纪中叶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蓬勃发展，对马克思的思想理论体系构建产生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该历史性事件不仅构成了马克思世界观形成的重要外部环境，更为其思想转型提供了根本性的驱动力，也为马克思的人本思想的产生提供了政治方面的条件。
3.3. 思想背景
首先，马克思的哲学思想经历了从青年黑格尔派到批判费尔巴哈的转变，19世纪40年代，德国哲学界处于黑格尔解体后的思想动荡中。黑格尔哲学以辩证法为核心，但其体系最终导致其向普鲁士国家妥协，而青年黑格尔派，代表人物鲍威尔、施蒂纳等人虽然批判宗教，但他们的思想却无一不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思想泥潭中，他们希望用自己的仅仅只用他们自身的思想理论去批判并且试图改造社会，这表示着他们脱离了现实的政治经济基础。
其次，费尔巴哈通过《基督教的本质》打破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将哲学拉回唯物主义，但其人本学仍停留在“直观唯物主义”层面。他仅从自然属性理解人，忽视社会关系与实践的能动性，将人的本质抽象为“类”(如爱、理性)，未触及现实社会的阶级矛盾与异化根源。马克思在《提纲》中批判其“不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认为他未将感性理解为“人的感性活动”，即实践[6]。
最后，马克思的思想还受到了同时代哲学家们的影响，也为马克思《提纲》中的人本学思想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础。马克思受到赫斯和施蒂纳的哲学的影响，赫斯提出“行动哲学”，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但其理论缺乏对经济关系的分析。马克思吸收其能动性思想，但将实践置于社会生产与阶级关系的具体语境中。而施蒂纳在《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中批判费尔巴哈的“类”概念，认为其保留了宗教式的抽象性。马克思虽不认同施蒂纳的极端个人主义，但其批判促使马克思更彻底地否定费尔巴哈的抽象人性论。
4.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人的本质的基本内容
4.1. 人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
首先，马克思在《提纲》第一条就指出费尔巴哈专注直观没能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实践。提纲第一条提出，旧唯物主义只关注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强调客观性；唯心主义抽象发展能动的方面，过于强调主观能动性。基于此，马克思提出应将人当作现实的主体，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对象、现实和感性，不应该把它们理解为僵死不动的、直观的形式，而是“把他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7]。
其次，相较于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传统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将实践活动狭隘地理解为一种受卑劣商业利益驱动的个体利己行为，并认为这种实践模式无助于实现人的自由解放，反而强调唯有根植于人性的变革才能推动社会进步。尽管费尔巴哈并非全然无视现实中的人类活动，但他却过度放大了社会个体行为中的利己主义倾向，进而全盘否定实践的积极意义，转而以一种感性直观的方式审视世界。他未能充分认识到作为整体的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践所具有的历史进步性。传统唯物主义者忽视了实践的意义，而马克思主义则将人放入实践中去进行考量。
马克思主义哲学将实践维度引入认识论研究，深入剖析了认识的真理性判据问题。马克思明确指出，思维的真理性必须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加以验证。人类不仅要客观地认知世界，更要积极地改造世界。对世界的客观认识并非来源于主观臆想，而是在改造世界的实践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所以，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在实践活动中的，认为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根本途径，任何脱离实践的检验，认识的真理性都将会失去根基。实践作为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基础。若抛弃实践，将直观感受作为认识的出发点，并在纯粹的思维层面讨论真理性，则会陷入唯心主义的泥潭。
4.2. 人是现实社会关系中的人
首先，马克思对于人是现实社会中的人在《提纲》第一条就已经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8]。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宗教观进行了深刻批判，并指出人的本质不能离开社会关系和实践去理解，强调了不能把人的本质看成是抽象的“类”，而是应当把人的本质放到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去理解。特别需要注意的是，社会关系中最基础的关系是生产关系，人的本质不能仅放到哪一种或者哪几种社会关系中去理解，而是需要把人的本质放到以生产关系为基础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去理解。
其次，马克思对人的本质探究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将人的本质置于社会关系的视角之中进行考察的过程，事实上也是对人的本质社会化、生活化展开的过程。“因为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联系，所以人在积极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所以，现实的人无非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人格化，而他们自身所存在和表现出的所有的性质，均取决于其所生活的物质生产条件下所产生和建立的社会关系[9]。
最后，马克思在批判费尔巴哈将宗教本质归结为人性问题的基础上，进一步阐明人的本质在其现实维度上乃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他批判旧唯物主义脱离实践，将人视为恒定、孤立且抽象的个体，从而忽略了人的个性和社会属性。马克思基于科学的实践视角，强调必须在实践活动中理解人的本质。人们在实践活动中生成各种社会关系，而这些社会关系的总和共同塑造了现实社会中的人。
4.3. 人是具体的人
《提纲》强调了人是“具体存在”的这一论断，此处的“具体”是相对于抽象化、虚构化等概念而言的。
首先，所谓“具体的人”，是指那些为了满足物质生活资料生产的需求，从事劳动生产活动的人，这与脱离现实生活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人的“具体性”正体现在其劳动生产活动之中。在生产活动过程中，人所具有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得以在现实世界中统一融合，而这种统一融合的最高体现，则是在共产主义社会中，生产活动成为实现自我价值与需求的途径。
其次，“具体的人”也指代那些随着生产关系和社会形态的演进而不断变化发展的人，人的“具体性”亦体现在这种变化之中。具体而言，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人群的实践活动都具有不同的内涵与形式表达，因此实践是动态的、具体的。社会生活的本质在于实践，社会关系正是在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的，而人的本质则可以理解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因此，社会生活、社会关系以及人的本质并非一成不变的静态存在，而是在历史进程中不断演变的具体事物。人存在于特定的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之中，这决定了人的“具体性”特征。
5.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人的本质在历史上的地位
