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关于波兰语完成体与未完成体(aspekt dokonany/niedokonany)的研究，在斯拉夫语言学传统中具有核心地位。早在Agrell (1908)的研究中，体系统便被视为斯拉夫语独特且高度语法化的范畴，其重要性甚至超过时态本身[1]。此后，Maslov (1959, 1984)进一步发展了“体对偶”(vidovaja parnost)理论[2]，强调完成体与未完成体并非单纯语义区别，而是通过构词方式、派生关系与历史音变共同形成的系统性范畴；他特别指出斯拉夫语体系统内部存在“对偶不对称”与“派生不规则”，为解释波兰语中jeść–zjeść, pisać–napisać, chodzić–pójść等非对称体对提供了理论基础。与此同时，功能语言学视角中以Comrie (1976)为代表的研究将体视为事件结构与叙述视点的语法化表达，强调完成体在界定事件边界(telicity)上的作用，以及未完成体在表达过程性、习惯性与未定界事件中的功能[3]。该视角帮助解释波兰语中同一形式在不同语境下的多义性，例如未完成体的迭代读法、泛陈述读法等。波兰语动词的体属于波兰语语法核心部分，分完成体与未完成体。通常两个互为补充的未完成体动词与完成体动词构成一个完整的波兰语动词范畴，也就是说大多数波兰语未完成体动词有与之相对应的完成体动词，但不是所有的动词都是成双成对的，例如李金涛[4]提到：动词być(是), mieć, musieć, umieć, potrafić只有未完成体形式，这些动词表达的意义本质上是状态、能力、义务、持有关系，这些语义在波兰语里不构成完整的“动作”事件，没有与之对应的完成体形式，有个别动词属于兼体动词，例如darować,ofiarować它们既具有完成体意义，又具有未完成体意义。波兰语动词体的核心主要以未完成体动词的词干添加前缀或添加后缀的方法表示，核心前缀例如：do-, na-, nad- (nade-), o-, ob-(obe-), od-(ode-), po-, pod-(pode-), prze-, przed, przy-, roz-(roze-), u-, w-(we-), wy- z- (ze-, s-,), za-. 以未完成体动词czytać (读)为词干在此基础上添加前缀派生出更多的单词使单词的意思充满可能性[5]：以下是常见的以czytać添加前缀构成完成体及其形式：
例1：Wczoraj przeczytałem całą książkę1. 昨天我把整本书读完了。
例2：Muszę doczytać rozdział, który zacząłem wczoraj. 我必须把昨天开始的章节读完。
例3：Chcę sobie wieczorem poczytać przed snem. 我晚上想读一会儿书再睡。
例4：Z listu można było wyczytać, że jest zadowolony. 从信里可以看出他很满意。
对比以上例子可以看出以未完成体动词czytać (读)为词干在此基础上添加前缀派生出更多的动词使动词的意思充满可能性。波兰语动词未完成体添加前缀改变主体动作进行的方式，例如przeczytać和doczytać都属于完成体且都有“读完”的意思，但两者所强调的主体的动作却有所不同，前者强调读完“整本书”，后者强调读完“剩余部分”，前缀的改变会导致句子意思的变化，每一个构词的具体意义仍然需要单独学习。
2. 波兰语动词完成体和未完成体体貌特征的对立
该系统的另一个复杂之处在于，给未完成体动词添加前缀并不总是会将其转为完成体[6]。在多方向动词、习惯性动词以及某些其他动词的情况下，前缀修饰主要改变意义，而不影响动词体，例如Pisać (未完成体)-wypisać (完成体)-wypisywać (未完成体)。进一步的复杂性在于，对于同一个动词，不同的前缀可能会改变体，也可能不改变体，例如biegać–wybiegać–dobiegać–nadbiegać (完成体)但是pobiegać，nabiegać (się)中的前缀“po”和“ na”在另一种情况下属于未完成体，例如pojękiwać 呻吟，naskakiwać跳、蹦是以后缀“iw”决定他的未完成体形式，例如Dziecko cały czas pojękiwało z powodu bólu. (孩子因为疼痛一直在呻吟。) Psy cały czas naskakiwały na siebie podczas zabawy. (狗在玩耍时一直互相跳来跳去。)可以发现主体的动词是持续、重复发生的未完成体动词性质，与完成体动词标志的前缀“po”和“na”无关。此外，一些带前缀的动词是由非动词词根形成的，例如zaspokoić (满足、使满足)，uspokoić (使平静、安抚)来自spokój (名词–平静)，unaocznić (使清楚、使显而易见)来自oczy (名词–眼睛)。Piotrowska强调波兰语动词前缀主要是一个词汇范畴，在大多数情况下无疑是一个构词范畴[7]，而且非常不规则，它与体的关系，即活动的类型，是明确的，但不是突出的。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通过动词后缀的体貌特征判断此动词是否属于完成体。波兰语中大多数动词通过添加后缀的方式从未完成形式中创造出语义上规则的完成体形式。例如walić-walnąć, skakać-skoczyć。但也可以从未完成体动词的基础上创造出语义上不规则的未完成体动词，例如jeść→jadać, chodzić-chadzać, pić-pijać。在以上情况下，从动词的体貌特征可以观察到，波兰语完成体和未完成体动词的变化是有一定规律性的[8]。从以下非斯拉夫动词与波兰语动词对比中可以观察到波兰语动词体更具对立性(如表1)。
