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1. 研究缘起：新文科背景下的“思辨缺席”危机
在21世纪全球化与信息化深度交融的时代语境下，高等教育的核心使命已发生深刻位移，从知识的静态传递转向了对高阶思维能力的动态培育。对于作为人文核心学科之一的外国语言文学专业而言，这一转型尤为紧迫。教育部发布的《外国语言文学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明确将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 CT)列为外语人才的核心素养。然而，与其宏大的培养目标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我国外语专业学生在思维品质上长期面临着严峻挑战。
这一挑战被黄源深教授形象地概括为“思辨缺席”(Absence of Critical Thinking)。具体而言，这一现象在外语专业学生群体中表现为：在面对复杂问题时，往往缺乏深入的逻辑分析能力；在观点阐述中，论证过程苍白无力，过度依赖主观感受而非客观证据；在跨文化交际中，难以透过语言表象洞察深层的文化逻辑与意识形态差异[1]。这种思维能力的短板，不仅限制了学生学术研究的深度，更严重削弱了其在国际职场中的核心竞争力。
追根溯源，这种局面的形成与英语专业精读课(又称“综合英语”)长期的教学范式密切相关。作为英语专业的“看家课”，精读课占据了总课时的半壁江山，理应成为思维训练的主阵地。然而，传统的精读教学模式往往陷入“词汇–语法–翻译”的线性路径，过分强调语言符号的机械记忆与模仿，忽视了文本背后所承载的思想内涵与逻辑架构。课堂话语权长期被教师垄断，学生沦为被动的知识容器，这种“浅层学习”机制天然地排斥了批判性思维所必需的质疑、探究与重构过程。
1.2. 范式转型：SIOP模式的引入与本土化契机
面对传统教学模式的困境，寻找一种既能保证语言输入质量，又能系统性提升思维能力的教学框架，成为外语界亟待解决的课题。在此背景下，诞生于美国中小学ESL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教学改革实践的SIOP模式(庇护式教学观察协议)进入了中国学者的视野。
SIOP模式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由Echevarria、Vogt和Short等学者在美国教育部资助下，历时七年研发而成[2]。该模式最初旨在解决非母语学生在主流学科课堂(如数学、科学、社会学)中面临的语言与内容双重障碍。其核心理念在于“双重聚焦”：即在同一堂课中，既要有明确的学科内容目标(Content Objectives)，又要有清晰的语言学习目标(Language Objectives)。这一特征与我国英语专业精读课“人文性”(内容)与“工具性”(语言)并重的课程属性具有天然的同构性。
随着研究的深入，国内学者逐渐发现，SIOP模式并非仅仅是一种语言教学法，其内部严密的八大板块与三十条教学特征，实际上构建了一个完整的认知发展脚手架。从“背景建立”对旧有图式的激活，到“互动”环节对观点博弈的鼓励，再到“策略”板块对元认知监控的强化，SIOP的每一个环节都隐含着对思维能力的深度关照。近年来，各高校开展了一系列基于SIOP模式的教学改革实验，初步证实了该模式在中国语境下的适切性。
本研究对现有文献的深度挖掘与综合比较，系统梳理SIOP模式与英语专业精读课批判性思维培养的耦合机制，探究其背后的理论逻辑、操作策略及实证效果，为深化外语教学改革提供一份详尽的学术参阅。
2. 理论基础与前沿综述
要深入理解SIOP模式与批判性思维的耦合机制，必须首先对两者的理论内核进行深度剖析，并找到其理论上的接口。
2.1. SIOP模式的理论架构与核心要素解析
SIOP模式是目前国际公认的高质量庇护式教学(Sheltered Instruction)的操作化模型。它将抽象的教学理念具象化为一套可观察、可操作的协议。根据Echevarria等人(2008)的经典界定，SIOP模式由8个一级指标(板块)和30个二级指标(教学特征)构成，形成了一个严密的教学闭环[2]。
SIOP的八大板块并非随意的组合，而是遵循了人类认知学习的心理过程：
1. 课程准备(Preparation)：这是教学的起点。不仅要求设定内容与语言目标，还强调利用辅助材料(Realia)和调整内容以适应学生水平。这体现了“最近发展区”(ZPD)理论的应用。
