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中以德国的现实社会作为认知对象,以对德国“颠倒世界”的批判作为一切批判的前提([1]: p. 3),展开以认识与实践的四次辩证运动为条件,以四次批判为结果的论述。认识与实践的辩证运动表现为从实践到认识,认识再到实践,随之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而批判则是每一运动阶段的结果,在批判中深入对对象的探析,在探析中明观研究对象的本质,以此为事物下一阶段的发展方向开辟新道路,二者在理论形态的发展上共同促进事物的发展。马克思在四个阶段即四个运动和四个批判中,呈现出在认识与实践、批判与被批判交互作用下共同推进事物认识发展的思维向力和实践立位,表明以哲学为头脑,以无产阶级为心脏实现德国社会的彻底解放,实现德国人真正成为人。
2. 认识与实践的四次运动和四次批判
在《导言》中,马克思以德国社会现实世界为观察对象,以对德国旧思想的批判为出发点,通过在认识与实践的双向互动中实现四次批判,在初始阶段的互动和批判中发出对德国问题的叩问,在第二和第三阶段中渐述对德国问题的过渡和进跃,在最后阶段实现对德国问题的解答。以此,实现认识与实践的双向发展的路径拓宽和延伸,实现批判与被批判的对象化的深向,在两个实现上阐明德国彻底解放的道路和对象。
(一) 认识与实践的四次运动和四次批判发展的四个阶段
1. 从实践到认识展开对德国“颠倒世界”的批判
马克思在实践基础上对受封建专制制度和旧思想压迫的德国社会进行分析,在深入分析中形成对德国问题的认识,完成了由实践走向认识的第一步。在《导言》中,马克思开篇提出对德国旧思想批判的必要性,阐明德国以解除人民思想上的禁锢为必要,才能进一步对现实世界进行改造。
在这一阶段,马克思对德国“颠倒世界”的认识分为以下六点。其一,理想与现实世界的矛盾性,体现其虚幻性。德国为人民构想的美好世界与其在社会现实中的实践存在矛盾,一旦矛盾的现象在现实中出现,理想世界便会沦为一片废墟。其二,用旧思想统领人的精神世界。渴望在旧思想中得到救赎的人民,最终找到的也只是自身虚幻的想象,而这种想象正是他们所渴望的,最终将虚幻世界的实现认知为现实世界的实现。但现实对人民来说反而变成一种虚幻的东西,人民放弃在现实中进行自身和社会的改造而麻痹于虚幻世界。其三,主体性的颠倒。人是现实的人而非抽象的人,旧思想是人创造的产物,但却意图鲜明地剥夺人的主体性,成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反对人自身。其四,“颠倒世界”使人丧失自主自觉性。马克思指出,“颠倒世界”是还没有获得自身或已经再度丧失自身的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觉([1]: p. 3)。这两种情况都是没有人的自主自觉性状态。前者这种未获得的状态便是还未形成自主自觉就在虚幻世界中表现已失去,而后者则是在出入现实世界与虚幻世界之间选择抛弃人的自主自觉性。其五,在精神世界中解决现实问题。颠倒的意识能统领人的精神世界无非是将现实里的苦难带到了精神世界并以精神的方式解决,精神世界的完成非现实世界的完成,现实的苦难仍然是现实的苦难,而虚幻反映的消灭却得到现实的表达[2]。其六,破灭虚幻世界的现实途径。精神世界中的苦难是现实苦难的虚幻表达,在现实世界中的苦难有其存在的根源性并对人民追求幸福的道路上造成障碍。只要解决现实中造成苦难的根源,“颠倒世界”中反映的虚幻苦难也就不复存在,而批判这种颠倒的意识也就成为对现实批判的起点。
马克思在现实世界与虚幻世界的比照下形成对“颠倒世界”的深刻认识,对其进行立场鲜明的批判,进而得出批判“颠倒世界”是一切批判的前提的结论,完成由实践到认识的逻辑过渡。在此过程中,马克思在现实世界中提取到的大量感性材料在理性思维的梳理中形成对现实世界的充分认识,在认识中形成对社会问题的高度概括,为下一阶段中由认识到实践的过渡提供了认识基础和研究方向,也为马克思走向对德国现实制度的批判铺平道路。
2. 从认识到实践展开对德国制度的批判
