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翻译等值理论在〈我与地坛〉俄译本中的实际应用》
Analysis of the Practical Application of Translation Equivalence Theory in the Russian Translation of “My Life in the Earth Temple”
摘要: 语际翻译作为一种跨越语言边界的实践,其本质是跨文化交流,必然关涉不同文化间的融汇与贯通。这不仅要求译者具备在特定文化场景中阐释现象的能力,也催生了对于“翻译等值”理论的深入探讨。换言之,在传统的直译与意译二分法之外,对“等值”概念的探寻为我们提供了系统分析翻译现象的新范式。在现代中国文学谱系中,散文始终占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然而,在对外译介与传播过程中,译入语读者更常接触的仍是以古典名著与武侠小说为代表的中国叙事文学,现当代散文的系统译介与接受程度则相对有限。这一现象的形成,既与全球化语境下阅读趣味的变迁有关,也受制于数字时代碎片化、视觉化的信息消费模式。事实上,现代散文作为一类贴近生活、直抒胸臆的文体,更能真实记录新中国以来社会变迁与个体经验,也更能传递当代中国人的情感结构与价值观念。因此,推动现代散文的外译与研究,不仅具有文学交流的意义,也是深化跨文化理解的重要途径。有鉴于此,本文将以《孔子学院》期刊中M. Shcherbakova所译《我与地坛》俄文译本为个案,从语言、文化与审美三个层面,探讨翻译等值理论在散文翻译实践中的适用性与表现方式,以期为相关文类的译介研究提供参考。
Abstract: As a practice that crosses linguistic boundaries, interlingual translation is inherently an act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evitably involving the integration and mutual understanding of different cultures. This not only requires translators to possess the ability to interpret phenomena within specific cultural contexts but also gives rise to in-depth discussions on the theory of “translation equivalence.” In other words, beyond the traditional dichotomy of literal and free translation, the pursuit of the concept of “equivalence” offers a new paradigm for systematically analyzing translation phenomena. Within the spectrum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prose has always held an indispensable and significant position. However,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and dissemination abroad, readers of the target language are more frequently exposed to Chinese narrative literature represented by classical masterpieces and martial arts novels, while the systematic translation and reception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prose remain relatively limited. This phenomenon stems from both shifts in reading preferences within the global context and the constraints of fragmented, visual information consumption patterns in the digital age. In fact, modern prose, as a genre that is close to life and expresses emotions directly, more authentically records social changes and individual experiences since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and better conveys the emotional structures and values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people. Therefore, promoting the translation and study of modern prose abroad is not only significant for literary exchange but also an important pathway to deepening cross-cultural understanding. In light of this, this paper will take the Russian translation of “My Life in the Earth Temple” by M. Shcherbakova, published in a Confucius Institute journal, as a case study. It will explore the applicability and manifestations of translation equivalence theory in prose translation from linguistic, cultural, and aesthetic dimensions, with the aim of providing insights for research on the translation of related literary genres.
文章引用:周润泽, 陈艳蓉. 《浅析翻译等值理论在〈我与地坛〉俄译本中的实际应用》[J]. 现代语言学, 2025, 13(12): 242-248. https://doi.org/10.12677/ml.2025.13121258

1. 引言

翻译作为一门跨文化交流的艺术,一直以来都扮演着促进不同语言和文化之间相互理解的重要角色。在翻译实践中,散文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形式,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表达。然而,由于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散文翻译面临着诸多挑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翻译等值理论应运而生[1]

翻译等值理论体现在语言等值、文化等值和艺术等值三个方面。首先,语言等值可以帮助译者保持原文的准确性和一致性。散文往往涉及到丰富的词汇和复杂的语法结构,如果译者不能准确地理解和翻译这些内容,就会破坏原文的意思和表达方式。通过追求语言等值,译者可以确保译文与原文在意义上保持一致,避免误导读者或产生歧义[2]

文化等值强调将源文的文化信息转化为目标文读者能够理解和接受的形式,以实现文化的传递和对等。该理论认为,翻译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转换,更是对文化差异的克服和融合。在散文翻译中,文化等值翻译理论的应用尤为重要。散文作品通常包含着作者独特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以及对社会现象的观察和思考,这些因素与特定的文化背景紧密相连。因此,在进行散文翻译时,译者需要充分了解源文所蕴含的文化内涵,补足文化空缺,并寻找合适的方式将其传达给目标文读者。

