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ting Lake
1. 引言
长江出三峡自湖北省枝江市至湖南省岳阳市城陵矶称荆江,是长江中游上江段。有关荆江历史的研究文献较多[1] [2],现代学界主流观点认为今荆江形成于晚更新世,河道走鄂境,至今不曾有过变迁[3]-[5],从而使明、清之际学界的“荆江入湘境,走澧水、洞庭湖,出岳阳”的学术观点淡出学界。
根据《禹贡》等文献记载和前贤研究成果[6]-[11],实地勘考认为,自江口三角洲成陆,荆江曾经先后三次向三角洲两岸变迁,其中第二次变迁是大禹改道入湘境。
2. 荆江河道第一次变迁
荆江第一次变迁,大约在全新世早中期。关于地理方位,古文献所载方位与今实际地理方位存在很大误差,例如《水经注》所载枝江:“北据大江,江汜枝分,东入大江”。“东入大江”指今荆江,实为南或东南流向;“北据大江”实为东北、东流向。本文均按照古文献方位叙述。
通过查阅资料,可以判断出:荆江第一次变迁,其河道自枝江县西,向东北流经今荆州市北、楚郢都南、潜水、入汉水。依据如下。
2.1. 江水分走三角洲两岸
从地貌变迁看荆江第一次变迁。随着长江口三角洲成陆,导致江水分走三角洲两岸。据《水经注·江水》载:“此洲始于(今枝江市)枚回洲,下迄于此(今沙市),长七十余里。”长江主泓发生了变化,进入三角洲分流阶段,其水系发育,但河道非深显浅,且多向三角洲两岸溢流。据《后汉书》载:“江陵有津乡。”江陵:周庄王八(前689)年,楚文王徙都于郢,长达400多年,其宫殿台榭遍布江陵全境。津乡(今沙市市)属于地方基层行政单位。《左传》庄公十九年楚国军队“大败于津(乡)。”这说明三角洲早已被开发,江陵、沙市二邑聚落已经形成。其水流形态再度发生变化,进入了统一河床阶段。三角洲顶托左岸是郢都至汉水之间的洼泽地,加上水体只能限出云梦泽湖盆北缺口,当长江主泓第一次变迁自然选择了此流路,即文献所载的“扬水”。
2.2. 有故道可考
枝江是长江出三峡后第一个平原地貌县。西汉置县,因长江至此“分枝为二江”而得名“枝江县”。其实“枝江”一词记载了荆江由第一次变迁而来的河道和第二次再度变迁的其事和其分叉地点。但其分枝具体地点,主、支流之别,名称演绎,各自走向,见仁见智,在历史文献中成了一本糊涂账,至今莫辨。勘考荆江河道第一次变迁的关键地方是在枝江县境;并百里洲南、北二江名称演绎与《水经·江注》中“北江”、“东江(因是南流向又称‘南江’)”严格区分开。
目前对枝江的解释主流观点是:长江出三峡,地势急剧下降,河谷展宽,形成最大的江心洲——百里洲。其洲北江曰“北沱”(《水经·江注》中误称“北江”);洲南江曰“南江”(《水经·江注》中误称“东江”),以此划分和称呼似乎不算错。但问题出在:第一,二江出百里洲后又回归为同一河道,实地勘考也不见有汊流遗迹;第二,河道合流后其名也合称,至今曰北沱、曰南江均可,无有定数;第三,百里洲二江名称与《水经·江注》“北江”“东江(实际方位是南入江)”混淆。可见,目前对枝江解释的主流论点难以成立。
其实《水经·江水注》载:“北据大江,江汜枝分,东入大江。”其义:从北江江边分出东江。很清楚,“北江”非指百里洲之北江,而是指荆江第一次变迁的河道之故道;东江是分枝新河道,是长江主泓,即今天荆江。