马克思在完成对颠倒意识的批判后,强烈意识到对意识的批判只是起点,深植于意识背后的德国现实制度也应被批判。马克思在现实社会中对德国社会进行深入分析,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其一,德国社会制度的落后性。这种落后的制度带来落后的社会并且处于时代错乱之中,此种时代错乱正是由于在周边各国都已进行资产阶级革命的情况下,德国仍处于落后的封建社会。德国社会现在所经历的无疑是其他国家已经经历过的重现,即使革命的号角已经吹响但对于正在经历的德国来说,仍然是不可想象的,仍然是要以坚定的态度去维护的。针对德国社会的落后性,两种派别的人有着不同的主张。一面是保守的历史法学派,他们认为德国目前所处的社会制度是合乎历史的,是必须被维护的,坚决反对革命。而另一面是积极的革命者,但他们反对进行资产阶级革命而要求在原始社会中实现德国的解放。这两种错误的观点都表现出阶级局限性。在此,马克思提出“向德国制度开火”([1]: p. 6),即对德国制度进行批判。德国制度虽落后于资本主义制度,但依然必须进行目的鲜明的批判。这种“批判不是头脑的激情”,而是“激情的头脑”([1]: p. 6),是基于社会现实所做出的批判,而非头脑的臆想。批判作为一种手段揭露德国社会制度的落后性,是必须消灭的对象,而这也是批判的最终目的。
其二,德国社会的阶级性和不平等性。“社会无止境地继续分成各色人等”并处于相互对立的状态([1]: p. 6),阶级之间分化严重,社会资源分配严重不平等。极少数的统治者占有多数的社会资源,拥有大量的社会财富,而占人口多数的被统治者则被视为且自视为“特予恩准的存在物”受到统治者无情的剥削和压迫。针对此种社会现实,马克思指出这种批判“在于给敌人以打击”([1]: p. 6);在于使德国民众觉醒并深刻意识到自身的被压迫和被剥削,激发人民进行革命的勇气以满足人民的需求;在于对德国社会各个领域进行解析和批判。
其三,批判德国旧制度的意义。对于德国社会制度的批判与现代国家制度的发展具有积极意义,“德国现状是旧制度的公开完成,而旧制度是现代国家的隐蔽缺陷”([1]: p. 7)。德国已具有成熟而落后的社会制度,而在现代国家的社会制度中不可避免残留着旧社会制度的影子,因此批判德国的旧制度便是批判这些国家的过去和现存制度中的旧社会顽疾。其他各国也能从批判中看到自己的历史在德国得到重演,而重演的历史必使他们深思。
其四,德国旧制度灭亡的必然性。历史的发展是必然的,德国制度的灭亡也是必然的。德国的社会制度只是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在经历过阶段性的发展后最终实现灭亡。“当旧制度本身还相信而且也必定相信自己的合理性的时候,它的历史是悲剧性的”([1]: p. 7),这种悲剧性是旧制度无法随着时代和实践的发展而消灭所带来的,但历史不会因为旧制度的相信而停滞,其中体现为旧制度的保守性和落后性。“当旧制度作为现存的世界制度同……因而旧制度的灭亡也是悲剧性的”([1]: p. 7),新制度与旧制度更替之时,旧制度阻碍世界历史的发展而新制度促进世界历史的发展,因此新制度必然战胜旧制度。
其五,德国对于时代问题的滞后性。“工业以至于整个财富领域对政治领域的关系,是现代主要问题之一。”([1]: p. 8)马克思在这个问题上将英法两国同德国进行比较,英法两国的问题是政治经济学或社会对财富的统治,而德国却是国民经济学或私有财产对国民的统治。在这个问题上英法两国正是要消灭由此带来的垄断问题迈向下一个社会形态,而在德国却还处在发展垄断和形成阶级冲突的状态。这充分说明德国相较于英法两国在时代问题上的滞后性。在从认识到实践的阶段上,马克思从对颠倒意识的总结中将目光投向于德国的现实社会,在对其的现实考察中充分批判德国社会制度的落后性,为在落后性中进一步探析其深层次根源奠定理论基础。
3. 从实践到认识展开对德国哲学的批判
马克思基于对德国现实社会的分析和批判走入由实践到认识的又一阶段,在这一阶段上马克思对德国理论渊源——哲学上的认识更为深刻,也进一步凸显德国的现实社会与思想世界之间的矛盾性,进而对德国哲学进行批判,在批判的过程中形成对“实践”的认识,提出“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的论断([1]: p. 11),深思如何实现德国的彻底革命。