Table 1. Porównanie czasowników polskich z czasownikami niesłowiańskimi
表1. 波兰语动词与非斯拉夫语动词对比
波兰语 |
法语 |
英语 |
德语 |
汉语 |
pisać |
écrire |
write |
schreiben |
写 |
napisać |
écrire |
write |
schreiben |
写 |
czytać |
lire |
read |
lesen |
读 |
przeczytać |
lire |
read |
lesen |
读 |
jeść |
manger |
eat |
essen |
吃 |
zjeść |
manger |
eat |
essen |
吃 |
通过比较波兰语动词与非斯拉夫语动词，波兰语动词体在波兰语语法系统中是具有特殊地位的，并试图证明出它们的对立是一个范畴[9]。完成体与未完成体的对立运用了以下形态学和形式学手段：
(1) Supletywizm (异干互补)，例如：kłaść (未完成体，放置)—położyć (完成体)
mówić (未完成体，说)—powiedzieć (完成体)；
(2) Prefiksację (前缀)，例如：pisać (未完成体，写)—napisać (完成体)
robić (未完成体，做)—zrobić (完成体)；
(3) Sufiksację (后缀)，例如：mrugać (未完成体，眨眼)—mrugnąć (完成体)
kiwać (未完成体，点头)—kiwnąć (完成体)；
(4) Prefiksację i supletywizm jednocześnie (前缀和异干互补)，np. kłaść (未完成体，放置)—położyć (完成体)
sadzać (未完成体，使坐下)—posadzić (完成体)；
(5) Infiksację (lub oboczność tematyczną) (中缀或者词干交替)，np. nazywać (未完成体，称呼)—nazwać (完成体)
umierać (未完成体，死亡)—umrzeć (完成体)，zbierać (未完成体收集)—zebrać (完成体)；
(6) Infiksację i sufiksację (中缀和后缀)，np. wyżerać—wyżreć, umierać (未完成体，死亡)—umrzeć (完成体)
zbierać (未完成体，收集)—zebrać (完成体)。
3. 波兰语动词完成体和未完成体时态的对立
Laskowski提到动词的语法范畴是指相互排斥的语法功能组合[9]，这些功能属于动词类的所有词汇，并在语言中具有特定的形式表达——形态学或句法学。可以理解为波兰语动词完成体和未完成体是对立的。波兰语中动词的体的语法功能与文本中的其他单元具有关联性，动词的体常常具有描述功能[10]，同时他会受人称、时态、语气、名词形容词等性数格的影响。波兰语动词变位是曲折的，其要素包括时态、情态、人称、性(阴性、阳性、中性)和数。这意味着同一个动词的不同形式具有不同的语义功能[11] [12]，这些功能对应着特定的正式标记，也可以说是判断此动词是完成体还是未完成体的特定标志。这些特定标志会决定文本的表达意义，甚至会影响整篇文章的时态，使其时态表达不清晰让文本产生歧义。波兰语动词的体式一个范畴，当判断波兰语动词的时候，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完成，要么未完成，与动词所对应的指示词或者说标志同样也是一个范畴[13]，例如在过去时态中常常体现波兰语未完成体的指示词有：zawsze, zwykle, często, rzadko, długo, od czasu do czasu, dawniej, raz, dziennie, raz na tydzień, raz na miesiąc, raz na rok, codziennie, co godzinę, co tydzień, co miesiąc, co rok, co dwa lata, od...do..., przez cały tydzień, całą noc (总是，通常，经常，很少，长时间，偶尔，以前，一次，每天，每周一次，每月一次，每年一次，每天，每小时，每周，每月，每年，每两年，从……到……，整个星期，整夜)，体现完成体的指示词有：nagle, w pewnej chwilii, w pewnym momencie, wreszcie, w końcu, pewnego razu, pewnego dnia (突然，在某个时刻，在某个瞬间，终于，最终，有一次，某一天)，既可以在完成体中体现，又可以在未完成体中体现的指示词有：kiedy, kiedyś, nigdy, dawno temu, ostatni raz, między..., a....jeszcze, już, w czasie, podczas (当，曾经，从未有过，很久以前，最后一次，在……和……之间，还有，已经，在……期间，在……期间)。由此得出波兰语动词体可以通过时间名词、时间副词、表时间的方位短语和前置词短语等辨别。
