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地名作为文化的重要载体,不仅指向特定地理位置,更蕴含着丰富的民族历史文化信息。凉山彝语地名生动展现了当地的自然地理风貌、独特的社会人文特征。通过深入剖析这些地名,洞察凉山彝族的生态环境、文化制度以及历史源流,为民族文化的研究、传承与发展提供宝贵线索,同时也有助于促进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与理解,增强民族团结,推动民族文化事业的繁荣发展。
Abstract: As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culture, place names not only point to specific geographical locations, but also contain rich ethnic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information. Liangshan Yi language place names vividly reflect the local natural and geographical features, unique social and humanistic characteristics. Through in-depth analysis of these place names, insight into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cultural system and historical origin of the Liangshan Yi people provides valuable clues for the research,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culture, and also helps to promote cultural exchanges and understanding among ethnic groups, enhance ethnic unity, and promote the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cultural undertakings.
1. 引言
地名,作为一种特殊的指称符号,不仅标定了特定的地点和地理位置,更是一个地区文化的“活化石”。凉山彝语地名,在为人们指引方向的同时,承载着彝族人民对自然环境、社会文化的深刻认知与情感记忆,以独特的方式记录着彝族的历史变迁、民俗风情和价值观念。深入研究凉山彝语地名文化,对于弘扬民族文化、振兴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团结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能够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和繁荣注入新的活力。
2. 彝语地名的人文特征
2.1. 彝语地名中的生态文化
彝语地名的命名,与当地的自然环境紧密相连,是彝族人民对大自然细致观察与深刻理解的结晶。许多地名通过对地形地貌、动植物的描绘,生动地展现了凉山地区的自然风貌。
1) 地貌性地名反映多山自然环境
凉山地区地形复杂多样,多山多谷的地理环境在彝族地名中得到了充分体现[1]。彝族在命名表征地貌的地名时,使用了各种生活化物品来描述,例如“ꉽꐯꇁꄿ”(hex jjy la dda)汉译为黑机拉达,“ꉽꐯ”彝语意为铁锅,“ꇁꄿ”指水沟,因其水沟形似锅底而得名;“ꅙꇉꈩꋑ”(nda lo ggep zzix)汉译为达洛格则,“ꅙꇉ”在彝语中是木槽的意思,“ꈩꋑ”表示山梁,因山梁形状如木槽故而取名;“ꀀꂿꇱꋓ”(it mo gep zzip)汉译为依莫各则,“ꀀꂿ”在彝语中的意思是做梦,“ꇱꋓ”指山梁,寓意山形像人睡觉的样子;“ꏂꐚꄅꆈ”(shy jji die nuo)汉译为史晋迭曰,在彝语意思直指山形复杂[2]。这些地名,不仅准确地描述了当地的地形特征,更反映出彝族人民善于观察、善于用形象的方式命名的智慧。从这些地名中,仿佛能看到彝族祖先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足迹,他们依山而居,傍水而栖,与自然和谐共生,成为彝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2) 生态性地名反映民族生活
