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近年来，中国的优秀影片在国际上不断崭露头角，传播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在这一背景下，电影字幕翻译在文化传播和交流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本文以优秀传统文化电影《百鸟朝凤》的字幕翻译为例，利用张德禄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以及字幕翻译相关理论，从文化、内容、语境和表达四个层面来分析影片中人物的对白。文化层面，主要结合翻译策略分析了地方方言、俗语以及其他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内容层面，主要分为意义和形式两个方面，关注语篇的整体意义和不同模态之间的互补关系；语境层面，主要结合和参考韩礼德的语域理论来分析电影情节和语境对字幕翻译的影响；表达层面，即媒体层面，分为语言媒体和非语言媒体，包含人物对白的语气，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等对翻译的影响。同时，在本部影片的翻译中，译者多采用了归化和异化并举的翻译策略，意译、音译、改译和仿译等翻译方法，以及增译、减译等翻译技巧。此外，本研究还强调了对文化遗产类电影的特别关注，这对于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至关重要，并对跨文化交流和传播具有重要意义。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China’s excellent films have emerged in the international arena, spreading and promoting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In this context, film subtitle translation plays a vital role in 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exchange. This paper takes the subtitle translation of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al film Song of the Phoenix as an example, and uses Zhang Delu’s comprehensiv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multimodal discourse analysis and related theories of subtitle translation to analyze the dialogue of the characters in the film from four aspects: culture, content, context and expression. On the cultural level, it mainly analyzes the translation of local dialects, proverbs and other culture-loaded words in combination with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n the content level, it is mainly divided into two aspects: meaning and form, focusing on the overall meaning of the text and the complementary relationship between different modes; On the context level, it mainly combines and refers to Halliday’s register theory to analyze the influence of film plot and context on subtitle translation; The expression level, that is, the media level, is divided into verbal media and non-verbal media, including the influence of the tone of the dialogue, body language and facial expressions on translation. At the same time, in the translation of this film, translators often adopt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domestication and foreignization, translation methods such as free translation, transliteration, adaptation and imitation, and translation techniques such as addition and subtraction. In addition, this study also emphasizes the special attention to cultural heritage films, which is very important to promote 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and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dissemination.
1. 引言
在经济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推动中国电影高质量发展和中国电影走出去，是在世界领域内讲好中国故事、提升大国形象的关键。《百鸟朝凤》是2016年由吴天明导演执导的一部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唢呐技艺传承的电影，荣获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和第2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评审团特别奖，其对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影片的故事背景设定在陕西的黄土高原——无双镇，这里是唢呐艺术传承的沃土。吴天明导演以其特有的艺术视角，将这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民俗文化和唢呐艺术的传承，通过焦三爷与游天鸣两代唢呐艺人的生活和抉择，展现得淋漓尽致。影片中的唢呐，不仅仅是一种乐器，它更是匠人精神的象征，是传统文化的载体。影片中存在大量充满当地民俗风情和方言的对话，因此这部电影中的语料库丰富而独特，具有不可替代的研究意义和价值。