如此,寻找北江故道成为重点。通过查阅资料得知:北江故道即是古籍文献所载的“扬水”,扬水东西贯通长江和汉水,汉水出武汉汉口。但扬水西河段文献曰“沮漳河”(自西至东流向),即今太晖(湖)港,下面仍以扬水统称。
2.3. 文献所载及实地勘考
《汉书·地理志》南郡临沮曰:“(自西)东至江陵入扬水,扬水(东)入沔”。明确了两点:第一,临沮,西汉建元元年置县时“以其临沮水”而名“临沮县”,即今宜昌市枝江市西北部接壤的远安县,说明沮水的存在;第二,沮水,今名沮漳河,是沮水和漳水在当阳两河口相汇后的合称。沮漳河自两河口便进入了江汉平原,流经临沮、枝江境,东流入扬水。
《江陵志余》载:“水经注云:龙陂水,迳郢城南,东北流,曰扬水,沮漳河(今太湖港)自西来会,流入沔,行六百里,一曰扬夏水,汉书注作阳水。”龙陂水,即扬水。扬水跨时近二千年,仍然是往东北流,这说明四千多年前的扬水是由西往东流。
我们对扬水进行了实地勘考并与史料所载的印证工作。
实地勘考一:郢都,今纪南城考古遗址公园东门。扬水,今称太晖港,又称太湖港,西东走向,流经今郢都和荆州城之间,荆州城往西连沮漳河;往东入长湖、庙湖,再入潜江。潜江,乃汉水支流。
实地勘考二:江口古镇。今隶属于枝江市七星台镇,位于长江左岸,距上游百里洲约10公里。江口古镇有一座古老木桥,名曰“九梁桥”,高约20米。桥下是从当阳沮漳河分流水由此口入长江,故名“老江口。”清光绪《荆州府志》有载。
据调查所知,旧时此口水运繁忙,往内陆通问安、当阳,往东通汉水功能已消亡。传说古江口往北直通武汉汉口,故有“小汉口”之称。
可见,老江口是《水经·江注》北江之江口,乃早期太湖港(扬水)之西口也。
实地勘考三: 江陵县李阜镇方城村。方城村,往上游与老江口镇相邻;往北与太湖港农场接壤。调查勘考所知,当老江口失去外泄功能,沮漳水往下游延伸15公里,于临江寺入长江,此口今已废。沮漳水南流于沙市市入江,这说明沮漳水的演迁与文献所载、地理遗留三者相符。
太湖港水的西端于今太晖港农场五组消失在丁家嘴水库内。
通过实地勘考得知,东北来的扬水与郢都西部太晖港水(即古沮漳河)是贯通的,自西向东北流向。可见扬水是枝江县境“江水枝分”之北江。
2.4. 小结
长江口三角洲出陆和不断抬高,迫使长江中游上口向三角洲两岸溢流和变迁。谭其骧先生考证:西自长江,东至汉水下游左岸为两个相连接的云梦泽区[12]。我们认为云梦泽的中心泽区,形成年代早于其他泽区,且汉水下游左岸有褶皱形成的湖盆北缺口,限云梦泽水呈直线向东北泄流,乃是长江中游荆江河道向北变迁唯一的起决定作用的地理条件因素。
用历史文献和方志二重证据法来推断,长江中游荆江河道第一次变迁的论点则成立;我们还对多处关键地点进行了实地勘考调查,结果与文献所载相符;且其地理遗留尚存,实际上是四重证据法予以论证。结果显示,扬水于秦汉前就存在,扬水西自枝江县老江口镇,东北走向,流经荆州城北、楚郢都纪南城南,串今长湖、庙湖,潜江、汉水下游,借汉水下游河道为江,乃“江汉”一词的出处。
可见,扬水是长江中游荆江河道第一次变迁的故道。
在上述地域分布有西荆河、东荆河水系。“荆河”一词应源自“荆山”,或源自上古“九州之荆州”,西、东荆河有可能是“扬水”的第一名称。我们试将“扬水”又曰“北荆江”。
3. 荆江河道第二次变迁
荆江第二次变迁的河道是入今湖南境洞庭湖。“洞庭”一词屡屡出现在古籍文献中,但并非指今洞庭湖。今洞庭湖在先秦文献里称“九江”、“洞庭泽”,“洞庭湖”一词则出现很晚。
