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名词人称词尾是维吾尔语语法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维吾尔语的名词或名词性语类接受数、人称、格等的支配,在附加名词人称词尾过程中,形态规则和语音和谐会产生动态的博弈关系,基于人称词尾附加语法规则,博弈关系在“形态”上表现为:名词或名词性语类后附加的人称词尾是固定的,具体表现在语法规则对人称词尾的变体选择具有明确指向性;在“语音和谐”上表现为:出于经济与和谐原则,原词干会对新的附加成分作出语音上的适应性调整,以求表达更省力,语音更和谐,具体则体现在语流音变现象中,如弱化、脱落和增音。如“bala”(孩子) + “-miz”(第一人称复数词尾从属成分)构成“balimiz”(我们的孩子),“-miz”是需要添加的特定人称词尾变体,添加后构成新的语法意义“balimiz”包含着“bala”的“a”对“-miz”作出的语音调整,此类现象被称为语流音变中的弱化,但以汉语为母语、维吾尔语为第二语言的学生在使用名词人称词尾时常会出现遗漏、误加和混用以及语流音变的缺失和误用等情况。名词人称词尾偏误分析不仅是教学的重点内容,也是维吾尔语偏误分析的重要组成部分,众多学者现已关注到人称词尾可能出现的结构中的偏误现象,但专门针对人称词尾进行阐述并分析其偏误的研究仍不够充分。
卡依沙尔·艾合买提、安占峰的《基于〈维吾尔语中介语语料库〉的领属–从属结构偏误分析》(2022年)根据《维吾尔语中介语语料库》收集的偏误病句,阐明了学生在学习使用领属–从属结构的偏误主要表现在领属格人称空缺、领属格人称错误、领属格人称多余等方面。偏误产生的原因母语负迁移、目的语知识负迁移、教材存在缺陷。教授这一内容的对策是讲解清楚概念,进行语法对比,多实践多练习,纠正发现的问题[1]。安占峰等学者在《汉族学生学习维吾尔语“领有格”的偏误分析》(2011年)中以对比分析、偏误分析及中介语等理论为指导,运用文献法、调查法、统计法等研究方法,从维吾尔语专业总计104名学生“维吾尔语‘格’试卷”中搜集整理出了有关“领有格”的偏误例句;并对这些偏误例句进行了分析统计,整理归纳出了共性的偏误类型;分析了产生这些偏误的原因;最后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对策[2]。郭兰、梁伟《汉族学生维吾尔语中介语偏误成因及纠偏对策》(2015年)的文章通过维吾尔语专业汉族学生在学习维吾尔语过程中出现的中介语偏误现象,从心理认知角度论述了导致偏误形成的主要影响因素,即语言迁移、目的语规则的泛化、训练迁移、第二语言习得策略、交际策略,在此基础上提出应正确认识分析偏误,采取有效措施纠正偏误[3]。虽然上述作者以维吾尔语专业学生或是以维吾尔语为第二语言的汉族学习者为研究对象进行相关偏误分析,但偏误分析的内容多聚焦在领属–从属结构关系、“领有格”的格位使用和维吾尔语二语习得常见偏误类型汇总上,针对名词人称词尾实际使用中的偏误研究和名词人称词尾语法意义归纳总结较少,在名词人称词尾方面出现的偏误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学生交际能力,因此名词人称词尾的偏误问题值得被投入更多的重视。本文基于二语习得理论,从形态–语音和谐互动机制角度分析了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附加时的常见偏误类型、原因及针对性策略。
2.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的定义、构成及语法特征
2.1.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的定义