首先，马克思在《提纲》中关于人的本质的理解终结了以往的抽象人性论，回顾以往的关于人的本质的哲学思想，费尔巴哈虽然批判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但是费尔巴哈仍将人的本质归结为“类”即爱、理性，这种脱离社会历史的抽象普遍性，爱和理性是人的自然属性，体现了费尔巴哈强调了人的自然属性，但却忽视了人的社会性和实践性，人缺少了“动”的方面，只剩下了“静”的方面。而马克思在《提纲》中第六条所提出的“人的本质上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0]。将人从观念的存在拉回到了现实的存在，强调了人的本质是与实践和社会的相互互动中生成的，人的本质不再是被预设为某种固定的属性，而是一种动态的、历史的具体的存在。
其次，《提纲》中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是马克思构建历史唯物主义的起点是哲学史上的一次革命性的突破，它标志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传统哲学的分界线，终结了德国古典哲学对于人的本质的抽象化的理解，奠定新唯物主义的基石，这一论断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的重要基石之一[11]。它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所理解的人，是处于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具有社会属性的人，为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角度去理解人类社会和历史发展奠定了基础，使唯物主义真正贯彻到了社会历史领域。早期马克思受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影响，但《提纲》通过批判费尔巴哈，实现了从“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的转向[12]。这一转向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发展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命题：“现实的个人”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和物质生产活动中的存在。
《提纲》中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还揭示了历史发展的动力主体，《提纲》中明确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揭示了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人通过实践活动不断地创造和改变着社会关系，推动着历史的发展。这为唯物史观关于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是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观点，提供了具体的、现实的主体基础，说明了历史发展的动力不是外在于人的神秘力量，而是人自身的实践活动以及在实践中形成的社会关系。
最后，《提纲》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还给人们指引了人类解放的方向，为科学社会主义指明了人类解放的方向，即通过改变不合理的社会关系，消除阶级对立和社会不平等，使每个人都能在自由、平等的社会关系中实现自身的全面发展，最终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一理想社会，对现在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也提供了一些指引。
6.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人的本质思想的当代价值
6.1. 有利于全面理解和贯彻“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
首先，随着人类社会生活不断向前发展和人的自主意识的不断提高，美好生活的内容更加具体和丰富。马克思强调人的本质的存在状态，其实就是现实的人的实际生活过程的展开，把人的现实的实际生活过程置于当代视角之下来考察，便是指当下人民群众为实现自身需要而努力奋斗的过程[13]。美好生活需要仅仅停留于理想或追求的话，便无法实际改变人的生存状态，不落实到现实的社会活动之中的设想结局只能沦为空想。
其次，实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质便是要满足人的现实需要，“美好生活”内容的定义是由人民群众历史的、现实的、具体的需要所界定的。当人民群众的物质需要迫切之时，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便在于创造和生产出能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财富；而当人民的精神需要上升为主要需要时，实现美好生活的切入点便在于要创造出满足人民群众所需的精神财富。只有因时因势因地关注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不断关切人民群众的正当利益，人的发展才能真正得到实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真正得到有力的回应。
最后，马克思“以人为本”的理念在当代中国也能很好地体现出来，在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进程中，我国应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核心价值取向，回应人民对幸福生活与美好未来的热切期盼。“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了其在现实生活基础上对未来理想状态的希冀，这种期盼不仅涵盖物质层面的改善，也包括精神层面的丰富。满足人民群众物质与精神需求的过程，实质上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实践过程，在社会性劳动中促进人与社会的深度融合。因此，社会经济发展应始终以人民诉求为导向，尊重人民意愿，积极回应人民呼声，切实维护、发展和实现人民群众的现实利益，保障其合法权益。
6.2. 有利于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首先，马克思的人本思想还有利于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马克思的人的本质理论认为现存的社会关系是人自觉改造世界的结果。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符合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的内在逻辑。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提供了本质、价值和动力等方面的理论支持[14]。当今世界，各个国家之间的联系与交往日益紧密，各国、各民族、各地区在交流与合作中，形成了全人类共同选择和构建美好未来的愿景。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中国顺应了世界的趋势，以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为基础，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体现了中国智慧、中国胸怀[15]。这是中国为解决世界性发展难题所作出的积极努力，彰显了新时代中国强烈的使命担当。
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人的本质表现为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15]。这一观点强调了人类的共同性，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思想基础。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历史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时，应该认识到各国、各民族之间存在深刻的历史联系，倡导全人类共同价值，避免过于片面地看待问题。马克思主张通过废除私有制建立一个没有阶级分化的社会，进而实现共产主义，构建一个更为公平和平等的世界。
7. 总结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不仅是对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更是对于我们现代建设社会主义提供指引，并且为我们国家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建设更加美好的社会主义国家提供了理论基础。其对于人的本质的当代价值体现在对个体自由的尊重、社会公正的追求。在当代社会，马克思的这一思想不仅仅是理论工具，更是实践指南，为建构更加人性化、可持续化的社会提供了哲学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