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视域下的《无姓之人》
Mr. Nobo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xistentialism
DOI: 10.12677/arl.2025.143054, PDF, HTML, XML,   
作者: 李彬彬:重庆邮电大学传媒艺术学院,重庆
关键词: 存在主义《无姓之人》自由选择孤独荒诞Existentialism Mr. Nobody Free Choice Loneliness Absurd
摘要: 人类生活在巨大的宇宙当中,据科学家研究,仅仅是可观测的宇宙就拥有930亿光年的直径和138亿年的历史。那么,如此巨大的宇宙究竟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它的意义是什么?或者,借用刘慈欣在小说《朝闻道》中借霍金之口发出的追问:宇宙的目的是什么?康德说人作为有限的理性存在者,总是内在地具有向着宇宙和无限发问的冲动。萨特则告诉我们宇宙本身的存在——毫无意义。而由雅克·范·多梅尔执导的科幻爱情片——《无姓之人》更是以软科幻的方式呈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哲学盛宴。本文主要以存在主义哲学落笔,聚焦“自由选择”“存在先于本质”“孤独与荒诞”三条理论轴,尝试分析电影《无姓之人》中的存在主义色彩。
Abstract: Human beings live in a vast universe, and according to scientists’ research, the observable universe alone has a diameter of 93 billion light years and a history of 13.8 billion years. So, for whom does such a vast universe exist? What is its significance? Or, to borrow Liu Cixin's questioning from Hawking's mouth in the novel “Dawn on Me”: What is the purpose of the universe? Kant said that as finite rational beings, humans always have an inherent impulse to question the universe and infinity. Sartre tells us that the existence of the universe itself is meaningless. The science fiction romance film Mr. Nobody directed by Jaco van Dormael presents a unique philosophical feast in the form of soft science fiction. This article mainly focuses on existentialist philosophy, focusing on three theoretical axes: “free choice”, “existence before essence”, and “loneliness and absurdity”, attempting to analyze the existentialist color in the movie Mr. Nobody.
文章引用:李彬彬. 存在主义视域下的《无姓之人》[J]. 艺术研究快报, 2025, 14(3): 352-355. https://doi.org/10.12677/arl.2025.143054

1. 引言

《无姓之人》这部电影的故事背景发生在2092年,影片主要由一位118岁的老年人尼莫——地球上最后一位自然死亡的人类展开叙事。除此之外,尼莫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从婴儿时期开始,多条叙事线索展开的复杂时空观讲述了尼莫奇幻精彩的一生,在人生节点的不同选择以及导演独特的表现手法也为观众带来了更多的辩证思考。

影片同时融合了有关宇宙大爆炸、超弦理论、蝴蝶效应、熵增定律等元素来增强其科幻与奇妙色彩,不同的叙事与其所想传达的情感价值也得到了不同角度的呈现。本文基于存在主义哲学有关自由选择、存在先于本质、虚无、孤独与荒诞等相关理论,探讨在这一具体视域下的《无姓之人》。

2. 自由选择揭露人生多重空间

自由意志是存在主义的核心概念之一。萨特认为人具有自由意志,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自由选择,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1]。自由意志使得人能够超越客观条件和社会压力,主动塑造自己的人生。

