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口苦,自觉口中有苦味,是临床上常见的一种症状,见于胃食管反流病、胆囊炎等多种胃肠道、肝胆疾病甚至神经精神疾病等。现代医学对于口苦的病因和机制尚不明确,部分研究表明口苦主要与疾病、药物、营养及其他多种因素相关,治疗上以保持良好的口腔卫生环境、治疗原发病、更换或停用可疑药物、调整饮食和生活方式等[1]。口苦发病率高,症状主观化,病情缠绵,严重困扰着人们的生活和工作,临床上被口苦困扰求医者不在少数。
口苦也是中医辨证理论中一个重要症状,中医学论治口苦记载久远、经验丰富,分析其病机,一是胆病引起口苦,《灵枢·邪气藏府病形》明确提出“胆病者,善太息,口苦”,胆汁味苦,口苦症与胆汁上溢相关[2]。二是基于“苦–火–心”的五行对应关系,口苦与心系火热病症相关,如《尚书洪范》写道:“火曰炎上,炎上作苦”,《内经》写“心热则口苦”。简单基于“口苦独取决于胆”的思想,或单一地将口苦与心系火热病症联系,分析口苦病因病机及证治,难免有片面性,忽视了脏腑之间的联系[3]。脏腑气机升降理论从整体出发,谨遵“五脏一体观”,注重调理全身脏腑气机,故本文基于脏腑气机升降理论来分析口苦症辨治思路,以求在口苦症治疗上治病求本,审慎病机,辨证施治。
2. 脏腑气机升降理论简介
脏腑气机升降理论作为中医经典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思想源于《黄帝内经》,又经后世医家不断丰富和发展,形成了系统的学说。该理论认为,人体脏腑功能活动产生的生理和病理变化,均与气机的升降出入密切相关。脏腑气机升降的核心是:肝升肺降,呈龙虎回环之势,统领一身气机升降;脾升胃降,为气机升降之枢纽;心肾相交,水火既济,各脏腑气机升降得宜,则阴阳气血调和,人身平和无病[4]。相反地,脏腑气机升降失序,则阴阳气血失和,诸症杂起。
《素问·刺禁论》:“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其中蕴含了肝左升肺右降的思想,叶天士对此解释为:“人身左升属肝,右降属肺,当两和气血使升降得宜。”即肝气左升,肺气右降,在经络上足厥阴肝经与手太阴肺经交汇于肺中,肝升肺降是人体气机升降的主导:肝气主升主动,生机不息;肺气宣降,又肺为华盖,五脏六腑中位置最高,其气但以清肃下降为主。肝升肺降互根互用,共同统领一身之气之运行,使气机升降有序。同时,肝升肺降也对立制约,肝之左升受肺之右降制约才不会升发太过,肺之右降受肝之左升之制约才不会肃降不及[5]。
《素问·经脉别论》:“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蕴含着简单的脾升胃降思想:脾气宜升,胃气宜降,脾主升清,胃主降浊,气机升降相反相成。《脾胃论》认为“人清浊之气皆从脾胃出”,彭子益认为“脾胃同秉大气中土气而生,并居人体中央,为脏腑气机升降的枢纽”[6]。可见脾升胃降对于维持人体脏腑气机平衡重要性:脾胃升降协调,纳运相合,燥湿相济,则一身脏腑气机升降有度[6]。