生态性地名包括以动物和植物命名的地名。以动物命名的地名在凉山彝语地名中十分常见,不仅涵盖了野生动物还包括饲养的家禽家畜,凉山州位于西南的高山密林之中,丰富多样的自然环境孕育了许多珍贵的野生动物,也因此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很多以动物命名的地名,例如与虎狼相关的地名便有许多,地名“ꆿꉻ”(lat ho)汉译为拉火,“ꆿ”是虎的意思,“ꉻ”意为崖洞,因崖洞附近曾有狼出没而命名;地名“ꊈꐚ”(wo jji)汉译为峨结,在彝语中就是熊坡的意思,因坡上曾有黑熊出没而得名;又如“ꉑꃀꁧꑭ”(hxap mop bbo xy)汉语名为挂金板,在彝语中“ꉑꃀ”意为雉鸡,“ꁧꑭ”意为山下,因该村山下多雉鸡而取名;“ꇲꂊꆻꄧ”(gut nbur liet tuo)汉译为各补乃拖,在彝语中“ꇲꂊ”是指一种鸟,而“ꆻꄧ”是指坎上的意思,此处上方经常有“ꇲꂊ”鸟叫而取此名;地名“ꏮꈌ”(jo ke)汉译为脚克,在彝语中的意思为老鹰岩;“ꀊꃘꐔ”(a fut qy)汉译为阿夫其,“ꀊꃘ”是彝语獐子的叫法,“ꐔ”在彝语中指排泄物,因为该地多出现獐子的排泄物而取名[3]。以野生动物为命名的地名,除了能表示该地拥有某种动物资源之外,这样的命名方式在彝语的语义中也是人与其他物种之间地域的划分的表示,以某动物命名是该类动物常出现的地方,也就是该类动物的栖息之所,并与彝族人对自己领地的命名方式意义具有相等性,例如地名“ꆿꈜ”(lat gga)汉译为拉呷,意为狼的路,“ꑙꈜ”(nyut gga)汉译为纽呷,意思是猴子的路,“ꀉꇙꈜ”(ax lyr gga)意为山羊走过的路。其中不同于其他动物,彝族人称狼称虎都为“ꆿ”“ꆿꃀ”,称呼吃人的鬼也为“ꆿꃀ”,在彝族人的观念中,鬼和狼虎一样都会吃人,鬼是否吃过人不得而知,但在地名中出现的许多以狼虎命名的地名可以看出,在人与动物比邻而居的时候经常有虎狼伤人伤牲畜的事件,例如地名“ꆿꃀꑝꅉ”(lat mop xit dde)意指被狼咬的地方;“ꆿꈤ”(lat ggo)意为被狼吓到;“ꃀꆿꈻ”(mop lat mgo)意为妇女赶狼,“ꆿꃀꇭꋓ”(lat mop gop zzip)汉译为拉莫格则“ꇭꋓ”指山梁,因山梁上常有狼群出没,而命名[4]。因此彝人惧怕狼虎与惧怕鬼一般,进而有因捕虎狼、猎虎狼、剐虎狼、杀虎狼事件而产生的地名,如“ꆿꃀꎸꅉ”(lat mop she dde)彝语即剐狼之地;“ꆿꌉꇉ”(lat sit lo)意为杀狼的山沟;“ꆿꌥꅉ”(lat syx dde)指杀死狼的地方等。对于野生动物命名的地名,既反映出凉山地区曾经丰富的物种资源,也体现了彝族人民与野生动物长期共存的生活状态。此外凉山很多地方为高山草甸,许多彝族人家中都会养牛羊,而放牧需要水草绝佳的牧场,在凉山彝语地名中便出现了许多与放牧有关的地名,如地名“ꑾꇉꁮꉐ”(yox lo bbu hxa)彝语意思直指放牛、羊的草地;“ꑿꇅꀑꀮ”(yo luo o bu)指放羊的山头;“ꑿꉐꂾ”(yo hxa mox)“ꑿ”意为羊,“ꉐ”意为放牧,“ꃀ”形容大山,该地名意指此山适宜放牧羊群[5];放羊不仅作为彝族人生产方式获得食物经济来源的方式,高山生活的彝人还需要从羊身上“取暖”,由于海拔高,凉山冬季山区气候寒冷,“擦尔瓦”便是彝族人民寒冷时节的“保暖服”,“甲诗瓦拉”是有两层组成的,可以单独穿也可以将二者重叠起来穿,都是用绵羊毛擀制而成或是用绵羊毛捻线织成的毛料制成。不同地区的瓦拉制作款式稍有区别,圣乍、所地和田坝一带的瓦拉,下边垂有一排一尺来长的流苏,依诺地区的瓦拉则没有留下摆的流苏,甲诗瓦拉一般只有两个颜色:白色和深蓝色[6],都是彝族人民古老的传统服饰,这些的服饰是彝族人对于自然环境的适应从而成为民族特色的一部分。
