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伏邪理论溯源与发展
伏邪理论源于《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灵枢·贼风》曰:“此亦有故邪留而未发”等,指出有邪气具有伏藏于内,过时而发的特点,同时《素问·金匮真言论》载:“藏于精者,春不温病”,指出正气不足是伏气温病的发病条件。“伏气”首见《伤寒论》,《伤寒论·平脉法》言:“伏气之病,以意候之,今月之内欲有伏气。假令旧有伏气,当须脉之”,提出了伏气为病的诊法。明清时期,随着温病学说的兴起,伏邪理论的发展也随之进入到了成熟阶段,医家论述颇多。“伏邪”一词为明代吴有性首倡,其在《瘟疫论》中提出:“凡邪所客,有行邪,有伏邪”。清代王燕昌在《王氏医存》中言:“伏匿诸病,六淫、诸郁、饮食、瘀血、结痰、积气、蓄水、诸虫皆有之”。进一步扩大了伏邪的范围[1]。清代刘吉人所著的《伏邪新书》则可视为论述伏邪的第一部专著,其较为系统归纳了伏邪为病的四种类型,体现出伏邪概念在明清时期已较为成熟。
古代典籍中关于伏邪理论在皮科中的论述在明清前较少,如《诸病源候论》载:“至春又被积寒所折,毒气不得发泄,至夏遇温热,温毒始发出于肌肤,斑烂隐疹如锦文”“邪气客于皮肤,复逢风寒相折,则起风瘙疹。白疹者,由风气折于肌中热,热与风相搏所为”,为伏邪理论应用在皮科疾病中的较早记载。明清时期,伏邪理论关于皮肤病的论述多集中在温病斑疹领域,如吴又可在《瘟疫论》云:“邪留血分,里气壅闭,则伏邪不得外透而为斑。”或叶天士所言“急急透斑为要”等,可看出斑疹类皮肤病在明清时期被认为是由邪热内伏不得外达所致,且运用“透法”治疗斑疹成为主流。
总的来说,伏邪概念起源于《内经》,成熟于明清,它是指“藏伏于体内而不立即发病的病邪伏邪”[2]。无论是外感六淫、疫疠,还是内生之寒热、痰饮、瘀血、滞气等一切致病邪气,感邪之后,如若未能即发,而是伏而后发病者皆可称之为伏邪,故据此伏邪可分为伏寒、伏热、伏湿、伏瘀、伏风等。伏邪理论运用于皮科领域的相关记载较少,且多见于温病学论著。近代以来,对伏邪的理论阐释更为深入,伏邪理论的应用范围也扩增到感染性疾病、肾病、肿瘤等临床各科,其在皮科疾病中亦有广泛运用,特别是在湿疹、银屑病、荨麻疹等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的疾病的诊治中更为凸显。
2. 伏邪的致病特点
2.1. 伏邪的一般致病特点
2.1.1. 起病隐匿,伏而不发
伏邪致病始于正虚不御邪,邪气内伏不显。《素问》指出“藏于精者,春不病温”,精气足则邪不伏。当正气不足时,邪正交争微弱,病邪如“鸟栖巢”般深藏,待时发作[3]。
2.1.2. 邪胜正虚,伺机而发
正邪动态变化是发病关键。正盛可抑邪不病,而久病耗精、外感引动等致正虚邪盛则发。如《诸病源候论》中就指出:“至春又被积寒所折,毒气不得发泄,至夏遇温热,温毒始发出于肌肤,斑烂隐疹如锦文”,这种皮肤病冬伏夏发的特点符合《内经》所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及“同气相求”病机[4]。
2.1.3. 反复发作,缠绵难愈
如前文所说,伏邪起病隐匿,待证候外显时邪气多已日久根深,正气已伤,虚实寒热错杂,陷入“发作–伤正–再发”的病理闭环,表现为病程缠绵难愈。故喻昌言:“邪陷入里,虽百日之久,仍当引邪由里出表,若但从里去,不死不休”。
