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行为理论视域下《夏洛的网》译文对比分析
Analysis of the Different Translations of Charlottes Web Based on the Speech Act Theory
DOI: 10.12677/ml.2025.13111134, PDF, HTML, XML,   
作者: 靳 玥:新疆大学外国语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关键词: 言语行为言外之意儿童文学The Speech Act Theory Implication Children’s Literature
摘要: 言语行为理论由奥斯汀于1962在牛津大学授课时提出,他的学生根据其演讲笔记和听课笔记整理出了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一书,奥斯汀最初将话语分为了两类:表述句(constative)和施为句(performative)。在后续研究中,奥斯汀发现这两种分类不够准确,他推翻了之前的分类,又提出了“言语行为三分说”,即话语同时包含三种行为:以言指事行为、以言行事行为和以言成事行为。本文将结合言语行为理论,运用案例分析法与定量分析法,分析《夏洛的网》康馨译本和任溶溶译本中一些典型话语的译法,探究两个译本中的翻译是否如实传达了原文本的言语行为。
Abstract: The Speech Act Theory was proposed by Austin when he was teaching at Oxford University in 1962. His students compiled the book 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 based on their lecture notes. Austin initially divided speech into two categories: constative sentences and performative sentences. In subsequent research, Austin found that these two classifications were not accurate enough. He overturned the previous and proposed the “three-part theory of speech and action”, that is, Locution, Illocution and Perlocution. This article will combine the Speech Acts theory with case analysis and quantitative analysis methods to expound the different translations in Xin Kang’s and Rongrong Ren’s translations of Charlottes Web, in order to figure out whether the translations truthfully convey the Speech Acts of the original text.
文章引用:靳玥. 言语行为理论视域下《夏洛的网》译文对比分析[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11): 65-69.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111134

1. 引言

语用翻译在我国大致经历了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1988年至1999年,语用翻译研究处于缓慢发展期。第二个时期为2001年至2011年,语用与翻译研究进入了快速发展期。第三个时期为2012年至2020年,语用翻译研究发展进入了稳定发展期[1]。目前,国内语用翻译研究处于“稳中有降,难有突破”的发展阶段[2]。语用与翻译的核心内容之一是言语行为理论,源于奥斯汀对三个哲学问题的探索。一是日常语言与哲学研究的关系。二是行为研究的方法论。三是奥斯汀关于“述谓句”和“施事句”的划分[3]。然而,随着进一步研究,奥斯汀推翻了述谓句与施事句的区分,提出了抽象的言语行为即“言内行为”、“施事行为”和“取效行为”。奥斯汀将施事动词分为五类:评判行为类、施权行为类、承诺行为类、表态行为类、论理行为类。但他的分类过于模糊,他的学生塞尔进一步将言语行为分为五类:言语行为可以分为阐述性、指令性、承诺性、表达性和宣告性[4]。下文将通过案例分析讨论不同言语行为的言外之意与取效行为。

2. 案例分析

(1) “You know,” he said, in an important voice, “I’ve thought all along that that pig of ours was an extra good one.” “He’s a solid pig. That pig is as solid as they come. You notice how solid he is around the shoulders, Lurvy?”

“Sure. Sure I do,” said Lurvy. “I’ve always noticed that pig. He’s quite a pig.”

“He’s long, and he’s smooth,” said Zuckerman.

“That’s right,” agreed Lurvy. “He’ s as smooth as they come. He’s some pig.” [5] (p. 78)

“SOME PIG”是夏洛改变人们对威尔伯态度的第一个词,是阐述性言语行为,即表达了发话人的判断,陈述事实或得出总结。一看到“SOME PIG”,人们就感觉看到了某种神迹,立刻赞扬并惊叹威尔伯多么不同凡响。看到蜘蛛网上的字,人们对威尔伯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夏洛的言语行为实现了以言成事行为,即朱克曼夫妇不打算在过年时将威尔伯做成火腿了。朱克曼先生与勒维此处的对话就是夏洛言语行为带来的效果,他们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开始认同威尔伯是一只特别的猪,并且开始寻找它的优点,比如肩膀强壮、个子长、皮肤光滑。对比康译和任译,康将“some pig”译为“好猪”,任译为“王牌猪”,在英文中“some pig”来自于“some one”,根据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其意思有“重要人物,有名气的人”。任溶溶版译文也具有这种震撼力,将其译为“王牌猪”,“王牌猪”也能够使目的语读者明白“some pig”对谷仓里的人们带来的冲击之大。而“好猪”则过于平淡,根据译者查询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CCL,“好猪”在现代汉语中的出现频次为510次,其中用做名词的有26处,且结合上下文来看,都是与“病猪”作对比,表示健康的猪,并无“some pig”想要传达的“重要的”、“有名气的”意思。其余则是用作副词,多与“做”、“养”、“搞”搭配。由此来看,“好猪”可能会对目的语读者造成歧义,即某些读者会认为没有得病的猪就是好猪,虽然词语的语境不同,但是译文中对于好的定义也没有明确指出。译者又在语料库中搜索了“王牌猪”,仅有3条,均是出自读者阅读该书后的读书笔记。由此可见,中文译文不仅应该考虑译文是否符合语境,还要考虑是否会因为目的语读者的使用场景不同而造成歧义,以及是否准确传达出原文的意思。经过定义对比与语料库查询,译者认为此处任译本处理较好,“王牌猪”更好地翻译出了“some pig”在当下语境中的意思,表达出夏洛认为威尔伯重要,有名气。关联理论认为,人类认知倾向于追求最大关联性:即付出最小的处理努力来获得最大的语境效果。从字面看,这段对话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循环。形容词如“solid”、“smooth”被重复多次。如果只是传递“这只猪很结实”这个信息,一句话就足够了。按照关联理论,读者需要付出更多精力处理冗余信息。同时,该段对话也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原则、质量原则,侧面体现出人类容易受暗示、盲目跟风的心理。

