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在全球化与信息化快速发展的大背景之下，教育体系正进行着深刻的转变，以适应社会对人才需求的更迭[1]。成果导向教育(OBE)当作一种先进的教育理念，着重以学习成果为指引，聚焦学生学完之后应掌握的知识、能力以及素养，它把教育重点从“教师教什么”转变为“学生学什么”，目标是造就符合社会需求的高素质人才[2]。同时，非物质文化遗产(ICH)的保护与传承日益受到重视，尤其是在高等教育阶段，如何将传统文化融入现代教育体系，是当前教育改革面临的重要课题[3] [4]。中国各地的民歌，如陕北民歌、赫哲族民歌、鄂伦春族民歌、藏族民歌和苗族民歌等，作为民族历史和文化成就的重要象征，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叙事、地域认同和集体记忆。然而，现代化、城市化和文化消费模式的转变对其传承构成威胁，年轻一代的参与度下降，传承人老龄化问题突出[5]-[9]。
陕北民歌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独有的艺术魅力与醇厚的黄土文化内涵，使它成为高校通识教育和专业课程方面的宝贵资源[10]。将其融入导游业务课程，不仅能够丰富课程内容，提升教学吸引力，更能为培养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和专业素养的导游人才提供独特途径。导游作为文化传播的使者，其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情境沟通能力以及创新策划能力对于游客体验和文化传播效果至关重要。
本研究将以OBE理念为指导，深入探讨陕北民歌融入导游业务课程对学生核心能力培养和文化传承的具体赋能路径。研究旨在明确界定课程所要提升的“学生核心能力”，并将陕北民歌作为教学载体，分析其如何具体赋能这些能力的提升，并总结出有效的教学方法与实践环节。
2. 陕北民歌的文化内涵与融入导游业务课程的必要性
2.1. 陕北民歌的独特价值与文化内涵
陕北民歌作为中国民歌艺术的重要分支，以其高亢悠长的旋律、质朴深切的情感表达和浓郁的黄土高原地域风格，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品格[11]。它根植于陕北地区的社会生活与历史变迁之中，既是劳动人民日常生活的真实镌刻，也是黄土文化深厚底蕴的活态呈现。从文化功能来看，陕北民歌不仅以其丰富的题材内容和生动的艺术形式，记录了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风貌与民众的精神世界，为研究中国北方民间文化提供了珍贵的活态文本；同时在艺术表现上，其旋律线条与方言声韵的有机结合，以及对于生活细节的敏锐捕捉与情感世界的细腻刻画，尤以小调类民歌为代表，构建起一种兼具乡土气息与审美张力的艺术范式。此外，这些深植于集体记忆的声腔音调，持续承载着地方性知识、伦理观念与民族精神，在代际传唱中实现着潜移默化的文化教化与价值传导功能，进而强化了区域内外的文化认同与情感联结，对于凝聚社区共识、增强文化自信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陕北民歌因而堪称一部镌刻在声音里的地方文化史，一种熔铸了历史记忆、审美追求与社会功用的综合性文化实践。
2.2. 陕北民歌融入导游业务课程的必要性
在导游业务课程的教学改革中，有机融入陕北民歌这一地域文化资源，具有显著的教学价值与实践必要性。此举不仅能够突破传统课程偏重理论讲授与技能训练的固有模式，通过引入鲜活生动的艺术载体，有效丰富教学内容、提升课程感染力，更能实现多重育人目标。具体而言，其价值体现在以下几个“有利于”：
一是有利于深化学生的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陕北民歌作为黄土文化的活态呈现，其歌词与旋律中凝结着深厚的地方性知识与民众情感。通过系统的学习与解析，学生能够超越表层的景观介绍，实现对区域历史文化、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的具身化理解，从而在导游实践中完成更具深度与吸引力的文化转译与叙事构建。
二是有利于提升学生在真实场域中的情境沟通与表达能力。民歌的学唱、分析与演绎，本身就是一种综合性的语言艺术与情感表达训练。学生通过对民歌的表演实践与背景解读，能够有效锻炼其语言组织、非语言沟通及情感调动能力，从而在面对多元游客群体时，更从容地进行跨文化交流与互动引导。