《素问入式运气论》写道:“君火欲降,水运承之”,心火下降,温补肾阳能使肾水不寒,肾水上济,滋养心阴能使心火不亢。孙思邈首个明确提出了心肾水火既济之说,《备急千金要方》写道:“心者,火也;肾者,水也;水火相济。”心肾气机升降作为人身气机升降的根本,心肾气机升降有度,水火既济,“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则一身阴阳协调,动静相合,脏腑功能正常[7]。
3. 基于脏腑气机升降失调分析口苦病因病机
肝肺气机升降失调、脾胃气机升降失和,心肾气机升降不利,均可导致口苦。根据脏腑气机升降趋向特性不同,有肝升太过肺降不及、脾气不升胃气不降、心火不降肾水不升不同特点。
3.1. 肝升太过肺降不及,龙虎回环不利
肝胆互为表里,肝升太过,带动胆气上犯;肺降不及,胆木失于制约,胆气升发失制。胆气升发太过,胆汁循经上溢,则发为口苦。又肝肺两经在经络上和舌直接联系:足厥阴之脉络舌本,其支者环唇内;肺系上达咽喉,与舌根相连。肝升太过多表现为火热之邪,火性炎上,火热循经上泛,发为口苦;肺气肃降可助胃气和降,肺气不降,胃气随之壅滞不降甚至上逆,上逆之胃气携胆气、胆汁上冲,肺气不降,大肠传导停滞,灼热之气上逆,也发为口苦。
肝为刚脏,肝气刚强燥急,肝病多见因阳亢、火旺、热极、血虚阴虚而致肝气升动太过的病理变化,如肝气郁结、肝火上炎、肝阳上亢等,证见上部肝经循行部位的火热之象[8]。肺为娇脏,又司呼吸与外界相通,易受邪袭,外邪袭肺,肺失宣肃,津液不布,火热、痰热上泛。肺气宣降有赖于肺阴肺阳协调,肺阴主凉润、肃降,肺阴不足,凉润、肃降不及,导致虚火内生、喘咳气逆[7]。
肝肺气机升降失调又相互影响:肝升太过,灼伤肺津,使肺失肃降;肺肃降不及,肝木失制。肝肺气机升降失调还影响其他脏腑气机,如肝郁化火,横逆犯土,则脾失升清、胃失和降;肝主疏泄调畅气机,肝气升发有度,促进胆汁泌泄,肝气升发太过,胆失和降,胆汁上溢,见口苦、呕吐黄绿苦水等症状;心肺同居上焦,肺气肃降能促进心火下降以滋肾水,肺气不降,心火随之亢逆于上[9],如《金匮要略》中记载“百合病”,心肺阴虚,火热内生,耗伤津液,见口苦。
3.2. 脾气不升胃气不降,一身气机失调
脾气不升,脾失升清,一则中焦气机停滞,胃气不降,胆汁上犯;二则清阳不升、浊阴上犯;三则土壅木郁,肝胆疏泄不利,胆火上炎;又脾失运化,水湿内停,湿蕴久而化热,熏蒸肝胆,故导致口苦。如《脾胃论肺之脾胃虚论》写道:“脾胃之虚,怠惰嗜卧……口苦舌干。”[10]脾虚中焦气陷,阴火灼津,胆热上犯,发为口苦。
脾胃二经和舌密切联系,脾经“连舌本,散舌下”、“口为脾之窍”,“口为胃之门户”,胃气不降,中焦壅滞,胃火上炎,携胆气上冲。又大肠传导失司,肠腑不通,浊热熏蒸,故发为口苦。如《伤寒论》记载:“阳明病,咽燥口苦”,阳明胃火亢盛,腑实不通,故发为口苦。
脾喜燥恶湿,内湿、外湿最易困遏脾气,又脾主运化水湿,脾为湿困,失于运化,水湿停滞,形成恶性循环。李振华大师认为“脾易虚”“脾本虚证无实证”[11],饮食不节,直伤脾胃,“思伤脾”,思虑太过,耗伤脾气。胃为阳土,其病易成燥热之害,胃中津液易受损:邪热内扰胃腑,或胃阴耗伤、虚热内生,则胃失柔润,和降不及[8]。