3.1. 洞庭泽地质地貌
《吕氏春秋注》曰:“洞庭,江水所经过之泽名。”说明今洞庭湖的前身是“洞庭泽”。经考,洞庭泽其地理方位、范围与今洞庭湖区一致。
洞庭泽位于长江出三峡右岸。在构造上属于第四纪强烈下沉的内陆凹地,逐渐发育成湖盆和洞庭泽。地壳在内力的作用下,形成褶皱断裂构造,所以地体断裂纵横,沟壑、潭渊深不可测[13]。文献有载:“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出现了河道相并而逆流和逆地势而流的独特地理形态。
洞庭泽东有幕阜山,南有雪峰山,西、西北有武陵山,形成三面环山,中部、北部低平的地貌,其地体三方向北方倾斜现象及向北开口的马蹄形盆地。北开口可能为一地质断裂带,贯通长江、古云梦泽。澧水下游为一地质断裂带,不影响水逆地势而东南泻流。在科氏力和地质构造运动向南掀斜的长期作用下,洞庭泽、云梦泽地体南部逐渐下沉,“湘江西面注澜湖190年内向东南方向扩展了6000~7000米。”[13]至今洞庭湖东南部地体继续在下沉。
洞庭泽地貌呈一派水流沼泽,水文情势多变,“水涨成湖”,“水落成平原、湖沼、洲滩、汊港”。据《汉书·地理志》《水经注》载,湘、资、沅、澧四水流经洞庭泽,但都是独立入江的。与今由四水尾闾所形成的河网形态洞庭湖相较,其地体高差完全被颠覆。是荆江第二次变迁河道走洞庭泽的地貌因素。
3.2. 《禹贡》所载为证
荆江河道第二次变迁有“禹迹主泓”之说,时间约全新世中期,即在进入历史期的前后。
《禹贡》载:“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九江”:今洞庭湖区。《山海经·中山经》曰:“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间”。“东陵”:湖南岳阳。见于《尚书》“江水过九江至东陵者也。”又蔡沈《尚书集注》“东陵,巴陵也,今岳州巴陵(岳阳)县也。”又宋曾彦和进一步座实:“巴陵与夷陵相为东西,夷陵亦曰西陵,则巴陵为东陵可知也,又名天岳山,巴丘山”。其义:“从岷山开始疏导长江,(进入荆州)往东另外疏凿一条河名沱,沱水东去入澧水;澧水东流,越洞庭湖,至岳阳,与下一江段口相会接。”这一水道暂曰“沱澧江道”。
《禹贡》是按地区的长江段分段记述的。第一句交代了主题,第二句跨到了荆州,讲了事由……及沱水流经的地点,与今天的地点对应相符,无有含糊之词,沱、澧江道乃是长江中游荆江河道主泓确信无疑。
1. 沱的上口始于枝江县
前文已论及,长江流至枝江县分枝为东、北二江。《水经·江注》夷陵县词条:“禹更开今峡口……于今谓之断江也”,“夷陵县”今宜昌市东南,与枝江县西部接壤。“下沱市”等多处有“沱”的地名,结合长江由峡谷、山地河道转为平原河道,水势平缓易塞等因素分析,禹“东别为沱”应该是始于枝江县境,地点是老江口镇,其“老江口”是沱与扬水分流之口。
2. 澧水尾闾于岳阳巴陵头,会于下江段口
郭璞注《山海经》载:“江、湘、沅(含资水)共会巴陵头,故号为三江口,澧又去之七八十里而入江”。此载明确了两点:第一,谓沱澧为江,“三江口”澧是主泓,湘、沅为旁系水系;第二,沱澧江道末端在巴陵头,大约在岳阳县境,全流程约400公里。巴陵头以下为下一江段。