2.2. 伏邪致皮肤病的病机特点
2.2.1. 伏邪多般,易于变化
皮肤的正常生理功能与脏腑、气血紧密相关,同时皮肤为卫外之藩篱,易受外邪侵袭,故导致皮肤病的伏邪多源于外邪或内外邪气相合,常见有伏风、伏热、伏湿、伏瘀、伏毒等。伏邪致病的临床表现与其邪气特点相符,如伏风致皮肤病具游走性、瘙痒、脱屑等特点,与风邪致病相似,但前者多有诱因且易反复。
此外,伏邪致病易变化,一方面与各种内外邪气互结,出现兼夹证,出现多种症状,如伏风与热相合致荨麻疹皮肤红斑、灼热;另一方面,伏邪日久阻滞气机,暗耗气血,可化热、生痰、成瘀等,加重正气亏虚,病情由初起转为慢性、迁延不愈,甚至向脏腑传变,临床症状愈加复杂,如皮肌炎中后期伏热内舍肺脏发为肺痿,即为《素问·痹论》所言:“五脏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内舍于其合也……皮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肺”。
2.2.2. 久伏入络,多虚多瘀
伏邪所致皮科疾病虽病症外显但病位较深,难以根除,病势缠绵难愈,叶天士认为“久发频发之恙,必伤及络”,伏邪日久也可入舍于血络。《证治准绳·伤燥》又言:“阴中伏火,日渐煎熬,血液衰耗,使燥热转甚为诸病,在外则皮肤皴揭”。故邪气久伏而络脉可生郁热,伤阴耗血为虚,津亏血稠为瘀,虚、热、瘀胶结致使病情更为难解。
久伏入络,虚瘀相结可视为伏邪致皮肤病的普遍传变规律,多见各种慢性皮肤病,具体可表现为皮损色黯,干燥起屑,瘙痒明显,皮损肥厚,日轻夜重,或有疼痛结块,迁延不愈。名老中医赵绍琴所说“其属血分伏热,发为肌肤皮损,故当治以凉血化瘀之剂”,亦从侧面印证伏邪皮病多瘀。
3. 伏邪理论在中医皮科中的应用
3.1. 伏瘀
伏瘀为瘀血留伏皮络,致病特点与瘀血类似,具体表现为病位较固定,皮损色黯或肥厚,好发夜间等,舌黯淡,脉细或涩。艾儒棣教授[5]认为慢性荨麻疹责之气血虚损,瘀伏阴分,遇引发作。伏瘀病性属阴,同气相求,故好发于阴经,且多发于夜间;伏瘀固着,复发部位较为固定、缠绵难愈;营血亏虚生风,风团淡红、瘙痒频作。刘宏伟等[6]认为情志不遂致气逆血瘀,瘀伏皮络,皮肤失养而成白癜风,此类型形态大小多不规则,颜色偏暗,且与周围界限清楚。秦松林等[7]认为硬皮病本在阳虚寒盛,津血内停化为痰瘀,痰瘀伏于肺,致肺不能散精于皮毛,肌肤失于濡润则见肌肤及关节肿胀,硬化、或甚如皮革,皮毛色夭不泽。
治疗上,伏瘀致病既有阴血不足,又有瘀血阻络,宜补血祛瘀通络,常用熟地黄、生地黄、鸡血藤、当归、枸杞子、菟丝子、女贞子等培补阴血;若为阳虚血凝者可加菟丝子、淫羊藿、桂枝、麻黄等;以桃仁、川芎、鸡血藤、当归、赤芍、丹皮等通络除瘀;对于瘀血顽固者还可应用蝉蜕、僵蚕、乌梢蛇等虫类药物搜络透瘀[5]。
3.2. 伏风
伏风多潜藏于血分或肌腠,发病具有游走性、瘙痒明显、皮肤脱屑等特点,舌质多淡,脉浮,多与外感诱因相关。汪受传教授[8]-[10]认为过敏性疾病患儿先天禀赋有异、体质多虚而伏风内潜,多因外感风邪或接触异物等而引动伏邪,发为瘾疹、湿疹等皮肤病,表现为病程迁延、瘙痒难耐或突发突止、来去无踪。岳仁宋教授[11]认为顽固性慢性荨麻疹缠绵难愈、剧烈瘙痒的病机是体虚感风,风邪与血搏结伏于肌肤,“伏风”邪气具有根深顽固的特点。余峥瑶等[12]认为特应性皮炎是由于小儿肺脾常不足,肝常有余的生理特点或天生特禀体质产生的内在伏风被“过敏原”等“外风”引动而发。伏风日久化燥伤阴而见皮肤干燥、剧烈瘙痒、脱屑。
