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1. 研究背景
在现代汉语中,反身代词“自己”的使用频率极高,在语言中的作用多样,包括强调、简洁表达、避免重复等。然而,反身代词的使用并不是随意的,它受到句法、语义和语用规则的约束。这些规则在不同的语言中有所不同,导致反身代词在不同语言中的表现也存在差异,其指代功能变得日益复杂且多样。而其指称特性一直是语言学研究的热点。最短距离原则和阻断效应是理解“自己”指代机制的两个关键概念。最短距离原则指的是反身代词倾向于指代距离最近的先行词,而阻断效应则涉及到先行词与反身代词之间可能存在的其他指代词或结构,这些因素可能影响或阻断“自己”的指代关系。
1.2. 研究目的及意义
通过研究最短距离原则和阻断原则,可以深入理解汉语反身代词“自己”在实际语言使用中的表现方式和规律。揭示“自己”在不同语境中的具体指向和语义功能,从而丰富和完善汉语代词研究的理论体系。有助于解决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歧义问题,提高语言理解的准确性。探讨反身代词“自己”的最短距离原则,分析阻断效应对反身代词约束的影响,为汉语反身代词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理论支持,推动语言学理论的创新和发展。
2. 文献综述
汉语反身代词“自己”作为语言学研究中的重要对象,吸引了众多学者的关注。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研究历史悠久,经历了从句法到语义再到语用逐步深化的过程。
在句法层面的研究为理解“自己”的指代规则奠定了基础。吕叔湘(1980)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详细描述了“自己”的句法位置和用法[1];后续黄金群(2019)在《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句法研究》中,详细探讨了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句法特征,包括其句法位置、句法功能等,且其句法位置的变化会影响句子的整体结构[2];安丰存和赵磊(2021)在《汉语“自己”的句法分布、分布式构词及照应机制研究》中进一步分析了“自己”的句法分布、分布式构词及照应机制[3]。这一研究不仅深化对“自己”句法行为的理解,也为句法分析提供了新的视角。
在语义层面的研究揭示了“自己”指代的复杂性和语境依赖性。孙月明和李宝伦(2023)在《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指称释义:从实证数据出发》中,基于实证数据,发现“自己”的指称对象随语境和语义结构变化,这直接挑战了“最短距离原则”的绝对性,表明语义关系(如施受关系、领属关系)是影响乃至决定指代选择的关键因素,也是解释“阻断效应”中语义角色作用的核心[4]。
在语用层面强调了语境和交际意图对指代关系的动态塑造。李莉(2011)在《语用范畴下的反身代词与其先行词的约束关系》,探讨了反身代词与其先行词的约束关系[5]。王萍(2017)在《反身代词“自己”的强调用法分析》中,聚焦于强调功能。这些研究解释了为何在实际交流中,“最短距离原则”常被违反,以及“阻断效应”的强度如何受说话人焦点、信息结构等语用因素调节,凸显了单一形式规则解释力的不足[6]。
前人研究多单一讨论“最短距离”或“阻断效应”,缺乏对二者互动机制的系统分析[7]。本文基于大规模、多样化真实语料库的实证分析,在实际语言使用中的表现、互动及其条件限制的研究相对较少。本文基于BCC大规模汉语语料库,深入探讨“最短距离原则”与“阻断效应”在“自己”指代中的机制,并通过典型语例揭示其在实际语言使用中的复杂性和灵活性。
3. 反身代词“自己”的最短距离原则
3.1. 最短距离原则的基本内容,反身代词倾向于选择最近的先行词
最短距离原则的研究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随着语言学理论的不断发展,最短距离原则的研究逐渐扩展多元研究视角。最短距离原则是基于认知经济性原则的一个语言现象,语言学家乔姆斯基认为可以根据句子中相互依赖的两个或者更多的句法成分之间的距离来判断它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大部分低年龄儿童理解句子所采用的原则。它假设在没有其他干扰因素的情况下,反身代词会优先指代最近的先行词。这一原则在很多语言中都有体现,汉语也不例外。然而汉语中“自己”并非绝对遵循这一原则,而是存在例外情况。