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提出，“要加强文物的保护和利用，加强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代表着中国的历史和精神。这部电影通过以退为进的叙事方式呈现，向观众全面而详细地展示了深刻的社会问题，以及新老一代唢呐师徒、父子、兄弟之间坚守信仰的真挚情感和思想。
这部电影从视觉、听觉、人物语言和动作、镜头语言、背景音乐、情节音乐、人物对话的语调和表达，以及首尾呼应和隐喻等叙事方法进行呈现，与本文选择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完美契合。从字幕翻译的角度来看，它是近年来从文化、语境、内容和表达等方面出现的一种新的综合视角。目前，还没有相关论文从这个角度对《百鸟朝凤》的字幕翻译进行研究，这也是本文的研究意义所在。本文的主题具有创造性和独特性，即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呼吁保护和传承文化遗产，促进国际间的跨文化交流。
根据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本论文主要研究解决两个关键性问题：
1) 从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角度看，影片中不同模态间是如何共同作用于字幕翻译的？
2) 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角下，影片中的字幕翻译是如何从四个层面(文化、语境、内容、表达)去实现的，并借助了什么样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
2. 理论框架
英国语言学家Halliday 1978年提出了社会符号学，这是多模式话语理论的开始，他强调了文本级别的重要性[1]。Halliday (1978)将语言视为象征性系统，并提出了三个元语言：概念元功能，人际元功能和文本元功能，这对随后的多模态分析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此外，该领域的开创性发现之一是Gunther Kress和Theo Van Leeuwen的社会符号学理论，强调了考虑在意义构建中使用的所有符号资源的重要性，认为不同的沟通方式共同创造了连贯的话语并提出了视觉语法[3]。此后，随着该领域的不断发展和成熟，张德禄教授在2009年提出了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本文主要选取张德禄教授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中的四个层面来研究——文化层面、语境层面、内容层面和表达层面。
3. 电影《百鸟朝凤》中的字幕翻译分析
3.1. 文化层面
张德禄(2009)认为，在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框架下，文化层面是使多模态交际成为可能的关键层面，其决定了交流的传统、形式和技术，包括由思维方式和处世哲学组成的意识形态和体裁。在《百鸟朝凤》中，故事背景设定在陕西省农村地区的无双镇。因此，译者应充分考虑地域特征和当地的文化、方言和谚语，以及与唢呐演奏相关的一些专业术语，尤其是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因此，关于翻译策略方面，异化和归化都应用到了这部分的字幕翻译中。
例1：我不想吹唢呐
译文：I don’t want to play the suona!
这部电影的核心是对“唢呐”技艺的传承，因此它的翻译尤为重要。“唢呐”是中国的传统乐器，代表着独特的传统文化，实际上属于一种文化负载词。根据黄居钊(2025)于目的论视角下对于文化负载词的分类，该词属于“物质文化负载词”，这类词承载着当地特有的文化[4]。译者直接使用“音译”，这是异化翻译策略下的一种翻译方法。“suona”不仅保留了源语言鲜明的民族文化特征，具有很强的身份认同色彩，而且消除了目的语受众在语义理解上的陌生感，同时避免了其他翻译方法造成的冗长复杂的翻译。它不仅注重语义层面的准确传达，而且符合字幕的同步原则，属于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文化方面，促进了中华文化的传播[5]，
例2：白水杜康
译文：Baishui Dukang Liquor [6]
这是一个典型的物质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白水杜康”是陕西省著名的白酒品牌。“白水”是指陕西省白水县白酒的发源地；“杜康”是夏朝人，中国第一个发明酿酒的人。在这里，它指的是白酒。这种翻译亦属于音译法，属于异化的翻译策略[7]。而“Liquor”属于增译，这更好地向目的语观众解释了“白水杜康”是什么。这种翻译方法不仅保留了中国自身的地域和文化特征，也符合目标受众的认知范围。这可以缩减紧凑的电影情节中的工作量处理，并很容易地连接上下文语境，也符合了文化层面的翻译是解释情景语境必要性的原理。同时，在这一幕中，焦师傅将这瓶贮藏了20多年的白水杜康给了天明，酒的传承实际上意味着唢呐技艺的传承，这也是一种隐喻。在这一刻，影片中的背景音乐从听觉形态上对情节的推进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各种模态互相配合，以达到最佳观影效果。
例3：百鸟朝凤，只在白事上用。
译文：“Song of the Phoenix” is a song saved for grave matters.
在翻译中，“白事”是文化负载词，属于带有方言色彩的地方性语言，指的是为已故亲属举行葬礼所涉及的事务。在中国传统习俗中，乡村传统的葬礼上，几乎所有的葬礼用品都必须是白色，前来吊唁的人也大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白色的帽子，俗称“披麻戴孝”。然而，在西方国家，人们在参加葬礼时往往穿黑色衣服，因为他们相信死者的灵魂会出现在葬礼上，如果你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你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和迫害，而穿黑色衣服则是安全的。因此，这属于文化层面的翻译。如果“白事”直接译成“white matters”，可能会与目的语受众的文化背景相冲突，使其产生理解偏差。“白色”是圣洁和纯洁的代表，甚至在西方国家的婚礼上也经常出现。因此，译者选择将其翻译为“grave matters”。在西方，“坟墓”意味着死亡，这可以使目的语受众更好地理解“白事”的含义。此句翻译用到的是归化翻译策略下的意译[7]。
例4：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译文：You know, just ride in and see what works out.