名词的人称词尾表示名词或人称代词所表示的人和事物属于谁或什么,附加在名词之后而构成。名词的人称词尾按所属者人称和数可以分为第一人称单数、复数,第二人称单数、复数,第三人称单数、复数。第二人称单数还可分为普称、敬称、尊称。从名词的人称词尾就能体现其所属的人称[4]。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附加在名词以及名词性语类后,可分为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的单、复数形式。具体人称词尾附加情况见表1:
Table 1. Attachment of personal suffixes to Uyghur nouns
表1.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附加情况
人称/数 |
附加位置/词尾 |
元音结尾的词之后 |
辅音结尾的词之后 |
|
|
|
最后一个音节由非圆唇元音构成的词之后 |
最后一个音节由圆唇后元音构成的词之后 |
最后一个音节由圆唇元音构成的词之后 |
第一人称 |
单数 |
-m |
-im |
-um |
-ʏm |
复数 |
-miz |
-imiz |
第二人称 |
单数–普称 |
-ŋ |
-iŋ |
-uŋ |
-ʏŋ |
单数–尊称 |
-ŋiz |
-iŋiz |
复数 |
-ŋlar |
第二人称单数形式之后附加-lar |
第三人称 |
单复数 |
-si |
-i |
根据语音和谐规律最后一个音节是元音结尾,附加辅音开头的词尾,反之辅音结尾,附加元音开头的词尾;其中,最后一个音节是辅音结尾且由非圆唇元音构成,第一人称单数附加“-im”,第二人称单数普称附加“-iŋ”,第二人称复数附加“-iŋlar”;最后一个音节是辅音结尾且由圆唇后元音构成,第一人称单数附加“-um”,第二人称单数普称附加“-uŋ”,第二人称复数附加“-uŋlar”;最后一个音节是辅音结尾且由圆唇前元音构成,第一人称单数附加“-ym”,第二人称单数普称附加“-yŋ”,第二人称复数附加“-yŋlar”。
比如:“dada”(爸爸) + “-si”——“dadisi”(他/她/他们的爸爸);
“qɛlɛm”(笔) + “-im”——“qɛlimim”(我的笔);
“gyl”(花) + “-yŋ”——“gylyŋ”(你的花);
“nomur”(分数) + “-iŋiz”——“nomuriŋiz”(您的分数);
“hoquq”(权利) + “-uŋlar”——“hoququŋlar”(你们的权利);
2.2.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的语法特征
2.2.1. 维吾尔语人称代词的领属格形式与名词人称词尾一一对应
维吾尔语中人称代词的领属格形式和名词人称词尾是一对一的关系,每个人称代词的领属格形式只对应一个人称词尾,因此还可以通过人称词尾判断领属关系。例如名词“kitab”(书)附加维吾尔语人称词尾时,不同的变体表达不同的含义:
“meniŋ” + “kitab” + “-im”——“meniŋ kitabim”,表示“我的书”;
“bizniŋ” + “kitab” + “-imiz”——“bizniŋ kitabimiz”,表示“我们的书”;
“seniŋ” + “kitab” + “-iŋ”——“seniŋ kitabiŋ”,表示“你的书”;
“sizniŋ” + “kitab” + “-iŋiz”——“sizniŋ kitabiŋiz”,表示“您的书”;
“silɛrniŋ” + “kitab” + “-iŋlar”——“silɛrniŋ kitabiŋlar”,表示“你们的书”;
“uniŋ” + “kitab” + “-i”——“uniŋ kitabi”,表示“他/她/他们的书”。
由此我们可以观察到,在领属–从属结构中,领属者通常与领属格成分“-niŋ”结合,出现在前部;而从属者则与名词人称词尾结合,构成一个从属结构,位于后部。两者前后相互呼应,形成紧密的联系。由于领属者与人称词尾之间存在一致性关系,即使领属–从属结构中的领属者未明确显现,我们依然能够通过名词人称词尾推断出领属者。因此,“meniŋ kitabim”可以简化为“kitabim”,从人称词尾“-im”中可以判断出其人称代词及其所属人称,同样表达“我的书”之意,在口语中,此类用法也相当常见。