艺术等值可以帮助译者传达原文的美感。散文通常以优美的语言和流畅的句子结构来表达作者的思想和情感。通过保持原文的美感,译者可以确保译文同样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让读者产生共鸣;此外,艺术等值还可以帮助译者传达原文的风格。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写作风格,包括口语化、文学化、幽默化等。译者需要通过理解作者的风格并巧妙地运用适当的翻译技巧来传达这些特点,使译文与原文保持一致,使得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本论文旨在探讨翻译等值理论在散文翻译中的应用。首先,我们将简要解释其在语言、文化及艺术三个层面的概念,并分析其在散文翻译中的重要性。其次,我们将通过研究《我与地坛》俄文译作中具体案例的方式,深入探讨理论在散文翻译中的实践应用。最后,我们将总结翻译等值理论在散文翻译中的优势和局限性,并提出进一步研究的方向和建议。

通过对翻译等值理论在散文翻译中的应用进行深入研究,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提高散文翻译的质量,促进不同语言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理解。希望本论文能够为散文翻译领域的研究和实践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启示。

2. 语言等值

语言作为思想的外衣与意义的载体,虽因文化背景与语言习惯的差异而呈现出千姿百态,但人类共通的情感、逻辑与对客观世界的基本认知,为其间的理解与转换提供了基石。正是这种深植于人性深处的同一性,使得跨语言翻译活动成为可能——即译者能够突破语言形式的藩篱,将源语文本所承载的核心意义,在译入语中进行准确、完整的重构。

翻译等值理论的核心,便在于系统化地实现这种意义的传递。具体至语言层面,等值可进一步划分为两个紧密关联的维度:其一为表层意义等值,亦可称为指称意义或概念意义等值。它关注的是语言符号直接指向的客观事物、动作或状态,是脱离具体语境的字面含义。实现表层等值,通常要求译者将源语的词汇、句法结构在符合译入语规范的前提下,直接转换为相对应的形式,确保基本信息元素不丢失、不歪曲。这是翻译活动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意义传递的第一层保障;其二为深层意义等值,它超越了字面的对应,关涉到语言在特定语境中被赋予的隐含信息、情感色彩、文体风格及审美效果。这包括但不限于文本的语用含义、文化负载词的联想意义、修辞手法所产生的特殊效果,以及作者个性化的行文风格。实现深层等值,要求译者不再拘泥于形式的机械对应,而是作为积极的阐释者,深入文本底层,精准捕捉并创造性再现那些“言外之意”,从而在译入语中唤起与原文读者尽可能相似的心理反应与审美体验[3]

例1: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

译文:Дитань находится неподалеку от моего дома—или, можно сказать, мой дом находится неподалеку от Дитаня: в общем, только и остается думать, что это судьба.

原文通过“地坛离我家很近”与“我家离地坛很近”的句式转换,传递出一种随性、口语化的思索过程。译者严格遵循了原文的表层结构,采用“Дитань находится неподалеку от моего дома—или, можно сказать, мой дом находится неподалеку от Дитаня”的对应句式,实现了词义与语序的精准匹配。这种处理方式,相当于传统翻译策略中的“直译”,不仅在词汇层面(如“很近”对应“неподалеку”)实现了准确转换,更在句法层面完整复现了原文的并列与补充关系。破折号与插入语“можно сказать”的运用,精准地再现了原文的口语化逻辑连接词“或者说”,使译文同样呈现出作者喃喃自语的思维状态。

例2: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待过。有时候待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待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

译文:Неважно, какое стояло время года, какая погода и который час—я все время проводил в этом парке. Иногда, чуть посидев здесь, я возвращался домой, а иногда задерживался до самых сумерек, когда на всех дорожках уже простирались лунные тени.

原文“待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描绘了一个极具诗意的画面,意图在于通过时间的流逝和景物的变化来暗示作者沉思之久与心境之沉浸。若严格按字面直译,虽能实现表层等值,却可能失掉其神韵。译者适当增添“до самых сумерек”,将原文隐含的“从白天待到黄昏直至夜晚”的时间跨度明确揭示出来,足以强化“停留时间很久”这一核心信息,引发读者揣测:主人公可能是在思考,在踌躇……使译文读者对作者心境的感受达到最大化。

例3: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译文:Конечно, это буду не я. Но не я ли это буду?

