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当下,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的发展正历经一场深刻的范式转换,从专注于文本、图像等单一信息处理的单模态模型(Unimodal Model),迈向能够协同理解、生成与推理文本、图像、语音、视频等多源信息的“多模态”(Multimodal)时代[1]。这一演进并非单纯的技术迭代,而是AI逼近人类综合认知能力、走向“通用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 AGI)的必然路径。与此同时,作为数字经济核心动力的电子商务,在经历了平台化、移动化的高速增长后,正普遍面临体验与效率的双重瓶颈:用户渴望更直观、沉浸、个性化的购物体验,商家亟需更低成本、更高精度地运营与决策工具。在此背景下,多模态大模型的出现,为电商领域的突破性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技术引擎。
多模态大模型(Multimodal Large Language Model, MLLM)不仅初步展现出AGI的雏形,更以其强大的跨模态语义理解与生成能力,重塑着电商的“人、货、场”,推动其向智能化、情感化、场景化跃迁。然而,这场技术革命远非仅有光明的前景。当AI深度嵌入消费社会的肌理,它也同时带来了数据隐私、算法偏见、人的物化与异化等严峻的伦理挑战。这些挑战超越了纯粹的技术范畴,触及主体性与公平性等根本哲学命题。因此,对其与电商结合的审视,必须越过工具理性的局限,从哲学与伦理的高度进行批判性反思,以期在拥抱机遇的同时,指引技术向善、以人为本的可持续发展方向。这不仅关乎商业模式的未来,更关乎我们期望构建一个怎样的数字化生存世界。
2. 多模态大模型的技术原理与核心能力
要理解多模态大模型,首先必须厘清其两个组成部分:“多模态”与“大模型”。它们分别代表了模型处理信息的广度和深度。
2.1. 基本概念界定:何为“多模态”与“大模型”
在人工智能领域,“模态”(Modality)特指不同类型的信息来源或表现形式。人类的感官就是天然的多模态处理器,我们通过眼睛(视觉)、耳朵(听觉)、手(触觉)等同时接收和理解世界。而对于AI智能体来说,主要模态类型有文本、图像、视频、音频以及其他模态。单模态模型只能处理一种类型的数据。例如,传统的图像分类模型只处理图片,文本情感分析模型只处理文字。而多模态模型能够同时理解、处理和关联多种不同类型信息(模态),它旨在模仿人类综合运用多种感官来认知世界的能力。
如果说“多模态”意味着模型处理信息的广度,那么“大模型”就代表了模型处理信息的深度。“大模型”通常指基于Transformer架构,在海量数据上进行预训练,并拥有超大规模参数的大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 LLM) [2]。其“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维度:(1) 参数规模大:LLM的参数量通常达到数十亿、千亿乃至万亿级别。例如,GPT-3参数量高达1750亿。庞大的参数量显著扩展了模型的表征能力,使其能够捕捉更复杂、更细微的语言模式和世界知识,从而展现出更强大的泛化与推理能力。(2) 训练数据规模大:LLM并非基于传统意义上的“数据集”进行训练,而是在互联网规模的超大规模数据集上训练。这些训练数据通常包含万亿级别的文本,甚至融合图像–文本对等多模态信息,为模型提供了广泛的知识基础与上下文资源。(3) 计算资源需求大:训练此类模型需要巨大的算力支持,往往依赖成千上万的高性能硬件(GPU或TPU)集群,进行持续数周甚至数月的分布式训练。大模型的“大”体现了一种“暴力美学”,它通过极致的规模效应,让模型从数据中涌现(emerge)出令人惊讶的推理、泛化和生成能力。
