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021年6月，浙江省通过《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在此背景下，2022年9月，浙江提出在农村打造“共富工坊”，由村(社区)、企业等党组织结对共建，利用农村党群服务阵地、闲置房屋土地等创办工坊，基于当地特色资源禀赋和产业优势，有效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低收入农户就业，降低企业用工用地成本，拓展乡村产业增值空间，从而实现共同富裕目标。截至2024年9月，全省已建成“共富工坊”11,145家，累计吸纳就业近50万人，人均月增收约2600元1。自2022年9月浙江提出要着手创建“共富工坊”以来，“共富工坊”的建设呈现出增长势头迅猛、表现模式多样、创建主体多元等特点。
直播电商式“共富工坊”是各类已创建共富工坊中的一种模式，至今已形成了一批涵盖区域性农特产品、线上线下融合的应用模式，在带动农民农村增收致富，打造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区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至2024年12月底，全省已有超千家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在行业上覆盖工业、农业、现代服务业，在地域上覆盖浙江山区26县。然而，由于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全省有相当一部分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的发展是“摸着石头过河”。位于杭州市余杭区的鸬鸟镇素有“蜜梨之乡”的美誉，自2018年以来，鸬鸟蜜梨连续6年获得浙江省农博会金奖。全镇蜜梨种植规模超8000亩，年产量近1.8万吨，年产值约2.4亿元，带动3000余户农户增收致富2。
本文从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的发展现状出发，运用网络协同理论，通过查阅相关政府工作报告，实地调研杭州余杭鸬鸟蜜梨共富工坊建设的创新举措，深入分析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机制及协同效应，提炼出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为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的持续发展和政策制定提供科学依据和实践指导。
2. 文献述评
网络协同是指通过网络技术实现不同系统、平台和设备之间的协同合作。它通过跨系统连接、信息共享、协同工作和智能化决策等手段，提高工作效率，优化资源配置，为企业或企业群创造更大的价值。随着网络技术不断发展，网络协同理论已从制造业广泛应用到农业、服务业等领域，推动各行业的进步与发展。当前网络协同理论在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中的应用研究主要涉及共生理论、社会网络理论、合作治理理论。共生理论强调共富工坊共生单元的多主体性、共生模式的多样性、共生效应的共赢性，社会网络理论揭示了共富工坊主体间联系的结构与强度，合作治理理论阐明了共富工坊共同目标实现中的机制设计与运行。这些理论相互支撑，交叉融合，共同为共富工坊的协同运作提供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陈微(2023)以宁波市典型共富工坊为例，从共生理论视角，围绕共富工坊的共生单元，共生环境与共生模式提出了共富工坊价值共创的深化发展路径[1]。周成炜等(2023)以嘉善地区的电子商务发展为切入点，提出设立共富工坊，整合电商平台资源，完善产业链，从而推动共富工坊发展的建议[2]。邵一琼(2023)认为构建多方协同的共富工坊新机制，有利于资源共享、信息共联，有助于农村电商产业快速发展[3]。张卉佳，王蕴睿(2024)指出乡村利用特色产业打造全链条产业互联互通共同体，发挥共富工坊各主体的协同效应，有助于更好地发挥电商直播的优势，实现共富目标[4]。
上述研究均强调了网络协同在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建设和发展中的作用和意义，表明网络协同理论在共富工坊中的应用正不断深化，特别是从全产业链视角优化资源配置、信息共享、品牌宣传等方面，显示出强大的实践价值和理论意义，为进一步探索网络协同理论在共富工坊中的应用提供了新的视角和证据。然而，尽管学术界研究网络协同理论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对“共富工坊”这一特定的组织形式如何实现组织内协同创新的研究不够深入，尚未全面体现网络协同对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发展的作用机制。因此，本文以鸬鸟蜜梨为案例研究对象，从网络协同的视角探讨网络协同对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发展的作用机制，为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的持续发展和政策制定提供了科学依据和实践指导。