2. 建立背景(Building Background)：强调将新知识与学生已有的背景知识(Background Knowledge)及过往学习经验相连接，并明确讲授关键核心词汇。这基于图式理论(Schema Theory)，即思维的发生依赖于原有认知结构的激活。
3. 可理解性输入(Comprehensible Input)：要求教师通过调整语速、使用非语言线索等方式，确保输入略高于学生现有水平(i + 1)。这是Krashen输入假说的直接体现，只有可理解的信息才能被加工为深层的思维素材。
4. 策略(Strategies)：显性教授认知策略(如复述、归类)和元认知策略(如自我监控)，并使用脚手架技术(Scaffolding)。这是培养学生独立思考能力的关键环节。
5. 互动(Interaction)：强调频繁的师生、生生互动，提供澄清概念的机会。基于Vygotsky的社会文化理论，思维是在社会交往中内化而成的，语言输出(Swain的输出假说)是思维精密化的过程。
6. 应用与实践(Practice/Application)：提供动手动脑的机会，整合语言与内容。这是知识迁移与内化的必经之路。
7. 授课(Lesson Delivery)：确保教学进度与目标的一致性，维持高参与度。
8. 复习与评估(Review/Assessment)：对关键概念和词汇的复习，以及对学习结果的持续性评估。
SIOP的精髓在于其30条具体特征的落实。例如，特征10强调“根据学生水平调整语言”，特征15明确提出“使用高阶提问激发高阶思维”，特征18要求“给予充足的等待时间(Wait Time)”。这些微观特征直接决定了思维训练的质量。
2.2. 批判性思维的双维结构与外语学科的适配性
关于批判性思维的定义，学界虽众说纷纭，但多以“德尔斐报告”(The Delphi Report)为基准。该报告通过特尔斐法达成了共识，构建了CT的“双维结构”：认知技能维度 (Cognitive Skills)：这是思维的“能力”层面，包括阐释(Interpretation)、分析(Analysis)、评价(Evaluation)、推理(Inference)、解释(Explanation)和自我调节(Self-Regulation)。在外语精读课中，这对应着对文本深层含义的解读、对作者观点的逻辑解构以及对自己阅读过程的监控。情感气质维度(Affective Dispositions)：这是思维的“意愿”层面，包括探究真理、思想开放、分析性、系统性、自信度、好奇心等。这决定了学生是否愿意跳出舒适区，去挑战权威观点或接纳异质文化[3]。在英语专业教学中，文秋芳教授等学者进一步提出了“思辨能力层级模型”，强调元思辨能力(自我调控)对思辨技能的统领作用，这与SIOP模式中的“策略”板块高度呼应[4]。
2.3. 耦合机制的理论逻辑：为何SIOP能培养CT？
SIOP模式与批判性思维培养的耦合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深度的融合机制。其理论逻辑可以概括为三个层面：输入层面的认知减负：SIOP强调“可理解性输入”和“背景建立”，有效降低了外语学习者的语言认知负荷。根据认知负荷理论，当学生不再为单纯的语言解码而耗尽工作记忆资源时，他们才有多余的认知资源投入到分析、评价等高阶思维活动中。过程层面的支架搭建：SIOP的“策略”与“互动”板块提供了思维发展的脚手架。通过显性的策略指导和同伴互助，学生能够跨越思维的最近发展区，完成独立无法完成的复杂思维任务。输出层面的逻辑重构：SIOP强调“应用”与“复习”，要求学生用目标语进行意义协商和观点表达。这一过程迫使学生对思维碎片进行逻辑重构，从而实现语言能力与思维能力的同步提升。
3. 国内外相关耦合策略文献综述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深度梳理，我们发现SIOP模式在英语精读教学中培养批判性思维的策略并非单一维度的，而是渗透在教学的全过程。以下将从四个核心耦合环节进行详细综述。
3.1. 教学目标与背景构建环节的耦合策略
在课程的起始阶段，SIOP模式要求教师进行极具前瞻性的设计，这是思辨训练的逻辑起点。
3.1.1. 目标设定的思辨导向
