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裕固族是我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也是甘肃省特有少数民族之一。东部裕固语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是裕固族东部地区人们使用的语言,其中保留了诸多古老的语音特征。截止目前,阿尔泰语系语言的元音和谐研究仍是热点问题,对东部裕固语语言研究,有助于对我国境内阿尔泰语系语言间的亲属关系,及历史演化进行科学解释。探讨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现象,有助于完善东部裕固语音位系统,可以在客观的角度上更加科学、具有理据性地解释东部裕固语语音系统。自2015年“语保工程”的启动以来,科学保护我国语言文字的工作已经取得巨大成效。在此基础上,深入研究东部裕固语的语言特征,探究其与汉语、其他少数民族语言之间的语言接触和相互影响而出现的语言现象,还可为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发挥重要作用。
本文研究中,选取在中国知网数据库中可检索到的、专门探讨东部裕固语及其元音特征的相关文献资料,时间跨度涵盖了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至现今的数十年间,共计543篇文献作为研究对象。集中分析了大量以东部裕固语为核心或与其紧密相关的文献,并运用CiteSpace工具对其关键词进行量化分析,生成关键词共现图与聚类图。这两类图表可直观展示迄今为止关于东部裕固语研究的进展及重点领域。
如图1所示,首先在阿尔泰语系中分属语族不同的三种语言蒙古语、维吾尔语和满语,并以它们作为研究对象在语音、词汇和语法的研究颇丰;其次在语音研究角度上主要以元音为研究侧重点,而元音研究以声学分析和元音和谐为主;最后,颜色由深及浅来表示年份可见,在历时层面作为蒙古语族的东部裕固语最先与蒙古语共同的谱系研究成果较多,而在语音上则侧重于声学分析。
如图2显示主要以阿尔泰语系中的不同语族语言之间进行类型学比较研究为主。在东部裕固语聚类中,
Figure 1. Co-occurrence of keywords in literature related to Eastern Yugur
图1. 与东部裕固语有关的文献关键词共现图
Figure 2. Keyword clustering map of literature related to Eastern Yugur language
图2. 与东部裕固语有关的文献关键词聚类图
东部裕固语与裕固族使用的另一种西部裕固语,以及其他蒙古语族语言和蒙古语土语进行比较研究较多;在裕固族聚类中,以探究其民族文化和历史文化为重;在元音和谐聚类中,以元音声学特征分析、元音和谐律以及元音和谐类型研究为主。
针对东部裕固语的研究,我国起步较晚,大约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但中间停滞了一段时间,后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又重新开始对于东部裕固语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东部裕固语与蒙古语族语言的对比研究,探究不同语言之间同源关系;近年来,愈来愈多的学者采用语音实验等前沿方法和理论对东部裕固语元音进行剖析。而国外针对东部裕固语的研究较早,大约可从十九世纪八九十年代算起,但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托达耶娃对东部裕固语进行了初次描述,在此之前,东部裕固语研究并没有从西部裕固语研究中分离出来。托达耶娃与其他学者在1966年合著的《裕固语》一书的“锡喇尧乎尔语”部分里,明确阐述了东部裕固语在蒙古语族的地位[1]。在收集的文献资料中发现,早期国外学者对于东部裕固语的语言研究,更多地从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剖析该语言的归属问题,或是将其从原先笼统的裕固语研究范围中细分出来。
如图3显示,将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的东部裕固语在元音方面的研究文献进行统计,对于东部裕固语的研究持续的时间很长,但其数量主要集中于近一二十年。由此可见,近年来愈来愈多的学者着眼于探讨东部裕固语的语音和音系相关问题,并运用现代语音学方法解决东部裕固语现存问题。
Figure 3. Bar chart of the year of research on the vowel and acoustic features of the Eastern Yugur language in CNKI
图3. CNKI中东部裕固语元音及声学研究成果年份柱状图