在对哲学的认识上,马克思提出“德国的哲学是德国历史在观念上的延续”([1]: p. 9),当对德国哲学进行批判之时,就已经接触到时代问题的中心。德国的哲学有着同其他国家不同的性质。在进步的国家中,哲学与现有的国家制度是分裂的,表现出哲学的发展落后于国家的发展,哲学为国家所服务。但在德国落后的制度的现状中诞生的哲学在观念上却是同资本主义制度表现出批判式的分裂即对德国现实进行观念上的批判,德国哲学的发展远超于德国现实社会的发展,表现如此的矛盾性。在认识到实践中去批判德国落后的社会现实并不意味着批判的结束,还应该继续在实践到认识的环节中去批判德国的哲学,德国的历史不能仅仅局限在对社会现实的否定和对观念的抽象实现。德国哲学中已体现出对落后的现实制度的批判性,而在哲学中形成的新制度在先进国家中已实现。德国的实践政治派错误地仅仅停留在对哲学的否定上,而对哲学的否定只是一个开始而不应该是结束。对德国哲学的认识仅仅在于低于对德国现实的认识,将哲学当作为实践服务的工具,而非作为指导实践的认识工具,没有把哲学归入德国的现实性中。哲学存在于德国人民头脑中的意识是来源于社会现实,反映社会现实。这种意识同样具有反作用,同样能指导人对社会现实的萌芽的形成。如果没有将哲学视作现实指导的理论工具,使哲学带有现实性,便不能消灭哲学。哲学的理论政治派认为哲学是同现实世界批判的斗争,但仅仅对现实世界持有批判的态度,而对于自己的哲学视为非批判。在哲学里,要么只停留于得出哲学的结论,要么将别处的成果非批判性地直接用以结论。对于这些搭建的哲学体系以及得出结论的正确与否只能通过哲学的否定才能得到。仅仅停留于思辨上的哲学而不成为现实的哲学,哲学无法被消灭,而不消灭哲学,哲学也就不能成为现实。
德国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在黑格尔体系中得到了完美呈现,而对其的批判,既是对物质的批判,也是对意识的批判。在这种思想体系中最为进步的核心应当是思辨的法哲学本身。如果在德国出现仅仅靠抽象的思想体系便形成现实的彼岸世界,那么,正是因为有忽略现实性的人,只凭借抽象便实现整个现实世界且得以满足的人,才会有这样思想的诞生。德国虽然思考临近各国发生资产阶级革命的事情,但它对自己国家的现实却认知不够。德国的国家制度的现存状态是旧制度发展的顶峰,而基于思想之上的德国的国家哲学的现状,则是对于现代国家反映式的批判。对于德国思辨的法哲学的批判只有在现实中才能完成,即通过实践来解决。
马克思形成了对实践的认识并认为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实现哲学的消灭,完成时代课题的解答。对于德国制度落后但哲学超前的现实,要实现将德国提升到世界历史最近的历史任务进程中或者说自觉承担共产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任务中,必然要以“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为前提([1]: p. 11)。思想上批判不能代替革命实践,现存于社会现实的物质力量只能用同样形式的物质力量来毁灭。哲学指导人去改造物质世界,从而使精神力量转化为物质力量,而这种精神力量是需要被人所掌握的以真理性为前提,以此实现人的高度的革命。这种抓住人的本质的革命是现实性的革命,人的本质是人本身就是人,是现实的人。德国的理论中蕴含着革命的彻底性,因此这在理论上使实现人的高度的革命成为可能。在过去德国对于理论的革命集中体现为对颠倒意识的改革,其改革的领军人物——路德,虽然破除这种意识的形式,但却使得这种意识更内化更隐形,而非外化的显性的存在,以此在真正意义上依然是不彻底的。对于德国的解放而言,不应停留于对颠倒意识进行批判或形式上以获取利益为目的的收缴,而应进行彻底的、根本的解放,实现把一切关系归还于人的革命。这种彻底的革命,不仅需要思想上的主动性,还需要其他的被动因素——物质的准备和社会现实的需求。社会现实呼唤有这样一种思想,而思想也能符合这样的社会现实,实现一种双向互动。
