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AI时代的挑战与人文学科教育的核心使命重构
生成式人工智能(以ChatGPT、文心一言等为代表)的迅猛发展，正在深刻地重塑高等教育的生态。对于高校人文学科而言，这一冲击尤为剧烈。AI能够瞬间生成论文纲要、解析文学作品、撰写史实综述，传统以知识记忆和文本复述为核心的评价方式正迅速失效。这一变局迫使我们必须重新审视一个根本性问题：在AI时代，人文学科教育的不可替代价值究竟是什么？答案在于高阶思维能力的培养。人文学科的终极价值，不在于存储了多少知识，而在于其塑造的批判性思考(Critical Thinking)、价值判断(Value Judgment)、历史性共情(Historical Empathy)与超越性创造(Transcendent Creation)的能力。这些正是当前AI技术的“盲区”——它无法理解善恶、无法体验美丑、无法在具体的历史语境中进行真正的价值权衡。因此，人工智能时代非但没有消解人文学科，反而将其最核心的思维特质推向了前沿。高校人文学科教师的教学使命，必须从“授人以鱼”(传授知识)彻底转向“授人以渔”(发展思维)，并探索与之适配的全新教育教学方式[1]。
2. AI时代对人文学科思维特质的再凸显
人文学科教育的核心使命，一直是“人的塑造”——培养一种能深入感知、能批判思考、能负责任地行动的整全的人。AI的崛起，无论其发展如何，非但没有削弱这一使命，反而通过其强大的信息处理与模式生成能力，将那些唯有人类才需面对和解决的重要问题——如何理解苦难？如何坚守正义？如何赋予生命意义？——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因此，我们的教育焦点必须超越“AI能做什么”的技术性焦虑，坚定地回归到“我们希望学生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根本性追问上[2]。无论技术如何迭代，通过经典的浸润、历史的镜鉴、哲学的思辨与艺术的熏陶来发展人之所以为人的那些思维特质：批判性思维与价值判断，共情理解与语境化思维，创造性表达与想象性建构。
3. 促进学生思维能力发展的四种教育教学方式
基于上述思维特质，人文学科教师应摒弃单向灌输，转而采用以下四种以“人机协同”为特征的教学方式。
3.1. 批判性对话式教学：与AI互为“辩友”
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认为，认知发展源于“认知冲突”。当学习者遇到无法用现有认知图式同化的新信息或矛盾观点时，会产生心理上的不平衡感，从而驱动其通过“顺应”来调整原有图式，实现认知水平的跃迁。AI生成的看似权威、流畅的文本，恰恰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认知冲突”源。当学生发现AI的论述与自己原有理解不同，或发现其论证中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时，心理上的不平衡感被激发。为了恢复平衡，他们必须更深入地思考、搜寻更多证据、重构自己的理解，从而在解决冲突的过程中实现更深层次的知识建构[3]。因此，我们可以利用学生与AI互为“辩友”这种方式将AI作为训练学生批判性思维的“陪练”。
3.1.1. 操作路径
1) 任务设置：教师布置一个开放性问题(如“孟子‘性善论’与荀子‘性恶论’，何者更具当代价值？”)。
2) AI生成：要求学生先让AI生成一篇论述文章。
3) 批判性分析：学生需对AI的文章进行深度批判：其论据是否充分？逻辑链条是否存在漏洞？价值预设是什么？忽略了哪些重要视角？
4) 重构与超越：学生在此基础上，撰写一篇驳斥或超越AI观点的论文。
3.1.2. 案例
在《西方哲学史》课上，学生通过批判AI对“卢梭社会契约论”的解读，更深刻地认识到AI在理解“公意”概念上的机械性与局限性，从而深化了对这一核心概念的理解。
3.2. 生成–甄别式教学：培养信息的“鉴赏力”与“辨别力”