治疗上,伏风致病具有明显的发作性及瘙痒特点,大致可分为发作期与缓解期论治,发作期当以透风、散寒、清热等攻实治法为主,兼热者金银花、连翘、贯众、薄荷、蝉蜕、菊花、蒺藜等透风散热,热重者予水牛角、生地黄、赤芍、牡丹皮、紫草、板蓝根等清热凉血之品;兼寒者麻黄、荆芥、防风、白芷、辛夷、蒺藜等祛风散寒;夹湿者苍术、秦艽、薏苡仁、佩兰、羌活、独活、土茯苓、白鲜皮、地肤子等祛风胜湿。缓解期伏风耗伤气血,宜补虚为主,宜黄芪、白术、防风、党参、熟地黄、当归、白芍等益气养血益阴,佐以川芎、鸡血藤、首乌藤、乌梢蛇等活血祛风。
3.3. 伏热/火
伏热/火为热邪内伏于血分或脏腑,常表现为皮损潮红、灼热、斑疹、水疱甚至脓疱等鲜红色水肿性皮肤急性皮损,舌质红,苔黄厚,脉洪数或弦数。国医大师刘祖贻[13]指出带状疱疹是由体虚感邪郁久不解,化为火毒伏于少阴,灼伤肌肤、经络而见皮肤水疱、灼热感、疼痛。陈丽莹等[14]提出伏热邪气是皮肌炎发病的重要病机。疾病初期,肌腠卫气虚弱或有外邪侵袭,伏热发作灼伤肌腠血络,迫血妄行,故肌肤出现水肿性紫红色斑片及丘疹;疾病中后期若气分伏热不解进入营血分,则三焦热盛,阴血大伤,五脏精气失守,可发为肺痿、神志失常、肌痿等。赵悦岐等[15]认为新发银屑病皮损肿胀、潮红甚至密集脓疱、关节肿痛与热邪内伏密切相关,其根据伏热发生发展过程将其分为三个阶段:潜证、前证、显证。前证阶段正气尚充,症状较轻;显证伏邪外发,邪气旺盛,且多夹湿、夹瘀;潜证期正气已虚,邪气深伏。
治疗上,伏热致皮肤病传变与温病传变有类似之处,亦需分期论治,同时重视透热法使用,依据临床特点与邪正关系,可分为前、中、后期。前期,多有外邪扰动,宜辛凉宣透,透热防变多用金银花、连翘、薄荷、青蒿、柴胡、防风、石膏、知母、升麻、葛根等;中期,热入气营,火热炽盛,需用凉血解毒如生地黄、赤芍、牡丹皮、紫草、大青叶、栀子、野菊花等,可配合运用透热转气法,即用银花、连翘等轻清宣透之品,或以搜风通络之药向阳分疏通逐邪,如蕲蛇、乌梢蛇、川乌等[13];后期,气阴大伤,多用青蒿鳖甲汤、当归六黄汤等培补气阴,清透郁热,常用药物有生地黄、熟地黄、当归、鳖甲、龟甲、首乌藤、鸡血藤、黄芪、黄柏、知母等。
3.4. 伏湿
伏湿指湿邪内蕴于肌表或脏腑,初期多见渗液、水疱、糜烂等渗出性皮损为主,后期湿邪停聚亦可发为斑块、苔藓样变等增生性皮损,且伏湿发病有好发阴位、迁延难愈之象,舌质多淡胖,或有齿痕,苔腻,脉濡或弦。赵炳南先生[16]认为湿疹、天疱疮、带状疱疹、荨麻疹、结节性痒疹、皮肤淀粉样变等皮肤病发生与“蕴湿”密切相关,所谓“蕴湿”即为皮下肌外所蕴湿热或湿气,常因脾虚、外感而生,同时因外邪特别是阳邪引动而发,在疾病初期以湿邪泛滥为主要病机,渗液、水疱、糜烂等症状;而疾病中后期多以脾胃虚弱、湿邪停聚为主要矛盾,表现为肥厚增生、结节、苔藓样变等,是谓“湿痹”。丁樱教授[17]认为过敏性紫癜反复发生是湿热伏邪与外邪相合所致,其病机有五:湿热灼伤血络、迫血妄行则为紫癜;湿性趋下则下肢关节及肾脏发生病变;湿热困阻中焦则表现为腹痛、呕吐甚至便血;湿性黏滞,病情缠绵难愈;小儿为阳旺之躯且脾常不足易生湿热。
治疗上,湿性黏滞,故伏湿病程更为缠绵,需抓住祛伏湿、健脾胃治法核心。伏湿皮病急性期多由风邪、热邪等引伏湿而发,故重在祛邪利湿,荆芥、防风、蝉蜕、野菊花、薄荷、藿香等散风解表,同时亦可开通玄府;以五苓散、除湿胃苓汤利水渗湿,常用药物有薏苡仁、黄柏、枳壳、车前子、茯苓、川牛膝、滑石、猪苓、泽泻等;慢性期气血两伤则重在健运脾胃,兼以化湿,多用四君子汤加味黄芪、山药、陈皮、半夏、豆蔻、苍术、木香等;疾病后期伏湿停聚局部,可用当归、地龙、川芎、赤芍、蜈蚣、全蝎及藤类药物散结通滞。
