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论视域下DeepSeek与人工翻译文学译本对比分析: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例
A Comparative Study of DeepSeek and Human Translation of The Great Gatsb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kopos Theory
摘要: 人工智能翻译技术的快速发展给文学翻译带来机遇与挑战。本文以目的论(Skopos Theory)为框架,选取经典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七个关键片段,对比DeepSeek译本与巫宁坤经典译本的差异。分析发现DeepSeek在语言理解和表达方面均有突出表现,有优于人工译本的地方(如“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还原原文节奏感),但在实现文学翻译的核心目的时存在局限,具体表现为生造表达(如“见识未广”)、文化误读(误译“moral attention”为“兵士肃立”)及情感传递偏差(将心理暗示译为“悬于天际”),难以满足目的论中的目的原则、连贯性与忠实性原则。基于此,论文提出“人机协作”优化路径:人类译者主导文化解读与艺术再创造,DeepSeek承担初稿生成与语言校验,二者优势互补。本文为AI时代的文学翻译实践提供了实证参考,未来需通过更多样本文本验证协作模型的普适性。
Abstract: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AI technology presents both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for literary translation. Taking Skopos Theory as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this paper compares seven key passages from The Great Gatsby in the DeepSeek translation and Wu Ningkun’s classic version. The analysis shows that DeepSeek demonstrates notable strengths in language comprehension and expression, and in some cases even surpasses the human translation (e.g., preserving the rhythm of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However, it also reveals limitations in achieving the core purposes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such as producing awkward expressions (e.g., “见识未广”), cultural misinterpretations (e.g., mistranslating “moral attention” as “兵士肃立”), and emotional deviations (e.g., rendering a psychological hint as “悬于天际”). These issues hinder compliance with Skopos Theory’s principles of purpose, coherence, and fidelity. Based on this, the paper proposes a “human-AI collaboration” model: human translators should lead in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and artistic recreation, while DeepSeek can assist in drafting and language refinement, thus achieving complementary strengths. This study provides empirical insights into literary translation practice in the AI era, while future research should test the applicability of this collaborative model across more diverse texts.
文章引用:陈祺. 目的论视域下DeepSeek与人工翻译文学译本对比分析: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例[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10): 413-419.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101074

1. 引言

人工智能翻译技术的迅猛发展已深刻变革语言服务行业,以神经网络为核心的大语言模型(DeepSeek)在通用文本翻译中展现出显著效率[1]。人工智能不断发展和升级,葛颂和华宁(2024)指出:人工智能甚至现在可以从事诗歌创作,写出来的诗句从语言到情感层面都很不错,因此,不少学者开始担心机器是否会取代人类,我们所安身立命的人文学科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2]。这种挑战使人机协作成为翻译实践的重要方向,探索高效协作模式具有迫切现实意义。菲茨杰拉德的经典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因其丰富的象征系统与双重叙事结构,成为检验翻译能力的理想文本;而巫宁坤的中译本被学界公认为汉译经典,为对比研究提供了权威参照。

本文以目的论(Skopos Theory)为框架,旨在系统分析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的表现,明确其优势与局限,并为构建人机协作模式提供依据。核心研究目的为通过对比DeepSeek译本与巫宁坤译本在《了不起的盖茨比》关键片段上的处理差异,以目的论三原则,即目的原则(文本功能再现)、连贯性原则(目的论可接受度)、忠实性原则(形式与风格平衡)为分析工具,探究在实现文学翻译的美学感染力、文化内涵传递、语言自然度)等方面,两译本呈现何种差异?如何据此界定人机协作角色并优化流程?研究方法包含三方面:首先采用文献研究法梳理目的论核心原则;其次运用文本对比分析法,选取小说中富含象征、文化负载词及情感张力的代表性片段进行对照;最后基于目的论,评估译本在信息准确性、美学效果、文化传达及读者接受度等维度)的实现效果。论文后续章节将依次展开理论框架构建、译本背景阐释、片段对比分析、AI得失总结、人机协作路径探讨及结论。