凉山彝语地名中以植物命名的地名同样丰富。蕨类植物在凉山广泛生长,在地名中就有许多标记蕨箕生长的彝语地名,如地名“ꅙꅿꁧ”(nda ni bbo)“ꅙ”即蕨萁,“ꅿ”是长的意思,“ꁧ”是山,意思是长蕨萁的山;“ꅚꄳ”(nda tup)彝语意为蕨萁尖,“ꅙꇉ”(nda lo)意为长蕨菜的山沟;“ꅙꋦ”(nda zzur)指此处长蕨菜;在生活上,年前一个月左右,每家每户都会上山割蕨箕,晾晒以备过年,待到过年之日,便用晒好的蕨箕来烧猪去毛,经过多日晾晒的蕨能快速燃烧,再用留下的灰烬和水敷于猪上,用磨好的利刃刮除冲洗,经过此程序的过年猪既干净又留有蕨箕的香味,对住在山区的彝人而言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比蕨箕更合适替代,因此彝族过年杀年猪蕨是必不可少的过节准备,在各县的彝语地名中留下的以蕨命名的地名也是对这一习俗相应照的产物。除此之外,以各类树来命名也是彝语地名中重要的命名构成,根据昭觉县和美姑县地名录中以树命名地名的统计,昭觉县以树命名的地名大约150处左右,出现过以杨树、杉树、李子树、松树、青㭎树、柳树、桤木树、麻柳树……命名的地名;美姑县以树命名的地名大约177处左右,出现过以桦树、白尔波树(一种灌木)、漆树、梨树、梧桐树、铁杉树、铅榈树、杜鹃树、木姜树……等树命名的地名。树可以用来制作很多东西,如建造房屋,盛饭舀汤的厨具,床椅家具,酒杯用具等,如最具民族特色和民族文化色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彝族漆器,便是用漆树所产的生漆制作。以植物命名的地名不仅展示了当地的植物资源,还体现了彝族人民对植物的熟悉和利用,同时把民族特色中关键的要素融进了地名之中。
对彝语以动植物命名的地名研究,可以了解到过去凉山地区的生态环境、植被分布和民族文化等情况[7],此外研究不同时期的彝语地名能从另外一个角度串联起彝人社会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及他们与自然生态的紧密联系,这些知识作为民族文化的瑰宝的部分,应被传承与发扬。
2.2. 彝语地名中的历史内涵
自然文化与人文文化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在地名的形成与演变过程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自然环境为人类提供了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而人类在适应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又赋予了自然以文化的内涵。地名作为人类认知和记录环境的重要工具,既承载着自然环境的特征,又蕴含着丰富的人文信息。从以山川、河流、动植物等自然要素命名的地名,到以家族姓氏、神话传说、祖源信仰等人文要素命名的地名,反映了人类从单纯依赖自然到主动改造自然、创造文化的演进过程。这种从自然到人文的过渡,不仅体现了人类文明的进步,也展现了地名文化的丰富性和多样性。
1) 家族姓氏文化与地名
无论什么民族在地名的命名上都有以姓氏命名的记载。姓氏在汉文记载中,两者不仅是分开的,还有着原则性的区别,《说文》中记:“人所生也,从女从生”妇女所生即是姓的本义,可以理解为“因生以赐姓”,赐姓的内容可以是因什么原因降生,就赐什么姓,也可以是在什么条件下降生,就以什么为姓,如东方朔降生时东方始明,因姓东方。而氏是用来别贵贱的,战国以后,姓氏开始通用,秦统一天下后,编造天下户口,大大促进了姓氏混一的转化过程,姓氏混一的姓,大多是是从氏演变而来的,而氏,绝大多数是由“地”而得,包括封国、封邑、食采、出生地、祖籍等,因此姓与氏从产生便和地名有关系[8]。在凉山彝语地名中也有许多地方以家族姓氏命名,但彝族原本无姓,与“姓”相关的更多是“家”(tut)和家族(cytvy)的意义,在语义中表达的是谁是谁家的,而所谓的“姓”实为家族名,名源于各家族中著名的人名或外名,受外来民族影响,也便有了姓氏的说法,细考彝人其本无姓,其中包括以地名为名,如姓氏“洛古”在彝语中是沟谷之意,“拉木”是狼地的意思;以动物为名,如姓氏“布吴”在彝语中是蚂蚁的意思,“阿渣”是喜鹊之意;以职务为名,如姓氏“莫色”是军官的意思,“尔古”是工匠之意;还有以外号为名,如姓氏“能子”是断臂之意,“嘎体”是蹿门的意思,多为双音节,而现代许多姓“王”“马”“钱”“李”等的彝人,都是随的汉姓,是在汉文化影响下才有的[9]。19世纪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彝族社会是以父系为纽带的家支社会,“家支”在彝语中称为“此伟”或“伍尼”意为同一祖先的后裔,是由父系血缘关系组成的血亲集团[10],家族只有一姓,但同一家支一般有十几种家族姓氏组成,姓氏与家支是相融的。家支在社会冤家不断,强权强势做主的时代,家支中的家族成员以同仇敌忾的团结精神使个体家族在面对外部的恶意挑衅滋事的事情时不会显得孤立无援,因此凉山彝族重视家支,也渴望加入有能力的家支内。