3. 基于网络协同理论的鸬鸟蜜梨共富工坊创新发展案例分析
鸬鸟蜜梨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是鸬鸟镇为推动乡村振兴、共同富裕而打造的，其本质是农产品产业集聚。鸬鸟镇以当地特色蜜梨产业为基石，融合电商直播的新兴模式，将鸬鸟蜜梨推向纵深市场。工坊借助直播设备与专业运营团队，通过实时直播，展示蜜梨从种植、采摘到加工的全过程，让消费者直观了解和感受蜜梨品质。这种直播带货的方式提高了蜜梨的销售效率，帮助当地梨农实现了收入的显著增长。
自工坊运营以来，已成功开展了数百场直播活动，累计观看人数超过百万，销售额突破了千万元大关。通过直播带货，鸬鸟蜜梨的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得到了显著提升。此外，工坊还开展电商培训活动，致力于培养本土的直播达人，为农户提供涵盖种植技术、生产加工、衍生产品研发及销售等各个环节的全链条指导帮扶。这一系列举措推动了鸬鸟蜜梨产业的持续健康发展，为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探索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径，为乡村振兴注入了新动能。截至目前，工坊已直接或间接带动了上千名农户增收，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本文通过查阅首批百家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典型案例，并实地调研了杭州余杭区鸬鸟蜜梨“共富工坊”，构建了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的网络协同总体框架，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其网络协同机制及协同效应。
3.1.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架构
基于网络协同理论，参考曾鸣(2018)对淘宝协同网络的阐述[5]，本文定义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的协同网络是以鸬鸟镇梨农、合作社、经营户为主体，融合高校与科研院所等产学研合作机构作为上游组织，电商直播平台与线下零售商、蜜梨衍生品开发方等作为中游企业，文创与品牌运营机构等下游企业，以及政府机构等产业支持部门的复杂网络(见图1)。
3.2.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机制分析
基于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的产业协同网络，本文从土地和技术、销售与市场、蜜梨周边产品拓展、文创与品牌运营、政府支持等五方面深入分析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的产业协同机制。
Figure 1. Industrial collaborative network of Luniao honey pear common prosperity workshop
图1.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产业协同网络
(1) 土地与技术资源的协同与共享
杭州余杭区鸬鸟镇被誉为“蜜梨之乡”，蜜梨是当地特色农产品。鸬鸟镇通过强村公司整合全镇土地资源，优化蜜梨种植布局，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为使蜜梨增产、梨农致富，工坊由当地党支部牵头，积极与浙江大学、浙江省农科院、浙江农林大学等7家单位开展校地合作，创立浙江省农业(蜜梨)科技小院，为当地蜜梨的品种改良、减肥增效、病虫害防治、贮藏保鲜方法、坡地机械开发与使用等提供科学指导。
农业(蜜梨)科技小院为鸬鸟镇绘制全镇土壤养分分布图，分析产量限制因素，细致开展蜜梨产业提质增效技术研究，最终制定了“调酸，减氮磷钾，施钙镁，保有机肥”的策略，实现施肥减量20%~33%，提高固酸比19%~24%，亩产增产12%~23%，优果率达到83%以上3。鸬鸟蜜梨种植综合运用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实现日常监测与水肥设施自动化控制，产品质量可追溯，进一步推进了果园的集约化、智能化水平。