德国的理论已然,而现实却未然。彻底革命是彻底需要的革命,而需要是有前提和基础的,这些方面在德国现实上还不具备。但是如果只是作为思想的参与者进入到各国的发展之中,而没有积极投身于本国实践,就能看到发展的困难与不易,并不能共同分享这胜利的果实,自然也无法得到胜利的回报。这种观念抽象参与的痛苦正是这种抽象的活动带来的,沉浸于抽象的世界只能带来抽象的痛苦。因此,当欧洲处于解放之时德国的思想发展早已预测到,但现实的解放却与德国无关。
马克思通过对德国哲学这一核心的问题的分析,说明德国的哲学是具有彻底性的可能,但还缺乏与现实相结合的思考,以此提出在德国实现彻底革命上首先要实现思想上的彻底革命,从而对德国哲学进行批判。这一过程为从认识到实践的环节中革命对象和革命道路的提出和对德国社会的批判发出先声。
4. 从认识到实践展开对德国社会的批判
在基于对德国哲学的批判的基础之上,马克思对于德国社会的彻底革命形成一定认识,认为在德国进行彻底的革命除了思想上的批判外还需要被动因素,而这些因素德国还不具备。因而,马克思继续对德国的社会历史发展进行三个方面的纵向分析(包括各邦政府和社会阶级),对法国的革命斗争进行两个方面的横向比较研究(包括革命主体的社会地位、解放的实现路径和政治思想),对德国社会的落后进行坚决批判,在实践中寻找德国解放的实际可能性。最后,提出革命对象在无产阶级,革命道路在共产主义道路。
在这一环节,马克思先对德国的社会发展历史进行纵向分析。首先,在各邦政府发展方面进行分析。德国各邦政府所制定的一些制度同德国的现实社会关联不够,政府采取盲目吸收来自其他国家的先进成果同德国本身旧制度杂糅在一起的措施。随着其他各国社会历史的发展,德国也就此吸收越来越多的超越它本身现状的部分。因此德国制度是糅杂在一起的制度,是不加以分辨和不依据现实所承担的一切。德国的制度存在着代表特定阶级利益的缺陷,这种缺陷也是当代政治普遍存在的缺陷。如果不摧毁普遍的缺陷,那么德国的现实也得不到改变。在这个方面上,摧毁特定阶级的利益而实现彻底的普遍人的解放才是德国真正的解放,那些代表特殊阶级利益且不动摇根本的革命则是乌托邦式的梦想,是局部的、不彻底的解放。这种乌托邦式的梦想的基础是社会的某个阶级完成历史的任务解放自己,从而普遍解放社会,这样解放而来的社会就都处于这个阶级的统治之下,凝聚于特殊阶级的利益。而对于彻底的革命和人的普遍解放而言需要有一定的前提和基础,这种前提和基础就是在革命的契机下有代表社会整体利益的群体。在此时,阶级的需求和代表的权利不再是阶级本身的而是社会的,同样只有代表整体社会的权利,这个阶级才能要求实现普遍的统治。而这一实现解放的阶级在政治权利上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为革命和统治服务,这个过程单凭拥有革命家精神和理论自信是不够的,还要使之体现为人民革命与阶级解放的一致,体现为两个阶级之间尖锐的对立和矛盾。这种对立与矛盾表现为阻碍社会发展的普遍障碍,而解决这种普遍障碍之后表现出来就是普遍的解放。其次,对德国的社会阶级进行分析。在德国的现实社会中,实现彻底解放的阶级所具备的不仅有彻底的批判精神,更需要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掌握物质力量以此来进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体现“我没有任何地位,但我必须成为一切”([1]: p. 15)的气魄。道德和忠诚存在于德国的各个阶级中表现为有节制的利己主义,这种利己主义内含的狭隘性不利于阶级的革命斗争和社会更长远的发展。因此,当德国革命发生的时候,并不是存在于各个领域的压迫爆发的时候,而是动摇德国社会的根基——利己主义之时,人民带着特殊的利益要求同其他领域站在一起,以此革命凝聚起群众的力量进行革命。由于德国意识的先进性,“以致一个阶级刚刚开始同高于自己的阶级进行斗争,就卷入了同低于自己的阶级的斗争”([1]: p. 16)。德国的历史发展明晰了这样一个事实:德国的阶级内部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都在发生着斗争。