三是有利于强化课程与传统文化的联结，增强文化传承的使命感。将陕北民歌这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引入课堂，使学生由被动的听众转变为主动的体验者与传播者，能够在实践参与中激发其对民族民间艺术的情感认同与保护意识，培养其作为文化工作者的自觉担当。
四是有利于推动导游人才培养与市场需求的精准对接。当前旅游业正逐步从观光向体验转型，游客对地域特色文化的深度感知需求日益凸显。能够熟练运用并适当展演地方民歌的导游，不仅能提升服务的附加值，更能塑造独特的文化形象，从而在日益激烈的行业竞争中形成差异化优势，为文旅融合背景下的高素质人才培养提供新的路径。
3. 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3.1. 从OBE到核心能力：目标框架的构建
成果导向教育(OBE)作为一种先进的教育理念，其核心在于明确界定学习成果，并以此反向设计课程与评估[2]。本研究基于导游职业标准与文旅融合的市场需求，在OBE理念指导下，构建了包含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情境沟通能力、创新策划能力、自我效能与文化责任感四个维度的核心能力框架[12]。该框架旨在实现人才培养从“知识本位”向“素养本位”的转型。
3.2. 从目标到过程：体验式学习理论的引入
OE定义了“终点”，而体验式学习理论则解释了抵达终点的“过程”。Kolb (1984)的学习圈理论认为，学习始于具体体验，经由反思观察，形成抽象概括，最终通过主动实践完成知识内化与应用[13]。本课程中，学生通过田野采风获得具体体验，在小组讨论中进行反思观察，在理论归纳中完成抽象概括，并在PBL项目与模拟讲解中实现主动实践。该理论为“情境沟通”与“创新策划”能力的形成提供了关键的过程模型。
3.3. 从知识到意义：文化建构主义的视角
文化建构主义强调，知识(尤其是文化知识)并非被动接收，而是学习者在与社会文化环境的互动中主动建构的[14]。在本研究中，陕北民歌被视为一个开放的“文化文本”。学生通过解读歌词、分析旋律、倾听传承人故事，不再是知识的容器，而是意义的主动建构者。这为“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的培养提供了深层学理依据，解释了学生如何从“信息接收”跃升到“意义生成”。
3.4. 从理解到展演：展演理论的升华
展演理论将文化视为一种在特定情境中被“表演”出来的动态实践[15]。将导游讲解和民歌演唱本身定义为“文化展演”，意味着学生不仅是信息的传递者，更是文化的化身与演绎者。他们需要运用语言、声调、肢体和情感，在游客面前“表演”文化。这一过程不仅训练了技能，更深刻地塑造了其文化身份认同与职业角色意识，从而为“自我效能与文化责任感”的形成提供了理论解释。
综上所述，本研究构建了一个整合性的理论框架：以OBE为顶层设计，以体验式学习理论为过程模型，以文化建构主义和展演理论为内在机理，共同支撑对教学实践的全过程分析。
4. 研究设计与方法
为实证检验上述理论框架的可行性及教学效果，本研究采用基于设计的研究范式，开展了为期两学期的教学实践，并运用混合方法收集与分析数据。
4.1. 教学干预设计
研究对象为榆林学院导游专业2023级及2024及两个自然班的学生(N = 48)。课程在OBE理念指导下，设计了四大教学模块：(1) 文化认知模块(理论讲授、专家讲座)；(2) 沉浸体验模块(民歌学唱、田野采风)；(3) 意义建构模块(案例研讨、PBL项目)；(4) 综合展演模块(模拟讲解、作品展示)。
4.2. 数据收集与分析方法
本研究采用混合研究方法，以实现数据三角互证。
问卷调查：采用自编《导游核心能力量表》(Likert 5点法)，在学期初(前测)和学期末(后测)对全体学生施测，以量化评估能力变化。量表信度(Cronbach’s α)为0.91。
焦点小组访谈：根据前测成绩，有目的地选取高、中、低水平学生12名，分为两组，在学期中、末进行两次访谈，深入了解其认知与情感变化轨迹。访谈资料采用主题分析法进行编码。
学生作品分析：收集所有小组的PBL最终报告(“民歌主题旅游产品设计方案”)，依据预设的评估量规(含创新性、文化深度、可行性等维度)进行内容分析。
4.3. 文化阐释能力评估工具的开发与应用