将“多模态”与“大模型”有机结合,就得到了多模态大模型(MLLM),它是一个基于Transformer架构、在海量多模态数据上预训练而成的、拥有巨大参数规模的模型。多模态大模型能够接收多种模态的信息作为输入,进行深度的跨模态理解和推理,并生成另一种或多种模态的信息作为输出。而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一套复杂而精巧的技术架构。下文将从较为宏观的层面,简要展示多模态大模型的一般架构。
2.2. 多模态大模型的技术架构
多模态大模型需要一套复杂而精巧的技术架构,该技术架构的核心目标是将不同模态的信息映射到一个统一的语义空间,并在此空间内实现深度的理解、推理与生成。一般而言,该架构可分解为以下三个关键步骤[3]。
首先,需要将原始数据翻译为机器“语言”。多模态信息的首要挑战是模态间的异质性。比如,图像由像素矩阵构成,文本由离散符号序列构成,它们在形式上是完全不同的。因此,第一步是将所有这些异质信息编码成一种模型能够处理的统一格式,即高维向量空间中的数学表示(嵌入向量)。以文本编码为例,文本序列(单词或子词)被转换为一系列高维向量,每个向量都包含了其丰富的语义和上下文信息。例如,“苹果”一词在不同上下文(“吃苹果”或“苹果公司”)中会被编码为不同的向量。“编码与表征”的哲学意涵在于,模型并非直接处理现实世界,而是处理经过编码的、数字化的“表征”。总而言之,这些表征的质量直接决定了模型认知世界的“清晰度”。
其次,构建跨模态的统一语义空间,这是多模态理解中最关键、最革命性的一步。仅仅将不同模态编码成向量是不够的,必须让这些向量在语义上互通,即让机器明白“苹果”的文本向量和一张苹果图片的视觉向量在含义上是相近的。这也就是所谓的模态“对齐”。以文本和图像的模态对齐为例,模型通过在超大规模图像–文本对数据集上进行预训练来学习对齐:让匹配的图像和文本(如一张狗的照片和“一只狗”的描述)在向量空间中的距离越来越近;让不匹配的图像和文本(如狗的照片和“一辆汽车”的描述)在向量空间中的距离越来越远。通过数十亿次的此类对比,模型逐渐学会了一个共享的跨模态语义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语义相似的文本和图像,无论其原始模态如何,它们的向量表征都会聚集在一起。在对齐的基础上,当模型接收到多模态输入(如一张图片和一个关于该图片的问题),它会使用Transformer架构中的交叉注意力机制来实现深度融合。以视觉问答为例,文本查询中的每个词都可以“关注”到图像中最相关的区域(例如,问题中的“什么颜色”会去关注图像中物体的颜色区域),图像的区域信息也会反过来影响文本语义的解析。这种机制允许模型进行精细的、基于多模态上下文的推理。
经过前两步的处理,多模态信息已被转化为对齐后的、融合后的统一表征序列。此后,模型利用其核心——基于Transformer的大语言模型(LLM)部分——进行最终的推理与生成。大语言模型凭借其在预训练中获得的强大逻辑推理能力和世界知识,对融合后的统一表征进行深层次分析。它可以理解复杂指令、进行因果推断、比较分析等。例如,当用户询问“这张图片中的沙发适合放在现代风格的客厅吗?”,模型需要先识别沙发风格,再理解“现代风格”的定义,最后进行匹配判断。在模型的输出端,根据任务不同,生成可以分为多种形式,比如文本生成、图像生成、视频生成等。
总的来说,多模态大模型的技术架构是一个层层递进的系统。首先,编码器将各种模态“翻译”成机器语言。然后,对齐机制为这些语言建立了一本“跨模态词典”,确保大家谈论的是同一件事;融合机制则让它们能够“对话”和“协商”。最终,强大的大语言模型核心基于所有信息进行深思熟虑,并给出最终的答案或创作。这一精巧的设计使得机器第一次能够像人类一样,综合运用多种“感官”来与世界交互。
3. 多模态大模型在电子商务中的具体应用及案例
3.1. 重构消费体验:从“人找货”到“货懂人”