当封建专制内部进行斗争时,资产阶级同封建阶级的斗争也在进行,而无产阶级也开始了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以道德自信为基础的德国中等阶级依然在斗争中持保守态度,这种道德自信显然在斗争中是不合时宜且陈旧过时。随之,马克思再对德国与法国的革命进行横向比较研究。法国与德国的革命情况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在革命主体的社会地位上,对于法国而言,拥有社会地位是掌握话语权的必要条件,以社会地位实现革命夺取胜利。而在德国,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承担着建立新社会制度的历史使命。
其次,在解放的实现路径上,法国的全部自由是由逐步解放而来的,每个阶级在历史的进程中依次承担着解放社会的使命,从而少部分人的解放带来了全部的解放。而在德国,这种逐步解放是不可能的,正因为这种不可能,才有可能进行彻底的普遍的解放。再次,在政治思想上。法国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将所处阶级的利益需求作为整个社会利益需求的代表,因此解放者存在于法国的各个阶级,也在每个阶级上进行过渡。直到最后,由这样的一个阶级为实现整个社会的解放创造出了条件。而在德国,社会现实中缺乏精神世界的指导,精神世界缺乏现实的基础。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阶级如果不是迫于地位、物质和阶级压迫,整个社会是不会出现普遍解放的需求和力量。以此,德国的社会现实决定了德国的革命对象在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是一个特殊的阶级,其承受着整个社会最普遍的苦难和不公正,因而他们的利益需求是最普遍的,是最能代表人民大众的利益需求,除此之外无产阶级并无其他特殊的利益需求。是以,无产阶级将集中起整个社会的革命力量消灭一切带有特殊阶级利益的阶级,而无产阶级也只有消灭一切阶级才能在最后彻底解放自身,实现整个社会的自由和解放,实现人的复归。德国的资产阶级兴起的工业运动造就了贫困的无产阶级,无产阶级的产生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由于资产阶级盲目追逐利润,无限制地对工人进行压迫和剥削,人为地造成工人的贫穷。无产阶级的到来预示着世界现存制度的解体,这也是无产阶级存在的历史使命。同时,“无产阶级要求否定私有财产”([1]: p. 17),这是以私有财产的特殊性质为前提的,这种特殊性质来源于资产阶级的剥削和无偿占有社会财富。因此,私有财产是无产阶级的消灭对象,带有私有性质的私有财产是无法在无产阶级所建立的新世界中存在的。在德国社会,无产阶级将走上革命的道路建立没有剥削和压迫的共产主义社会。
在这一阶段中,马克思根据德国的社会现实和德法两国的对比分析,对德国的社会进行批判,在批判中找到德国进行彻底解放的现实道路在于无产阶级。这一深刻认识将为下一阶段的认识与实践的统一、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打通理论通道。
3. 认识与实践的统一,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
在《导言》中,马克思对于德国的现实发展的分析在认识与实践的四次运动和批判与被批判的四次批判中明晰德国实现彻底解放的使命承担者在无产阶级,实践道路在社会主义革命。德国的彻底解放是实现德国人向真正人的转变的必由之路,而德国的彻底解放是在根本上进行革命,这个根本的前提在于摧毁一切奴役人的制度,把属于人的关系归还于人;根本的对象在于消除特殊阶级利益而集中起全社会的革命力量的无产阶级手中。除了解放的对象和道路外,马克思还提出解放的方法论在于将“物质武器”同“精神武器”相结合,将哲学的“头脑”和无产阶级的“心脏”相结合,以两个结合进行德国的彻底解放,体现马克思论述《导言》的逻辑闭合和理论升华。