2.2.2.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与语流音变现象
语流音变是语音的变化,现代维语的语流音变主要有同化、异化、弱化、脱落、换位、增音等[5]。维吾尔语中部分名词或名词性语类在附加名词人称词尾时会出现语流音变现象,常见包括弱化、脱落和增音。
“弱化”是维吾尔语里极其典型又常见的音系现象,“由特定元音组成的词根追加某些附加成分时,词根中的元音弱化成其他元音,这种现象称为元音弱化(简称弱化)现象,这种变化也按发音的变化表现在文字上。”[6]
由于维吾尔语的重音主要落在词末,当后面附加成分时,两个音连读,结果彼此影响,都发生音质和频率的变化[7]。人称词尾是维吾尔语中使用频率很高的附加成分,附加时则需要考虑弱化。元音的弱化在“a、ɛ”两个音上表现非常突出,具体规则为:单音节词的“a、ɛ”音附加人称词尾时均弱化为“e”音;多音节词最后一个音节的“a、ɛ”音均弱化为“i”音。请看具体的例子:
“baʃ”(头) + “-im”——“beʃim”(我的头);“a→e”
“bɛl”(腰) + “-iŋ”——“beliŋ”(你的腰);“ɛ→e”
“apa”(妈妈) + “-si”——“apisi”(他/她/他们的妈妈);“a→i”
“vɛtɛn”(祖国) + “-imiz”——“vɛtinimiz”(我们的祖国);“ɛ→i”
但维吾尔语中除了弱化现象也有不弱化现象,即部分名词在附加人称词尾时不用考虑弱化,而是保留原有的发音和书写形式,这一部分名词通常为外来借词,如阿拉伯语和波斯语词等,这也是文化传播与交流的结果。
比如“ɛdɛbijat”(文学) + “-i”——“ɛdɛbijati”(……的文学)
“kɛjpijat”(心情) + “-iŋiz”——“kɛjpijatiŋiz”(您的心情)
“hava”(天气) + “-si”——“havasi”(……的天气)
类似这样的词也被称为重音固定词,元音“a、ɛ”不会弱化为“e、i”,除此之外,维吾尔语中的人名通常也不参与弱化规则。
“脱落”也是常见的语流音变现象,部分学者视其为弱化过程的进一步强化。具体而言,当维吾尔语中的某些名词附加人称词尾时,其词根最后一个音节中的“i”、“u”和“y”往往会发生脱落。例如:
“pɛsil”(季节) + “-i”——“pɛsli”(……的季节);(脱落“i”)
“vaqit”(时间) + “-iŋiz”——“vaqtiŋiz”(您的时间);(脱落“i”)
“orun”(座位) + “-i”——“orni”(……的座位);(脱落“u”)
“ømyr”(生命) + “-ym”——“ømrym”(我的生命);(脱落“y”)
脱落的音节与弱化一样都发生在词最后一个音节的元音上,两者均符合语音变化的基本趋势——经济原则。
其次,在附加名词人称词尾时还会遇到先增加辅音再附加名词人称词尾的现象,我们称之为“增音”。增音的情况虽没有弱化和脱落那样多,但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而且有规律可循。具体情况如下,多数情况下增音“j”,个别情况增音“g”“r”“q”:
“arzu”(希望) + “-ym”→“arzu” + “j” + “-ym”→“arzujym”(我的希望);(增音“j”)
“su”(水) + “-i”→“sy” + “j” + “-i”→“syji”(……的水);(“u→y”,增音“j”)
“rɛŋ”(颜色) + “-i”→“rɛŋ” + “g” + “-i”→“rɛŋgi”(……的颜色);(增音“g”)
“nɛ”(哪) + “-iŋiz”→“nɛ” + “r” + “-iŋiz”→“nɛriŋiz”(你的哪里);(增音“r”)
“hɛq”(报酬) + “-i”→“hɛq” + “q” + “-i”→“hɛqqi”(……的报酬);(增音“q”)