综上所述,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国内外对东部裕固语的研究的一个重要时间点,因而本文着重收集并整理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这一时间内的国内外文献资料,从不同的研究侧重点对东部裕固语的元音研究概况进行梳理,在此基础上整理有关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的研究进展,并且对梳理好的文献资料进行比较和述评。
2. 东部裕固语元音研究
本章节对东部裕固语元音研究进行梳理,分别从东部裕固语元音类型划分和东部裕固语元音声学研究两部分内容进行阐述。
2.1. 东部裕固语元音类型划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民族语言调查的不断推进,照那斯图等在对东部裕固语调查的基础上编写并出版了《东部裕固语简志》,是早期系统梳理了东部裕固语语音、词汇和语法三方面语言特征的特征。在其中,他将东部裕固语的特殊的语言地位进行解释说明。东部裕固语属于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同部分其他蒙古语族语言相比较,语言情况较为特殊。东部裕固语在语音方面和土族语、东乡语和保安语的共性较多,而与蒙古语在词汇和语法两方面的共性较多。他将东部裕固语元音归纳为八个基本元音,有i、u、ə、y、ø、e、ɑ、o,元音系统长短相配,但很少用来区别词义;在某些固定词中,前、后圆唇元音相互对应,同时复元音较多;词首元音脱落的情况明显[2]。他参考并总结了前人收集的东部裕固语的话语材料,对东部裕固语的元音进行系统地描写,呈现出具体的元音特征和音系规则,以及该语言的具体面貌,对于后续的东部裕固语语音研究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也为民族语言文字工作的推动起到巨大作用。由于东部裕固语元音系统的复杂性,后续不同学者对其元音划分有着不同的观点。
Table 1. Basic vowel list of Eastern Yugur languages
表1. 东部裕固语基本元音表
序号 |
托达耶娃(1956) |
照那斯图(1981) |
保朝鲁、贾拉森(1991) |
斯钦朝克图(2014) |
萨仁高娃(2008) |
汉斯·内和泰仁(2011) |
哈斯呼(2014) |
安玉冰(2017) |
吴汉(2018) |
1 |
i |
i |
i |
i |
i |
i |
i |
i |
i |
2 |
ÿ |
y |
y |
y |
y |
y |
y |
y |
y |
3 |
y |
e |
e |
e |
e |
e |
e̝ |
e |
e |
4 |
e |
ø |
ø |
ø |
ø |
ø |
ø̝ |
ø |
ø |
5 |
ö |
ə |
u |
u |
u |
ɤ |
ɘ |
u: |
u |
6 |
o |
u |
ə |
ə |
ə |
a |
ɐ |
ə |
ə |
7 |
a |
o |
ɑ |
ɐ |
a |
ʊ |
u |
ɐ |
ɐ |
8 |
|
a |
u |
ʊ |
ʊ |
u |
ɔ |
u |
u |
9 |
|
|
o |
u |
u |
o |
|
o |
o |
10 |
|
|
ɔ |
o |
ɔ |
ɔ |
|
ɔ |
ɔ |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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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ɔ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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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至今,关于东部裕固语的元音系统中基本元音类型的归纳和确定仍存在争议。最早苏联蒙古学家托达耶娃[1]用俄文音标符号将东部裕固语基本元音归纳为七个元音i、ÿ、y、e、ö、o、a,她发现在东部裕固语中长、短元音是具有辨义功能的不同音位,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元音都有“长–短”这对区别特征,只有ÿ和ö两个元音有长短元音对立的现象存在。东部裕固语这样的音位系统在国内外学界一直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东部裕固语简志》出版以后,国内学界在托达耶娃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央元音音位/ə/,并认为东部裕固语的元音系统由十五个元音音位组成,用国际音标符号表示为i、ii、y、yy、e、ee、ø、øø、u、uu、o、oo、a、aa和ə [2]。