2. 理论框架:目的论

目的论(Skopos Theory)作为功能主义翻译学派的核心范式,其理论根基可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的德国。翻译学者凯瑟琳娜·莱斯(Katharina Reiss)在1971年的开创性研究中提出,翻译评价标准应聚焦于译文功能的实现而非机械的形式对应,强调译者需优先考虑目的语语境中的文本交际目的[3]。这一思想为汉斯·弗米尔(Hans J. Vermeer)于1978年系统构建目的论奠定了基石。弗米尔在《普通翻译理论框架》中正式确立目的原则(Skopos Rule)为最高准则,主张翻译行为的目的决定其策略选择,要求译者超越源文本的绝对约束,以译文在目的语文化中的预期功能为导向。

该理论包含三个操作性原则:首先,目的原则(Skopos rule)要求译文实现预设功能(文学翻译中传递美学价值或文化批判),译者可动态采用文化适配或风格重构等策略;其次,连贯性原则(the coherence rule)强调译文须符合目的语读者的认知规范与社会文化习惯,构建自然可接受的语义流;最后,忠实性原则(the fidelity rule)主张译文应在语义、风格、语气等方面忠实原文[4]。在文学翻译批评实践中,目的论三原则为分析AI译本提供了结构化工具:通过检验目的性实现、连贯性达成以及忠实性平衡度,可揭示技术应用的局限。

3. 目的论视域下《了不起的盖茨比》关键片段对比分析

3.1. 分析思路

依据目的论(Skopos Theory),文学翻译的核心目的是再现原文的艺术价值、情感基调和美学体验。本章选取《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四个标志性片段及认可度较高的巫宁坤的译本,从目的论的三个原则出发,对DeepSeek译本与巫宁坤译本进行对比分析,以检验二者在实现文学性翻译目的上的差异。本研究中,使用的是DeepSeek (R1)模型,采用的翻译的指令为:“请帮我翻译这段话,尽可能做到信达雅。”

3.2. 关键片段对比分析

1.

原文:In my younger and more vulnerable years my father gave me some advice that I’ve been turning over in my mind ever since.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one,” he told m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DeepSeek译文:我年纪尚轻、见识未广的那些年,父亲曾给过我一句忠告,至今仍在我心头萦绕。“每逢你想要批评别人,”他对我说,“千万记住,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个个都具备你种种便利条件。”

巫宁坤译文: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对比分析: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开篇富含哲理意味的经典片段,其中翻译的重难点词汇有“vulnerable”、“turning over”、“criticizing”、“advantages”。首先,从目的论中的连贯性原则来看,这几个词的翻译,DeepSeek分别译为“见识未广”、“心头萦绕”、“批评”、“种种便利条件”,而巫宁坤译为“阅历不深”、“念念不忘”、“批评”、“那些优越条件”,两者对词语的理解总体一致,但在语言表达和读者接受度方面存在差异。DeepSeek使用的“见识未广”显得生硬,经百度检索并无实际应用场景。由于大语言模型依赖统计模型预测,机械组合高频表达碎片,缺乏人类语感的校正,可能生成伪成语。根据连贯性原则,译者在翻译时应选择符合译文读者阅读习惯的表达,使译文具有可读性。而“见识未广”这种“伪成语”无法让读者顺畅地理解并接受。此外,“禀有”一词也属于对目语的不规范使用。根据汉语词典,“禀”字作为名词词性时,强调与生俱来的特质,如“禀性难移”,但并无作为动词的“禀有”表达,这再次说明DeepSeek未能遵循连贯性原则下的语言表达规范。另外,巫宁坤译本省略了英文介词“in”的直译“在”,这是因为在英文中虚词“in”弱读,但在汉语中仄声词“在”难以弱读,巫的处理更符合中文表达习惯,而DeepSeek译本则没有这一处理。从忠实性原则分析,译文应尽可能忠实原文,尽量让译文保持原文的语言特质。巫宁坤译本反复使用“我”字,如“我年纪还轻”、“我父亲教导过我”、“我至今还念念不忘”,借助重复营造出富于节奏感的语言韵律,更好还原了原文“my”和“I”形成的节奏和韵律感,符合忠实性原则的要求;而DeepSeek译文未能注意到这一细节。综上所述,尽管DeepSeek与巫译本在理解上没有根本差异,但巫宁坤译本在连贯性原则、忠实性原则的实现上更胜一筹。

2.

原文:Most of the confidences were unsought—frequently I have feigned sleep, preoccupation, or a hostile levity when I realized by some unmistakable sign that an intimate revelation was quivering on the horizon.