其中,“arzu”(希望)附加第三人称词尾时不需要增音,即为“arzusi”(他/她/他们的希望),“su”(水)在附加人称词尾时,“u”音会发生语音变化成为“y”音,同样增音“j”。在现代维吾尔语中,为了避免两个元音同时出现在一个音节中,会在两个元音之间添加一个辅音充当链接音以达到语音和谐,而部分词语在添加名词人称词尾时并不走常规的人称词尾附加路线,会先增加一个辅音。
弱化、脱落、增音是维吾尔语名词或名词性语类附加名词人称词尾时常见的语流音变现象,且三者不能同时出现,换言之在附加名词人称词尾时,词干会出现何种语流音变现象是固定的,每个词干有且只对应一种语流音变形式。
2.2.3. 维吾尔语所有名词类可与名词人称词尾自由合并
维吾尔语的人称词尾不是独属于名词的附加成分,而是可以与所有名词类讨论自由合并的功能类。
名词、形容词、形动词、动名词等都是可以和名称人称词尾自由合并的名词类,从语义角度讲,人称词尾表达事物属于何种人称,而从语法角度讲,人称词尾主要起修饰限定作用,见表2。
需要注意的是:不仅名词可以和名词人称词尾合并,名词性语类也可以与名词人称词尾合并构成新的从属结构。一、数词也属于名词的一种,“ikki”与人称词尾结合时不表示“我们的俩个”,而是相当于人称代词“我们俩”,这里的人称词尾强调限定关系而非领属关系。二:反身代词“øz”常与人称词尾一同使用表示“谁自己”,由此这里的人称词尾也是充当限定成分。三:形容词附加了人称词尾后即完成了形容词的名词化,在句中可以被灵活运用成名词,表示具有此类特征的人或事物,“jaxʃisi”则表示具有“好”这个特征的人或物。四:形动词附加人称词尾可省略原本所要修饰的中心语,起指代作用,“bilginim”在句子成分中可以充当主语或宾语用来指代“我知道的事”。五:维吾尔语中的动名词各有各的用法,表愿动名词离不开人称词尾,二者要搭配使用以表示主体的愿望,“barʁum”表示主体想要去的愿望。
Table 2. Examples of the combination of personal suffixes and nominal categories
表2. 人称词尾与名词性语类的合并示例
语类 |
例词 |
人称词尾 |
合并后形式与意义 |
数词 |
“ikki”(二) |
“-miz” |
“ikkimiz”(我们俩) |
代词 |
“øz”(自己) |
“-i” |
“øzi”(他/她/他们自己) |
形容词 |
“jaxʃi”(好) |
“-si” |
“jaxʃisi”(好的那个) |
形动词 |
“bilgɛn”(知道的) |
“-im” |
“bilginim”(我知道的) |
动名词 |
“barʁu”(想去的欲望) |
“-m” |
“barʁum”(我想去的欲望) |
2.2.4.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与NN结构
维吾尔语NN结构属于偏正名词短语中的一小类。其中维吾尔语NN结构又包括N1 + N2、N1 + N2 + 从属语缀i/si、N1 + 领属格 + N2 + 从属语缀i/si、N1 + 格语缀 + N2结构四类[8]。这里我们讲第二个情况:N1 + N2 + 从属语缀i/si,N1对N2具有修饰限定作用,此时领属格可以直接省略,但仍然保留第三人称词尾。如:
“sinip”N1 + “baʃliq”N2——“sinip baʃliqi”(班长)
“xɛlq”N1 + “gezit”N2——“xɛlq geziti”(人民日报)
“qatnaʃ”N1 + “banka”N2——“qatnaʃ bankisi”(交通银行)
以上述三个NN结构为例,“班”对“长”、“人民”对“日报”、“交通”对“银行”都有修饰限定作用,而任何一个名词在人称上都属于第三人称,所以被修饰的“长”“日报”“银行”要附加第三人称词尾表示人称上的一致。
2.2.5.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的省略情况
上述讲到了名词人称词尾的具体使用情况,但名词人称词尾在NN结构中同样存在着省略情况,具体如下:
N1 + 领属格 + N2 + 从属语缀i/si结构中,若N1为第一或第二人称复数形式,且N2公共性很强时,本应附加人称词尾的N2则无需添加人称词尾。如:
“bizniŋ” + “mɛktɛp”——“bizniŋ mɛktɛp”(我们的学校)
“silɛrniŋ” + “øy”——“silɛrniŋ øy”(你们的家)
N1 + N2 + 从属语缀i/si结构中,若N1是表示材料、性别、民族等性质的名词,那么N2不用加第三人称词尾,此结构变为N1 + N2,N1与N2构成限定描写关系,在结构上更加紧密。如:
“tømyr”(铁) + “karivat”(床)——“tømyr karivat”(铁床);(材料)
“altun”(金) + “medal”(牌)——“altun medal”(金牌);(材料)
“ajal”(女) + “xodʒajin”(老板)——“ajal xodʒajin”(女老板);(性别)
3. 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学习时的常见偏误及分析
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的语音系统,以维吾尔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对象是已经具备了至少一套语言结构的学习者,学习者在掌握母语/第一语言甚至多语言的基础上学习维吾尔语建构出的语言结构势必会受到现有语言的影响,从而出现中介语、偏误、正负迁移等的问题。中介语是由美国学者Selinker提出的理论,它在二语习得中产生,是介于母语和目的语之间的过渡性语言。由于中介语是一种不完善的目的语,它既包括符合目的语标准的正确的部分,也包括基于各种因素产生的错误部分(偏误),而且它不是固定不变的,是随着学习者学习程度的加深,逐渐向目的语的正确形式靠拢的一个动态的语言系统[9]。因此,对学生的中介语系统中的具体偏误情况进行分析是非常必要的,这能帮助师生进一步了解第二语言规律,为提高学习者的语言技能服务。
名词人称词尾是第二语言学习者常见的语法错误,我们以某大学维吾尔语专业及系统学习过维吾尔语言的181个学生为测试对象检测其名词人称词尾掌握情况,在对收集来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对其偏误类型、偏误原因分析并提出针对性的策略以完善偏误问题。
基于中介语偏误语料,我们对得来的数据进行了归纳整理,发现偏误类型主要有四类:名词人称词尾的遗漏、误加、混用以及语流音变的缺失和误用。
3.1. 偏误类型
3.1.1. 名词人称词尾遗漏
本次测试中,人称词尾的遗漏主要体现在NN结构中的N1 + N2 + 从属语缀i/si、N1 + 领属格 + N2 + 从属语缀i/si以及人称词尾与名词以外的名词性语类的合并情境中。学生通常会把NN结构中的第三人称词尾遗漏,名词性语类后的人称词尾由于不熟悉此类语法现象而选择直接省去人称词尾。例1:“班长”。这是一个NN结构短语,N1“sinip”限定修饰N2“baʃliq”,被限定修饰的N2“baʃliq”应附加名词第三人称词尾“-i”,因为N1并非表示材料、性别、民族等性质的名词,所以N2的名词第三人称词尾不能省略,相对应的正确维吾尔语表达为“sinip baʃliqi”,但在本次测试中有11.48%的学生没有把“baʃliq”对应的名词第三人称词尾“-i”加上,犯了人称词尾的遗漏的问题,这是不符合语法规范的。见图1。
Figure 1.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answer patterns in example 1
图1. 例1作答情况占比图
3.1.2. 名词人称词尾误加