后来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保朝鲁和贾拉森在东部裕固语元音系统中增加了两组长短对立的音位(即u—uu、ɔ—ɔɔ)。后续也有学者将东部裕固语元音系统的元音音位分化出来,增加ɐ、ʊ、ɤ等音位,但随着实验语音学在东部裕固语语音研究的发展和应用,学者们更加倾向于按照声学参数来合并之前分化出来的音位,并将分化出来的音位看作是基本元音音位的音位变体,例如哈斯呼在东部裕固语语音参数数据的支撑下/ʊ/和/u/是u的两个音位变体[3]。目前最新的研究是吴汉提取东部裕固语元音声学参数如时长、第一共振峰、第二共振峰等,分析元音在东部裕固语词汇出现的频次和位置,以及在历时的角度比较东部裕固语和蒙古书面语的对应关系,还有东部裕固语元音听辨等主客观因素,综合分析将东部裕固语基本元音确定为i、y、u、u、ə、ø、e、ɑ、ɔ、o和ʊ共十个元音。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学界对东部裕固语元音音位系统的研究中,也有学者将东部裕固语元音划分为七个或八个,但由于东部裕固语元音自身的复杂性,这样的划分比较笼统,也过于简单。也有学者对东部裕固语元音的基本情况进行描写,有十一个元音。综上,音位归纳的不同观点之所以长期并存,根本原因是“理论框架–研究方法–语料差异”三条主线始终未能对齐:
首先是音位归纳标准不同,托达耶娃按照经典结构主义“最小对立”原则,只承认能区别词义的7个元音;长音被视为同一音位的条件变体,只在ÿ、ö出现对立,于是只给这两个元音分立长短音位;《简志》中则把“长短”本身当成独立区别特征,但凡有对立就算作独立音位,于是出现9对15音位;吴汉采用“声学–听觉综合”标准,把声学距离小、听辨混淆度高的合并为同一音位的变体;这样就把15个音位压缩为10个。其次是记音符号与音系理论的时代差异,在1950~60年代的“俄文音标 + 结构主义”,符号少,强调整齐对称;1980~90年代的“国际音标 + 生成音系学”,开始引入央元音/ə/,追求“系统性”而非最小对立;2010年后出现的“实验语音学 + 优选论”强调声学空间分布和听辨实验,符号只起标注作用,于是出现“归并”趋势。第三是语料来源与说话人差异,托达耶娃选取的3位发音人,均来自康乐一带;《简志》扩大至7位发音人,含大河、皇城;吴汉选取14位发音人,含老年人、中年人、青少年,发现青少年后元音/ʊ/前移,导致新老差异被当成“音位变体”而非“音位”。第四是长短元音与松紧、元音和谐的耦合,部分学者把“松紧”或“ATR”视为长短的伴随特征,于是把[ɤ]、[ɐ]等写成/ə/或/a/的变体;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松紧或ATR有独立辨义功能,因而分立/ɤ/、/ɐ/等音位。最后是历时比较与书面语参照系不同,早期研究以蒙古书面语7元音为参照,倾向“归并”;中期研究强调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横向比较,发现多出的/ə/、/ɐ/等具有跨语言对应,于是“分立”;最新研究用声学距离检验书面语对应是否仍有效,发现多数“额外元音”只是音位变体,又走向“归并”。
2.2. 东部裕固语元音声学研究
属于蒙古语族的东部裕固语这一缘由,众学者关照东部裕固语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之间的亲属关系也是东部裕固语研究的一大重点。他们将其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进行比较,在从历时角度探讨不同语言之间的亲属关系。孙竹用蒙古语族语言的话语材料汇编成词典[4]。保朝鲁和贾拉森将东部裕固语与蒙古语书面语比较,从语音、词汇和语法三方面系统阐述东部裕固语[5]。德格吉呼等学者结合语音声学模型检验语言发生学关系和语言接触造成的相似性,将六种蒙古语族语言的元音声学模型可视化并描写舌位特征[6]。呼和在“语音声学空间分布类型”的基础上,对比蒙古语、土族语、东乡语、东部裕固语和达斡尔语的元音声学空间分布图和音位声学空间分布图的相似度,并探讨这些语言的亲疏远近问题[7]。周学文通过元音归一法,运用共振峰的相对关系公式来计算共振峰的对数商,即Z值;再用其标准差和平均值的比值来评估收敛度,以此来分析元音共振峰的归一特征值。在此基础上,他对东部裕固语元音舌位以及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元音舌位的异同之处进行量化处理并分析[8]。他在语音角度上提供了蒙古语族语言元音相似度的参数量化依据,从科学的角度进一步完善了东部裕固语的音位体系。