传统精读课往往只列出“掌握单词X、语法点Y”的语言目标。而在SIOP模式下，文献显示，有效的研究者和教师会将高阶思维动词(如analyze、evaluate、create、critique)显性地写入“内容目标”中1。例如，在教授文学作品时，目标不仅仅是“读懂故事梗概”，而是设定为“分析主角性格转变的内在动因(推理能力)”或“评价作者的叙事视角对主题表达的影响(评价能力)”。这种目标设定从一开始就确立了思辨的基调。
3.1.2 激活图式与制造认知冲突
“建立背景”不仅是复习旧知，更是激发思辨火花的场所。余娟(2021)在研究中展示了极其典型的策略：在讲授《绿色生活》(Living Green)一文时，教师并未直接灌输环保概念，而是利用SIOP的背景建立策略，展示一系列生活场景图片(如使用纸袋、驾驶电动车)，让学生基于已有认知辨析哪些是真正的“绿色”。教师通过引入反直觉的信息(如纸袋生产的高能耗)，制造认知冲突(Cognitive Conflict)。这种冲突迫使学生修正原有图式，进行初步的“判断”与“解释”，从而启动了思辨过程[5]。同样，陈阳(2023)的研究指出，在讲解《西方与日本决策模式的文化差异》时，教师并未直接讲授结论，而是引导学生回顾自己生活中的决策经历，对比中西方文化的异同。这种基于背景知识的比较分析(Comparative Analysis)，不仅建立了新旧知识的联系，更锻炼了学生的“推理”与“文化批判”能力[6]。
3.2. 可理解性输入与多层级提问的耦合
在授课过程中，如何通过输入和提问引导思维层层深入，是SIOP模式的核心技艺。
3.2.1. 从展示性问题向参考性问题的跃迁
吴厦厦(2015)的实证研究揭示了一个关键策略：传统的精读课堂充斥着“展示性问题”(Display Questions)，即答案唯一、旨在检查记忆的问题(如“故事发生在什么时候？”)。SIOP模式则强烈倡导“参考性问题”(Referential Questions)和高阶提问。例如，在讲解《亡者归来》(The Dead Return)时，教师的问题链设计为：理解层：日本的盂兰盆节有哪些习俗？分析层：你如何理解文中提到的“死亡”概念？作者通过哪些细节描写传达了对逝者的情感？评价/创造层：如果逝者真的能归来，你会对他们说什么？你如何评价这种视死如生的文化观念[7]？
这种分层提问策略，严格遵循Bloom认知分类法，引导学生从低阶记忆攀升至高阶评价[8]。
3.2.2. 多模态输入的补偿与思维触发
马雨微和张焕新(2020)在《欧洲文化》课程的研究中发现，SIOP模式提倡的多模态输入(图片、视频、音乐)不仅是语言的“补偿策略”，更是思维的触发器。例如，在讲解文艺复兴时，教师展示达·芬奇的画作，让学生观察人物表情、构图细节，并据此推断当时的人文主义思潮。这种“观察–推断”的过程，有效地绕过了语言障碍，直接锻炼了学生的观察力与逻辑推理能力[9]。
3.3. 互动协作与思维外化的耦合
“互动”是SIOP模式中最具活力的板块，也是批判性思维社会化建构的核心场域。
3.3.1. 结构化的小组讨论与思维可视化
SIOP模式反对无效的“热闹讨论”，提倡结构化的互动(Structured Interaction)。孟莹(2023)在研究中介绍了多种具体的思辨互动常规(Thinking Routines)，如：Think-Pair-Share (思考–结对–分享)：先让学生独立思考(内化)，再与同伴交流(外化与碰撞)，最后全班分享(修正与升华)。这一过程给了学生充足的“等待时间”去组织复杂的逻辑。See-Think-Wonder (看见–思考–疑惑)：引导学生从客观观察出发，进行逻辑推断，并提出深层疑问。Generate-Sort-Connect-Elaborate：通过概念图的方式，让学生将散乱的信息点进行分类、建立联系并详细阐述。这些活动将隐性的思维过程显性化(Making Thinking Visible)，使同伴和教师能够对思维的逻辑性进行评价和纠正[10]。
3.3.2. 社交策略作为元认知监控
马雨微和张焕新(2020)的研究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SIOP环境下的高频互动迫使学生频繁使用社交策略(Social Strategies)，如请求澄清(Asking for Clarification)、确认理解(Checking for Understanding)。这本身就是一种元认知监控过程。当学生意识到自己没听懂或表达不清时，他们正在对自己的认知状态进行评估。这种自我调节能力是批判性思维的高级形式[9]。
3.4. 评价反馈与元认知反思的耦合
SIOP的“复习与评估”板块强调对学习过程的全面反馈，这与思辨能力中的“自我调节”高度契合。