在AI时代，信息不再是稀缺资源，注意力、批判力与伦理责任感才是。传统的教学模型旨在帮助学生从权威来源(如教科书、教师、学术数据库)中“找到”正确答案，这是一种单向的“信息消费”模式。“生成–甄别式教学”旨在实现一种根本性的转变，其理论支柱，一是信息素养：核心在于“与信息有效互动的能力”，这不仅仅包括查找信息，更包括评估信息的权威性、准确性、偏见及其应用情境；二是媒介素养：核心在于“理解、批判性分析并创造媒介信息的能力”，它关注信息背后的构建过程、潜在意图、所用技术与表达形式，以及其对社会和个人的影响。当AI成为强大的信息生成器时，这两种素养必须深度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人机协同素养。因此，生成–甄别式教学模式能够训练学生在海量AI生成信息中，筛选、甄别与整合高质量信息的能力。
3.2.1. 操作路径
1) 主题探究：给定一个研究主题(如“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
2) 多轮生成：要求学生使用不同的提示词，让AI生成多份视角、风格各异的文献综述或研究报告。
3) 比较与甄别：引导学生比较这些文本的优劣，判断其事实准确性、观点创新性与逻辑严谨性，并追溯、核实关键信息的原始来源。
4) 综合创造：学生基于甄别后的有效信息，融合自己的思考，形成一份更高质量的综合报告。
3.2.2. 价值
此过程将学习从“记忆答案”变为“探究问题”，培养了至关重要的信息素养与研究能力。
3.3. 虚实融合的具身化教学：从“离身”认知到“具身体验”
传统的教学模型，无论自觉与否，大多建立在一种“离身认知”的假设之上。具身认知理论则发起了一场彻底的“范式革命”。它主张，认知并非发生在大脑这个“黑箱”中的孤立事件，而是根植于我们的身体、依赖于身体的感觉运动经验，并嵌入于环境之中的。具身认知能有效地将学习从“离身”的、抽象的、惰性的状态，转变为“具身”的、具体的、可迁移的深度理解，从而为人文学科教学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为培养具备共情力、批判性思维和解决问题能力的卓越人才提供了科学路径。因此，我们可以利用VR/AR等技术，创设沉浸式历史–文化场景，解决人文学科“情境缺失”的痛点，催生共情与理解。
3.3.1. 操作路径：
1) 场景构建：利用VR技术复原古希腊雅典广场、宋代汴京街市等历史场景。
2) 角色扮演：学生在虚拟场景中扮演特定历史角色(如一位雅典公民、一位宋代书生)。
3) 情境决策：面对虚拟场景中的道德困境或历史事件，学生需基于所学知识做出选择并阐述理由。
4) 反思讨论：回到现实课堂，教师组织学生对不同选择进行反思与讨论。
3.3.2. 案例
在《世界古代史》中，学生“置身”于雅典法庭，亲身体验苏格拉底审判的复杂舆论氛围，其对“民主”与“真理”冲突的理解，远胜于阅读任何教科书。
3.4. 基于项目的跨学科协同教学：解决真实的“复杂问题”
莱夫和温格的情境学习理论强调，学习是“合法的边缘性参与”于“实践共同体”的过程，知识是活动、情境和文化的一部分，离开具体情境的知识是惰性的、难以迁移的，有效的学习应发生在真实或高度仿真的应用情境中。学生不再为考试而学，而是为了完成有意义的任务而学，他们所获得的知识和技能因其深深植根于具体情境而更容易在未来被激活和迁移[4]。因此，我们可以基于项目的跨学科协同教学引导学生以人文学科思维为核心，整合AI、数据科学等工具，解决综合性现实问题。
3.4.1. 操作路径
1) 提出项目：提出如“基于城市历史文脉的旧城改造数字文创方案”“利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分析网络文学中的性别观念变迁”等综合性项目。
2) 组建团队：由人文教师主导，联合计算机、设计等专业教师，组建跨学科学生团队。
3) 人机协作：在项目中，学生运用人文思维定义问题、框定价值维度，利用AI进行数据分析、文献检索和原型生成。
4) 成果评估：成果不以单一论文形式，而是以研究报告、创意产品、数字档案等多元形式呈现，评估其思想深度、创新性与社会价值。
3.4.2. 价值
这种方式最能模拟未来社会的工作模式，培养学生将人文思维转化为实践创新的能力。
4. 基于行动研究的教学实验
为了更好地检验以上几个教学模式的效果，我们以“虚实融合的具身化教学”模式为例，对该模式在《世界古代史》课程中的实践与效果进行分析。
4.1. 研究对象
大学一年级《世界古代史》课程学生(共60人，分为实验班与对照班，每班各30人)。
4.2. 研究目标
验证虚实融合的具身化教学模式在提升学生历史共情能力、批判性思维深度及知识内化程度方面的有效性。
4.3. 行动研究流程(基于“计划–行动–观察–反思”循环)
步骤1：计划与行动
1) 计划