以维吾尔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在学习人称词尾时常见的偏误现象还有误加,即错误地在不该附加人称词尾时选择了附加,具体体现在维吾尔语人称词尾的省略情况中,学生无法判断人称词尾的省略是否表述规范。例2:“金牌”。“金牌”属于NN结构,其中N1“金”表示的是奖牌的材料,对N2“牌”具有修饰限定作用,符合维吾尔语NN结构的N1 + N2类型,因此“金牌”在维吾尔语中的正确表达为“altun medal”。但此题中,有58.47%的同学选择在“medal”后添加了人称词尾,37.16%的同学在“medal”后添加了第三人称词尾“-i”表述为“altun medali”,还有19.67%的同学将“金牌”表述为“altun medalsi”,错误选择了辅音开头的第三人称词尾“-si”,但无论选择哪一种人称词尾变体形式,本质上都反映出学生对于维吾尔语人称词尾省略情况不够熟悉,才会出现人称词尾的误加现象。在NN结构中,若N1对N2具有修饰限定作用,N2后通常附加第三人称词尾构成N1 + N2 + 从属语缀i/si结构,但N1若是表示材料、性别、民族等性质的名词,N2是不用加第三人称词尾的,所以“altun medali”和“altun medalsi”都不符合语法规范,同学们犯了名词人称词尾误加的错误。见图2。
Figure 2.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answer patterns in example 2
图2. 例2作答情况占比图
3.1.3. 名词人称词尾混用
混用是指学生附加人称词尾时没有遵循维吾尔语人称词尾与人称代词的领属格形式一一对应的规则,从而出现了前后人称不一致的情况。例3:“你把你们宿舍的垃圾扔掉”,此句主语部分为“你”,谓语部分为“把你们宿舍的垃圾扔掉”。“你们宿舍的垃圾”中,“你们宿舍的”作定语修饰“垃圾”,二者具有领属关系,所以“垃圾”应该附加第三人称词尾;而“你们”又修饰“宿舍”,“宿舍”与“你们”也存在领属关系,“宿舍”附加第二人称复数词尾,所以这个短语的正确维吾尔语表达为“jatiqiŋlarniŋ ɛxliti”,但共有33.33%的同学认为“垃圾”是从属于“你们的”而不是“你们宿舍的”,所以在“垃圾”后错误附加了第二人称复数人称词尾“-iŋlar”,而没有把“你们宿舍”看作一个整体,这部分同学主要受母语负迁移的影响,混用了第二人称复数词尾和第三人称词尾。见图3。
Figure 3.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answer patterns in example 3
图3. 例3作答情况占比图
3.1.4. 语流音变的缺失和误用
在附加人称词尾时常会出现语流音变现象,常见的包括弱化、脱落及增音,其中弱化现象需要特别注意,一方面弱化现象出现频率高、范围广,单音节词和多音节词的弱化规则也不同,另一方面部分名词在附加人称词尾时不弱化而保留原有的发音和书写形式,于是容易造成学生对弱化规则的错误使用。例4:“他们的饭”,这里的“饭”即“tamaq”属于正常弱化的多音节词,“a”在附加名词第三人称词尾后要弱化成“i”音,正确表达为“ularniŋ tamiqi”,但有33.33%的同学没有意识到此处要发生语流音变,没有弱化“tamaq”,表达为了“ularniŋ tamaqi”,这属于语流音变的缺失。见图4。
Figure 4.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answer patterns in example 4
图4. 例4作答情况占比图
再比如例5:“你妈妈的情况”,“情况”在选项中给出的翻译为“ɛhval”,“ɛhval”在维吾尔语中属于重音固定词不参与弱化规则,所以“你妈妈的情况”对应的维吾尔语正确表达为“apiŋizniŋ ɛhvali”,但有9.29%的同学将“你妈妈的情况”表达为了“apiŋizniŋ ɛhveli”,一方面学生受到已掌握目的语知识的干扰,对部分名词不弱化情况不敏感,从而错误地泛用了弱化规则,另一方面学生混淆了单音节和多音节词的弱化规则,即使“ɛhval”参与弱化规则,“a”音应该弱化成“i”音而非“e”音,学生混淆了“i”“e”的适用情况,这属于语流音变的误用。见图5。
Figure 5.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answer patterns in example 5