3.2. 最短距离原则的语例研究
为了验证最短距离原则在汉语反身代词“自己”中的适用性,我们通过对BCC语料库中大量汉语口语和书面语材料的分析,可以发现“自己”在多数情况下确实遵循最短距离原则。例如:
(1) 张三自己完成了作业。(日常口语)
(2) 你们也不用罢工,我自己可以向吴老板辞职的!(《子夜》茅盾)
(3) 我敢于相信自己的与众不同。(《伊斯坦布尔》奥尔罕帕慕克)
(4) 我想着自己多么的不幸,可是说不出为什么不幸。(《远大前程》狄更斯)
(5) 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自己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哩。(《大饭店》阿瑟黑利)
(6) 我听见自己胡言乱语,又怕自己说错了话。(《玛雅》乔斯坦贾德)
在例句(1)中,“张三”是先行语,“自己”是照应词,二者同标,且先行词居前统制照应语,句意是张三本人独自完成了作业;例句(2)中“我”是先行语,“自己”是照应语,句意为我本人可以去向老板提出辞职;例句(3)中“我”是先行语,“自己”是照应语,句意为我相信我本身和别人不一样;例句(4)中“我”是先行语,“自己”是照应语,句意为我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幸运;例句(5)中“我”是先行语,“自己”是照应语,句意为我也想和你这样的姑娘交朋友;例句(6)中“我”是先行语,“自己”也是照应语,句意为我害怕自己说错话。以上四个例句先行词和照应词指的是同一个人,先行词居前统制照应语,都符合最短距离原则[8]。
但是,汉语中也有例外情况,例如:
(7) 小红知道小明恨自己。
(8) 她就这样把他拿来同自己比较。(《德伯家的苔丝》托马斯哈代)
(9) “请你牢牢地抓住我的肩”正春让阿岛靠近自己。(《少女开眼》川端康成)
(10) 李麦让雁雁先回家告诉老清婶,自己坐在爱爱身边,和她商量着怎么办。(《黄河东流去》李凖)
在例句(7)中,“自己”的先行词是“小红”,而非距离最近的“小明”。例中“自己”指向“小红”而非“小明”,是因主句主语(“小红”)的语义显著性阻断了局部约束。在例句(8)中,“自己”的先行词是“她”,而非最近距离的“他”。在例句(9)中,“自己”的先行词是“正春”,而非距离最近“阿岛”。在例句(10)中,“自己”的先行词是“李麦”,而非最近距离的“老清婶”。在这四个例句中,先行词和照应词所指的不是同一个人,四个例句不符合最短距离原则,这表示“自己”的指称不仅受到句法结构的影响,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我们注意到,在某些情况下,可能受到语境、语义和语用的影响,选择了非最近的名词短语作为回指对象。这表明,最短距离原则虽然是一个重要的约束条件,但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9]。
3.3. 最短距离原则的适用条件和限制
1) 句法成分的相对位置。在句子中,句法成分的相对位置是决定它们之间关系的关键因根据最短距离原则,距离较近的句法成分更有可能形成直接的关系。例如,在句子“李明请张华把桌子搬开”中,动词“搬开”与名词“张华”之间的距离较近,但根据句意,实际上“李明”是请求者,“张华”是执行者,二者与动词的关系并非仅由距离决定,还需考虑句法结构和语义关系。
2) 句法结构的约束。句法结构对最短距离原则的实现具有重要的约束作用[10]。在句子中,不同的句法成分之间具有特定的组合方式和顺序,这些组合方式和顺序构成了句法结构的基础。最短距离原则在判断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时,需要遵循句法结构的约束。例如,在句子中,主语通常位于动词之前,宾语位于动词之后,这种结构约束了句法成分之间的相对位置和关系。
3) 语义关系的考虑。尽管最短距离原则在判断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时具有一定的作用,但语义关系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不仅取决于它们的相对位置,还取决于它们所表达的语义内容。例如,在句子“李明答应张华把凳子搬开”中,尽管“张华”与动词“搬开”的距离较近,但根据句意,“李明”是答应者,“张华”是请求者,二者与动词的关系并非由距离决定,而是由语义关系决定。