近年来,更多的学者关注东部裕固语元音研究,采用实验语言研究等前沿方法和理论,针对东部裕固语元音系统中某个板块进行剖析,成果发表在各大重要的期刊。越来越多学者关照东部裕固语的语音从实验语音学角度的研究,并在元音研究不断深入,大部分研究成果从实验语音学的角度提取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参数,进行声学分析,再进行量化处理并描述,最后完善东部裕固语音位体系。萨仁高娃比较东部裕固语和蒙古语的长、短和复合三种元音的声学参数,揭示东部裕固语的演化过程是蒙古语和突厥语的融合、分化以及转用的历史发展过程[9]。哈斯呼利用“东部裕固语语音声学参数数据库”对东部裕固语语音音系系统分析得较为详细,元音研究主要包括短元音、复合元音、长元音以及元音和谐律等问题[3]。后有吴汉主要以东部裕固语的元音为对象,从短元音、双元音和长元音三方面展开,将东部裕固语元音在语音声学参数上进行了细致地描写,及其元音系统演变进行探讨[10]。萨仁花运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提取七个东部裕固语第一音节长元音/i:/、/ʊ:/、/y:/、/ø:/、/e:/、/ɐ:/、/ɔ:/的第一共振峰(F1)、第二共振峰(F2)、音长、音强和音高五种声学参数,并进行声学分析,在声学参数上划分其长元音音位,并描写其声学特征[11]。后来她在东部裕固语词首音节声学参数基础上建立了“东部裕固语词首音节长短元音声学参数数据库”,更进一步对东部裕固语词首长、短元音做声学分析并描写其声学特征,系统分析词首长元音音位和短元音音位,而且利用东部裕固语和蒙古语两种语言元音的F1和F2绘制声学格局图,从元音格局上对东部裕固语与蒙古语的元音位置的异同和音域范围进行对比,得出“东部裕固语词首音节长元音的舌位前后动程大于蒙古语,舌位高低动程小于蒙古语”的结论[12]。金双龙对东部裕固语中/ɔ/、/o/、/u/、/u/、/y/、/ø/六个圆唇音位的分布情况进行探析,分别描写其位于音节首、音节中和音节尾时的不同特点,及其在辅音音位前后的分布情况,得出“圆唇音位在词中出现次数最多,其次是在词尾,在词首出现的次数比较少”的结论[13]。此外,阿拉腾苏布达从生态语言学角度,阐述东部裕固语语音的内部生态系统[14]。
需要注意的是,东部裕固语在历史演变过程中与不同语系语言相互接触、影响,在语音系统中出现带擦元音的语音现象,即东部裕固语元音中带有擦音的发音特征。呼和与哈斯呼合作探讨东部裕固语中存在带擦元音的语音现象,而且带擦元音[ɐh]和[ɔh]主要出现在[qh]或[kh]辅音之前,即出现在词首辅音后的元音受前面辅音的影响而带有擦音的发音特征[15]。后续呼和与梅花针对东部裕固语元音带有擦音成分的语音现象进一步研究,将其带擦元音纳入辅音变化范畴,带擦元音中的摩擦成分是辅音成阻前的送气成分,并用“送气前移”的理论解释其带擦元音的形成与性质[16]。带擦元音是东部裕固语自身语音系统的发展演变所致,与语言外部因素无关。该研究成果对揭示东部裕固语语音系统的历史演化轨迹起到补充作用,也对完善东部裕固语的语音系统有重要作用。
3. 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研究
元音和谐是阿尔泰语系语言中特殊的语音现象,即一个词的词干中的元音与该词词缀中的元音相互和谐,在发音部位或发音方法上趋于相似。“在特定语法域内,所有元音具有某个或某些共同的语音特征”[17],它是指在一个词语内的两个被辅音隔开的元音相互影响,词缀元音一定会和词根中的元音在某种程度上相一致,例如两个分属不同音节的元音,其中一方在另一方的影响下,它的任何一种发音特征向另一方靠拢的语音变化。也就是说,在某种语言的语音系统中,只能具有一个或多个相同的语音特征的元音同时出现的语音现象,相邻音节在元音方面的特征必须相一致。此外,根据发音特征和结构功能不同,将元音和谐分成不同类型。关于元音和谐的类型划分上,李兵将元音和谐划分为八类,分别为腭和谐、舌根位置和谐、舌位高度和谐、圆唇和谐、鼻音和谐、咽化和谐、松紧和谐和卷舌和谐。其中,腭和谐、舌根位置和谐、舌位高度和谐、唇状和谐、鼻化和谐这五种是常见的元音和谐类型;而后三种元音和谐类型出现频率较低,衰退的舌根位置和谐与舌位高度和谐有时区别不明显,卷舌和谐比较罕见,同时咽化和谐和松紧和谐目前争议较大[18]。
3.1. 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类型研究
根据东部裕固语元音的发音方法和发声类型,国内外的学者都对其元音和谐类型进行整理、归纳和划分。关于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的类型,国外的研究起步较早,并对这一现象进行描述。波兰语言学家W.L.科特维奇在1939年发表的《甘州附近的黄维兀儿人所说的蒙古语》中表示,黄维兀儿人使用的蒙古语(即东部裕固语)中的前次高圆唇元音ø在多数词中被前次高展唇元音e、后高圆唇元音u和后次低圆唇元音o所替换,这样的语音现象以致其元音和谐律发生改变[19]。在后文中,他将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视为一种同化现象,特别是唇化在东部裕固语中音变体现。由此可见,科特维奇发现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类型涉及到唇状的展圆。托达耶娃认为“西喇裕固语”,也就是东部裕固语,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不同,它不经常遵守元音和谐律,但其基础并没有动摇。她发现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体现在词干末元音影响附加成分中的元音,即词干和词缀中高元音被次高元音所替换,或在一个音节中的舌根元音,之后会出现任何舌位元音,对于舌尖元音的情况也如此[20]。