(一) “物质武器”与“精神武器”相结合,“头脑”与“心脏”相结合
1. “物质武器”与“精神武器”相结合
“物质武器”与“精神武器”的结合是指“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1]: p. 17)。在这一论述中,无产阶级在社会阶级中是先进的阶级,在物质世界中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但先进的阶级还需要先进的、彻底的思想——哲学的指导,用哲学来指导其社会实践,也需要精神世界——哲学的指引转化为物质力量对物质世界进行改造。哲学表现为先进的思想和时代的精华,但仅仅停留于精神世界而失去现实世界的物质力量,是不能实现对物质世界的改造和推动现实社会的变革,而掌握现实世界的物质力量需要彻底的、先进的理论。在德国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中,德国的哲学相对于德国的社会表现出超越性,因此将“物质武器”同“精神武器”相结合,实现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良性互动,完成认识与实践的统一,成为德国社会变革的需要和前提。
2. “头脑”与“心脏”相结合
将哲学的“头脑”[3]和无产阶级的“心脏”相结合是指“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 ([1]: p. 18)。“头脑”为思想的主导,说明在解放的实践中,需要以哲学作为思想上的引领,用先进的理论武器武装头脑来指挥实践中的解放运动。而“心脏”作为行为的主体,在实践中承担着改造现实社会的使命,是实践活动的物质承担者。“心脏”与“头脑”缺一不可,丧失任何一个都将失去解放的可能,因此必须要将“心脏”和“头脑”统一起来,在现实社会中进行根本的革命。这两个结合不仅是认识与实践的统一,还是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
(二) 实现认识与实践的统一、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
首先,在认识与实践的统一上。马克思对《导言》的著述先后经历了从实践到认识,再从认识到实践的两次双向互动,最终实现对德国问题的解答。每一次的互动都比前一次更接近于问题的核心,以完整剖析出结论为结束。认识源于实践,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在事物发展中形成创新认识,为实践指明道路与方向[4]。认识是实践的动力源泉,新的认识在新的实践中进行检验并发展更新的认识[5]。二者在双向互动中实现有机的统一。其次,在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上。马克思在《导言》中分别对宗教、德国制度、德国哲学和德国社会进行四次批判,每一次批判都是对前一次批判的回复和递进[6],在最后一次的批判中体现出“物质武器”与“精神武器”相结合、“头脑”与“心脏”相结合的深刻内涵,实现理论发展的递进。最后,马克思在《导言》中基于对德国现实的分析,实现认识与实践的统一和批判与被批判的至一,提出哲学与无产阶级的辩证关系,在现实道路上提出德国实现彻底的解放的唯一可能性。
4. 结语
马克思在《导言》中对德国社会的旧思想、旧制度等所做出的深入探析,贯穿着马克思的思维逻辑发展链条,形成了以实践–认识–实践为逻辑导向的两次双向互动的外围内容和以四次批判为中轴的内容走向。经过每一阶段的过渡,最终实现对德国社会问题的解答,指出在实践基础上无产阶级与哲学共同作用实现德国的彻底解放。《导言》中对德国现实问题的理论发展为观察当今世界的时代问题和解答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提供思想依据和逻辑梳理,为现实社会更好地发展提供有力的思想武器和实践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