以上所述,涉及的地点与文献所载相符,且其地理遗留至今尚在,沱澧江道始、末端确信无疑,那么,荆江河道第二次变迁的论点则成立。
3.3. 《水经注·江水》所载为证
《禹贡》所载沱澧江道,过去在学界关注者甚少,“沱澧是长江支流”观点占主导。我们据其他文献所载,认为“沱澧是长江支流”的论点不成立。
1. 汉至北魏沱澧水系无有变迁
《水经注·江水》引《汉书·地理志》载:“江沱出西,东入江是也。其地故罗国,盖罗徙也。罗故居宜城西山,楚文王又徙之长沙,今罗县是矣。”其义:“沱江向西流,又东注入下一江段。其入江口是在古罗国之地。古罗国是楚文王时于宜城西山迁至长沙郡的罗县”。故罗县即今岳阳市所辖汨罗市。罗子国城址尚存,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禹贡》所载沱澧水系尾端罗县与古罗国迁徙事件和其地点相符合,彼此印证;说明汉至北魏沱澧水系无有变迁。
2. “华容县南”词条“江水”不能解读为今荆江
《水经·江注》“华容县南”词条载:“江水又径南平郡孱陵县之乐乡城北”。这个“江水”指沱江;“乐乡城”:乃汉时孱陵县邑,治在今公安县城西二十里老柴林街,即今黄金口镇,其河道尚存。过了黄金口镇后一直继续南流,不见有折流和叉流。
有读者把上述“江水”释为今荆江,揣测其理由是“江水”列入到《水经注·江水》“华容县南”词条。这条“江水”离不开今华容县,故沱澧江道西绕乐乡城后又呈“S”形返流入沙市至华容县的今荆江,“江水”指今荆江论点不成立。殊不知西汉置(古)华容县,古华容县南所辖长江南岸范围之大,(由北往南)包括今湖北公安南部,湖南澧县东南部、安乡、南县、华容县。那么沱澧江道理当列入“华容县南”词条;但与华容县无有地缘关系,此载“江水”指今荆江是不成立的。
3. 《水经注·江水》所载“油水”
《水经注·江水》“油水”词条:“吴以华容之南乡为南郡,晋太康元年改曰南平郡也。县有油水,水东有景口,即武陵郡界。”其义:平吴,280年析分南郡华容县之江南乡(岸)四县置南平郡,治作唐县 (今安乡县安全乡槐树村)。南平郡是析分武陵郡慈姑县的澧县东南部、安乡、公安南部置孱陵县。同上,孱陵和华容亦无有地缘因素。那么,“时汉孱陵县内油水和景口”的位置限在今公安县南部和澧县东北部,即南郡与武陵郡界。
郦道元注:“县有白石山,油水所出,东径其县西,与危水合”。“又油水自孱陵县之东北,径公安县西,又北流注于江。”“注于江”:当指注入沱澧江道。其理由至今危水上中游是湘鄂两省西部的界河,这一地理方位是无法辩驳的铁证。危东流,于公安县西境并入油水;油水东流于梦家溪中河口注入虎渡河,即沱水。沱虽被清同治年后形成的淞滋水抢道窜流,危、油入水口不断南移,但始终绕不开入流虎渡河,不可入今荆江。
有文误认为“油是流入今荆江。”其证据把虎渡河形成的年代定在宋时期,这与史实不符,难以成论。
《水经注》卷三十三至卷三十五“江水”词条,共三卷都载述的是长江主泓全流程,其流路拐折弯转清晰,亦符合地理逻辑,穷目三卷,也不见沱与某水于某处分流的记载,郦道元也无理失其此载,可鉴,“沱澧江道是长江支流”说则不成立。
3.4. 明清文献所载为证
明时袁中道在《澧游记》中引“郦道元注《水经》曰……南江即江水由澧水洞庭道也。”
清早期权威经济学家胡渭曰:“其南江会澧故道,参以近志,有可得而言者,江陵县西南二十里有虎渡口,在洲之南,南江从此东南流注入澧水,同入洞庭湖”。