DeepSeek译文:旁人的私密心事,往往不请自来——每当觉察到某些确凿的迹象,知悉一段衷肠倾诉即将悬于天际,震颤欲落时,我常佯装入睡,假作沉思,或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疏狂之态。

巫宁坤译文:绝大多数的隐私都不是我打听来的——每逢我根据某种确凿无误的迹象看出又有一次倾诉衷情在地平线上颤欲出的时候,我往往假装睡觉,假装心不在焉,或者假装出不怀好意的轻佻态)。

对比分析:原文采用“an intimate revelation was quivering on the horizon”这样富有诗意的比喻,巧妙表现了尼克面对他人即将倾诉衷情时的心理挣扎与逃避心态),同时也是翻译的难点。在翻译时,DeepSeek 将其译为“悬于天际,震颤欲落”,虽然意象生动、对仗工整,却表达出好似天空中某物即将坠落,与原文抽象而微妙的心理暗示有所偏差,未能充分实现原文的情感表达目的。此外,DeepSeek译文中的“疏狂之态”用词偏于古雅,难以迅速贴合现代目的语读者的阅读期待,使译文的连贯性实现受阻。相较之下,巫宁坤译文的表达更好地契合了目的性原则:“颤颤欲出”一语准确保留了原文那种微妙而紧张的心理暗示;紧接着连续使用“假装睡觉,假装心不在焉,假装轻佻”三个排比式的动作,生动细腻地呈现出主人公尼克的心理状态。“不怀好意的轻佻”更是表面疏离冷漠,实则巧妙传递出人物内心的无奈与矛盾,将原文的情感精准传递给目的语读者。巫宁坤以更符合目的语语言习惯、更贴合读者心理期待的方式实现了翻译的目的原则,成功地传达了原文隐含的复杂情绪。

3.

原文:When I came back from the East last autumn I felt that I wanted the world to be in uniform and at a sort of moral attention forever; I wanted no more riotous excursions with privileged glimpses into the human heart.

DeepSeek译文:去秋自东部归来,我但觉这尘世当永着制服兵士肃立般恪守金科玉律;再不愿假借特权之名,恣意驰骋于人心幽微之境,窥探秘辛。

巫宁坤译文:去年秋天我从东部回来的时候,我打算让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装,并且永远在道德上保持立正姿势;我不再想参与放浪形骸的游乐,也不再想偶尔窥见人心深处的荣光了。

对比分析:这段文字表面写尼克从东部归来,实则暗喻爵士时代道德崩坏后的迷茫。这里需要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菲茨杰拉德21岁时曾报名参军,在美东受训,需要穿着整齐的军装,被要求stand to attention (立正)。巫宁坤将“at a sort of moral attention”处理为“在道德上保持立正姿势”是忠实原文的做法,而DeepSeek译为“兵士肃立”则与原文有偏差。其次,DeepSeek将“wanted the world to be in uniform”译为“这尘世当永着制服”,实际上尘世属于非生命物体,是无法“永着制服”的,符合逻辑的译法应该是“让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装”。DeepSeek的译文可能让读者无法理解,违背了连贯性原则。另外,原文“privileged glimpses”本指特权阶级偶然瞥见的人性光辉,DeepSeek将其译成“窥探秘辛”有点像猎奇八卦。巫宁坤将“riotous excursions”译为“放浪形骸的游乐”暗指浮华派对下的空虚,而DeepSeek没有将原文的这层含义表达出来,未实现忠实性原则。巫译本中“窥见人心深处的荣光”,用“荣光”这个反讽措辞,轻轻一点就戳破了美国梦的泡沫,很好地再现了原文的艺术价值和美学体验,实现了文学翻译目的原则。

4.

原文: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DeepSeek译文:于是我们继续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往后推去,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巫宁坤译文:于是,我们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对比分析:全书结尾这句话是文学史上的神来之笔。DeepSeek译成“奋力向前,逆水行舟”,再现了原文“beat on”“boats”和“borne”压头韵的节奏感,相比之下,巫译缺乏美感和韵律,在实现原文目的上有所欠缺。这句话富含深刻的哲理意味,盖茨比毕生追求的东西,其实已经是被抛弃了的“过去”(into the past)。他想要和黛西一起回到过去的繁华与美好,但其实他梦中的繁华早已是一片被抛弃的废墟,剩下一点海市蜃楼。这里DeepSeek译为“往昔岁月”颇具文学气息,但“往昔岁月”更多体现一种怀恋的情感,与作者想要表达的泡沫般的“过去”,情感色彩不符。在这一段话的翻译上面,DeepSeek译文和巫译各有千秋;在节奏感和韵律层面,DeepSeek更胜一筹。

5.