3.4. 从句法、语义和语用角度分析最短距离原则的成因
从句法、语义和语用角度来看,最短距离原则的成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 句法结构的影响:句法结构是影响最短距离原则的重要因素之一。在简单的句法结构中,如主谓宾结构,名词短语之间的距离较近,因此最短距离原则更容易得到体现。而在复杂的句法结构中,如并列结构、从句结构等,名词短语之间的距离可能较远,因此最短距离原则的适用性可能会受到限制。
2) 语义关系的制约:语义关系也是影响最短距离原则的重要因素之一。当两个名词短语与反身代词存在不同的语义关系时,即使它们距离相等,反身代词也可能选择其中一个进行回指。这体现了语义关系对最短距离原则的制约作用。
3) 语用因素的干扰:语用因素如语境、说话人的意图和听话人的理解等也会对最短距离原则产生影响。在某些情况下,即使最近的名词短语是合理的回指对象,但由于语用因素的影响,反身代词也可能选择其他名词短语进行回指。这体现了语用因素对最短距离原则的干扰作用。
4. 阻断效应对“自己”指代的影响
4.1. 阻断效应的定义
阻断效应指的是在反身代词和其先行词之间插入的其他句法成分、指代词、特定的句法结构或者语义关系,这些因素可以阻断或改变“自己”的指代关系[11]。
4.2. 阻断效应在反身代词约束中的作用
阻断效应在反身代词约束中起着重要作用。它限制了反身代词的回指范围,从而保证了句子的语法正确性和语义清晰性。在汉语中,阻断效应对反身代词“自己”的约束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阻断效应限制回指的范围:当存在阻断成分时,“自己”不能回指被阻断的先行词,而只能回指其他未被阻断的名词短语。
2) 阻断效应能够保证语法正确性:当存在阻断成分时,如果反身代词仍然回指被阻断的先行词,那么句子将变得不符合语法或句意难以理解。阻断效应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3) 阻断效应能够提高语义清晰度:当存在多个名词短语时,阻断效应可以帮助确定反身代词的具体的回指对象,以此来避免句子歧义和误解。
4.3. 阻断效应的表现形式与特点
1) 指代词阻断:在先行词和“自己”之间出现其他指代词,如“他”“她”等,可能会阻断“自己”对先行词的指代。例如,张三帮助李四,他自己也完成了作业。(“自己”可能指代“李四”)
2) 结构阻断:特定的句法结构也可能阻断“自己”的指代,如被动句、存在句等。例如,作业被张三自己完成了。(“自己”指代“张三”)
4.4. 阻断效应的语例研究
通过对BCC语料库中汉语口语和书面语材料的分析,可以发现“自己”指代的人也会出现不同,不一定遵循最短距离原则,例如:
(1) 他拧开点灯,这时她看见自己光着上身猛然吓一跳。(《变形的陶醉》斯蒂芬茨威格)
(2) 陈政委走过来,也不叫江醉章坐下,只顾自己坐进沙发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将军吟》莫应丰)
(3) 于是他也不多做解释,告诉那个女人,希望她能给自己打电话。(《无知》米兰昆德拉)
(4) 她又给丈夫和自己分别倒了点咖啡。(《汽车城》阿瑟黑利)
(5) 他觉得从这几句谈话上,可以证明朱娴和自己一样,对他有好感,几日的相识,无形之中已有相当的友谊存在了。
(6) 我亲他的手,泪水盈眶,感觉自己把灵魂里始终为奥斯曼大师保留的位置让给了他。
(1)例子中,这里的“自己”并非指先行词的“他”,而是指“她”,因为先行词和“自己”之间出现其他指代词“她”,阻断了“自己”对先行词的指代。通过句意也可理解“自己”的指代;(2)例子中,根据句意推断,“自己”是指陈政委而不是最短距离的江醉章;(3)例子中,“自己”指代“他”,而不是那个女人“她”;(4)例子中,“自己”指的是“她”,而不是丈夫;(5)例子中的“自己”指代他,而不是朱娴,根据句意可以知道他认为他和朱娴一样;(6)例子,“自己”既不是指他,也不是奥斯曼大师,而是指我本人,这里隐含的阻断因素是第一人称主语“我”的是因第一人称主语的句法统制性阻断远距离指代。通过具体语言实例的分析,阻断效应会在实际语境中影响“自己”的指代。研究发现,阻断效应的存在使得“自己”的指代更加灵活和复杂。
4.5. 分析阻断效应在不同语境下的表现差异