图5. 例5作答情况占比图
3.2. 偏误原因
根据中介语理论,产生偏误的原因包括:本族语、本族文化对目的语学习的干扰,已掌握的目的语知识对学习新的目的语知识的干扰,学习态度,教学中的讲解和训练的失误等[10]。本次探究主要从母语负迁移、已掌握的目的语知识对学习新的目的语知识的干扰两方面分析总结。
3.2.1. 母语负迁移
以维吾尔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已经建立起了母语的语言习惯和思维习惯,学习第二语言,就是要构建起新的语言和思维习惯[10],而在这个过程中,学习者往往会将母语语言系统中的特征带入到目的语中,以寻求规律的类比应用。虽然从理论上看,母语语言系统与维吾尔语语言系统之间的共性越多,越会减少学习难度,但实际上具体到某类语法现象上看,两种语言更多是相似但不相同,因为从根本上看,维吾尔语是作为黏着语型语言存在且明显区别于其他类型的语言,具体语法现象也需要在黏着语型语言特有的语法框架内解释,所以当学习者把母语的句法结构强加到维吾尔语中时,就容易受到母语负迁移的影响,两种语言之间的差别会成为干扰学习者学习维吾尔语的难点。具体看人称词尾混用的例子“这是我家的书”,此句为主系表结构,主语为“这”,表语为定中短语“我家的书”,学生受到汉语影响,认为“书”与“家”都是属于第一人称领属者“我”的,对应的人称词尾也应该附加第一人称,从而忽略了“我家”在维吾尔语中整体充当第三人称修饰“书”。在遗漏的例子中,汉语的NN结构对应到维吾尔语中通常会对应这三种表达形式:N1 + N2、N1 + N2 + 从属语缀i/si、N1 + 领属格 + N2 + 从属语缀i/si [8],因为汉语是没有形态变化的语言,如“门前屋后”,前一个名词可以直接修饰后一个名词,但维吾尔语需要根据具体名词判断人称词尾要不要附加,而学生有时会直接套用汉语的结构省略人称词尾。
3.2.2. 已掌握的目的语知识的干扰
目的语的干扰主要表现为学习者由于未完全掌握和理解目的语,新的语言现象出现时错误地套用了现有的不充分、不准确的目的语知识,从而产生了偏误。目的语的负迁移通常在第二语言学习中后期表现出来,随着目的语知识的累积,学习者也更加希望用现有规则解释新的现象,但因为理解有误或存在偏差,可能造成过度泛化或错误类推等现象,初期多表现为母语负迁移。比如第一或第二人称复数领属格形式修饰名词时,被修饰名词的人称词尾可以省略,部分学生通过已有的知识判断领属格形式必须对应与人称相一致的人称词尾,所以在本可以省略人称词尾的情况下也会附加人称词尾,这就属于目的语干扰。
3.3. 针对性策略
针对维吾尔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在学习维吾尔语人称词尾中产生的偏误,结合形态–语音和谐互动机制的特殊性及学习者认知规律,现从教学实践角度提出以下细化策略。
3.3.1. 强化多维语言对比教学,构建差异化认知框架
语言对比需突破笼统化对比,多维语言对比教学主要体现在聚焦“汉维语法差异”“目的语内部规则”“正误表达特征”三个维度,教学者可通过具象化案例帮助学习者建立精准认知。
汉维语法差异对比:针对母语负迁移导致的偏误,教师可以设计常见词汇“无形态变化–形态变化”对比表,以明确汉语与维吾尔语在领属关系表达上的本质区别。教学中可让学生完成“汉语短语→维吾尔语”转换练习,重点标注名词人称词尾有无的判断依据,对比案例见表3:
Table 3. Example of “no morphological change-morphological change” comparison table
表3. “无形态变化–形态变化”对比表示例
汉语表达 |
维吾尔语正确表达 |
核心差异分析 |
我的书 |
“meniŋ kitabim” |
汉语无词尾,维吾尔语需附加第一人称单数词尾“-im” |
我们的学校 |
“bizniŋ mɛktɛp”(省略词尾) |
汉语“的”统一表领属,维吾尔语中第一人称复数领属 + 公共性名词可省略词尾 |