教学单元：古希腊哲学与城邦政治。
核心知识点：雅典民主制度的运作机制、苏格拉底审判的历史背景与哲学意义。
技术工具：利用VR设备与3D建模软件，构建“公元前399年雅典公民法庭”虚拟场景。场景包含五百人陪审团席、原告席、被告席(苏格拉底)及喧哗的雅典公民围观区。
学习任务设计：学生被随机分配扮演三种角色：支持起诉的公民、支持苏格拉底的公民、犹豫不决的公民。他们的任务是：在VR场景中听取控辩双方陈述后，做出“有罪”或“无罪”的投票选择，并向周围的虚拟公民阐述自己的理由。
2) 行动
课前准备：实验班学生通过阅读《申辩篇》等原始文献，完成基础知识预习。对照班则进行传统的文献阅读与教师串讲。
课堂实施(实验班)：
场景构建与角色代入(15分钟)：学生佩戴VR设备，进入虚拟法庭，系统告知其扮演角色。
情境决策(20分钟)：学生在VR场景中自由走动，聆听虚拟角色的辩论，并可与其他(由AI或真实同学扮演的)公民进行简短交流，最终做出投票决策并录制一段口头陈述。
反思讨论(25分钟)：学生摘下设备，回到现实课堂。教师引导讨论：“你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你在场景中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影响了你的决定？”“扮演不同角色的同学，你们的感受和理由有何不同？”
“如果将你扮演的角色从‘支持起诉者’换成‘支持苏格拉底者’，你的选择会改变吗？为什么？”
步骤2：观察与反思
1) 观察(数据收集)
量化数据：对实验班和对照班进行同一份关于“苏格拉底审判”的理解性测验。测验包含事实性知识题和一道开放性论述题(“试论民主与真理的关系”)。收集学生在VR环境中录制的口头陈述词，分析其论证的复杂度和情感投入度。
质性数据：对实验班学生进行半结构化访谈，问题如：“VR体验与你平时读历史书的感觉最大的不同是什么？”记录反思讨论环节的学生发言，分析其思维的深度与多维性。
2) 反思与效果分析
效果分析一：历史共情能力显著深化——从“知道”到“感受”
表现：测验的开放性答案显示，超过85%的实验班学生在论述中提到了“身临其境的压力”“周围人群的情绪感染”和“作为公民的两难处境”。例如，一名学生写道：“当我看到虚拟场景中那些激愤的同胞，听到他们对‘蛊惑青年’的指控时，我才真正体会到，投票给苏格拉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民主有时是盲目的。”
对比：对照班学生的答案则更多是教科书观点的复述，如“这体现了雅典民主的局限性”，缺乏个人化的、情感层面的理解。
分析：VR技术创造的具身体验，将学生从历史的“旁观者”转变为“参与者”。这种第一人称的视角和情感卷入，是传统文本阅读无法提供的，极大地催生了历史共情，使学生能够“神入”历史当事人的内心世界。
效果分析二：批判性思维实现情境化与多维化——从“接受结论”到“审视过程”
表现：在反思讨论中，学生的思考不再局限于“苏格拉底是冤案”的单一定论。他们开始质疑：“在当时的宗教和社会环境下，起诉者的担忧是否具有合理性？”“苏格拉底的‘牛虻’式对话，在何种程度上会被视为对城邦稳定的威胁？”“如果我们生活在那个时代，我们真的会比那些雅典公民做得更好吗？”
分析：角色扮演和情境决策迫使学生悬置现代人的价值观，尝试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进行思考。这种情境化的批判性思维，使学生理解了历史选择的复杂性和局限性，认识到历史并非简单的“对与错”，而是多种力量和观念在具体时空下的博弈。
效果分析三：知识内化与记忆持久性增强——从“短期记忆”到“情节记忆”
表现：在后续回顾性测试中，实验班学生对“苏格拉底审判”相关细节(如审判人数、指控罪名、苏格拉底的态度)的记忆准确率，比对照班高出约30%。
分析：传统的文本学习主要依赖语义记忆，而易遗忘。VR具身学习将知识编码为丰富的情节记忆和身体记忆。学生回忆起的不仅是知识点，更是“我当时在虚拟法庭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这种与自身经历紧密绑定的记忆更为深刻和持久。
4.4. 结论与教学启示
本次行动研究证明，“虚实融合的具身化教学”模式成功地将历史学习从一种“离身”的认知活动，转变为一种“具身”的情感与思维体验。