脾胃作为气机升降枢纽,其气机失调影响整体脏腑气机。《四圣心源》说道:“土弱而不能达木,则木气郁塞,肝病下陷而胆病上逆。”脾主运化,脾失健运,则痰饮湿热内生,湿雍木郁,肝失疏泄,胆气上逆;胃气不降,影响心火和肺气下降,上焦火热壅结。
3.3. 心火不降肾水不升,水火未济
心肾二经和舌密切联系:手少阴之别系舌本,又“心气通于舌”,而足少阴之脉挟舌本。《类经图翼·医易义》写道:“既济为心肾相谐,未济为阴阳各别。”心肾水火未济,心火独亢于上,火灼津液,火热循经上泛;又心胆相通,心为君火,胆内寄相火,同气相求,君火上炎,引动胆火,胆气随之亢逆上冲,胆汁上溢,发为口苦。肾水不得心火温煦,下焦寒湿壅滞,逼虚阳浮越,虚火上冲,熏灼胆腑;又肾藏真阴,肾水不升,水不涵木,肝胆失濡养,疏泄失常,胆汁上犯,发为口苦。
心为火脏阳气最盛,同气相求,火热最易寄居心经,心经实热、心火内炽,不能下交于肾;心阳升腾,赖心阴的抑制、沉静以下潜,心阴不足,则阴不制阳,虚热内生,虚火上扰。《小儿药证直诀·五脏所主》中写道:“肾主虚,无实也。”肾者先天之本,肾多虚证,肾阴亏虚,无从上奉于心;肾阴赖肾阳的蒸腾鼓舞才能充养濡润五脏六腑,肾阳不足无力鼓动肾阴上济[12]。肾水独寒于下,心火独亢于上,见上热下寒,如《素问评热病论》写“真气上逆,故口苦舌干”,虚阳浮越而发为口苦。
心肾相交是气机升降的根本。心肾气机失调,水火未济,影响其他脏腑气机升降。如肺金不得心火之敛降,则肃降不及。宋《太平圣惠方》中记载:“心肺壅热,咳嗽口苦气促。”邪热客于心肺,心肺之气肃降不畅,发为咳嗽口苦。
4. 基于脏腑气机升降理论分析口苦辨证论治
基于具体脏腑气机升降失调导致口苦的病因病机,治疗上以“恢复脏腑气机升降”为目标,调节脏腑气机逆乱,用药上多以理气药为主调畅脏腑气机,以恢复正常脏腑气机升降,辅以清热药泻火化热、补虚药滋阴助阳等对证治疗[13]。胆气上逆、胆汁上溢作为口苦直接环节,利胆排浊、平抑胆气药物配伍必不可少,代表药如郁金、茵陈、龙胆草、黄芩、栀子等:郁金行气解郁、凉血利胆;茵陈清湿热、利胆退黄;龙胆草清肝胆实火,直折胆气上炎;黄芩清上焦火、尤擅清胆热,常配伍柴胡一升一降调畅肝胆气机;栀子清上焦郁火,导胆热下行。苦为火之味,火热作为口苦表征,治疗口苦或配伍以清热药清泻实火,或以滋阴清火药养阴清热。以下结合脏腑特性分析不同病机下的具体用药。
4.1. 平肝降逆、降肺行气,调节肝肺两脏气机
肝肺气机升降失调,一身气机不利的口苦,治以恢复肝升肺降有度,具体而言,治以平肝降逆、行气降肺,酌加养血柔肝、清热豁痰等对证治疗。
肝体阴而用阳,肝阴(血)易损易虚,肝阳(气)易动易亢,阴阳互制、阴阳消长,血虚则肝郁、阴虚则阳亢。肝气亢逆、胆火上炎,肝病升发太过导致的口苦,治疗上以疏肝理气为主,养血柔肝为辅,共奏调畅气机之用。
疏肝理气代表药物如柴胡、郁金、香附、栀子等。柴胡能疏肝解郁理气,虽然主升,但能疏通气机,消散郁滞之气,配伍降气药以调畅气机,然柴胡用量宜小,以防升散助火加重口苦;郁金行气解郁,又能疏肝利胆,促进胆气下行;栀子清三焦之热,尤善清心、肝、胆热。肝胆实火炽盛时加龙胆草以清肝胆实火,泻下焦湿热;湿热明显时加茵陈以清利湿热,利胆退黄;热象明显加栀子以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