传统电子商务的核心范式是“人找货”,即用户通过关键词搜索、分类导航等方式,主动、费力地在平台庞大的货架中筛选目标商品。这一过程高度依赖用户的精确描述能力和耐心,体验往往是碎片化且低效的。多模态大模型(MLLM)的崛起,正从根本上颠覆这一范式,将电商推向“货懂人”的智能新阶段。“货懂人”的本质,是购物体验从“工具型”向“伙伴型”的深刻转变。其核心在于MLLM赋予了电商平台一种“情境化智能”(situational intelligence)。它不再仅仅理解用户输入的文本关键词,而是能综合感知、解析并深度理解用户所处的具体情境、意图和偏好。
首先,基于MLLM的视觉搜索已成熟应用,极大降低了用户的表达门槛。例如,淘宝APP的“拍立淘”功能就是一个典范。用户只需拍摄一张心仪商品的照片,“拍立淘”背后的多模态模型便能立即识别图像中的核心物体,解析其款式、颜色、材质等属性,并从数十亿商品中精准找出同款或相似风格的商品。这背后是模型对图像特征的深度提取与跨模态匹配技术,它将用户的视觉意图直接转化为商品结果,彻底告别了“如何用文字描述这个款式”的困境。更进一步,MLLM正在创造前所未有的沉浸式“试用”体验,解决线上购物“无法亲身感受”的核心痛点[4]。例如,美妆零售商丝芙兰(Sephora)在其App中推出的 “Virtual Artist”虚拟艺术家工具,允许用户通过手机摄像头实时试妆。其背后的技术正是基于人脸识别和增强现实(AR)的多模态模型。该模型能精准定位用户的面部特征(如嘴唇、眼睑),并将不同色号的口红、眼影等化妆品,逼真地渲染到用户的实时画面上,模拟出真实的妆效、光泽度和质地。用户甚至可以分享试妆效果寻求朋友意见。这不仅极大地提升了购物乐趣,更通过还原“线下试用”的场景,有效降低了决策的不确定性和退货率。
通过这些具体案例可以看出,多模态大模型通过“视觉搜索”、“智能导购”和“虚拟试用”等能力,将电商平台从一个被动的货架,转变为一个能看、会懂、善于建议的智能购物伙伴。它重构的不仅是效率,更是整个消费体验的本质,真正让“货”学会了主动理解并满足“人”的深层需求。
3.2. 变革商家运营:降本增效与内容革命
多模态大模型对电子商务的影响不仅限于消费端,更在商家端掀起了一场深刻的运营效率革命。它极大地降低了内容创作、营销推广和客户服务的门槛与成本,使商家,尤其是中小企业,能够以此前无法想象的效率参与竞争。
首先,在内容创作上,多模态大模型实现了“一键生成”的自动化生产。传统上,制作高质量的商品详情页需要昂贵的专业摄影、模特、美工和文案团队。如今,一家小型家居饰品商只需用手机拍摄一张白底产品图,然后向多模态AI发出指令:“生成一张这个香薰蜡烛在一个极简主义风格的卧室床头柜上的场景图,傍晚时分,氛围温馨宁静。”模型能在几秒内生成一张光线、构图和风格都堪称专业级的营销图片。这不仅将成本从数千元降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实现了内容的无限、快速迭代,允许商家为不同渠道、不同受众生成海量差异化素材,极大提升了营销效率。
其次,在客服与售后环节,多模态能力实现了精准高效的自动化。以国际时尚电商平台ASOS为例,其退货流程集成了多模态识别技术。当顾客因“商品破损”申请退货时,不再需要耗费大量文字描述问题。只需按指引拍摄一张瑕疵部位的特写照片(如破洞、污渍、开线),AI便能自动识别瑕疵类型、严重程度,并瞬间判断是否符合退货政策,从而几乎实时地批准请求并生成退货标签。这将原本需要人工审核员花费数分钟甚至数小时处理的任务压缩到秒级,大幅降低了人工客服成本,并显著提升了用户体验和满意度。
综上所述,多模态大模型正将商家从繁琐、高成本、重复性的运营工作中解放出来,使其能更专注于产品开发、品牌建设和战略决策,从而在整体上重塑了电商行业的竞争格局与运营范式。
3.3. 重塑平台生态:多模态大模型的后台革命
首先,多模态大模型能够提升平台治理与风控能力:(1) 内容审核自动化。平台每天有海量新上架商品和用户生成内容(评论、晒图)。多模态模型能同时分析商品图片和描述文本,自动识别并拦截违禁品、仿冒品、色情或暴力内容。例如,它能识别出某件T恤上的Logo涉嫌侵权,或某个用户晒图评论中包含了不雅内容,大幅提升审核效率与准确性,降低人工成本和法律风险。(2) 增强风控与反欺诈:多模态模型可以融合多维度信息,如用户行为序列(鼠标移动、点击模式)、提交的图片(例如,对退货商品损坏部位的图像识别)及文本描述,构建更复杂的用户画像。它能更精准地识别“薅羊毛”团伙、恶意退货(调包、谎称损坏)等欺诈行为,保护平台和诚信商家的利益。