为保证蜜梨质量可追溯，当地实行从梨树栽培、种植到蜜梨采摘、包装的全过程智慧化、数字化管理，建立农户主体质量安全内控体系，并形成鸬鸟蜜梨绿色生产技术规程，全镇规模生产主体90%以上实现标准化生产，农产品质量安全抽检合格率保持在99%以上4。
(2) 销售与市场协同
鸬鸟镇蜜梨共富工坊通过电商直播平台和盒马鲜生等新零售渠道，实现销售与市场的协同，使得鸬鸟蜜梨产品直接对接消费者，缩短了供应链，提高了销售效率。
首先，鸬鸟蜜梨共富工坊借助抖音、小红书等电商直播平台，通过培养农户直播、返乡大学生和工坊党支部成员成为蜜梨主播，展示蜜梨的种植、采摘等过程，增强消费者信任，促进销售转化。此外，通过直播互动、秒杀、优惠等形式，提高用户参与度与转化率。
其次，鸬鸟共富工坊与盒马鲜生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借助盒马严苛的供应链标准和广泛的门店网络，拓展中高端市场。根据盒马消费者的偏好，工坊提供定制化蜜梨产品，如精选六两左右的“翠冠”蜜梨，满足广大盒马消费者对高品质蜜梨的需求。
第三，鸬鸟蜜梨共富工坊还通过O2O模式在电商平台上推出优惠券，吸引消费者到线下门店消费使用；结合鸬鸟周边农家乐、滑翔伞基地、山沟沟等景点以及梨花节、蜜梨节等节庆活动，推出农文旅融合的消费券，刺激广大游客前往鸬鸟实地消费体验，推动鸬鸟一二三产融合发展。
(3) 鸬鸟蜜梨产业链下游企业协同
截止目前，鸬鸟蜜梨产业协同蜜梨产业下游企业小热昏、蜂之语等开发了一系列蜜梨周边产品。杭州小热婚食品科技有限公司作为与鸬鸟蜜梨共富工坊深度合作的企业，与体育文创CHNSCI合作共同推出了文创梨膏棒棒糖，以中国体育代表团伴手礼的身份亮相2024年巴黎奥运会，赠送给国际友人。此外，小热昏还开发了径山茶梨膏糖、枇杷蜜梨直饮粉、小吊梨汤等一系列的新品。另外，杭州蜂之语蜂业股份有限公司联合鸬鸟蜜梨种植户，以鸬鸟蜜梨和杭州特色茶为原料，研发生产了蜜梨龙井和蜜梨乌龙等口感独特的果汁茶饮料。上述蜜梨周边极大丰富了蜜梨衍生品系列，延长了蜜梨产业链，为消费者提供了全新的产品体验。
(4) 文创与品牌运营协同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将鳌鱼灯和蜜梨这两个极具鸬鸟当地特色的元素相结合，衍生出了饱满丰富“鳌梨给”(谐音“奥利给”)文创品牌，获得了中国旅游商品大赛铜奖、杭州市伴手礼大赛铜奖等多项国家级、省市级大奖。此外，鸬鸟蜜梨共富工坊还打造了“梨小六”“小梨君”等卡通形象。
杭州市余杭区市场监管局联合平台经济企业联盟组织公益助农直播，通过创新营销方式、畅通营销渠道等手段，推动蜜梨产品销售，联合鲸灵云(杭州)智能有限公司、亿企播(杭州)数智科技有限公司等7家直播机构与鸬鸟镇、农户三方正式签约，同时，直播机构也将对鸬鸟蜜梨、鸬鸟文旅进行专题拍摄，进一步提升鸬鸟蜜梨品牌影响力。
鸬鸟镇引入“流量明星 + 全行业‘梨想推荐官’”模式，利用数字科技，拍摄创意短视频，制作鸬鸟镇的AI短片《梨乡山居图》，通过杭州地标性建筑以及线上短视频平台展示，多渠道触达目标人群。深化蜜梨品牌，为鸬鸟蜜梨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5) 政府支持
鸬鸟镇相关党支部通过“党委 + 行业协会(党支部) + 企业 + 强村公司 + 合作社 + 经营户 + 银行”产业链协同方式，为推动电商直播式“共富工坊”高质量发展，党支部扎根蜜梨特色产业，积极吸纳村(社)电商创业带头人、返乡创业大学毕业生、当地龙头企业优秀经营管理人员为党员，使党支部具有产业先锋功能。与此同时，党支部围绕直播电商，将农特产品生产、直播场地、直播培训、直播账号运营维护、农特产品物流、金融贷款等纳入“共富工坊”一站式服务体系，充分将党支部融入产业链，体现党支部产业集聚与产业链延伸功能。
3.3.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效应
本文在分析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机制的基础上，进一步阐述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效应：(1) 上游产学研合作机构技术研发助力蜜梨品质和价格双提升；(2) 产业链协同能力强化，市场份额稳定增长；(3) 蜜梨技术创新投入产出效益增长显著。
(1) 品质和价格双提升
鸬鸟蜜梨共富工坊通过全面建立农安码追溯体系，积极推进蜜梨产品统一包装、统一标识、统一编码，鼓励和督促梨农、合作社积极使用合格证，制定和推广鸬鸟蜜梨生产技术标准，建立蜜梨绿色标准化种植技术示范基地，带动区域近90%的梨园提质改造。蜜梨均价从改造前的6元每斤提高至当前10元每斤，品相稍好的单价在10元每斤以上，单价涨幅超67%5。
(2) 市场份额稳定增长
尽管囿于当地土地资源的限制，近五年鸬鸟镇蜜梨种植面积并未扩大，但随着鸬鸟蜜梨共富工坊产业链的协同发展，鸬鸟蜜梨在浙江省和全国的市场份额分别从2020年的15%和5%逐年提升至2024年的23%和12%6 (见表1)，蜜梨产品的市场份额显著增加，协同效应显著放大。
Table 1. Overview of the growth of market share of Luniao honey pear from year 2020 to 2024