《东部裕固语简志》是国内最早系统描写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不仅对东部裕固语语音特点进行详细的描写,而且也将其元音和谐现象进行一定的梳理和归纳。他认为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既体现在词干内部,也体现在词干的附加成分之间,涉及到元音的部位和唇状两个方面[2]。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受元音和谐律影响的范围虽然小,但仍具有典型性特征。该学者仅仅指出了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与部位和唇形的影响有关,以及元音和谐律会出现在词干和词缀之间的情况,却没有整理其和谐系统类型所指。清格尔泰将东部裕固语元音划分为阴性、中性和阳性,阐述并归纳其元音和谐律为“后元音与后元音和谐,前元音与前元音和谐,高元音和偏高央元音则可与所有的元音和谐。东裕固语中唇形和谐不严格,只是ɑ和ɔ不出现在一个词里,e后不出现o和ø [21]。”据此,可以判断该观点认为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类型涉及舌位和谐和唇状和谐两类。钟进文对甘青地区五种蒙古语族语言进行比较,得出其在元音上的共同特性。他阐述包括东部裕固语在内的六种蒙古语族语言的元音和谐情况,总结六种语言由于与其他语言接触程度不同而导致元音和谐律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其中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虽然相对严整,但其外来借词却不遵循元音和谐律[22]。但两位学者对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情况及类型划分只做了简要叙述。后续钟进文根据东部裕固语元音的阴性、阳性和中性之分,认为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是有着阳性和谐和阴性和谐两种性质的和谐律,从而得出以下结论:“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总律仍是分阳性和阴性而和谐”,具体体现为位置靠前的元音影响位置靠后的元音。他通过对比托达耶娃的东部裕固语唇元音划分的观点,进一步分析东部裕固语的唇状和谐情况,得出结论“非第一音节可以出现圆唇、高短元音”其元音和谐律无变体的连续是自由的拼接,而中性元音构成的连续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自由的连接。由此说明,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律可能发生改变,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消失。有学者对此进一步证实,他认为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相对稳固,但也出现元音和谐律松动和不规则,主要体现在工具格附加成分、副动形延续式附加成分和使动态附加成分上[24]。哈斯呼不仅对东部裕固语元音进行系统地分析和研究,而且对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进行详细地描写。他认为东部裕固语有较为完整的元音和谐律,包括阳阴(松紧)和圆唇(唇形)和谐两种类型。关于东部裕固语中的“阴阳和谐”,保朝鲁用东部裕固语中阳性的后高圆唇元音/u/和阴性的央高圆唇元音/u/来举例,在元音和谐律上,这两个圆唇元音有着明显的区别,/u/属于阳性和谐,而/u/属于阴性和谐[4]。综上可见,不同学者对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类型研究均持有不同观点。而且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研究目前还有尚存争议之处。
3.2. 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目前尚存争议的问题