原文以自问自答的形式,凝练地传达了作者关于生命与存在的深刻哲思。译者精准地把握了此处的语气转折与哲学思辨色彩。上文作者将人的生死与太阳的升落做对比,写道太阳落山又变成世界另一处的日出,自己百年之后又变成另一个鲜活的新生命。首句“Конечно, это буду не я”以平实口吻陈述了否定的表层事实;但第二句并未直译为“Но это буду не я?”,而是创造性地采用了反问结构“Но не я ли это буду?”,“ли”成功地将原文那种犹豫、探寻、不愿完全否定的复杂语气淋漓尽致地再现出来。

3. 文化等值

跨语言翻译活动,本质上是一场深刻的跨文化交流。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可以追溯至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关于语言符号“能指”与“所指”的经典区分。他认为,任何语言符号都由“能指”(声音形象)和“所指”(概念意义)这两个要素构成。例如,当人们听到“奶酪”或“cheese”时,所联想到的“用压紧的凝乳制成的食物”这一概念,便是其所指[4]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理,意味着同一“所指”在不同语言中完全可能对应不同的“能指”。正如雅各布森所强调的,我们完全可以用另一个词来指代“奶酪”这一事物。这解释了为何在不同生活环境下,同一物品会拥有不同的名称,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不同语言之间,也存在于同一语言内部。

然而,翻译所面临的挑战远不止于此。更深层的困境在于,不同语言系统中的“所指”本身也并非完全对等。例如,英语中的“cheese”与其俄语中的基本对应词“сыр”看似构成了对等关系,但当涉及“cottage cheese”时,它对应的却是另一个独立的俄语词汇“творог”。这清晰地表明,俄语文化对乳制品范畴的“概念切分”与英语文化存在差异,从而造就了非对称的“所指”结构。

正因语言间存在着这种“能指”与“所指”的双重不对等,文化等值翻译的必要性才得以凸显。 文化等值的作用正是在于弥合这种概念与文化的鸿沟。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必须超越表层的词汇对应,敏锐地识别并处理这些不对等现象,尽可能保全原文所承载的文化元素与概念结构,从而确保译文读者能够获得与原文读者相近甚至相同的文化体验与理解。

例4:有一天夜晚,我独自坐在祭坛边的路灯下看书,忽然从那漆黑的祭坛里传出一阵阵唢呐声。

译文:Однажды вечером, сидя я один под фонарем около алтаря и читая книгу, я внезапно услышал звуки сона. 脚注:“Сона (кит.唢呐suǒnà)—китайский духовой музыкальный инструмент, один из предшественников гобоя.

唢呐作为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乐器,其概念在俄语文化中完全空缺,构成一个典型的文化负载词[5]。若简单音译为“сона”,读者将无法理解其为何物;若意译为其他相近的词,比如“гобой”(双簧管),虽能指明乐器类型和用途,却会完全抹去其独特的中国文化身份。这里译者采用音译加解释的方法,实现了在“能指”与“所指”不对等的情况下达到文化等值。音译保留了该文化符号的独特身份,而脚注则提供了其作为“中国吹奏乐器”的基本概念定义,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俄语读者的认知空白[6],实现了基本信息的传递。

然而从严格的文化等值角度来看,此处理仍有深化之处。文化等值不仅要求传递“是什么”,更应力求传达“在何种情境下使用”以及“蕴含何种文化情感”。唢呐常出现在红白喜事、祭祀典礼等特定场合,其音色高亢嘹亮,极易营造出或悲怆或欢庆的独特氛围。原文中,唢呐声从“漆黑的祭坛”里传出,本身就充满了肃穆、神秘乃至苍凉的意境。当前的注释未能提供这些关键的使用场合与文化联想信息,使得俄语读者虽然知道了“сона”是一种乐器,却依然难以充分领会该声音在文本场景中所承载的情感分量与语境意义,可以在后面加上一句“который часто используется на свадебных и похоронных церемониях”(多用于婚葬仪式),交代了唢呐的使用场景,更好地表达了神秘意味。

例5:……出来后好不容易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

译文:…а когда вышел, то с большим трудом нашел работу—перевозил на ручной тележке всевозможные грузы.