4. 波兰语动词完成体和未完成体表达方式的对立
波兰语动词的体把波兰语所有动词划分为完成体和未完成体，两者不仅在意义上有差异，在特定语法范畴的表达方式也存在差异。波兰语动词体与时态密切相关，然而，与体不同，时态类别主要具有指示性[14] [15]，因为它表达了言语行为与动词所指事件之间的关系，而体则描述动作本身而不涉及说话时刻。波兰语动词能够精确传达动作的时态和与之相关的过程或状态发生的时间的信息。在完成体中，由于指示词的限制[16]以及句子意义的表达只具有现在时和将来时两种时态，动词因其意义常常以动词的现在时表达将来，而未完成体可以使用三种时态的任意一种，但每种时态所体现的句意各不相同。波兰语动词体表达了说话主体在整个事件的时间轴上对事件的理解差异，这种差异有多样的描述方式。将动作的多重性视为未完成性的表现之一，并将动作的开始视为封闭动作的阶段，从而将起始性视为一种完成性[17]，这种观点使得动作的方面类别目前被大多数学者描述为动作的起始性与完成性之间的对立。作为封闭行为阶段的开始，从而将开端视为一种完成，使得大多数学者目前将体类描述为具有完成与未完成两个值的二元对立，其中完成体因其更复杂的语义特征而成为特征化成分[18]。Laskowski认为，相对于未完成体而言，完成体在意义上的优势在于：
(1) 已完成的动作和未完成的动作例：
完成体：Napisałem list. (我写完了信。)
未完成体：Pisałem list. (我写过信，但未说明是否完成。)
napisać表示动作有明确终点(完成)，pisać表示过程未封闭(未完成)。
(2) 瞬间动词(点)和持续动作(面)例：
完成体(punktowa)：Zgubiłem klucz. (我把钥匙弄丢了——瞬间发生。)
未完成体(liniowa)：Szukałem klucza. (我过去一直在找钥匙——动作持续。)
zgubić是一个瞬时结果；szukać表示持续过程。
(3) 动作的一个阶段和整个过程例：
完成体(jedna z faz, końcowa)：Zakończyłem pracę. (我结束了工作。)
未完成体(cały przebieg)：Pracowałem cały dzień. (我工作了一整天。)
zakończyć 表示动作的“结束阶段”；pracować强调整个过程。
(4) 从内部视角看正在进行的动作和从外部视角看为完整事件例：
未完成体(kursywna)：Czytałem książkę, gdy zadzwonił telefon. (电话响时，我正在看书。)
完成体(kompletna)：Przeczytałem książkę. (我把书读完了。)
czytać是“内部视角”看动作的持续；przeczytać是“外部视角”看结果。
(5) 状态的变化，其结果是从一种情况(给定事件之前的情况)过渡到另一种情况(事件发生时出现的情况)例：
完成体(zmiana stanu)：Zamarzła woda. (水结冰了。)
未完成体(brak zmiany/proces)：Woda zamarzała, gdy temperatura spadała. (当温度下降时，水在结冰。)
zamarznąć 表示状态变化已完成；zamarzać 表示过程或倾向。
如上所述，语义特征方面首先指向其解释中结果性的重要性，这使得我们能够区分表示动作结果实现的完成时动词与未完成时动词——后者仅指动作本身而不关注其潜在结果。Laskowski认为，这与说话者描述动词所指事件的视角差异有关。这种差异要求说话者选择符合其动作理解的动词。这得益于波兰语动词词义与其体之间的关联性。
5. 结语
波兰语动词体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语法范畴，波兰语大多数未完成体动词都有与之相对应的完成体动词，但不总是成双成对的。动词体从形式上看极为复杂，未完成体和完成体的对立关系通常被视为属于构词范畴，动词所表达的言语行为可以是有终点的、封闭的、持续的、瞬间的、一个阶段、整个过程、状态的变化等。波兰语动词本身是具有屈折性的，其中包括时态、情态、人称、类型和数，即动词的变化。波兰语动词体对同一时间轴上事件描述方式的差异性和动作的多重性也会使完成体和未完成体互为对立。
NOTES
1除特别标注外，本文所选取的所有语料库的例子均来源于波兰语本科教材《Hurra po polsku》(Wydawnictwo PROLOG, Krakó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