表1. 2020~2024年鸬鸟蜜梨市场份额增长概况
|
2020年 |
2021年 |
2022年 |
2023年 |
2024年 |
浙江省市场份额 |
15% |
18% |
20% |
22% |
23% |
全国市场份额 |
5% |
7% |
8% |
10% |
12% |
上述表1数据表明，鸬鸟蜜梨在省内和全国的市场影响力均逐年增强，市场份额稳步扩大。这得益于鸬鸟蜜梨共富工坊在提升蜜梨品质，注重品牌建设，引入电商直播等新兴销售模式，拓展O2O营销渠道，引入下游企业开发蜜梨周边产品等产业协同方面的共同努力。鸬鸟蜜梨的市场竞争力得到了显著提升，这又进一步巩固了其市场地位。
(3) 技术创新效益增长显著
农业(蜜梨)科技小院自2020年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蜜梨提质增效技术研究，为蜜梨产业链提供技术基础。近五年来，科技小院通过技术创新，赋能蜜梨共富工坊下游企业如小热昏、蜂之语等成功开发了蜜梨周边新产品，如枇杷秋梨膏、枇杷蜜梨直饮粉、蜜梨龙井果汁茶、蜜梨乌龙果汁茶、蜜梨抹茶、醋梨爽、无花果桔梨茶、梨膏棒棒糖、拔丝蜜梨、蜜梨炖汤等。新产品数量与收益连年增长。从梨农收入增长看，技术创新的产出效益增长显著，梨农每户年均增收从2020年的1.3万元提高至2024年的2.0万元，年均增幅超10%。从产业链规模来看，2021年全产业链总产值为1.5亿元，2024年突破了2.8亿元，年均增长超28%7。
4. 结论
本文通过对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的案例分析，阐述了其如何通过网络协同机制，实现蜜梨产业信息共享，资源高效配置，进而实现产业链优化与协同创新。这种协同机制不仅提升了蜜梨产业的竞争力，还显著促进梨农增收，有效推动了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这进一步证明了鸬鸟蜜梨共富工坊网络协同机制的科学性和实践性，为其它地区特色产业或优势产业的协同发展提供了可复制、可推广的成功经验：
(1) 加强产学研深度融合，提升技术创新能力。深化与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合作，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机制，推动科技成果的快速转化，持续提升蜜梨的品质和产量。加大技术研发投入，鼓励和支持企业、合作社增加技术研发资金，引进先进设备和技术，提高蜜梨种植和加工的科技含量。培养专业人才，通过技术培训、实习实践等方式，培养一批懂技术、会管理的蜜梨产业人才，为产业持续发展提供智力支持。
(2) 拓展销售渠道，提升品牌影响力。深化电商平台合作，加强与知名电商平台的合作，利用直播、短视频等形式，扩大产品知名度和销售渠道。发展O2O模式，结合线下体验店、农家乐等，打造线上线下融合的消费场景，提升消费者体验。加强品牌建设，统一品牌形象和包装设计，讲好品牌故事，提高品牌辨识度和美誉度，增强市场竞争力。
(3) 完善产业链协同机制，实现共赢发展。强化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合作，鼓励蜜梨加工企业与种植户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形成稳定的供应链，共同抵御市场风险。推动产业融合发展，结合当地旅游资源，开发蜜梨主题旅游产品，推动农文旅融合发展，拓展产业增值空间。加强政府支持与引导，出台相关政策，支持蜜梨产业发展，提供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的支持，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NOTES
1数据来源：全省深化推进共富工坊建设促进就业增收[R]，浙江日报，
https://www.zj.gov.cn/art/2024/10/18/art_1229823372_60243268.html，2024-10-18。
2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农村部农村合作经济指导司，工作动态多元主体融合发展带动蜜梨产业提能增效[EB/OL]，
http://www.hzjjs.moa.gov.cn/gzdt/202412/t20241212_6467884.htm，2024-12-12。
3数据来源：由本文作者对鸬鸟镇蜜梨产业的调研数据整理所得。
4数据来源：由本文作者对鸬鸟镇蜜梨产业的调研数据整理所得。
5数据来源：由本文作者对鸬鸟镇蜜梨产业的调研数据整理所得。
6数据来源：由本文作者结合杭州市余杭区农业部、余杭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统计数据以及对鸬鸟镇蜜梨产业的调研数据整理所得。
7数据来源：由本文作者对鸬鸟镇蜜梨产业的调研数据整理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