核心价值：它有效地解决了人文学科“情境缺失”的根本痛点，通过技术手段为学生搭建了一座通往过去的“桥梁”，使抽象的哲学思辨与遥远的历史事件变得可感知、可参与、可辩论。
教学启示：
1) 教师角色转变。教师从知识的传授者，转变为学习体验的设计师、深度反思的引导者。其核心工作在于设计有价值的“历史困境”和引导高质量的“反思讨论”。
2) 技术服务于人文。VR/AR技术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达成人文教育目标(共情、批判、理解)的强大工具。内容的史学严谨性和活动的教学设计，远比技术的炫酷更重要。
3) 评价方式改革。评价重点应从对史实的记忆，转向对学生在体验过程中表现出的共情能力、论证逻辑和反思深度的评价。
总之，这一模式为人文学科在数字时代的教学改革提供了一个极具潜力的方向，它让历史不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学生生命中一段段鲜活而深刻的“亲身”经历。
5. 新型教学模式实施面临的现实障碍与应对策略
我们提出的四种新型教学模式，绝非简单的教学技巧更新，而是一场深刻的“教育范式革命”，必然会触及教育系统的深层结构性问题[5]。以下将系统分析其面临的现实障碍，并提出初步的应对策略。
5.1. 技术鸿沟：设备与资源的不均质
1) 现实障碍
一是硬件差距。“虚实融合的具身化教学”依赖VR/AR设备和高性能计算机；“生成–甄别式教学”需要稳定的网络和终端。这在一线城市顶尖高校与中西部、乡村地区高校之间，以及同一学校的不同学生之间，造成了巨大的“数字鸿沟”。二是软件与资源壁垒。优质的虚拟场景、专业的AI数据库、正版的设计软件价格不菲，许多学校无力承担持续的订阅和维护费用。三是技术支撑乏力。缺乏专业的技术支持团队，当设备或平台出现故障时，教学进程会被迫中断，挫伤师生积极性。
2) 应对策略
一是分层建设，梯度推进。高端引领：在条件优越的学校建立“未来学习中心”，作为探索和实践的基地。普惠普及：推广“轻资产”模式，例如，利用学生已有的智能手机开展移动AR教学；推荐免费或开源的工具平台(如H5P、Moodle)；利用腾讯会议、钉钉等普及型软件的协作功能。二是共建共享资源库。由教育主管部门或顶尖高校牵头，建立区域性或全国性的“数字化教学资源联盟”，共同开发、采购并共享虚拟场景、AI提示词库、项目案例库等，降低单个学校的成本。三是培育校内技术“种子”：对院系的青年教师或研究生助教进行技术赋能培训，组建一支能够提供基础技术支持的学生志愿者团队。
5.2. 教师挑战：培训与动力的双重瓶颈
1) 现实障碍
一是能力恐慌与身份焦虑。教师从“知识权威”转变为“学习设计师”和“引导者”，需要掌握全新的技术工具和教学方法，这导致强烈的“能力恐慌”。其原有的专业权威受到AI和跨学科知识的挑战[6]。二是时间与精力不足。设计一个高质量的项目式学习或具身化教学方案，所需的时间是传统备课的数倍。在“不发表就灭亡”的科研压力下，教师缺乏投入教学改革的动力。三是培训体系脱节。现有的教师培训多为短期的技术操作讲座，缺乏与学科教学法深度融合的、持续的、陪伴式的成长支持。
2) 应对策略
一是重塑教师发展体系。成立“教学创新工作坊”，以学科为单位，由教学带头人组织，进行“微格”实践，让教师亲身体验新型教学模式。推行“教练式辅导”，聘请校外专家或校内先行者，为教师提供一对一的课程设计咨询和课堂观察反馈。二是创新激励与评价机制。设立“教学创新基金”，对成功实施新型教学模式的教师给予项目经费和绩效奖励。改革教师评聘制度，将教学创新成果(如开发的虚拟课程、指导的跨学科项目)纳入职称评定和绩效考核体系，与科研成果等效评价。三是构建教师实践共同体。建立跨学科的教师社群，鼓励他们分享经验、协同备课、共同解决教学中遇到的难题，从“孤独的创新者”变为“协同的探索者”。
5.3. 学生适应：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建构的艰难转身
1) 现实障碍
一是学习习惯的惯性。学生已习惯于“教师讲、学生记”的被动模式，在面对需要自主探究、协作和创造的任务时，会感到迷茫、焦虑甚至抵触。二是基础能力的断层。“批判性对话”需要逻辑素养，“生成–甄别”需要信息素养，“跨学科协同”需要沟通能力。这些恰恰是传统教育中缺失的一环。三是对评价的焦虑。学生担心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新型教学模式中，自己的努力无法在传统的标准化考试中得到公正评价。