例6: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译文:На протяжении четырехсот лет отваливалась некогда роскошная глазурь на карнизах древних палат, выцветал некогда ослепляющий пурпур на древях и стенах, ветшала кусок за кусочком стена и разваливались яшмовая лестница и резные перила, все больше и больше дряхлели старые кипарисы, окружавшие храм, и сорняки и лианы все гуще и гуще разрастались вокруг.

再如例5中,作者谈及朋友“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译者表达为“нашел работу—перевозил на ручной тележке всевозможные грузы”非中文母语者可能不理解拉板车是什么意思,这里译者做了解释“拉重物”,这一处理方式以概念释义化解了文化空缺,确保了功能信息的准确传递,是文化等值中实现“功能对等”的典型策略。而例6中的文化负载词“琉璃”和“朱红”在俄语中都有对应的词——“лазурь”和“пурпур”,实现了直接文化对应;而“散落了玉砌雕栏”之中的“玉砌雕栏”是凝结了独特中国建筑美学的复合意象,由于其在译语文化中完全空缺,译者处理为“яшмовая лестница и резные перила”,直接表达为“玉的台阶和雕刻的栏杆”,采用逐字译法,最大程度地保留并输出了源语的文化特质,引导译文读者凭借其审美能力,构建出一个既精确又充满异域情调的华美形象。

优秀的文化等值翻译,目的是打破文化隔阂,既确保信息畅通[7],更致力于将源语文化中独特的意象、情感与美学,作为一种宝贵的异质资源,有机地“植入”译入语的文化语境之中,并让译文读者接受它。这样的翻译促进了文化交流,顺应了文化多样化的潮流,让中华文化走出国门,在世界文明的画卷中增添独特的中国色彩。

4. 艺术等值

文学翻译的至高追求,在于超越信息的传递,触及作品的灵魂——即再现其独一无二的艺术性。散文尤是如此,其韵律藏于字里行间,其精神寓于情景交融之中。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便是这样一部艺术杰作,我们阅读它,不仅是在读一段个人经历,更是在感受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灵魂,如何在与古老地坛的对话中,完成对命运、母爱与生死的深沉思索。字里行间弥漫着无奈与坚韧,流淌着对母亲刻骨的思念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永恒惋惜,最终凝结为对每一个读者“要好好活着”的恳切忠告。我们从中体会苦难,但更领略到一种诗意的美——那是作者以感恩之心化解悲情的从容,是地坛本身饱经沧桑、包罗万象的废墟之美,更是生命于任何境遇中都能活出的尊严与漂亮。

如何将这般复杂而精微的汉语艺术体验,转化为另一种语言的肌理,并保留其撼人心魄的力量?这正是译者在艺术等值层面要回答的命题。艺术等值要求译者不仅是语言的转述者,更要成为艺术的再创者,在翻译过程中竭力保全原文的美学效果,使译文读者能够获得与原文读者同等的艺术感受。下文将分析译作如何实现将《我与地坛》里语言的艺术性呈现出来的:

例7: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译文:парк выглядел опустевшим и безлюдным, словно пустыня, и о нем нечасто вспоминали

“冷落”深刻地传达出园子一种被人世遗忘、无人问津的寂寞感。“冷落”在此处远非单纯的客观描述,承载了深厚的情感色彩。译者并未拘泥于字面,将其简单地对应为某个表示“荒凉”的形容词,而是创造性地译为“безлюдным”(无人烟的、空旷的)。这一选择精准地捕捉到了“冷落”的核心意象——人迹的缺失。“无人”便自然引申出“被遗忘”的意境,与后半句“很少被人记起”形成了意义与情感上的完美呼应,准确传递了场景信息,又巧妙地移植了原文的情感基调,使俄语读者能直观地感受到园子那被世界抛弃般的孤独境地。

例8: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译文:Мне часто кажется, что есть в этом парке нечто судьбоносное: как будто он бесконечно менялся и преображался четыреста лет именно для того, чтобы дождаться меня.