在不同的语境中,阻断效应的表现可能会有所不同。这样的差异可能是由于语境对阻断元素的作用、对反身代词的回指作用,以及对说话者和听者理解能力的影响等多个因素所导致。接下来,我们将分析阻断效应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中所呈现的差异性:
1) 语境如何影响阻断成分:在各种不同的语境背景下,阻断成分可能展现出各异的语义及语用特性。例如,在特定的语境下,名词短语有可能作为一个中断元素,以阻止反身代词的回指行为;然而,在不同的语境下,同一名词短语可能不会起到阻止的效果。这样的不同可能会使得阻断效果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中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2) 语境如何影响反身代词的回指:同样,语境也有可能对反身代词的回指产生作用[12]。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下,反身代词可能更偏向于指向某一特定的名词短语,或者更有可能避开指向某一特定名词短语。这样的偏见有可能使得阻断效应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中表现出不同的特点。
3) 语境如何影响说话者和听者对句子的解读:此外,语境还可能对说话者和听者对句子的解读产生影响。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下,说话者可能会采用各种不同的语言策略来传达他们的意图和观点;听话者也有可能根据所处的语境来推测说话者的意图以及句子所传达的含义。这种在理解上的不同可能会导致阻断效应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中表现出不同的特点。
4.6. 探讨阻断效应与句法、语义和语用之间的关系
作为反身代词约束中的关键规则,阻断效应在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方面与汉语中的反身代词“自己”有着密切的联系和相互作用。
4.6.1. 在句法层次上的相互联系和交互
1) 句法构造如何影响阻断作用
句法的构造是决定阻断效果的关键要素。汉语里,由于句法结构的差异,可能会出现不同的阻断效应表现。例如,在主谓宾结构里,当名词短语作为主语或宾语时,它可能更有可能变成一个阻断元素,进而影响反身代词“自己”对先行词的回指。在句法结构复杂的情境下,例如并列结构或从句结构,阻断效应可能表现得更加复杂,因此需要全面考虑句法成分的相对位置和语义关联[13] [14]。
2) 阻断成分和句法成分之间的相互作用
阻断的成分往往与句法结构有着密切的联系。在汉语的语法结构中,所谓的阻断成分可能包括名词短语、动词短语或者从句等多种形式。这些元素在句法构造中所处的位置以及它们之间的语义联系,都会对阻断效果的呈现产生影响。例如,在阻断成分与先行词之间存在密切的语义联系的情况下,这些成分可能更有可能中断反身代词对先行词的回指动作。此外,阻断成分与反身代词之间的句法间隔也会对阻断效果的强度产生影响。
4.6.2. 在语义维度上的相互联系和交互
1) 阻断效应受到语义关系的影响
语义的关联性是影响阻断效果的关键因素之一。在汉语表达中,如果阻断成分与先行词之间存在明确的语义联系,例如领属关系或动宾关系,那么这些成分可能会更容易干扰反身代词对先行词的回指功能。这样的语义联系不仅决定了阻断效果的呈现,还确定了反身代词回指的确切目标。
2) 阻断效果与语义角色之间的交互作用
阻断效应和语义角色之间有着密切的相互作用。在汉语的语境下,各种语义角色可能展现出各自独特的阻断功能。比如说,当作为施事或受事的阻断成分存在时,它们可能更有可能中断反身代词对先行词的回指功能。反身代词在句子构造中所扮演的语义角色,同样会对其回指行为产生影响。举例来说,当反身代词被用作动词的宾语时,它可能更偏向于指代那些与动词有密切语义联系的名词短语。
4.6.3. 在语用方面的相互联系和互动
1) 语境如何影响阻断效果
语境被视为影响阻断效果的关键要素之一。在汉语的语境里,阻断效应可能因语境的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特点。例如,在对话或叙述过程中,当说话者使用反身代词时,他们可能会根据所处的语境选择特定的回指对象。当语境中有多个潜在的回指对象时,说话者可能会利用这些语境信息来确定反身代词的回指对象。与此同时,听话者也有可能根据所处的语境来推测反身代词可能的回指对象。