目的语内部规则对比:针对语音和谐规则混淆问题,以“名词人称词尾附加与语流音变的联动关系”为核心,设计对比案例组,通过表格呈现不同词尾的语音适配规律,并让学生完成“词干 + 词尾”拼接练习,强化对语音和谐机制的敏感度。例如:
元音结尾词的语音调整:“bala”(孩子) + “-miz”(第一人称复数词尾从属成分)→“balimiz”(我们的孩子) (词干元音“a”音与名词人称词尾“-miz”直接衔接,发生音变,“a”音弱化成“i”音);
辅音结尾词的语音调整:“qɛlɛm”(笔) + “-im”→“qɛlimim”(我的笔) (词干辅音结尾,词尾以元音“i”开头,符合“词干辅音结尾 + 元音开头词尾”的弱化规则)。
正误表达特征对比:基于中介语语料库中的典型错误,构建“错误案例–正确形式–偏误原因”分析语料库,教学中注意引导学生标记错误并说明规则依据。例如:
错误案例:“sinip baʃliq”(班长) (遗漏第三人称词尾);
正确形式:“sinip baʃliqi”(N1“sinip”非材料、性别类名词,N2则需加第三人称词尾“-i”);
偏误原因:汉语 NN 结构无形态变化导致的迁移干扰。
3.3.2. 实施分阶训练与情境化实践,巩固第二语言基础
二语习得具有渐进性,教学者可将名词人称词尾教学划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个阶段进行递进式教学,每个阶段配套具体训练任务与交际场景。
初级阶段:聚焦基础的名称人称词尾附加规则,以“人称–数–词尾变体”的一一对应关系为核心,设计“替换练习”与“最小对立对”训练。替换练习:给定词干“kitab”(书),让学生依次附加“-im (我的)、“-iŋ”(你的)、“-i”(他的)”,生成“kitabim、kitabiŋ、kitabi”并翻译,强化对人称词尾一一对应关系的理解;最小对立对:比如对比“kitabim”(我的书)与“kitabimiz”(我们的书),通过发音与意义差异,区分单数与复数词尾。
中级阶段:融入语流音变规则,针对弱化、脱落、增音等现象,设计相应规则训练,比如弱化规则中针对多音节词最后一个音节的“a、ɛ”音均弱化为“i”音,可以设计“vɛtɛn”(祖国)→“vɛtinimiz”(我们的祖国);“tamaq”(饭)→tamiqi (他的饭)”等同类练习,并标注弱化条件(单音节/多音节区别);
高级阶段:结合NN结构与省略规则、重音固定词不弱化规则,强化例外规则的记忆。通过情境任务整合复杂规则,例如设计“校园场景对话”,让学生通过角色扮演,使用“ɛdɛbijat”(文学) (重音固定词不弱化)、“sinip baʃliqi”(班长) (NN结构)”、“altun medal (金牌) (NN结构省略规则)”等短语完成对话。
4. 结语
名词人称词尾是掌握维吾尔语的入门基础知识,也是语法学习的要点之一,本研究通过中介语语料库分析,明确了汉语母语者习得维吾尔语名词人称词尾的偏误类型及成因,并基于形态——语音和谐互动机制提出了细化的教学策略。与现有研究相比,本研究的教学创新点在于:一是将对比教学具象化为“三维对比框架”,通过汉维差异、目的语内部规则、正误案例的具体分析,提升认知精准度;二是构建“分阶训练 + 情境任务”的实践体系,结合具体案例使策略更好落地。后续研究可进一步扩大样本范围,纳入不同汉语方言背景的学习者,探索母语变体对偏误的影响。希望本研究能为维吾尔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语法教学提供更具操作性的参考,助力学习者减少偏误,提升语言运用能力。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4年度新疆大学校级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面向本科低年级的初级维吾尔语语法结构整理》(项目编号:XJU-SRT-24147)成果。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