改译：We’ll see what happens next.
这句话出自焦师傅的另一个徒弟蓝玉，他因为现实和生存艰难而放弃了吹唢呐。在此情境中，虽然前途未卜，但他还是打算和天明的妹妹一起去西安闯荡一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是一句具有典型中国特色的俗语，意思是边走边看，未来怎么样等过段时间再见分晓。在原字幕翻译中，译者采用了直译“just ride in and see what working out”。很显然，“ride in”在这里有点突兀，与下面的“work out”没有逻辑关系，这不符合英语语言的特点，译文风马牛不相及。因此，我提供了一个改译的版本，使用意译的方法来解释这个俗语——We’ll see what happened next。这符合英语语言的特点，使影片字幕更加连贯，不仅缩短了英文字幕的长度，使其符合字幕翻译的时间性和空间性，也更好地消除了东西方之间的文化差异，符合字幕翻译综合性的特点。改译版本采用了归化策略下的意译法。
3.2. 内容层面
基于张德禄(2009)的研究，多模态话语分析的内容层面包括两个部分：形式方面和意义方面。形式主要分为形式和关系，形式分为语言、图觉、声觉和感觉，关系分为互补和非互补，总体来说就是不同模态之间体现的共同话语意义[8]。例如影片中各模态的之间的配合——听觉模态和视觉模态。背景音乐(尤其是唢呐音乐)和影片中的画面相互配合，来分析它们如何共同作用于字幕翻译。意义方面，主要考虑字幕的整体意义，要求翻译简洁明了，不受语言形式的束缚。基于此，字幕翻译经常使用增译、减译、意译和仿译的翻译方法。例如，将片名《百鸟朝凤》翻译成Song of the Phoenix，不是逐字翻译，而是考虑整体意义，确保目的语观众在看到这个标题时就可以获取到这部电影的主要思想。事实上，这两个方面经常相互交叉，它们没有绝对的区别。
例5：今天是焦家班“传声”的日子
译文：This day is the “rite of passage” for Master Jiao’s students.
此画面中，唢呐的声音，镜头使用了一个完美的转场——天明和蓝玉从在芦苇荡练习到成年礼上的吹唢呐场景，这属于视觉模态与听觉模态的结合。且吹唢呐的声音起到了背景音乐的作用，营造了庄严正式的氛围，点明了主题。从内容层面的意义方面，“传声”被翻译为“rite of passage”，符合话语意义。译者采用了仿译(imitation)的处理方法。“传声”意味着唢呐班的最佳继承人应该被认可，是至高无上的特殊荣誉，是对唢呐技艺和道德品质的认可。而英文中的“rite of passage”指的是标志着人生重要阶段的仪式或事件，例如成年礼。因此，这个翻译非常准确简洁，符合字幕翻译的全面性的特点。
例6：焦师傅：你记着，芦苇杆只能将将伸进水面
译文：Master Jiao: Remember, you can only dip the tip of the reed into the water.
这一幕取自电影的第九分钟，焦师傅带着游天明当学徒。第一天，他正在训练天明的气(也称为气功，一种中国功夫)，用嘴通过刚没过水面的芦苇杆从湖里吸水。此处属于很典型的内容层面的翻译，听觉和视觉完美配合，只有结合这两种模态，才能准确地理解字幕翻译的含义。从意义方面来看，“将”在当地方言中意为“刚刚、只能”。字幕翻译使用“only”和“the tip of the reed”来解释“将”的含义，此处使用了归化翻译策略下的意译和增译。从形式上讲，视觉和听觉模态是互补的。从这一场景的视觉模态来看，很容易理解“将将”的意思，对应英文字幕中的“dip the tip of the reed”；从听觉模态的角度来看，焦大师说这句话是在耐心地引导天明。芦苇杆浸入水中的长度越短，花费的时间就越多，难度就越大，离成功也就越近。人物对话和电影画面形成了听觉和视觉的互补，也遵循了字幕翻译的同时性和忠实性原则，以及视听和字幕信息的同步性，凸显了天明在学习唢呐方面的艰辛，以及焦师父的用心良苦。
3.3. 语境层面
语境层面涉及话语场域、话语基调和话语模式，包括人物、个人形象和性格之间的关系[8]。译者可以根据具体语境翻译。大多数情况下，在同一字幕翻译中，语境与内容层面相关联。此外，在这种语境中，通常会采用一些相关的翻译技巧，如增译、减译。
例7：哎，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译文：Don’t you talk shit about my dad dying!