3.5. 实地调查勘考印证
调查踏勘范围:有湖南省澧县、津市市、安乡和湖北省公安、松滋、江陵、枝江、潜江等市县。
勘查方法:首先是挖掘和查阅地方史料,庆幸获得清时四部地方志和水系图。按古地图沿河道两岸于下游往上溯而展开,在中部因他水抢道、窜湖等现象,河道时隐时现,加大了调查难度。走访当地长者,与之求证之前他人错判河段,往返核实达六次之多。
初始调查范围限于今长江南岸。因年湮世远,记载失之过简,“沱”一名早已不复存在,致调研遇阻。后偶见文献中有“北沱”一词,方知此前所做工作仅是“南沱”河道一段,于是又把目光聚焦于长江北岸。在调查踏勘工作艰难之时,受李义芳撰《古代沙市便河开凿与市镇形成》一文和其附图《荒谷水流向示意图》的启发[14],调查工作又打开了新局面。
沱是跨鄂西南和湘北的一条古老河流,流程约150公里。河道大体自西向东走向,但实际上河道经过了四次大的拐折:自枝江县向东南流,至今松滋、公安接壤处呈90度往西南拐折,渐向南缓折,南至湘鄂界又西南折,最后西折。
1. 北沱勘查及其地理遗留
经过对百里洲、老江口镇、李阜镇临江寺、方城村调查踏勘,可知老江口镇是南、北江分支处。主泓南江(北沱)东南流,至荆州(江陵)、沙市为一江段。左岸为今荆、沙二城区,原始地貌已全废,但《水经注》附图“荒谷水流向示意图”(以下简称:荒谷水图)记录了荆、沙部分原始地貌。
关于《荒谷水图》中的“长江”“荒谷水”。据郦道元《水经注》曰:“荒谷水所通之江为江水之北沱。”所知其图中“长江”又称“北沱”,即南江。“荒谷水”连接北沱和扬水,即前文论及的“沱、潜既道”,属于北沱左岸分汊运道,不是“北沱”主泓道的分汊。
清同治《公安县志·全境图》有一“沱水”,在该词条中又称“虎渡河”。文献和方志“二重证据法”,可证沱水客观存在的历史事实;“沱水”“虎渡河”二名是同时使用;此沱水北口会接荒谷水图中的长江,再证《荒谷水图》中长江就是“北沱”。
《荒谷水图》作者杨守敬是清末民初的历史地理学家、金石文字学家、书法艺术家,是大学者。其鸿篇巨著《水经注图(外二种)》是他重蹈郦道元之辙,为《水经注》逐条所补绘的地形方位图。虽成书年代较晚,但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真实记录,其地理原貌尚在;更重要的是杨守敬为湖北省宜都人氏,熟知地貌,故《荒谷水图》具有可信性。
图中北沱由西而来,至左岸江津口(今沙市)呈90度往南折流(今沙市继续东流的长江是明时荆江),长江右岸南折处未标地名,调查所知曰“太平口”,是北沱和南沱会接口,其口今系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埠河镇太平口村。南折后的江面虽有所收窄,但不失为长江主泓。
今长江水面宽阔,目测至少3公里,洪期一片汪洋,但枯水期大、小江心洲毗连,与图中长江相符。
今太平口尚存。口宽约200米,较之荒谷水土显得渺小,主要是由于明时长江改道东流;1951年此处建有分洪区北闸,限量过洪,太平口有所变迁,今向南流向,与历史上向西流向不符。但北沱江段无有大的变迁。
2. 南沱勘考
南沱跨鄂南、湘北两地区,鄂境河段曰“虎渡河”,湘境河段曰“逆河”。本来没有“南沱”一词,因有“北沱”,相应而称之。迄今虎渡、逆河依旧连接着长江和澧水,但水的流向完全发生了变化。虎渡水出鄂境甘厂继续南下入洞庭湖,逆河一返流向,出湘境挖断岗与虎渡水汇入洞庭洞。