电影中的尼莫在火车站面临跟随父母和跟随母亲的选择,也是在此刻他发挥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随着火车轨道的变换与重叠,电影开始展开主角的某一重可能世界。莱布尼茨在17世纪提出“可能世界”理念,支撑其神学观点,意即上帝创造了许多个可能的世界,但是他为人类选择了其中可能是最好的一个(即使它同时包含有邪恶),这便是我们所生存的世界[2]。而故事后续的发展就是描述了主人公在选择跟随母亲之后的生活空间与叙事。选择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他遇见了安娜,他们在沙滩上的对话延伸出了展开叙事和重构空间的可能,由这两种路径又产生了不同的结果与新的选择。尼莫拒绝之后安娜就嫁给了别人,此刻镜头又转场回到了当初的沙滩对话。这次尼莫选择坦言自己不会游泳,两人幸福地过了一段日子后尼莫开车掉入河里被淹死,此条路径结束,再次回到上一个节点。而这些事件,都是尼莫预知的未来,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同时处在存在与不存在的状态。尼莫在预见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谁也没有选择,在左右为难的挣扎中奔向了另一条岔路,于是在影片的结尾,他寻找到安娜后自然地发展了恋情,在影片的结尾看来,尼莫的不断选择推向他走向了另一种“可能世界”。《无姓之人》多维和复杂的故事之所以具备完整的逻辑和秩序,恰恰源于最为简单的“选择”或者说“分歧点”所带来的延伸与“可能性”。在本部影片中,主观幻想与客观现实的切换是时空多样性等复杂物理理论的具象技法[3],在略长的两个半小时之中,制作出了包罗人生百态,变幻无穷的万花筒。从这一万花筒中所映射而出的,则是人应当如何看待生活[4]。影片通过采用陌生化的叙事手法,将多重时空叙事碎片化地呈现,从而实现对于“选择”一词的强化与理解。在影片的最后记者问尼莫:“这么多生活经历里到底哪个是正确的?”“每一条路都是正确的路,一切都可以是另外一种模样,而且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9岁的尼莫在知道了后来的一切之后还是无法选择,于是他选择了“不选择”。最终也由他自己延续这一次次选择的责任。

3. 存在与本质造就多种人生角色

人是自己造就的。人类先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本体,然后再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且一直持续形成其本质。萨特作为一名无神论者在其著作《恶心》中说道:“首先是人存在、露面、出场、然后才说明自身。世间并无设定人类本性的上帝。”[5]因为人的本质并不是先天决定了的,而是人自由行动的结果。人作为人,就在于他不仅仅是当下现成所是的样子,更是朝向未来的可能性的集合。萨特用“人不是其所是,是其所不是”,以及“自在”和“自为”这两个概念来勾画这一图景。如果一个人选择成为画家,那么,他就生活在一个以“成为画家”作为主题的世界,不同事物之间便拥有相应的意义与价值关系:画笔是实现自我不可或缺的工具;那么钢琴在此刻对他来说就没有对于钢琴家来说有意义,而这种相对性也因为“主题”而产生差异。这也就是所谓事物具有什么意义,视乎他生活的世界的主题。

就如同电影中的尼莫在不同境遇下都会迎来自己新的人生与社会身份,一个9岁的小男孩最后可以成为科幻小说家,也可以成为一个物理节目的主持人同时也可以是一个富豪,在那么多种选择的随机组合下最终形成一条具有完整次序的人生。正如存在主义所认为的那样,人不是一种现存的、确定的存在,人没有某种确定的本质,只是不断推向未来的可能性的。反过来讲,如若人生存在唯一,那么电影中的尼莫只会有一条路可走,选择跟随父亲还是跟随母亲的时候就只有单一的线性的路径,随后任由这一单一的选择推动人们走向人生的唯一结局,而这种单一的结局会使得整个过程中充满着某种宿命感,最终又回到上帝或是神学,而电影与多梅尔导演所想要展现的图景恰恰与其相反。

人的本质是自由,而这种自由当然包括自由地选择成为怎样的人而非程序化地迎来某种最终的意义。同时也因为人的存在是自由的,这种自由则会带来整个宇宙的无序与混乱。面对多变的、不可预测的处境不论做出任何选择,这都构成了自我的特质。但不论如何看,尼莫的多种选择产生的多种组合人生中,都有美满也有遗憾,怎么选择都想着倒回去选择别的路,最后才有了电影9岁的尼莫他以“不变”应“万变”的一种选择,而这种“不介入”的介入也成就了他最后的人生结局。恰恰是在这一基础上,才得以理解尼莫最后说:“生活要么是游乐场,要么什么都不是。”“我不怕死,我只怕活得不够精彩。”所以,存在主义始终表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势。故事中的尼莫没有陷入无尽的虚无与不作为之中,而是在不断地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人生的预设值,渴望最终得到一个较为满意的结果。换言之,他在这个世界里,做到了最大程度地主观能动,以最大的热情迎接每一种人生角色的可能性。