3.5. 伏毒
伏毒本质为内外各种毒邪与瘀、热等邪气胶结,具有更强的传变与内陷性,其临床表现较为多样,病情多较为严重,其皮损呈顽固性暗红色肥厚斑块、黏着厚鳞屑,鳞屑甚呈蛎壳样,或有皮肤溃疡等坏死病灶,舌绛红或紫暗,多有瘀斑,脉弦涩或沉细。另外,此类皮病可有侵袭脏腑功能特征。谭新华教授[18]认为“伏毒内蕴”是银屑病核心病因,患者多因正虚而感毒,毒邪与血搏结则日久为瘀毒,其在内暗耗阴血,在外可表现为肥厚的斑块状皮疹、鳞屑较多、皮损黯红、瘙痒难耐、缠绵难愈等症状。黄高孝[19]、任瑞星[20]等认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发病与“瘀毒内伏”密切相关,瘀毒伏邪既为病因又为病理产物,瘀毒伏邪外达则见皮肤斑疹、关节肿痛,内陷则见高热、甚则邪袭心包出现神志异常。并指出无形邪热与有形之瘀血胶结,最易伤肝肾之阴,而使疾病缠绵难愈。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21]提出带状疱疹病机为“肝经伏毒,络脉瘀阻”,伏毒由肝经郁火所致,毒火发作则气血运行失常,络脉瘀阻,挟湿热邪气发于皮肤则表现为红斑、水疱、脓疱、疼痛。
治疗上,应针对所伏毒邪类型分而克之,固本防变。伏毒多见瘀毒、热毒或二者互结,热毒盛者,一方面应辛凉宣散、透邪外出,如升麻,青蒿、金银花、连翘等品;另一方面宜釜底抽薪,如水牛角、生石膏、栀子、黄芩、黄柏、紫草、地榆等清热凉血解毒。瘀毒盛者,宜用化瘀解毒法,宜用赤芍、丹皮、丹参、当归、全蝎、地龙、桃仁、红花及藤类药物化瘀散结,解毒通络;痰瘀互结者,可加胆南星、僵蚕和川芎[21]。伏毒后期,多有瘀热二毒互结,大伤气阴,宜养阴透热,祛瘀解毒可予鳖甲、龟甲、生地、熟地、知母、丹皮、银柴胡、胡黄连、女贞子、墨旱莲等养阴活血,清透虚热;若阴损及阳,亦可加入菟丝子、肉桂、附子等温补肾阳。
3.6. 伏燥
伏燥为内燥或外燥伏于肌肤,临床表现多为皮肤干燥、瘙痒、鳞屑等症状,舌质多偏红而少津,脉细数或浮。胡紫腾等[22]认为燥邪内伏与慢性湿疹发病,尤其是血虚风燥及血热风燥型关系密切。一方面伏燥暗伤阴津或患者素有阴虚,另一方面燥邪最易干肺,肺伤则宣降失司,津液布散失常,肌肤不得荣养,同时大便秘结,毒素累积,从而表现为色暗无泽、干燥、瘙痒、皮肤肥厚,鳞屑较多为典型表现的慢性湿疹。
治疗上,首当固护阴液,伏燥初起,可予杏苏散、桑杏汤等疏散外燥,辅以麦冬、天冬、沙参等养阴润燥,防止内外燥邪相合,伏燥伤及人体阴血后,需清透血分燥热,养血消风,可用当归饮子加麦冬、生地、玉竹、天花粉及蝉蜕、乌梢蛇等共起养血清热,搜风剔络之效[22] [23]。
4. 讨论
综上,伏邪致病以“邪气潜藏、动态传变”为核心,致病具有隐匿潜藏、反复发作、易变难解、久病入络等特点。不同的伏邪致皮病的临床表现虽有不同,但大致都有潜伏期和急性期、缓解期的临床分期特点和易伤正气的共同点。临床治疗上应注重:① 分型论治:依据不同伏邪类型选择散寒、清热、化瘀、解毒等不同的“祛伏”治法;② 分期论治:依据当前疾病邪正关系与临床特点不同选用不同的治法方药,潜伏期以透达伏邪为主,补益正气为辅;急性期宜辨证论治,攻补兼施;缓解期宜培补脾肾,益气养阴为主,透达伏邪为辅;③ 重视“透法”:伏邪潜藏,依据伏邪潜藏部位与当前病机特点选用不同“透散”治法予伏邪以出路。经笔者临床观察实践及跟师皮科名医之经验,治疗伏邪所致皮肤病还需注重以下两点。