3. 虎渡河踏勘
据《公安县志·全境图》可知,今虎渡河自太平口南向流,过弥市,至古黄金口(今黄金口镇)汊分东、西二河。
东叉河:为支流。南流至黄山头(镇)东入安乡境,直下洞庭湖。此支流形成的时间比较晚,今误认为是虎渡河主泓。
西汊河:为虎渡河正流,于公安县中部一直南下,流经夹竹园镇、南平镇东部、古孟家溪(今孟家溪镇)西,继续南流经过古新剅口(隶今毛家港镇),至古泗水口(今甘家厂乡集镇西瓦垸河),然后西南折流,进入湖南澧县如东铺镇杨家当村七组挖断岗口会接逆河。但自明、清之际今荆江形成后,虎渡水出鄂境于古泗水口,今甘家厂西瓦窑河继续南下入洞庭湖。
虎渡河道保存完好。仅南平镇东北部少许河段被晚清形成的东松滋、西松滋二河打破和窜流,不再曰虎渡河。虎渡河尾闾与众水系相汇,曰“泗水口。”
4. 逆河踏勘
逆河今讹称“澹河”。
前文已提及,因云梦泽、洞庭泽东南部属于幕阜山余脉,地体向西北倾斜,虎渡河至此必须西折,进入湖南境挖断岗口;传说挖断岗“是很久以前一个狠人所挖”,有村民说“是秦始皇所挖”等等。旧时此口设有盐局(盐关卡),是湘、鄂界商品过境检查站。逆河始于此口,进入华容隆起的丘岗河床地段(今已成旱河);往西南流,约3公里,至裕农村二组,出挖断岗口,进入沙河,河宽约0.5公里,清末时,还是一个大码头,供过往船只停靠,东北岸是一热闹非凡的小城邑聚落;沙河又西折,至青龙郜村六组为旱河,至青龙郜村二十三组汪家嘴,河道没于黑鱼湖,其湖今为农田;河道出现在原黑鱼湖东北岸,即古夕阳垸(今昔阳村)南,20世纪60年代前河道尚存;于五公嘴东注入今澹水(原逆河);继续西流,经过湖南省涔澹农场、津市市交界地带;西流入澧县蔡口滩、十回港,进入澧县城区;越多安桥、澧浦楼(八方楼),至猪羊山北麓彼岸文良制口入澧水;澧水流今津市市小渡口,河道隐于洞庭平原;原河道经过安乡县东、华容县西,东折出岳阳市城陵矶,全程约350公里。
我们还走访了湖南省文物考古所两次参与斑竹、窑湾、文良制遗址(均位于逆河两岸堤坡、堤基下)的发掘者,三遗址均为商、周时期,这说明其河床、河堤自古以来稳定。
虽逆河半个世纪以来受自然、人为因素的影响,但年迈者都见到过完整的逆河,有人甚至生活、劳动在逆河上;六十年前,木船可由此水道入武汉。湘鄂界设盐卡局,说明逆河、虎渡河是同等重要的商道。
3.6. 小结
由于洞庭坳陷盆地受新构造运动影响,盆地南部下沉,尤其是澧水下游为一地质断裂河道,为长江中游荆江河道与三角洲左岸云梦泽向三角洲右岸洞庭泽变迁提供了地理条件。
有翔实的历史文献记载、地方志资料印证的“双重证据”,荆江第二次变迁立论则成立。我们还通过实地勘考古河道及历史地理遗存,结合考古出土材料再次印证(“四重证据法”):沱澧江道即是荆江河道第二次变迁主泓。
北沱有“南江”之称,南江又泛指“江南”广袤地域;荆江本位于云梦大泽南部,建议曰“南荆江”。
4. 荆江河道第三次变迁
荆江河道第三次变迁与今荆江形成的年代密切相关,关于今荆江形成的年代和成因问题争论较大。
4.1. 明以前没有今荆江