在还未解放时期凉山社会,家支林立是社会的真实写照,也产生了大量以姓氏命名的地名,以姓氏命名的地名主要有两种结构形式:一是如“ꀑꇺ”(o ki)、“ꇁꂷ”(la ma)、“ꂵꂸ”(mat map)、“ꌎꏂ”(sie shy)等直接以家族姓氏作为地名;另一种是通过姓氏加表示地理类别的通名构成地名的形式,如“ꀋꁙꇁꄿ”(ap bbip la dda)“ꀋꁙ”是姓氏,“ꇁꄿ”意为山沟;“ꎭꂵꃰꈭ”(sha mat vo ggup)“ꎭꂵ”是姓氏,“ꃰꈭ”意为家住地;“ꇍꈩꉘꁌ”(lep ggep hxo pu)“ꇍꈩ”是姓氏,“ꉘꁌ”意为山梁;“ꇂꏧꐟꈯ”(lap jiep jjiep ggur)“ꇂꏧ” 是姓氏,“ꐟꈯ”意为坝子等,此类型的地名,不仅是地理位置的标识,更是一种社会文化符号,在一定程度上也从地名中暗示着该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家族姓氏地名见证了彝族社会的变迁,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等级差异和家族势力分布,根据对昭觉县、越西县、布拖县、美姑县和普格县等五县的地名录中的以姓氏命名的地名统计数据(见表1)可以看出以家族姓氏来命名地名范围之广、数量之多。
在现代社会中,这些地名成为了连接家族成员、传承家族文化的重要纽带,以姓氏命名的地名依然承载着彝族人民的家族情感和文化认同。对这些地名的传承是对民族特色文化保护的一部分内容,当彝族人民看到这些地名时,他们会想起自己的祖先、家族的历史,这种情感认同有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与中华民族的多民族的特色文化魅力。
Table 1. Statistics on the number of place names named after family surnames in five counties of Zhaojue, Yuexi, Butuo, Meigu and Puge
表1. 昭觉、越西、布拖、美姑、普格五县以家族姓氏命名地名数量统计
区域 |
数量 |
部分姓氏举例 |
昭觉县 |
268处 |
体可、阿堵、阿尔、阿毕、沙马、井克、阿克、阿格、几思、坚列、勒格、德格、林母、嗨列、尼启、特口、格五、拉一…… |
越西县 |
133处 |
热夫、石得、阿尔、阿甘、阿威、阿普、莫洛、吉合、什哈、阿布、吉尔、丘玖、列乌、洛木、伯拉、阿支、拉普、洛木…… |
布拖县 |
97处 |
吉火、吉木、阿根、阿俄、安家、麻卡、吉拉、阿达、苏嘎、勒姑、伟石、哈马、吉沙、俄地、阿值、布点、吉尔、勒古…… |
美姑县 |
75处 |
金曲、阿嘎、吉列、莫什、马核、尼普、吉尔、八千、阿来、马普、阿尔、马海、嘎、尼合、阿毕、城子、热口…… |
普格县 |
132处 |
比补、吉比、苏树、比克、荣子、乃古、阿尔、札古、俄底、莫实、阿金、俄木、阿力、惹依、旁乃、乃古、薄史、阿甘…… |
2) 祖源信仰文化与地名
彝族原始信仰文化中包括很多信仰,如万物有灵、图腾信仰、毕摩信仰和祖先信仰等,这些在彝族文化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许多地名都蕴含着这些信仰的痕迹,其中对家族族谱追踪修缮与对祖先的尊敬与崇拜致使代代彝族后人对祖先出处来源进行了不断地研究与探索。落叶要归根的祖源信仰让居住在不同地域的彝人都相信人去世后要走过来时的路回到“ꋪꀕꁍꃴ”(孜孜濮乌,古籍记载此为彝族祖先居住的地方)。彝经记载了万物起源,在许多彝族经书上记载中提到彝族先祖的居住地为:“ꋪꀕꁍꃴ”(孜孜濮乌)从彝语字面意思来看“ꋪꀕꁍꃴ”(孜孜濮乌)有云雾缭绕之意,不论是在词条还是口头还是史诗中,都提到”ꋪꀕꁍꃴ”(孜孜濮乌)地理位置位于云南昭通,是彝族先祖居住的地方,也是一个物产丰富、牲畜兴旺,适宜放牧耕种,能满足人们物质生活需求的美好地方,是彝族人心目中的圣地与灵魂的归宿地。先祖从笃慕时期分迁各地,六祖两两迁徙,武和乍前往云南及缅甸、越南等地,布和默迁往贵州、广西和云南等地,而糯和恒则迁往昭通、凉山、宜宾、泸州和乐山一带,造成了彝族自古便分居各地的状况,因而有了死后经《指路经》的指引将死者的灵魂送回祖先住地:“ꋪꀕꁍꃴ”(孜孜濮乌)的仪式习俗,《指路经》记述了祖先的迁徙路线,地名标写明确,彝人认为只有严格按照毕摩的指引,亡灵才能一站一站回归祖地,因此,指路经中的地名不能任意增减,更加忌讳杜撰,《指路经》上的地名除部分著名神化传说中的虚化地名外,都是该家支所经之处的真实记录,如四川普格篇记录彝族先民从昭通出发,经昭通通晒河,镇雄,布拖,最后定居于普格[11],这些不仅指出了所经地区的名称,还反映了凉山彝族的来源与迁徙路线与远古彝族的迁徙史实。