肝以血为用,滋阴养血药必不可少如:白芍、当归、生地等:白芍养血柔肝,兼能平抑肝阳;当归补血养肝,兼活血化瘀;生地养阴生津,兼能清热凉血,肝血得养,湿热得利,则肝气升发有度,口苦自除[14]。肝失调达,横逆犯土,脾胃升降失序,可酌加左金丸清肝和胃、四逆散疏肝理脾。
外邪袭肺、内伤及肺,肺失宣发肃降,宣发肃降又相互影响,肺失肃降,胆气失制上逆导致的口苦,“降火必先顺气”。故治疗上以肃降肺气为主,酌加平抑胆气药,肃降肺气代表药物如杏仁、苏子、枇杷叶、枳壳、桔梗等:杏仁为降肺气要药,苦降肺气,兼能止咳平喘;苏子降气化痰,止咳平喘;枇杷叶降气化痰,尤善降肺胃之气;枳壳苦降辛行,能行气消积,降肺胃之气;桔梗虽主升提,但与杏仁、枳壳等配伍,一升一降,调畅肺气,使肃降有序。肃降肺气代表方如苏子降气汤、杏苏散等,苏子降气汤,两方均使用大量降气化痰之品,然方中性温药物不少,肺热明显者不适用,治疗需仔细辨证[13]。
风火袭肺,痰热壅肺,肺热明显导致的肺失宣肃,治以清热行气、豁痰降肺,代表方剂如清气化痰丸:方中胆南星、瓜蒌苦凉以清热化痰,黄芩苦寒清热降火,制半夏辛温化痰散结、降逆止呕。二者相配,既能清热降火,又能化痰散结;杏仁降利肺气,止咳平喘。同时,要避免使用过于苦寒或升散过度的药物,以免影响肺气肃降。
内伤杂病,耗伤肺阴,肺阴不足、虚火内生,肺清肃失司,治以养阴清肺、甘寒生津,代表方如沙参麦冬汤,方中沙参、麦冬甘寒养阴,清热润燥;玉竹养阴润燥、天花粉清热生津,两药相配加强沙参、麦冬养阴生津清热润燥之功,配桑叶轻宣燥热。如此,肺阴得养,内热得除,肺气和降,口苦能解。
4.2. 健脾助升、和降胃气,协调中焦气机升降
脾胃气机升降失调,中焦气机失和导致的口苦,治在恢复脾升胃降,具体而言,以健脾助升,和降胃气为主,针对病机酌加清利湿热、通腑泻热等药物。
外感湿热之邪、或嗜食肥甘,内酿湿热,困遏脾胃,致脾气不升;脾者后天之本,素体脾虚,或劳倦、忧思、久病,耗伤脾气,导致脾阳不升,运化失职,中焦虚陷,浊阴上逆,发为口苦[15]。治以升举清阳、健脾化湿,酌加和胃降浊药标本同治,太阴脾虚重者治以温中健脾为主,太阴湿盛重者治以清利湿热为主。
升举清阳代表药如黄芪、升麻、葛根等:黄芪补中益气、升阳举陷,升麻引阳明清气上行,可配柴胡“形成”升提药对;葛根能升脾胃清阳。健脾化湿药物如炒白术、茯苓、白扁豆、薏苡仁等:白术为“脾脏补气第一要药”,炒用健脾燥湿补气效果更好,能复脾胃运化之权;茯苓渗湿降浊,能截浊阴上逆之路;白扁豆和中化湿,炒用减滑肠之弊;炒薏苡仁健脾渗湿,适合脾虚湿盛者,生用清热利湿,适合湿热偏盛者。酌加和胃降浊药如旋覆花,降胃气而不伤脾阳,姜半夏燥湿降逆,能化中焦痰涎。
《医学衷中参西录》写道“脾气下陷者,最忌寒凉,若误用之,则阳陷于阴,浊逆于上,苦愈甚而病愈深矣。”苦寒药物最易伤脾阳,故治疗脾阳不升的口苦忌用苦寒清泻,谨防过伤脾胃阳气,扼杀生发之机。同时,可酌加陈皮理气化湿,砂仁和胃行气,以防补药壅滞。