2) 应对策略
一是搭建“脚手架”，渐进式改革。不要一步到位。例如，在推行“生成–甄别式教学”前，先开设“信息素养”和“学术诚信”工作坊。在项目开始阶段，提供更具体的任务清单和评估标准。二是让学习过程“可视化”。要求学生使用协作工具记录讨论过程，撰写反思日志。这既便于教师评估，也帮助学生看到自己的成长轨迹，缓解焦虑。三是重塑课堂文化。教师需在开学初就明确宣导新的教学理念和评价方式，在课堂中刻意营造安全、包容、鼓励试错的氛围，允许学生在辩论中犯错，在探索中走弯路[5]。
5.4. 评价体系：指挥棒的滞后与错位
1) 现实障碍
一是评价内容错位。传统的标准化考试主要考察对碎片化知识的记忆和理解，无法评估新型教学模式所强调的批判性思维、协作能力、创造力和问题解决能力。二是评价方式单一。仍以期末闭卷考试为主，缺乏对学习过程的关注。三是评价主体单一。评价权牢牢掌握在教师手中，缺乏来自同伴、企业导师乃至AI工具的多主体评价。
2) 应对策略
一是向“过程性”与“表现性”评价转变。过程性评价，将学生在讨论中的贡献、项目计划书、反思报告、协作记录纳入总评成绩，占比可超过50%。表现性评价，以“项目成果展示会”“公开辩论赛”“解决方案路演”等形式作为期末考核，邀请行业专家、跨学科教师共同评分。二是开发多维评价量表。针对不同能力，设计清晰的评价量表。例如，为“批判性对话”设计量表，涵盖“提出质疑的深度”“回应的逻辑性”“尊重异见”等维度。三是拥抱技术赋能评价。利用学习分析技术，记录学生在在线平台上的参与度；利用AI工具对学生的论文初稿进行文本分析，提供形成性反馈[6]。
总之，推行新型教学模式，本质上是一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它不能依赖于教师的个人英雄主义，而需要技术、师资、课程、评价、管理的协同演进。核心思路在于：从“大刀阔斧”的革命，转向“小步快跑”的进化。选择有条件、有积极性的院系进行试点，集中资源打造“样板间”，积累成功经验，形成可复制的模式，再逐步推广。同时，必须将保障教育公平置于核心位置，避免新技术加剧固有的教育不平等。这场变革道阻且长，但它是高等教育迈向未来的必由之路。每一次成功的课堂实践，都是在为构建一个更能培养创新人才的教育生态添砖加瓦。
6. 教师角色的根本性转型
教学方式的变革必然要求教师角色的重塑。一是从“知识权威”到“思维教练”。教师不再是唯一的知识来源，其核心工作是设计能激发思考的教学活动，在学生与AI的互动中观察、提问、点拨，引导思维走向深化[7]。二是从“单向讲授者”到“价值导航员”。在信息爆炸与价值多元的AI时代，教师的重要职责在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使其能够在复杂而多变的环境中，自主地进行审慎的判断与负责任的选择。三是从“学科专家”到“跨学科联结者”。教师需具备开阔的视野，主动了解AI等技术的发展，并善于发现人文学科与其他学科的连接点，设计出能够培养学生综合解决问题能力的学习体验[8]。
7. 结论与展望
人工智能作为新兴的技术载体，正催化人文学科教育范式的结构性转向——从对既有知识的传承，迈向在复杂语境中运用人文素养进行批判、阐释与创造的赋能教育。面对时代变局，高校人文学科教师必须勇于探索和创新，放弃对知识灌输的路径依赖，将教学的核心坚定不移地锚定在促进学生思维能力发展上。通过采纳批判性对话、生成–甄别、虚实融合与跨学科项目等新型教学方式，并成功实现自身角色的转型，人文学科教育不仅能够应对AI的挑战，更能在培养具备深邃批判力、丰富共情力与卓越创造力的未来公民方面，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不可替代的卓越价值。未来的研究可进一步聚焦于这些新型教学方式的实证效果评估，以及AI伦理教育如何更深度地融入人文课程之中。
基金项目
1) 2024年度黑龙江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新时代高等教育改革背景下应用型本科文科院校师生协同发展机制研究》(项目编号：SJGYB2024857)，主持人：洪保麟。2) 2024年黑龙江外国语学院育研项目《人工智能时代人文学科大学生认知能力发展路径与培育机制研究》(项目编号：2024YUYAN06)，主持人：罗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