(2) Charlotte said, “I think ‘terrific’ might impress Zuckerman.”

“But Charlotte,” said Wilbur, “I’m not terrific.”

“That doesn’t make a particle of difference,” replied Charlotte. “Not a particle. People believe almost anything they see in print.” [5] (p. 85)

在“some pig”后,为了弄出新花样,夏洛又开会集思广益,最终决定织“terrific”,此处康译为“杰出”,任译为“了不起”,相较之下,“杰出”更为正式,“了不起”则更口语化,符合儿童文学用词简单易懂的特点。

首先分析“terrific”的言语行为,该词的言内行为:“terrific”的字面含义是“极好的、出色的”,是一个表示高度赞扬的形容词。该词的言外行为:夏洛的意图不是描述威尔伯的客观品质,而是通过语言实现“说服”或“建议”的行为:她建议使用“terrific”作为一种策略,来影响农场主朱克曼对威尔伯的看法,通过后文可知成功达到了这一目的:朱克曼先生非常高兴,他让妻子给《周报》记者打电话,让帮工勒维不要再把牛粪扔到猪圈去,还打算带威尔伯去县里的集市上。换言之,夏洛的言语行为是一种断言,她断言“terrific”会有效果,同时也是一个指令,她暗示Wilbur应该接受这个描述,即使不真实。当她说“That doesn’t make a particle of difference”时,她的言外行为是否定威尔伯对自己名不符实的否定,并强化她的观点——语言的效果不依赖于事实,而取决于人们的信念。这实际上是一种对语言符号的施事性使用,词语本身可以创造现实,而不仅仅是描述它。通过对该词的分析,可以明白言语行为理论的核心:词语可以做事。

其次,原文“a particle of”表示“一点儿”,后面又重复了一遍“not a particle”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原则,表示一种强调。对比两版译文,任译得更加准确,两处均译出了“a particle of”,而康译版则选择省略前处的“a particle of”,只译为“没关系”,相较任译版,语气上少了对自己行为的信心与对威尔伯的安慰。

综上所述,对比两个版本的翻译,任译更加符合儿童文学的要求,也更好地传达出原文的言语行为。

(3) Charlotte read the words: “With New Radiant Action.”

“What does it mean?” asked Charlotte, who had never used any soap flakes in her life.

“How should I know?” said Templeton. “You asked for words and I brought them. I suppose the next thing you’ll want me to fetch is a dictionary.” [5] (p. 94)

此处“with new radiant action”任译为了“勿失时机,行动起来,包你光彩照人”[6],而康译为了“新式光洁行动”[7],原文这句话是老鼠从肥皂盒上啃下来带回来的,属于广告语,任译更加有感召力,康译更加简洁,符合广告语的特点,各有千秋。但是如果从儿童理解层面来看,任译更加易于理解,且用了四字词语,读起来朗朗上口,康译版则不太易于儿童读者理解。

坦普尔顿的三句回答全面违反了合作原则,也让这次对话成为一次失败的对话。首先第一句话“我怎么知道”是一种拒绝解释的行为,并没有提供任何实质的信息。这句话的言内行为是坦普尔顿并不知道答案。言外之意表达了他的恼怒、不耐烦和抵触情绪,取效行为则是夏洛需要自己想这句话其中的含义。第二句话“你要字,我就把它带来了”,这是对事实的描述,其言内行为是他已经按照夏洛的要求做了,其言外之意则是为自己辩护,取效行为则是反驳夏洛可能隐含的批评。第三句话“我想你接下来该是要我去给你弄一本字典了”这是一种表达行为,充满了讽刺和挖苦。它并非一个真正的预测,而是为了夸张地抱怨夏洛的要求没完没了,从而强调他不想再继续帮忙的态度。同时这也是一种否决,预先否决掉他认为是无理的要求。坦普尔顿回答的整体言外之意:不是合作性地回答问题,而是拒绝、抱怨和终止当前的话题。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交流信息,而是表达负面情绪并捍卫自己的立场。这段对话精彩地展示了言语行为理论中“to say something is in the full normal sense to do something”[8]的概念。坦普尔顿的三连回复,没有遵守礼貌原则,违反了得体准则与慷慨准则,既不愿意让夏洛受益,也不愿意付出额外的思考;违反了一致准则,他只为了完成任务,并不想回答其他的问题;他的言语行为的核心不是沟通,而是表达情绪和拒绝给予进一步帮助。通过分析其言外行为,我们可以深刻理解坦普尔顿这一角色的性格:自私、精明、暴躁,但他又严格履行自己承诺过的交易。