过食辛辣温燥、泻热内侵、或五志过极,化热生火,胃火亢盛,胃气不降;过食辛香温燥、吐泻太过,或热病后期,耗伤胃阴,胃阴不足,虚热内生,失于和降,浊气上逆,挟胆汁上泛引发的口苦,治以和胃降逆。和胃降逆用药如旋覆花、代赭石、半夏、竹茹等:旋覆花善降胃气,消除浊痰上逆;代赭石质重沉降,为“重镇降逆第一要药”,兼平肝潜阳,镇降上逆胃气与胆气;半夏通降胃气,兼燥湿能化中焦痰湿;竹茹清胆和胃,兼除烦止呕,尤适胃热上逆之口苦;枇杷叶清肺降胃,适于肺胃热盛气机不降者。
胃气不降胃火壅盛,需加清泻实火,用药如黄连、黄芩、栀子、蒲公英:黄连清胃泻火,善清中焦湿热;黄芩泻肺胃之火,兼清肝胆郁热;栀子泻火除烦,能清三焦郁热;蒲公英味甘平,能清胃不伤正。经典药物配伍如左金丸:黄连吴茱萸配伍能疏肝、泻火、和胃;小柴胡汤、柴胡疏肝散中都有黄芩配伍柴胡,两药一升一降调畅气机,兼顾到和胃、疏肝、利胆。代表用药如《伤寒论》以“黄连黄芩汤”治疗阳明温病口苦,方中以黄连黄芩苦寒直折药物,直清胃中实热。
胃和大肠为同名阳经,胃主通降是大肠传导的前提和基础,胃气不降则大肠传导糟粕功能异常,大肠传导不畅、腑气不通,胃热夹滞、腑实热结证型通腑药使用必不可少,常用药如:大黄、枳实、厚朴:大黄泻热通腑、引火下行,在大柴胡汤中用以通腑降浊;枳实消积导滞,厚朴降气除满,常配伍使用成通降药对以行气导滞,火麻仁、瓜蒌仁润下通便,适于阴虚肠燥证。适量使用通腑药能达到“腑通则胃降、浊去则苦消”的效果,但须中病即止,勿伤正气。
胃阴亏虚,虚火内生需加养阴益胃、滋阴降逆,用药如:麦冬、沙参、石斛、玉竹:麦冬养阴生津,兼清肺胃虚热;沙参益胃清肺,和麦冬配伍甘寒相合、肺胃同滋、清补兼施;石斛善养胃阴,能益胃生津、滋阴清热;玉竹养阴润燥,生津止渴,且滋阴不腻,适长期胃阴不足者。虚热内生口苦治疗的代表方剂如益胃汤,《成方便读》解释道“以一派甘寒润泽之品,使之饮入胃中,以复其阴,自然输精于脾”,方中重用生地、麦冬甘寒益胃之品,胃阴一复则虚火自除、胃气能降。
4.3. 降心火温肾水,恢复水火既济
心肾气机失调,水火不相为用,阴阳失和导致的口苦,治疗上以协调心肾气机,恢复气机升降为要。具体而言,以潜降心火,温煦肾水为主,针对病机酌加滋补心肾阴阳药物。
情志抑郁化火、外感火热实邪或过食辛辣刺激温补,久蕴火热、心火实热;思虑劳神过度暗耗心阴,或热病伤及心阴,水涸则火偏胜,阴愈虚则阳愈盛,心阴亏虚,心火独亢于上,火性上炎,熏蒸于口,治以清心降火、引火归元、交通心肾。
清心泻火常用药如黄连、连翘、栀子、竹叶卷心:黄连泻火解毒,为清心火第一药;连翘清心解毒,善散郁火;栀子清心除烦,能泻三焦火;竹叶卷心能清心除烦,导火下行。
《吴医汇讲》中记载有:“火不降为病者,滋心之阴,阴气足,火气随之而降。”心阴亏虚证治以滋阴降火,常用药物如生地、玄参、麦冬、酸枣仁、五味子:生地清热凉血,兼养阴生津;玄参清热凉血、滋阴降火;麦冬甘寒,能养心阴、除心烦;酸枣仁养心阴、益肝血,心肝同治,五味子敛心气,宁心神。代表方剂如天王补心丹,《古今名医方论》道:“心者主火,而所以主者神也。神衰则火为患,故补心者必清其火而神始安。”方中以生地黄、玄参为君药滋阴降火,二冬滋阴清热,远志交通心肾,以达成潜降心火的目的。
交通心肾常用药物如远志、交泰丸:远志上达于心安神定志,下行入肾助肾气上达;交泰丸以黄连肉桂配伍,两药寒热并用、一升一降,降心火温肾水协同作用。