4.1. 透法为要,灵活运用
治疗伏邪所致皮科疾病时,在当前证候辨证施治的基础上,多针对不同的伏邪予以不同的透散之法,给予伏邪出路,即《重订广温热论》言:“伏邪初发……落在皮肉肌腠时,非发表则邪无出路”。然而伏邪所用透法并不局限于狭义理解的汗法,而是凡具有因势利导,开通郁闭,宣畅气机特点的治法皆可为透法[24],故具体在皮科应用中应根据所伏之邪需灵活选用不同透法。伏热,多在清热解毒药基础上加用银花、连翘、薄荷、青蒿等轻宣透散芳香之品以透热外达;伏瘀,则在活血化瘀化瘀药基础上还可加用虫类药以搜络透瘀;伏风致病则多用荆芥、防风药对,有疏风透邪,消疮透疹之功;伏湿,多用健脾利湿或渗湿法忌用燥湿法,多用茯苓,白术,泽泻及风药透散湿邪;伏毒则依据所结邪气不同灵活选用祛瘀、透热等治法……另外,伏邪根深且缠绵,透除伏邪应贯穿治疗始终。在使用透法过程中避免使用过量宣散、渗利、活血药物而耗伤正气,当如《伏邪新害·序》曰:“一面扶正,一面祛邪,不操切圆功,务使内伏之邪解,脏腑之真元复旧而后已”。
4.2. 久病祛瘀,重视虫药
如前文所述,皮科伏邪日久易入于皮络,生虚生瘀,故在伏邪致病后期除扶助正气外,还应重视祛瘀通络。常用活血祛瘀药物有赤芍、丹皮、丹参、当归、桃仁、红花等,通络药物选择上主要有忍冬藤、青风藤、鸡血藤、首乌藤等藤类药物及乌梢蛇、蝉蜕、僵蚕、地龙、全蝎、蜈蚣等虫类药,赵炳南先生认为藤类药物治疗顽固性皮肤病疗效甚佳,有较好的疏泄通达、活血通络之功。而虫类药物在治疗伏邪所致皮肤病疗效尤其独特,其不仅可深入经隧膜腠通络散滞,同时还有托透伏邪之效[5] [25],被广泛运用于顽固性、反复发作性皮肤病,然而虫类药物在使用过程中同时也面临毒性与过敏反应等问题。安全使用虫类药物可遵循以下几点:① 详询病史:若患者既往存在虫类药物使用不良反应,虫类药物当应慎用;② 剂量宜小不宜大:一是因为虫类药物走窜之性较烈易伤气血,而伏邪致病后期正虚较为突出,故应避免大量使用、久用虫类药物,且应逐渐加量,勿操之过急,二是因为部分虫类药如蜈蚣、全蝎具有明确的肝肾毒性,故剂量宜小,若久服应定期检查肝肾功能;③ 注重配伍,增效减毒:在使用规范的虫类药炮制品的同时,还可配伍甘草、地肤子、徐长卿等达到降低毒性,减少过敏反应发生的目的[26] [27]。
5. 结语
伏邪理论始于《内经》,成熟于明清时期温病学派,近年来,诸多学者发现伏邪致病正虚邪伏,伺机而发,病程缠绵反复的特点与一些皮科顽疾的病因病机与临床特点相契合,故从伏邪论治此类皮肤病,多有良效。从伏邪论治皮肤病需注意以下几点:伏邪致病变化多端,需谨慎辨清伏邪性质;需抓住“正虚邪伏,伺机而发”的核心病机;以“扶正透邪”为治疗大法,贯穿始终,以分型论治、分期论治为治疗重点,并要灵活运用透法、重视虫类药物运用。从伏邪理论论治皮科疾病,特别是皮肤顽疾颇具特色和优势,临床工作者可从中学习经验,拓展其临床应用。
基金项目
四川省中央引导地方科技发展专项(编号:2024ZYD0120);四川省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科研专项(2024zd027)。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