若能联系所指地名路线进行考证,可以画出彝族祖先的明晰迁徒,从而可查彝族发源地。虽无法具体解释ꋪꀕꁍꃴ(孜孜濮乌)的起名含义,但因在各地的传说和经书记载中都记载该地名为祖先居住地,使得云贵川彝族有着对共同祖先和发源地的集体记忆与认同,对“ꋪꀕꁍꃴ”(孜孜濮乌)的共同认知,也是彝族同源共祖的重要证据之一。知道祖先都来自“ꋪꀕꁍꃴ”让每一个彝族个体在心理上有了归属感和自豪感,明确了自己在民族大家庭中的位置和根源,使得云贵川各地彝族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从而促进不同地区之间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
3) 神话传说与地名
彝族信山,在毕摩文化中,山是仪式中的神灵,在凉山彝族的创世史诗《勒俄特依》开天辟地篇提到有四根撑天柱,撑在地四方[12]:东方的那一柱,是由木武哈达山所支撑;西方那一柱,是木克哈尼山支撑;南方的那一柱,是大木低泽山支撑,北方那一柱,是塔乐补惹山支撑,这几座山在彝族史诗中都为神山,是具有无穷威力能撑山稳地的神圣性。在凉山州美姑县的有一吉叶苏洛贝山,除汉名为黄茅埂,还有一神名阿朱阿洛,意为黑狐狸[13];西昌市与普格县之间的汝牛岩哈山,汉名螺髻山,神名为阿赫曲者,意为一对白斑鸠等;从赋予神灵气息的山名命名文化中可以看出彝族将山视为保护神的含义,充满奇幻色彩的神话传说,反映了彝族人民的生活经历、价值观念和精神追求,不仅是彝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珍贵财富。
3. 结语
地名都是由人命名,以语言为载体,传承沿用,一个地方的地名虽然可能会因为社会朝政变迁、行政区划等因素而修改变换,但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稳定性,无论是纵向研究地名的历史或是横向研究某一时段的地名,地名都是人类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具有深刻意义[14]。凉山彝语地名作为民族发展的产物,与彝族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糅杂着民族文化、信仰与习俗等,蕴含着丰富的自然地理信息和深厚的人文历史内涵,从彝语地名中可以一探彝族社会、历史、语言、文化等内容以及西南地区的自然环境演变。通过对地名上遗传下来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不同的“以前”,了解凉山地区自然生态环境的变化,如凉山彝语地名中以树命名的地名不乏少数,这既表明了彝族人生活的周围多为林木丰茂之地,同时也表明当时当地自然森林的茂密;更能深入探究彝族的文化制度、历史源流和价值观念,还原远古时期民族朴素生活的面貌,如以等级称呼命名的地名既表征了社会制度,也表明封建等级制度于彝族社会影响之深,从而使其能以上层等级的姓氏来命名地名;存留下来的指路经为彝民族历史来源说提供了有力的考证;地名中出现的以各类神话传说命名或以某些动植物的命名,都体现了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与信仰。这些彝语地名见证了彝族人民在这片土地上的繁衍生息,也记录了民族的发展变迁,于凉山地区而言,彝语地名是民族地区民族文化展示的桥梁,对民族地区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地名所承载的文化记忆和精神价值,也是彝族人民的宝贵财富,也是中华民族文化多样性的重要体现。
注 释
① 文中提到的圣乍、所地、田坝、日诺都是彝语北部方言下的土语,凉山彝族根据语言内部土语的区分将彝族人分为这几种土语的人,除日诺土语外,其他几个土语能大致互通。
② 参考1993年由果吉·宁哈和岭福祥主编的彝文《指路经》译集,该集共整理翻译了云、贵、川三省十八个县的十八个彝族家支的《指路经》,其中四川篇包括了凉山彝族自治州的普格、甘洛、喜德、美姑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