3.4.1. 多维评价体系的构建
陈阳(2023)指出，传统评价过于关注语言形式的正确性。在SIOP模式下，构建了包括教师评价、学生自评、小组互评的多维评价体系。在评价标准中，引入了思辨维度，如论据是否充分、逻辑是否连贯、视角是否多元。这种评价机制的转变，倒逼学生在产出过程中自觉监控思维质量。特别是小组互评环节，学生需要依据标准去评价同伴的观点，这本身就是高强度的“评价”技能训练[6]。
3.4.2. 反思与自我修正
SIOP模式鼓励课后反思。研究建议利用学习档案袋或反思日志，让学生记录自己在解决复杂问题时的思维路径，反思其中的逻辑漏洞。这种对“思维的思维”(Thinking about Thinking)，正是培养元认知能力的最佳途径。
4. 主要实证文献及对策
尽管关于SIOP的理论探讨较多，但其效能必须经过实证数据的检验。近年来，国内学者开展了多项量化与质性相结合的实证研究，为SIOP模式的有效性提供了坚实证据。
4.1. 关键实证研究的深度剖析
以下是对几项具有代表性的核心实证研究的详细分析(如表1)。
Table 1. Overview of main empirical research and data comparison
表1. 主要实证研究概况与数据对比
研究者/
年份 |
研究对象与
样本 |
实验
周期 |
测量工具 |
关键数据发现 |
结论推断 |
吴厦厦[7] (2015) |
西安外国语大学60名大一新生(实验班30，对照班30) |
1学期
(18周) |
CCTST (加利福尼亚批判性思维技能测验) |
总分：实验班后测平均分显著高于对照班
(p < 0.05)。 技能维度：“分析”和“推理”维度提升最显著；但在“评价”维度差异不显著。 提问能力：实验班学生提出高阶问题的比例大幅上升。 |
SIOP能有效提升基础思辨技能，特别是分析与推理。高阶提问的增加表明学生思维活跃度提升。 |
李盈新&李正栓[11] (2022) |
某省属重点高校157名大一新生(实验班78，对照班79) |
1学年
(2学期) |
CCTST-2000 |
总分：实验班后测(21.92)显著高于对照班(19.48)，T检验值 = 4.887, p = 0.000。 维度差异：分析(p = 0.000)、推理(p = 0.000)、评价(p = 0.000)三项核心技能均有极其显著的差异。 |
随着实验周期延长
(从1学期到1学年)，SIOP的效应量增大，全面覆盖了CT的核心维度，包括短期内较难提升的“评价”
能力。 |
马雨微&张焕新[9] (2020) |
39名英语专业本科生 |
1学期 |
Oxford学习策略量表(SILL) & 成绩测试 |
相关性：学习策略使用与成绩呈显著
正相关(r = 0.775, p < 0.001)。 策略变化：实验后，67%的学生调整了
策略，元认知策略、社交策略使用频次
显著增加。 |
SIOP通过优化学生的学习策略(中介变量)，间接促进了学业成绩和思维能力的提升。 |
对比吴厦厦(2015)和李盈新(2022)的研究可以发现，实验周期对结果有显著影响。短期实验(1学期)中，复杂的“评价”技能提升不明显，而在长期实验(1学年)中，所有维度均呈现显著差异。这表明批判性思维的培养是一个持久过程，SIOP模式的累积效应显著(如表1)。数据普遍显示，SIOP模式对“分析”和“推理”能力的提升最为直接。这可能归功于SIOP强调的“背景建立”(分析旧知)和“推理性提问”策略。相对而言，“演绎”能力的提升往往较弱，这可能与语言学科偏重归纳的特性有关。实证研究中使用的文本(如《亡者归来》《A Valentine Story》)均为具有深度人文内涵和伦理冲突的文本。这说明，SIOP模式的效能发挥，高度依赖于具有思辨张力的教学素材。
4.2. 实施中的挑战与障碍
尽管数据积极，但实证过程也暴露了实施层面的严峻挑战。首先是教师认知负荷与备课压力，SIOP模式要求极其细致的课前准备。例如，为了实施“多模态输入”，教师需要搜集大量的图片、视频素材；为了设计“分层提问”，教师需要反复研读文本。研究表明，许多教师反映备课时间成倍增加，且难以兼顾所有30条特征，导致实施过程中的“动作变形”。另外，大班教学对思维培养有一定的限制，SIOP强调高频互动(特征16、17)，但在中国高校普遍的大班额(30~50人甚至更多)环境下，很难保证每个学生都有充足的互动机会。这导致部分性格内向或语言基础薄弱的学生可能在互动环节“搭便车”，其思维并未得到实质性锻炼。此外，评价工具的生态效度不足，目前研究多依赖CCTST等通用量表。然而，通用量表难以捕捉到结合具体学科内容(Context-Dependent)的思维变化。例如，学生可能在文学评论写作中表现出了深刻的洞察力，但在做逻辑选择题时分数提升不多。缺乏结合课堂话语分析的质性评估，使得我们对思维提升的微观机制了解不足。