其次,多模态大模型能够优化供应链与物流效率[5]。例如,通过分析社交媒体上某款产品图片的流行趋势、网红视频的热度、甚至新闻事件的画面,结合自身的销售数据,更早、更精准地预测区域性需求爆发。这能指导平台建议商家提前备货,优化全局库存布局,减少断货和滞销风险。
再者,多模态大模型为平台开辟了新的收入增长点和服务边界。平台拥有最丰富的多模态商业数据。通过分析全网商品图片和视频,模型能生成深刻的视觉趋势报告(如:预测下一季流行色、热门材质、设计元素),这些洞察本身就可以作为有价值的数据产品出售给品牌方和制造商,指导产业端的生产与设计。
综上所述,超越消费和商家两端,多模态大模型正在成为电商平台底层的基础设施和核心操作系统,它从治理、效率和创新等层面,全面优化和重塑着平台的运营模式与竞争力。
4. 多模态大模型赋能电子商务背后的伦理困境
4.1. 数据隐私:全景监控与“数字圆形监狱”
多模态大模型在电商领域的深度应用,其前提是对用户海量、多维度数据的攫取与消化。为实现精准的视觉搜索、虚拟试穿和个性化推荐,系统必须持续收集并分析用户的生物特征(人脸、体型、肤质)、行为数据(点击流、停留时间)、生活环境图像(家庭布局、穿搭风格)乃至语音信息。这种数据收集不再是简单的点击日志,而是构成了一种无所不包、无时不有的“全景监控”(Panoptic Surveillance) [6]。用户为了换取便捷与个性化服务,在不知不觉中让渡了自身最细微的隐私,其生活世界的碎片被转化为训练模型的养料。这完美契合了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le Foucault)笔下的“圆形监狱”(Panopticon)隐喻——一座中央塔楼可以监视所有囚室,而囚徒却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正被观看,从而被迫进行自我规训。正如福柯所言,圆形监狱的核心机制在于其通过一种永恒可见的可能性,使得囚徒最终将这种监视内化,从而实现自我规训[7]。在数字时代,多模态大模型便是那座无形的中央塔楼,它并非总是主动窥视,但其时刻具备的凝视能力本身,就足以导致用户进行自我审查(例如,担心某些消费行为被算法负面评价),从而悄然重塑了行为模式。
最终,个体在数字空间中沦为“透明人”,其偏好、弱点、社会关系乃至审美品位均被平台洞悉和预测。这导致权力关系极度失衡:平台拥有前所未有的认知和控制能力,而用户的自主性与隐私边界则在“甜蜜的个性化”服务中持续消融,陷入了由数据和算法构筑的柔性囚笼。
4.2. 算法偏见:固化歧视与公平性危机
多模态大模型在电商中的应用潜藏着加剧社会偏见与歧视的风险,这一危机根植于其训练数据本身。模型通过学习互联网海量图文数据中的统计规律来认知世界,而这些数据不可避免地承载着现实社会中的刻板印象与历史偏见。这种偏见的危害是系统性和结构性的。在美妆、时尚等领域,模型若主要基于浅肤色人群数据进行训练,其为深肤色用户提供的虚拟试妆效果或产品推荐便会准确性大降,甚至无法识别其美学需求,形成对特定群体的系统性排斥。更严峻的是,算法偏见的“黑箱”特性使其比人类偏见更隐蔽。它披着“技术中立”与“数据驱动”的理性外衣,将歧视自动化、规模化,却难以追溯和问责[8]。当不公的结果被冠以“算法推荐”的名义时,其合理性被莫名提升,使得挑战和纠正变得异常困难。这不仅是一个技术故障,更是一个深刻的伦理危机。它违背了公平交易的基本原则,剥夺了部分用户享有平等服务的数字权利,最终可能将线下社会固有的不平等在线上固化甚至放大,侵蚀电子商务赖以发展的信任基石。
4.3. 人的异化:消费主义牢笼与自主性的消解
多模态大模型所带来的极致便捷,隐藏着人的主体性被侵蚀的哲学危机。其核心在于,技术从“服务于人”的工具,异化为“塑造于人”的牢笼,导致消费主义对个体自主性的彻底裹挟。