原文:The thing to do is forget about the heat.

DeepSeek译文:面对酷暑,唯有抛之脑后。

巫宁坤译文:正确的方法是忘掉热。

对比分析:这句话是黛西的丈夫在听到黛西抱怨天气炎热时的回答。此时,黛西、汤姆以及盖茨比三人同时在场,汤姆心知自己的妻子与盖茨比有染,但又缺乏足够的证据。同时,由于自己对婚姻不忠,也没有足够的底气揭穿妻子。于是,在听到妻子抱怨天气时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带有情绪的。巫译“正确的方法是忘掉热”没有表达出汤姆的情绪,同时也不符合中文表达习惯,读起来过于生硬,未能实现目的原则和连贯性原则,仅满足了语言的形式结构对应。再看DeekSeek的译文,虽然译文流畅自然,但也未能实现语言情感色彩的传递,未能展现汤姆说这话的情绪,反而语气中增添了一份轻松自在,不满足目的论原则。由此也可以看出DeekSeek倾向于使用成语或者四字词语,以凸显文学性,但对语境、情感的把握并不到位。

6.

原文:I think he realizes that his presumptuous little flirtation is over.

DeepSeek译文:我想他已自知,那场自作多情的小小艳遇该草草收场了。

巫宁坤译文:我想他明白他那狂妄的小小的调情已经结束。

对比分析:这是在盖茨比争夺黛西失败,汤姆所说的话,尽显汤姆对“暴发户”盖茨比的鄙视与嘲讽。结合目的论三原则,巫宁坤的译文在忠实性上更侧重于形式对等,确保了信息传递的准确性,但语言略显平淡,在实现传达说话人强烈讥讽语气这一目的上有所不足,连贯性上中规中矩。而DeepSeek的译文为了实现“再现极致轻蔑”这一核心目的,在保持意义忠实的基础上,大胆采用了“自作多情”、“艳遇”、“草草收场”等更具表现力和文化内涵的中文表达,极大地增强了译文的连贯性与感染力。DeepSeek译文更生动地刻画了人物关系与情感张力,因此在对翻译目的的达成度上更胜一筹。

7.

原文:Her artificial world was redolent of orchids and pleasant, cheerful snobbery and orchestras which set the rhythm of the year.

DeepSeek译文:她那个人造世界里,永远弥漫着兰花的芬芳,洋溢着浮华的欢愉,那些乐队仿佛定下了全年的节拍,一派悠扬。

巫宁坤译文:她那人为的世界充满兰花、愉快的势利风尚和乐队——是那些乐队按当年的节奏,用新的曲调总结人生的忧愁和温情。

对比分析:本句是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描绘黛西结婚前家庭布置的关键句子。巫宁坤译本采用了更贴近字面的直译,如将“pleasant, cheerful snobbery”译为“愉快的势利风尚”。这种译法保留了原文词汇含义,但“愉快的”和“势利风尚”这个组合对中文读者而言略显抽象和矛盾(“势利”常带贬义,与“愉快”并置需要读者稍作思量),使得译文流畅度有所牺牲,不符合连贯性原则。DeepSeek 译本则采用了词性转化和意象融合的策略。将名词“snobbery”巧妙转化为“浮华的欢愉”,既捕捉了“snobbery”(势利、浮华)的核心含义,又通过“欢愉”一词传达出“pleasant, cheerful”的情绪,使意象更符合中文的审美习惯,整体氛围营造更为流畅自然。另外,巫译使用破折号引出后半句,试图解释乐队的作用,但“总结人生的忧愁和温情”是对“set the rhythm of the year”的极大发挥,虽然增加了文学性,但偏离了原文意象。DeepSeek译本的节奏处理更为精巧。通过“弥漫着……洋溢着……”的排比结构,成功再现了原文的韵律感。巫宁坤的译本严谨忠实,力求传达每一个字词的含义。而DeepSeek的译本则更流畅,可以看出AI翻译比起以往的机器翻译更加注重整体文学效果的再现。

3.3. 分析小结: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的“得”与“失”