为深入衡量“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这一核心维度，本研究开发了一套文化阐释能力评估量表，用于对学生的模拟讲解视频进行精准评估。该量表包含四个子维度：
历史背景理解：能否准确阐述民歌的生成语境。
情感表达力：能否通过语言与表演传达民歌的情感内核。
文化转译能力：能否将民歌中的文化符号转化为游客易懂的语言和体验。
叙事吸引力：讲解是否具有故事性和感染力。
由两位授课教师使用该量表进行独立评分(评分者信度ICC = 0.85)，从而实现对能力提升的微观洞察。
5. 研究结果与发现
5.1. 核心能力的整体性提升：量化证据
对48份有效问卷的配对样本t检验显示(见表1)，学生在所有核心能力维度上均有显著提升(p < 0.01)。
Table 1. Results of paired sample t-test for core competency self-assessment pre- and post-test (N = 48)
表1. 核心能力自评前后测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N = 48)
核心能力维度 |
前测得分(M ± SD) |
后测得分(M ± SD) |
t值 |
p值 |
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 |
2.92 ± 0.71 |
4.08 ± 0.55 |
4.32 |
0.000 |
情境沟通能力 |
3.15 ± 0.68 |
4.22 ± 0.49 |
3.89 |
0.000 |
创新策划能力 |
2.78 ± 0.75 |
4.05 ± 0.61 |
4.15 |
0.000 |
自我效能与文化责任感 |
3.21 ± 0.77 |
4.35 ± 0.52 |
4.87 |
0.000 |
5.2. PBL项目中的协作创新机制：一个典型案例的深度剖析
对PBL项目“《走西口》沉浸式旅游路线设计”小组的跟踪分析，揭示了学生团队将民歌故事转化为创新产品的协作机制：
深度解构与文化挖掘。该小组首先超越了歌词的表层爱情叙事，通过自主查阅史料，挖掘出歌曲背后的晋商文化、人口迁徙史等深层语境，体现了文化建构主义的主动意义建构。
从故事到场景的共创设计。在协作中，团队成员通过“头脑风暴”将抽象知识转化为具体场景，共同设计了“离别驿站”“望乡台”等关键情境，将民歌的线性叙事转化为空间化的游客体验，完成了体验式学习中的“抽象概括”到“主动实践”。
互动仪式的创新植入。团队最具创新性的环节是设计了“书写家书”的互动仪式。一位组员在访谈中表示：“我们想让游客不是听故事，而是成为故事的一部分。”这一设计正是展演理论的绝佳体现，游客从旁观者变成了表演的参与者。
此案例表明，PBL项目作为一个复杂的实践情境，有效地驱动了学生将内化的文化认知，通过团队协作外化为具有创新性的专业成果。
5.3. 基于实证效果的赋能路径修正与凝练
通过两个学期的教学实践，并结合问卷调查、前后测对比、焦点小组访谈及学生作品分析等多维度数据，本研究最初构想的理论赋能路径得到了实证结果的验证与系统性修正。数据表明，陕北民歌的有机融入，有效构建了一条从“知识技能内化”到“职业行为外化”，并最终实现“个体效能提升”与“文化使命认同”的闭环式赋能路径。修正后的路径具体体现在三个相互关联的层面：
第一，在“认知–技能”层面，实现了从文化感知到专业阐释的知行转化。
前测数据显示，仅21%的学生能准确说出3首以上陕北民歌及其文化背景；经过系统的理论教学、案例分析与民歌模唱，后测中这一比例显著提升至89%。PBL项目作品分析进一步表明，学生在将民歌故事转化为旅游产品时，经历了从“被动接收知识”到“主动建构意义”的关键跃升。例如，超过75%的小组在设计方案中，不仅能复述民歌内容，更能创造性地将《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的情感意象与黄土高原的地貌讲解深度融合，设计出“情感地理”体验路线。这一过程有力地验证了体验式学习理论中从“具体体验”到“抽象概括”再到“主动实践”的循环对专业能力构建的核心驱动作用。
第二，在“情感–态度”层面，完成了从疏离观望到认同担当的情感建构。
焦点小组访谈的转录分析清晰揭示了学生情感认同的演进轨迹：从初期的“好奇但与己无关”(“就是些老歌，挺土的”)，经由田野考察与传承人互动等沉浸式体验后，转变为中期的“感动与共情”(“听了老乡唱《走西口》，我才懂那种舍不得”)，直至课程末期普遍表达出“认同与责任”(“这是我们陕北的宝贝，我当导游有责任把它讲好”)。后测问卷数据为此提供了支撑，学生对“主动向游客推介陕北民歌”的意愿平均分从前测的2.5分显著提升至4.3分(5分制)。这强有力地说明，课程通过文化建构主义所强调的“情境参与”，成功激发了学生的文化认同感与传承使命感。