(4) Charlotte said: “They don’t catch anything. They just keep trotting back and forth across the bridge thinking there is something better on the other side. If they’d hang head-down at the top of the thing and wait quietly, maybe something good would come along. But no-with men it’s rush, rush, rush, every minute. I’m glad I’m a sedentary spider.” [5] (p. 57)

在原文中,作者将蛛蛛塑造成一位勇敢、有智慧、忠诚的朋友,借蛛蛛之口阐述了一些自己的观点。这几句话描述了她所观察到的人类行为模式,她表明这是一种无效且徒劳的行为方式,这不仅仅是描述,更是一种强烈的价值判断和批评。言外之力在于谴责人类的浮躁、贪婪和不满足。接着夏洛给出了建议,她以蜘蛛成功的捕食策略,为人类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替代方案:“如果他们在这桥顶上倒过头来静静地等着,也许真有好东西会来”。最后的陈述“我很高兴我是一只坐网的蜘蛛”是典型的表达行为。它表达了夏洛庆幸、自豪感和自我认同,展示了其截然不同的生活哲学。整体上,夏洛的话语包含了阐述性、表达性言语行为,她向威尔伯和读者解释了一个深刻的道理:耐心和宁静有时比无休止的忙碌更有效。《夏洛的网》并不只是儿童文学作品,文中作者借夏洛之口表达的观点,儿童读者不一定能理解,但对于成年读者是比较好理解的,此处两个版本的译文准确地再现了原文的意思,但是没有把原文的言外之意译出来,考虑到主要的读者是儿童读者,笔者认为最好能够进行增译,适当地解释,便于儿童读者理解。故试译为:

“他们不捉任何东西。他们只是在桥上走来走去,不满足于现有的东西,老认为另一边的东西更好。如果他们像我倒挂在网上一样换个视角,静静地等待,也许真会有好东西会来。可是他们不会停下来,人类每分钟都在冲啊,冲啊,冲啊。所以我很庆幸我是只蛛蛛,只需要静静地待在网上等待。”

3. 结论

该论文运用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包含以言指事、以言行事、以言成事三个层面),对比分析了E.B.怀特所著《夏洛的网》的康馨与任溶溶两个中译本。研究通过选取书中的“some pig”、“terrific”、“With New Radiant Action”等关键话语以及特定对话片段作为案例,分析了原文的言外之意(illocutionary force)与取效行为(perlocutionary act),得出如下结论:论文认为,任溶溶的译本在多数情况下更能准确传达原文的言语行为,更符合儿童文学的语境。研究最终得出结论:语言是思维的载体,而对话中的言外之意往往能够反映角色的性格特点。角色的某些话语、行为侧面反映出作者的价值观点,因此在理解人物性格时可以从角色的话语入手进行分析。翻译不是字词的对应,应是意思的对应,意思不只包含字面意思,还有言外之意。翻译儿童文学作品要根据读者的理解能力对某些内容适当进行增译,使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言外之意。在翻译儿童文学时,应考虑目标读者的理解能力,可适当采用增译等策略来阐明言外之意,并可借助语料库等工具来选择更贴切的词汇。本研究的意义在于将经典的语用学理论(言语行为理论)应用于经典的儿童文学翻译批评中,这是一个成熟且有效的跨学科研究路径。通过对两个广泛流传的译本进行细致的文本对比,研究不仅为《夏洛的网》的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也为儿童文学的翻译实践提供了具有参考价值的启示,特别是关于如何处理原文中的隐含意义以适应儿童读者。

参考文献

[1] 方荣杰, 李雯. 国内语用学视角下的翻译研究(1988-2020)——基于CNKI的文献计量分析[J].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 2023, 45(1): 91-105, 128.
[2] 李占喜. 国内外语用翻译研究进展(2011-2020) [J]. 上海翻译, 2023(2): 8-13.
[3] 顾曰国. 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 诠释与批判[J]. 外语教学与研究, 1989(1): 30-39.
[4] 陈新仁. 新编语用学教程[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20.
[5] White, E.B. (2013) Charlotte’s Web. Puffin.
[6] 怀特. 夏洛的网[M]. 任溶溶,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
[7] 怀特. 夏洛的网[M]. 康馨, 译.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
[8] Austin, J.L. (2002) 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