总体来看,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展现出较为准确的理解能力,比起机器翻译在理解方面更上一层楼。DeepSeek对语言形式美感的捕捉能力有时也优于一些人工翻译文本,比如能有效再现原文的韵律(如将“beat on, boats against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译为富有节奏的“奋力向前,逆水行舟”)或构建工整句式。然而,其也有诸多不足。依据翻译目的论,译文需实现原文意图、符合目的语语言习惯并被读者顺畅接受。DeepSeek容易生成生硬别扭的表达(生造“见识未广”这类伪成语),或选用不合时宜的词汇,用古雅的“疏狂之态”破坏了译文的流畅性与可读性。更关键的是,DeepSeek对深层含义和文化背景的理解常流于表面,导致情感传递偏差(把“an intimate revelation was quivering on the horizon”的微妙心理误译为“悬于天际,震颤欲落”),或错解关键意象(未能结合作者经历进行“moral attention”的翻译)。它也难以像人类译者那样灵活处理细节(省略虚词“in”),并在忠实传达讽刺、批判等复杂意图时力有不足(将“privileged glimpses”译为“窥探秘辛”时未掌握“秘辛”语言色彩)。因此,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还存在理解深度、情感共鸣、文化适应以及服务读者等核心目的上的短板,人类译者的艺术判断和人文理解仍是不可或缺的。

针对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展现的优势与短板,探索高效的人机协作模式至关重要。其核心在于明确分工、优势互补。在译前准备阶段,人类译者可以输入关键背景(《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爵士时代背景、菲茨杰拉德的参军经历),引导DeepSeek生成相关的文化意象库和历史译本分析,弥补其文化盲区。核心翻译阶段,人类应主导艺术性再创造:利用DeepSeek快速生成初稿或提供选项(对特定句式的多种译法),但必须由人类严格把关,将生硬表达修正为贴合情感与文化的译文,并确保讽刺、怀旧等复杂情调的准确传递。译后审校阶段,DeepSeek可作为高效的语言探测器,扫描术语一致性、基础语法及流畅度,供人类最终定稿。通过这种协作,既能发挥DeepSeek处理语言模式的效率,又能确保人类译者做文学翻译的把关人,承担起对作品精神、文化内涵和读者体验的最终责任,从而产出更优质的译作。

4. 总结

本文以翻译目的论为指导,通过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代表性片段的DeepSeek译文与经典译本(巫宁坤版)的细致对比,揭示了当前大语言模型在文学翻译中的能力边界。本文发现DeepSeek在对原文理解、表达上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其译文“奋力向前,逆水行舟”在语言美感上比部分人工译本更好;然而,在实现文学翻译的核心目的,即精准传递原文的情感深度、文化意蕴,并确保译文自然流畅、符合目的语读者习惯方面仍面临挑战。具体表现为易生成生硬或不合语境的表达、曲解微妙心理与象征、以及对特定历史文化背景的把握不足。本研究不仅实证分析了DeepSeek在文学翻译中的具体得失,更基于此提出了人机协作优化路径。强调人类译者应主导文化解读与艺术再创造,而DeepSeek则高效承担初译与辅助任务,为提升文学翻译的效率与质量提供了可行方法。

需要关注的是,本研究的分析主要基于单一经典文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有限片段,案例的广度和多样性存在局限。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拓展至更丰富的文学体裁(诗歌、戏剧)和不同时代、文化背景的文本,并纳入更多样化的大语言模型工具(GPT、Claude等)进行横前对比测试,以更全面、深入地评估AI在复杂文学翻译任务中的普适性表现及其协作潜力。唯有通过更广泛的实证探索,方能不断优化人机协作模式,形成翻译(机器)–批评–翻译(译者)的过程。不断提高文学翻译的质量与效率,才能使更好的文学作品引进来和走出去。

参考文献

[1] 王华树, 李智. 人工智能时代的翻译技术研究: 内涵, 分类与趋势[J]. 外国语言与文化, 2020(1): 86-95.
[2] 葛颂, 王宁. 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翻译: 挑战与机遇[J]. 外语与外语教学, 2024(1): 94, 101+149-150.
[3] Reiss, K. and Rhodes, E.F. (2014) Translation Criticism-Potentials and Limitations: Categories and Criteria for 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 Routledge.
[4] Nord, C. (2014) 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 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 Routl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