采用意译的翻译方法,调换了语序,将“为了等我”放到后面,把“历尽沧桑”这一状态动态化为“бесконечно менялся и преображался”(无尽的变化与转变),并将核心目的“为了等我”后置。这一处理不仅完全顺应了俄语的表达习惯,更在逻辑上强化了“四百年变迁”与“等我”之间的目的关系,使宿命的味道更加具象化和合理化。在“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中,“苦心”在俄语中缺乏完全贴切的对等词,直译会失其神韵。“словно старательно заготовленным самим Богом”译者处理成“上帝费心地提前准备好的”。“Старательно”一词,生动地传达出“苦”字背后的用心良苦与不辞辛劳;而“заготовленным”(预先准备好的)则呼应了“安排”的宿命感。这种译法将原文中那种将地坛视为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的深切感恩之情刻画得十分深刻。

文章还有一处歌词翻译,是作者在园子里遇到的唱歌的小伙子,社会变革前后他唱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当社会终于安定下来,他唱出的歌曲内容也是积极幸福的。译者是这么再现的——

例9:“我交了好运气,我交了好运气,我为幸福唱歌曲……”

译文:Мне повезло, мне повезло, моя песня приносит счастье…

原文歌词“我交了好运气,我交了好运气,我为幸福唱歌曲……”结构工整,具有强烈的节奏感与直抒胸臆的感染力[8]。译者面临的核心挑战在于,如何在俄语中复现这种民歌式的韵律与欢快情绪。这里译者为了歌曲的押韵,并没有将原文逐字译出,而是将“我为幸福唱歌曲”处理成“我的歌声带来幸福”,一方面确保了俄文歌词的押韵与流畅,另一方面,更在意义上实现了升华——从“为幸福而歌唱”变为“歌声本身就在播撒幸福”,非但没有偏离原意,反而更强烈地渲染出歌曲中洋溢的喜悦与满足感,完美契合了原文的语境:当社会终于安定,人们开始用歌声传递出新生活带来的积极与幸福。译者的再创造,成功让俄语读者能跨越语言障碍,直接感受到史铁生笔下那个小伙子纯粹而炽热的欣喜,从而在艺术效果上实现了与原文对等的感染力。

艺术等值的实现,不是亦步亦趋的模仿,而是在忠实于原作精神内核前提下,进行大胆而精妙的艺术再创造。它要求译者既是敏锐的读者,又是富有诗心的作者,最终在译入语的土壤中,让原文的艺术生命焕发新的光彩。

5. 结论

本研究以《我与地坛》俄译本为个案,探讨了翻译等值理论在中国现当代散文外译中的实践路径与理论价值。散文作为一种直抒胸臆、言近旨远的文体,其翻译不仅要求语言的准确转换,更要求文化意象的完整传递与艺术韵味的生动再现。翻译等值理论为此提供了关键的方法论支撑:在语言层面,通过创造性转换保持散文的节奏与韵味;在文化层面,通过适度显化与补偿策略,化解文化负载词的理解障碍;在艺术层面,通过审美重构再现原文的意境与哲思。

中国散文的对外译介,是让世界读懂当代中国精神面貌的重要渠道[9]。通过践行多维度的等值翻译,我们既能够忠实传达散文中的个人叙事与情感体验,又能将其中蕴含的中式美学、生命哲学与人文关怀有机融入世界文学图景。《我与地坛》的俄译不仅推动了中国文学“走出去”,更致力于“走进去”——即走进俄语文化背景下受众的接受视野与心灵共鸣,最终为文明互鉴开辟更广阔的诗学空间[10] [11]

因此,在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并真正“走进去”的过程中,译者应在深入理解原文、充分尊重作者创作意图的基础上,对承载中国特有习俗、观念与美学的文化负载词予以充分保留,优先采用直译、音译等贴近源语形式的译法,并在必要时辅以适度解释。正如译文对“唢呐”“玉砌雕栏”等词的处理所示,这种策略既维护了文本的文化本真性,也拓展了译入语读者的审美疆域。译者应避免为迎合读者习惯而采取过度归化,以致冲淡原文的“中国味”。真正的文化传播,既建立在对他者文化的尊重之上,也立足于对读者理解能力的信任,更源于对本国文化影响力与生命力的坚定自信。唯有如此,翻译才能在语言转码之外,成为文明互鉴的诗学桥梁。

NOTES

*通讯作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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