第三，在“行为–效能”层面，形成了从课堂练习到文化展演的成功闭环。
模拟讲解考核的评估数据(采用本研究开发的专项评估量表)显示，学生在“文化转译能力”和“叙事吸引力”维度上的平均得分提升了35%。学生作品与教师观察记录共同证实，学生能将民歌学习成果转化为有效的职业行为。例如，一位学生在考核中演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并生动阐释其红色历史背景，获得了评委最高分，其在访谈中表示：“这次成功让我坚信自己不仅能当导游，更能成为一名有文化特色的优秀导游。”这种基于展演理论的成功实践，极大地增强了学生的职业自我效能感，为其在未来文旅市场中构建差异化竞争力奠定了坚实基础。
6. 挑战与展望
在推动陕北民歌与导游业务课程深度融合的实践进程中，其教育价值虽获普遍认同，但仍面临若干结构性挑战，亟待系统性破解。当前的核心困境主要体现在四个相互关联的维度：其一，跨学科师资的结构性短缺成为制约深度融合的瓶颈，兼具民歌艺术造诣与旅游教学经验的复合型教师资源稀缺，直接影响教学内容整合的专业性；其二，现有课程体系的刚性约束构成制度性障碍，传统课程架构与紧张的学时分配难以支撑民歌教学内容的系统性融入，易使文化融合停留于表层；其三，学生的前备知识与文化接受度存在显著异质性，部分学生因缺乏音乐素养或文化认知基础而产生学习疏离感，影响教学实施的广度与深度；其四，教学成效的评估体系尚待完善，如何突破传统技能考核框架，构建能够科学衡量文化理解力、艺术表现力及传承使命感的多维评价工具，成为确保教学质量的关键课题。
面对这些系统性挑战，未来的改革路径需从多维度进行协同创新。在师资建设方面，应着力构建跨学科教研共同体，通过专业教师与非遗传承人的协同授课，实现理论教学与实践经验的有机融合。课程体系优化则需突破传统框架，开发专门的文化融合课程模块，并配套建设数字化民歌资源库，为学生提供系统化的学习支持。教学方法创新可积极探索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教育应用，创建沉浸式、交互性的学习体验，提升教学效能。评估体系的完善应基于成果导向理念，开发涵盖知识、技能、态度等多维度的综合评估量表，并引入行业专家参与评价，确保评估的专业性与客观性。
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这一探索具有重要的范式迁移价值。当前的研究实践可为其他地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与专业教育的融合提供可资借鉴的路径，如对赫哲族、鄂伦春族、藏族等民族文化的课程化开发。同时，需要进一步追踪研究此类课程改革对学生职业发展的长期影响，以及其对地域文化产业发展的助推作用，从而在更广阔的社会文化语境中验证教育创新的深层价值。这种将地方性知识系统融入专业教育的尝试，不仅关乎教学质量的提升，更指向文化传承与创新人才培养的深层互动关系。
7. 结论
本研究在OBE理念的指导下，系统探讨了陕北民歌融入导游业务课程对学生核心能力培养和文化传承的赋能路径。通过重构教学目标、创新教学内容与方法、完善评估体系，可以有效提升学生的文化理解与阐释能力、情境沟通能力、创新策划能力等核心素养，并显著增强他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认同与传承意识。尽管面临师资、学时等挑战，但通过加强师资建设、优化课程资源、运用现代技术，以及深化评估研究，陕北民歌融入导游业务课程的教学改革将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这不仅有助于培养高素质的导游人才，更能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活态传承和创新发展贡献力量。
基金项目
榆林学院本科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陕北文化赋能：“三融三促”导游业务课改新范式——民歌·红旅·文创协同育人(JG2588)。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