针对上述问题，可以通过建立教研共同体与资源库、融合混合式教学与技术赋能、开发本土化学科思辨量表来解决。针对备课压力，应建立SIOP教学团队，实行集体备课。共享教案、多模态素材库和分层问题库，将个体负担转化为集体智慧；利用翻转课堂模式，将SIOP中的“背景建立”和部分“输入”环节移至课前线上完成，释放宝贵的课堂时间用于高强度的互动与思辨训练。利用AI辅助工具进行初步的语言错误纠正，让教师专注于思维质量的反馈；不再单纯依赖国外通用量表，而是结合英语专业的特点，开发包含思辨写作评分标准、课堂辩论观察量表等在内的多元评价工具，提高评价的生态效度。
5. 评价与展望
5.1. 研究现状的综合评价
纵观近年来国内关于SIOP模式的研究，呈现出鲜明的“起步晚、增长快、从理论引进向本土实证转型”的演进轨迹。已初步构建了SIOP与思辨能力耦合的理论框架；证实了SIOP在中国语境下的有效性；积累了一批具有参考价值的教学案例。研究视野已从单纯的“教学法”拓展到了“学习策略”和“评价体系”等深层维度。但是也存在一些不足，如深度不够，目前的耦合研究多停留在宏观板块的对应上(如“互动”对应“思辨”)，缺乏对微观话语机制的挖掘。例如，究竟是哪一种类型的互动(辩论vs.协商)对思辨提升最有效？目前的量化数据无法回答；另外，研究广度受限：研究对象高度集中在本科低年级基础阶段。针对高年级学术英语(EAP)、研究生阶段以及专门用途英语(ESP)的研究极度匮乏；还有方法论短板：缺乏纵向追踪研究(Longitudinal Study)。思辨能力的改变往往是缓慢的，目前的学期制实验难以捕捉到学生思维习惯的根本性重塑。
5.2. 未来研究展望
基于现状，未来研究可以向四个维度拓展，微观机制的精准解析、全学段与跨学科的生态研究、纵向追踪与质性深描、数字化时代的SIOP重构。利用眼动追踪、有声思维(Think-Aloud Protocols)及课堂话语分析等技术手段，深入探究SIOP的特定特征(如等待时间、脚手架类型)与特定思辨技能之间的因果链条，打开教学过程的“黑箱”；将研究对象拓展至高年级及研究生群体，探索SIOP在跨学科(Content-Based Instruction, CBI)课程(如《法律英语》《商务英语》)中的应用，研究如何在专业内容极其复杂的语境下保持语言与思维的同步发展；开展跨越大学四年的追踪研究，观察经过SIOP系统训练的学生在毕业论文、职场表现中的长效思辨优势。增加质性个案研究，深描学生思维觉醒的关键事件(Critical Incidents)；数字化时代的SIOP重构：在人工智能与大数据背景下，研究如何将智能写作批改、自适应学习系统融入SIOP框架，创造“人机协同”的思辨培养新模式。
6. 结语
在英语专业精读课中引入SIOP模式，并非简单的教学法更替，而是一场深刻的课堂生态革命。它试图在“语言形式”与“学科内容”之间架起桥梁，在“知识输入”与“思维输出”之间建立通道。现有证据表明，SIOP模式凭借其科学的认知架构和严密的操作程序，为解决外语专业学生“思辨缺席”的顽疾提供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它通过显性的目标导向、深度的背景激活、多维的互动策略及元认知监控，成功地将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内嵌于语言习得的全过程。
然而，模式的移植绝非易事。它要求教师具备更高的学术素养与课堂驾驭能力，要求评价体系从单一走向多元，要求教学管理提供更具弹性的空间。未来的改革，应致力于构建基于SIOP理念的本土化思辨教学新范式，让英语精读课真正成为思想碰撞的场域，培养出兼具家国情怀、国际视野与深刻思维能力的卓越外语人才。这不仅是新文科建设的内在要求，更是时代赋予外语教育者的历史使命。
基金项目
项目类型：重庆移通学院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
项目名称：SIOP模式下英语专业精读课批判性思维培养模式研究；
项目编号：25JG3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