张金炎著《洞庭史鉴》一书,是目前最具有权威性的书目之一,提出了荆江大堤历经“发源于秦汉”“雏形于晋、宋”“成河于明,巩固于清初”的“三步曲”演进模式[13]。本文只支持“成河于明”的论点。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石泉先生考订一系列文献后总结说:“这些材料都反映出:上起三峡以西的奉节县,下至今武汉市的汉阳区龟山边,这一大段包括今荆江河段的长江,在隋唐至北宋初期,除了被通称为‘大江’之外,又叫蜀江,却未见‘荆江’之称。”[15]
《孔子家语》讲得很清楚:“江水至江津(今沙市),非方舟避风(舟不可靠岸避风),不可涉(行)也”。《宋史·司马梦求》载:“沙市距(江陵)城十五里,南阻蜀江,北倚江陵,地势险固”。“南阻蜀江”显然没有今荆江。
4.2. “荆江大堤发源于秦汉”依据不足
把云梦泽出现河床、堤防视为荆江“源起”“雏形”期,我们有不同意见。其理由:“金堤”明显是江陵城垣加固,或城之外围保护措施,即护城堤。斗湖堤、赵公堤从其名称就可知是地方政权者与民者围湖垦植之行为。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就出现了稻作农业部落、邑落,说明一万年前先民们在此区域开发、生息繁衍,其堤防不能视为荆江演进中的堤防。
泽地湖沼河床隐定率低,又是人工堤防河道,无需数千年的雏形、发展期。
4.3. 今荆江形成于明清之际
《洞庭史鉴》已作阐述。明嘉靖二十一(1542)年,堵塞郝穴口,并加固郝穴堤,堤防形成统一,其堤防规模一次性达到124里。自此,文献亦频频出现有关荆江的记载。始于康熙官方主修的《大清一统志》载:“大江御水堤,在公安县东,上接江陵,下抵石首,长一百里(仅是上荆江的一部分河段)……”,此前不见荆江有这样详细的记载。有筑堤的明确记年,堵塞郝穴口,加固郝穴堤等分项目工程名称,庞大的工程规模数据,及工程施工获成功等详载,具有可信性。
据《天下郡国利病书》记载:南宋时因堵塞了某些穴口,经常洪水大患。元大德七(1303)年,“守土官每议筑堤竟无成绩,始为开穴之计(重新打开南宋所堵塞的穴口)。”说明必须先堵口,后筑堤,明嘉靖荆江是为人工河。同时印证了明嘉靖之前荆江大堤尚未形成统一堤防的历史事实。
4.4. 小结
三角洲右岸逐渐成陆,三角洲左岸汉水下游继续抬高;三角洲中部下凹成洼地。长江中游荆江河道第三次变迁其规划设计者周而复始,回归江口原来正东流向,于明嘉靖开凿了今荆江。今荆江太平口以上河道无有变迁,太平口以下为新迁河道,流经石道、监利,于华容入湖南境和城陵矶入洞庭湖。新开河道约300公里,直到清初河床堤防才最后统一和巩固,荆江河道第三次变迁工程才告结束。
5. 结语
荆江是长江中游上江段的别称,学术界不乏荆江变迁的研究观点,主流观点认为今荆江形成于晚更新世,河道走鄂境,至今不曾有过变迁。我们首次提出荆江有过三次变迁:因地质运动、地貌演变、水文条件,以及人类活动等因素的影响,由江口正向流淌的荆江,于三角洲成陆,大约在全新世早期荆江第一次向左岸变迁;进入历史时期前后,荆江第二次变迁,大禹改道180度,走三角洲右岸洞庭泽区;第三次变迁,因三角洲左右两岸地势抬高,周而复始,恢复原来江口流向——东流,即今荆江。此三次变迁符合其地貌演变规律和逻辑,亦极具辨证哲理。但这只是我们的一次探索性研究工作,或有错误。希望能为今后的相关研究开启新思路。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