此句出自和天明一起干农活的伙伴，他们正在讨论天明用芦苇杆吸水的事儿，同时很敬佩他的坚持。他们表示并不想像他一样吹唢呐，因为在他们看来，吹唢呐没有出路。在此情景下，另一个人反驳道：“看看你爸死的时候，你用不用叫人吹唢呐！”，于是便有了这句话。显然，这是从语境角度的翻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中国一句著名的俗语，意思是有些人不会说任何好话或吉祥的话。如果直译为“狗的嘴吐不出大象的牙齿”或“肮脏的嘴说不出像样的话”，会让目的语观众不解。这里采用意译的翻译方法，译成“talk shit about my dad dying”，结合了语境，合理地表达了人物情感。
例8：哼没规矩了，没规矩了。
译文：That’s not right, that’s just not right.
天明在长生(以前的同门)的婚礼上演奏唢呐后，感到十分失落，便前来与焦师傅谈心。他表示不在乎钱多钱少，但他们并没有为他举行迎接仪式(老传统，意指不受重视且不尊重)。焦师傅听后，说“没规矩了”。根据语境，译为“That’s not right”，而不是直译，符合字幕翻译的简洁性和口语化特点。焦师傅忧心忡忡的表情也和台词形成两种模态上的配合。
3.4. 表达层面
根据张德禄(2009)，表达是指媒体层面，包括语言媒体和非语言媒体，具体包含对话的语气、音量、音高以及角色的面部语言和肢体语言[8]。此外，字幕的大小、长度、布局也涵盖其中。影片中，人物的面部表情和台词表现也是本文分析的重要语料。
例9：《百鸟朝凤》是大哀的曲子，只有德高望重的死者，才配享用。
译文：“Song of the Phoenix” is very sorrowful tune and may only be played for the departure of an incredibly honored and respected individual.
此段出自电影的后半部分。由于游家班的大多数成员放弃了吹唢呐，焦师傅虽然已经退休，但还是亲自出席了这次葬礼。在这一幕中，焦师傅解释说，《百鸟朝凤》只吹给生前德高望重的死者。画面中的焦师傅在灵堂前鞠躬，表情庄重而肃穆，语气洪亮而坚定。语毕，焦师傅咳嗽了好几声，可见他身体状况欠佳，但仍旧坚持。从表达层面看，焦师傅在众人面前讲话的语气和音量、讲话内容都属于语言方面，而他在灵堂前坚定的面部表情、鞠躬、咳嗽都属于非语言方面，实现了多种模态的合作与互补，构成了完整的话语意义。
4. 结论
本文利用张德禄教授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类电影《百鸟朝凤》字幕翻译进行研究，分别从文化、内容、语境和表达四个层面来进行。文化层面主要关注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内容层面讨论了电影画面中不同模态之间的相互配合，来构成完整的语篇意义；语境层面主要包括具体故事发展情节之间的连贯；表达层面围绕的是电影中人物的对白、身体语言以及字幕的布局等等。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单纯的英语字幕文本很难充分表达话语意义，必须准确把握多模态话语中的不同模态，灵活分析模态之间的关系与配合，尤其是这个理论在电影中的应用。同时，电影中字幕翻译的策略和方法也要给予更高的重视，使目的语观众更乐于接受，实现电影画面之间的平稳过渡，传播优秀传统文化，重视中华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匠人精神的传递，促进中西方之间的跨文化交流。
备 注
本文语料皆来源于吴天明导演执导的电影《百鸟朝凤》，片长108分钟，于2016年在中国大陆上映，影片字幕翻译组见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