虚劳久病耗损肾阴,或热病后期消灼肾阴,或房事不节情欲妄动,阴精内损肾阴不足,肾水不升;素体阳虚,或年高命门火衰,或劳欲久病伤阳,肾阳无力鼓动肾水上济,肾水不升。肾阴不足,虚火作祟治以填精益肾、滋阴潜阳、引火归元;肾阳亏虚,治以温肾助阳,化气。
滋阴益肾代表药物如熟地、山茱萸、枸杞、龟甲、首乌:熟地为填精益髓第一药,滋肾填精效强;山茱萸补益肝肾、固摄精气、平补阴阳;龟板滋阴潜阳,益肾强骨,专治龙雷火动,首乌补肝肾,化生真阴。代表方剂如六味地黄丸:
引火归元药物如:肉桂、牛膝、磁石:肉桂引浮火归宅,助阳化阴;牛膝引血下行,导热出下焦;磁石镇纳浮阳,安神定志,配紫石英增强重镇力。
温肾助阳药有峻补和平补之分,峻补温肾药物附子、肉桂、鹿茸等:附子药性猛烈,温阳散寒力强;肉桂补命门之火,引火归元;鹿茸峻补精血。平补温和助阳药物如巴戟天、肉苁蓉、菟丝子:巴戟天微温能补肾阳,强筋骨;肉苁蓉补肾助阳、益精血;菟丝子平补阴阳,固涩下元;杜仲补肾助阳。
肾阳不足的治疗,《医学源流论》道:“寒药过则碍其中,热药过则竭其精。”治疗不宜纯温补法,谨防燥热伤阴,阳气无阴则不化,配伍以阴中求阳,代表方剂如肾气丸[16],方中以附子大辛大热,温阳补火;桂枝辛甘而温,温通阳气,二者共为君药,补肾阳、助气化,重用干地黄滋阴补肾生精,配伍山茱萸、山药补肝养脾益精,阴生则阳长,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17]。
5. 验案举隅
患者,女,62岁,2025年1月15日初诊。主诉:口苦口干一年余,加重2周。患者诉1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口干口苦,曾就诊于口腔科,治疗后口干口苦症状并无明显好转。近两周口苦加重,甚至影响睡眠,每于夜中漱口2~3次,无反酸,无咽部堵闷感。查胃镜示:慢性胃炎。病理:萎缩性胃炎(C1)。现下症见:患者口干口苦,乏力,舌胖大,有齿痕,舌淡苔薄白,脉沉弦。西医诊断:口苦待查。中医诊断:口苦,肝郁脾虚证。治法:疏肝解郁,健脾益气,方用四逆散加减。处方:白芍10 g,北柴胡6 g,炒枳壳10 g,甘草10 g,紫苏梗10 g,薄荷10 g,白术10 g,蜜枇杷叶15 g,清半夏10 g,厚朴10 g,牡蛎10 g,麦冬10 g,玉竹10 g,百合10 g,珍珠母10 g,黄连3 g,肉桂6 g。7剂,1剂/d,水煎服,早晚饭后1小时温服。
2诊:2025年1月15日,患者诉服药后口苦较前好转,仍口干,原方酌加生地10 g,予7剂。
3诊:2025年1月22日,患者诉口干口苦症状明显好转,予原方14剂。
2025年3月5日回访,患者口干口苦症状已完全缓解。
6. 小结
运用脏腑气机升降理论辨治口苦,从多脏腑气机升降失调分析口苦的病因病机,治疗上围绕“恢复脏腑气机升降”的核心,采用疏肝降肺、健脾和胃、降心火温肾水之法,使脏腑气机恢复如常,脏腑升降有序,阴阳自和,口苦能除。
基金项目
天津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医中西医结合科研课题任务书(2023133)。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