4. 孤独与荒诞映射多维人生观念

存在主义除了在言说“无意义”、“本质”等观点以外也在表达着个体的孤独与世界的荒诞。荒诞在某种程度上是指存在主义哲学认为人生没有本质意义,但人类却始终追求意义,人们永远在一个毫无意义而且对人类漠不关心的宇宙中寻找意义,这个行为本身就是荒谬的。正如影片中的尼莫在9岁时面临父母离异的选择节点,每一次的选择都演化出不同人生路径。然后最终倒回时间节点的时刻往往都是遗憾或者死亡,这样不停的反复的循环,揭示了萨特所说的“人被迫自由”的荒诞性。

由于一切存在并非可以预先设定,而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因此存在本身是偶然的、不确定的。萨特认为,在人类不断实践以塑造本质的过程中,始终进行自由选择,这个过程是偶然的。由此推论,存在是偶然和荒谬的,是未知的,是缺乏本质的[6]。具体到电影中就是——“一旦预测未来就会尿裤子的怪人”、“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对于游泳池的坚持与执拗”、“格子世界”、“天空出现的弹幕”、“在椅子上升起”、“用硬币决定自己的行为”、“与第一个跳舞的人结婚”等等都从不同的细节中展现出主人公的荒谬与奇特。

“孤独”,是存在主义哲学对这个荒诞的世界下的基本定义之一,人类存在意义的最大威胁是怎样面对生而即有的存在孤独。20世纪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1927)中敏锐地指出,作为“存在”的人,面对的是“虚无”,孤独无依,永远陷入烦恼和痛苦当中[7]。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人与他自下而上的世界相脱节,人面对一个自身无法理解的世界,即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人永远只有忧虑、恐惧和孤独。

在电影中,尼莫与第一个与他跳舞的人结婚,但是在兑现了给自己立下的誓言后却选择留下遗书并自杀。他在遗书中写道:“生活到了这一步,世上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既然做出了选择,我只能继续。我掌控着一切,我付出一切来达到目的,现在目的达到了,我只觉得了无生趣。想到自己还活着,就痛苦不堪。”同时,在电影中,尼莫曾告诉安娜自己可以预知未来,但是安娜却反问他:“你好像并不为之感到快乐呢。”片中的尼莫作为和宇宙共死的人,他不仅仅知道自己的所有可能性,更加知道这个宇宙的神秘。尼莫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延伸,对于他来说事情做与不做,今天做还是明天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所有的一切像塔罗牌一般摆在自己的面前时,一切所谓的已知都变得无聊、痛苦、麻木。所以他选择死亡,所以他感到孤独与虚无。

5. 结语

每个人的人生就是一系列的偶然性事件组合而成的一个集合体,而这一个个偶然的事件背后是否具有意义,具有什么样的意义由每一个个体来造就。正如电影中的尼莫在影片的结尾说道:“我不怕死,我只怕活得不够精彩,这应该写在每个学校的黑板上,生活就是个游乐场,否则毫无意义。”电影《无姓之人》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向观众展示了多维的世界和人类内心。当观众以存在主义的视角观察此部电影时也能从中找到融会贯通之处。尼莫是自由的,同时也是痛苦的,他是存在的,同时也是正在形成中的。随着电影主人公命运的循环,观众也能从中收获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哲理——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每一个人都在经历着多样的选择,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在每一个选择中逐渐形成着自己的本质。也是因为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人类拥有塑造自我的可能,并在一次次人生事件中寻找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最优解。

参考文献

[1] 刘燕. 从选择到责任意识的培养[J].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2): 41-43.
[2] 刘婉瑶. 影游融合电影的“多重世界”叙事模型研究[J]. 电影文学, 2023(3): 21-28.
[3] 李康为. 电影《无姓之人》多重时空的叙事表达研究[J]. 戏剧之家, 2023(30): 159-161.
[4] 朱娟娟. 多维世界中的生活意义——对《无姓之人》的深层解读[J]. 电影评介, 2016(21): 53-55.
[5] 樊艳茹. 萨特的自由选择理论解析[J].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1, 41(1): 12-13.
[6] 钟智. 存在主义视域下奉俊昊电影研究[D]: [硕士学位论文]. 成都: 四川师范大学, 2021.
[7] 冯岭. 裂变∙存在∙人性: 韩国电影《燃烧》的存在主义探赜[J]. 电影评介, 2019(Z1): 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