国内元音和谐的研究成果数量较少,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李兵的《阿尔泰语言元音和谐研究》[18]。该著作系统地以中国境内的阿尔泰语言作为研究对象,探讨了元音和谐的描写参数系统,并对元音和谐类型的特征进行描写,在非线性理论的自主音段假设和其他有关假设下解释元音和谐过程的方向性、中性元音可透性等问题,也在此基础上对阿尔泰语言元音和谐及其类型的演变提出了新的假设。
据上可知,关于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的研究较少,而对其类型划分上,不同学者对此持有观点均大相径庭。在国内,有学者持有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涉及部位和唇状的观点,也有学者认为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有着阴阳之分的和谐和唇状和谐的情况,还有学者根据声学参数将其划分为松紧和谐和圆唇和谐两种类型。在国外,有学者在东部裕固语的圆唇元音中探讨不同舌位高度之间的元音和谐,总结其内容为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涉及舌位和圆唇两个方面。也有学者在东部裕固语的词干和词缀间发现其元音和谐涉及舌位和舌根。根据学者们的研究成果可以确定的是,东部裕固语的元音和谐类型存在唇状和谐和舌位和谐两种类型。而东部裕固语中存在其他元音和谐类型需要不断研究,运用更加科学、系统的方法去验证真实性和理据性并完善相关理论。
目前存在三个问题亟待解决:一,对目前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研究的基础上,并结合目前东部裕固语的具体特征,分析该语言共时分布和历时演化的情况;二,其他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类型的存在有待考证;三,东部裕固语与其他蒙古语族语言、甚至其他阿尔泰语系语言相比较在元音和谐律上的异同之处。
4. 对东部裕固语元音研究的展望
近年来,有学者对东部裕固语研究进行文献梳理,介绍了裕固族的渊源、流变和现状,以及该民族使用的东部裕固语和西部裕固语的情况,在历时的角度主要从国外和国内两方面梳理东部裕固语研究概况,描述东部裕固语的语音系统的演变情况,尤其是元音系统[25]。通过对研究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及其类型的文献资料进行整理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关于东部裕固语的研究日渐增多,但总体数量仍然较少,研究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及其类型的成果相对更少。元音和谐是阿尔泰语系语言的重要语音特征,而东部裕固语在语音上也受到元音和谐律的影响,它是具有普遍意义的音系表达、音系机制、音系结构、音系原则在阿尔泰语系语言的体现。
建议学者们从以下四个方面结合实验语音学的方法开展研究:一是制作最小对立对词表,采集语音材料,并建立东部裕固语元音及元音和谐语料库。二是在前人对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律的研究基础上,再结合目前该语言语音特征,通过语音数据建立计算模型并归纳其历时演化规律;三是归纳整理除位置、唇形、松紧三种语音特征以外的其他东部裕固语元音和谐类型;四是以古蒙古语作为构拟起点,将东部裕固语和其他蒙古语族语言进行同源词比对,甚至其他阿尔泰语言相比较在元音和谐律的影响异同之处;五是对东部裕固语的元音格局进行细致分析,得出准确的元音分布模式。从以上角度切入东部裕固语研究,可以更好地了解东部裕固语的发音特点、演变过程以及与社会文化的联系,从而为保护和传承这种独特语言做出贡献。
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目前裕固族有10,684人[26],包括母语为东部裕固语、西部裕固语或者汉语。东部裕固语使用人口老龄化使得裕固族母语能力整体发生退化,加之裕固族生活区域中语言社会环境较为复杂,汉语成为各民族有效沟通的最佳方式[27]。而且,受到外来语言的影响,没有文字的东部裕固语被其他语言同化的现象愈加明显[28]。据此,东部裕固语的濒危程度急需我们采取保护措施。东部裕固语是一种具有丰富历史和文化价值的语言,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对于保护和传承裕固族文化具有重要意义。东部裕固语的研究及其信息化处理是保护和传承该语言过程中的重要一环,需要学者后续不断对此深入挖掘,进一步完善裕固族文化研究体系。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裕固语语音声学和发音生理特征研究”(项目编号:23BYY086)。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