首先,消费过程被“去技能化”,探索与发现的乐趣被剥夺。传统的购物包含浏览、比对、甄别和偶然发现的乐趣,这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自主探索的过程。而多模态大模型通过精准地“投喂”,将一切直抵终点。用户不再需要复杂的思考与判断,只需被动接受算法认为的“最优解”。这看似高效,实则将丰富的、充满可能性的消费体验,简化为一个单调的、被预设的接收指令过程。正如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警示的,技术作为一种“座架”,会强求世界仅以可被计算、可被预定的方式呈现,而遮蔽了其他更多的可能性[9]。
其次,也是更深刻的异化在于,需求本身不再源于自我,而是被外部建构。平台利用大模型不再仅仅是满足用户已有的需求,而是通过生成无比诱人的个性化内容和场景,主动地、无休止地激发和创造用户原本并不存在的欲望。我们以为自己是在自由选择,实则只是在算法精心编织的偏好迷宫中行走。人们沉浸在由技术制造出的“虚假需求”中,并通过不断消费来获得短暂的满足,从而丧失了批判性和超越性维度,成为“单向度的人”。
5. 对策与构建:迈向负责任的智能电商未来
5.1. 技术层面的规制
为应对多模态大模型应用所带来的伦理挑战,首要之举在于从技术内在机制入手,构建有效的规制路径,旨在使技术的运作更为可控、可信与可靠。
其一,推动算法的透明化与可解释性。当前模型的决策过程常被视为难以窥探的“黑箱”,这加剧了用户的权利焦虑与监管困境。因此,必须致力于开发可解释性技术,使模型的推理逻辑、数据依据及输出结果变得可追溯、可审查与可理解。这不仅是技术民主化的内在要求,也是构建可信人工智能(Trustworthy AI)的基石,有助于识别并缓解潜藏的算法偏见,从而赋予用户应有的知情权与监督权。
其二,革新数据训练范式,贯彻隐私保护原则。传统集中式训练需汇聚海量用户原始数据,隐含巨大的隐私泄露风险。可采用“联邦学习”(Federated Learning)等前沿范式,其核心要义在于“数据不动而模型动”,即将算法模型分发至用户终端进行本地训练,仅聚合加密后的参数更新,而非原始个人数据[10]。此举能在不侵犯数据隐私的前提下完成模型优化,实质性地践行“设计即隐私(Privacy by Design)”的治理理念。
5.2. 伦理与法律层面的构建
技术规制需与伦理法律建设协同并进。首先,必须构建“以人为本”的AI伦理框架,将人的尊严、权利和福祉置于商业利益之上,确保技术成为赋能而非异化人的工具。并将这种“以人为本”的AI伦理框架落实为相应的法律法规,明确界定多模态生物信息等敏感数据的采集边界、所有权及使用限度。
最终,应建立清晰的问责路径,在算法造成歧视或损害时,能够明确追溯平台、开发者与商户的责任,形成法律威慑,倒逼其将伦理考量内化于技术开发与商业实践之中。
5.3. 哲学层面的启示:重申人的主体性
技术发展的终极目的应是人的解放,而非人的依附。多模态大模型所代表的工具理性若无限扩张,将导致人的“异化”,使消费者从自主的“主体”沦为被算法规训的“客体”[11]。因此,从哲学审思的角度来讲,我们必须警惕技术理性对生活世界的殖民。换言之,我们必须在这场技术革命中坚决重申人的主体性:电商生态的构建不应追求极致的效率与操控,而应为人的自主选择、批判反思和不可预测的创造性保留空间。技术的最高价值在于其“附庸”角色——作为增强人类能力、丰富生活经验的工具,其发展必须始终以人的尊严与福祉为价值锚点,从而避免陷入唯效率论的现代性困境。
6. 总结
本文从多模态大模型的技术架构入手,考察了多模态大模型通过重构人货场关系对电商生态的重塑,但其技术赋能背后隐藏的隐私侵蚀、算法偏见与人的异化等伦理困境亟待批判性审视。我们最终结论是,多模态大模型赋能电商必须超越技术效率逻辑,而是要构建以人的主体性与价值理性为核心的治理框架,实现技术创新与人文精神的辩证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