2) 阻断效应与语用方法之间的相互作用
阻断效应与语用策略之间有着密切的相互作用和联系。在中文语境下,说话者有可能通过阻断效应来传递特定的语用信息[15]。比如说,当说话者想要突出名词短语与反身代词之间的密切联系时,他们可能会故意使用阻断元素来干扰其他可能的回指对象。与此同时,听话者也有可能依据阻断效应来推测说话者的语用意图以及整个句子的深层含义。
5. 最短距离原则与阻断效应的对比分析
5.1. 最短距离原则与阻断效应的异同点
相同点:
最短距离原则和阻断效应均涉及反身代词“自己”在句法和语义层面的指代关系及其约束条件,二者共同作用于句子的指代选择,确保语言表达的准确性和连贯性。
不同点:
1) 指代机制不同:最短距离原则主要关注句法结构中的就近指代,即“自己”倾向于选择与其句法位置最近的先行词。例如,在句子“张三告诉李四自己会来”中,“自己”优先指代“李四”而非“张三”。而阻断效应则涉及语用和语义层面的指代阻碍[16],当某些成分(如主语或话题)在语义上具有显著性时,可能阻断“自己”与较远先行词的关联。例如,在句子“张三知道李四喜欢自己”中,“自己”可能被阻断指代“张三”,而优先指代“李四”。
2) 约束条件不同:最短距离原则基于句法结构的邻进性,强调形式上的接近性;而阻断效应则受语义显著性、话题连续性等因素影响,强调语义和语用的制约。
3) 作用层面不同:最短距离原则主要在句法层面影响指代选择,而阻断效应则可能在语用层面导致某些指代关系不被接受,从而影响句子的合法性。
4) 跨语言对比:英语反身代词(himself)严格遵循局部约束,而汉语“自己”因缺乏[+指称性]特征,允许长距离指代且受阻断效应调节。
5.2. 两者在反身代词约束中的共同作用与差异
共同作用:最短距离原则和阻断效应共同保障句子的语义和语法正确性,确保句子的通顺性和可理解性。最短距离原则为“自己”的指代提供了一个基本倾向,而阻断效应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约束指代关系,防止不恰当指代的出现。
差异:1) 指代倾向与限制:最短距离原则帮助确定“自己”的先行词,而阻断效应则限制了某些指代关系的可能性。例如,在句子“张三听说李四批评了自己”中,最短距离原则可能使“自己”优先指代“李四”,但阻断效应可能因语义显著性而使其指代“张三”。2) 跨语言差异:这两种原则在不同语言中的表现存在显著差异。例如,在英语中,反身代词(如“himself”)通常严格遵循句法邻接性,而在汉语中,“自己”的指代更灵活,受语义和语用因素影响更大。这种差异凸显了汉语反身代词指代机制的独特性。
6. 结语
本文通过对最短距离原则和阻断效应的分析,揭示了汉语反身代词“自己”指代机制的复杂性。最短距离原则为“自己”的指代提供了一个基本框架,而阻断效应则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指代的灵活性,使其能够适应不同的语境和语义需求。系统分析了汉语反身代词“自己”的指代机制,并通过典型语例揭示了其在实际语言使用中的复杂性和灵活性。值得注意的是,在句法结构清晰且语义单一的语境中,最短距离原则的约束力显著更强;而当句中存在话题焦点转移、语义角色冲突(如施受关系颠倒)或语用强调需求时,阻断效应的调节作用会呈现梯度增强——这种“梯度性”特征此前未被充分关注,它表明汉语反身代词的指代机制本质上是“句法基础–语境调节”的连续体,而非孤立原则的叠加。
当前研究仍存在一定局限:其一,基于语料库的分析虽覆盖了书面语与口语,但对特定语体(如法律文书、网络)中“自己”的指代变异关注不足;其二,未涉及“自己”与其他反身形式(如“自身”“本人”)在指代机制上的差异对比。基于研究局限,未来研究可从两方面深化:其一,拓展研究范围,可结合方言材料(如粤语“自己”与普通话的对比)或跨语言数据(如汉语“自己”与日语「自分」的阻断效应差异),探索汉藏语系反身代词的类型学特征;其二,引入实验语言学方法,通过眼动追踪或ERP技术,量化分析不同语境下读者对“自己”指代的实时加工过程,揭示最短距离原则与阻断效应在神经认知层面的体现。
总之,反身代词“自己”的指代机制不仅是汉语句法–语义接口研究的典型案例,更折射出人类语言在“形式简化”与“意义精准”之间寻求平衡的普遍规律。对这一机制的深入探索,将为现代汉语语法理论的完善及语言认知研究提供新的视角与实证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