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本文以《汉语方言地图集》[1] 词汇卷133图(下文简称为LV133)“挑~担”(Carry [with a shoulder pole])为基础,讨论汉语方言里的“挑”。本文对所引方言语料的标调法做了统一。例句及成段的引文统一编号。全文共分五节:1) 引言;2) LV133的词形分类;3) 关于“挑”、“担”类词形;4) 关于“荷”类词形;5) 关于“”类词形;6) 结论。
2. LV133的词形分类
2.1. LV133的词形分类
LV133将930个汉语方言点挑的说法分为5大类15小类,本文转写如表1。两个注是原有的。方言点数为笔者所补,容或有微小的误差,但不会影响本文的结论。
Table 1. The classification of tiao’s word forms on Map 133 of LACD vocabulary volume
表1. LV133挑的词形分类
①荷:《广韵》哿韵胡可切,负荷也。多数地点读阴平调,②:《集韵》月韵其谒切,担也。
2.2. 对E类词形的三点说明
A~D类词形下文会专门讨论,这里仅对E类词形做三点说明。
2.2.1. 关于E3类词形和E6类词形
E3有“款=”和“□”[]两种词形,各辖1个方言点,都在湖北,一是赤壁市陆水湖风景区清泉村,一是广水市十里街道。根据陈有恒(1989)[2] ,赤壁市区挑说“□”[],可知“款=”是广水的说法。如果只看广水的说法,不妨把“款=”写作“”字。《玉篇·手部》:“,苦卵切,捉也。”《集韵》上声缓韵苦缓切:“,捉也。”音合义不合。可是如果认为“款=”和“□”[]是同源的,则苦卵切无法解释赤壁阳去的读法,只有胡管切(匣母上声)勉强可通。《玉篇·手部》:“,乎官切。抟圆也。《周礼》注云:“摩之工谓玉工也。’又胡款切,打也。又苦管切。”《集韵》上声缓韵户管切:“,击也,摩也。”赤壁合胡款切,广水合苦管切。当然“”同样有义不合的问题,因此“”不一定能看作严格意义上的本字,但是它可以较好地代表赤壁、广水担荷义动词的音韵地位。
E6只有1个方言点,词形为“□”[],地点为湖北省阳新县兴国镇白杨村。兴国镇为县政府所在地。根据黄群建(1995)[3] 的记录,阳新(兴国)挑说“□”[](≠“块、傀”[])。根据黄群建等(2002)[4] 的记录,大冶市(城区)挑也说“□”[](≠“块、傀、蒯”[])。阳新、大冶相邻。LV133大冶的调查点为陈贵镇陈贵村,词形是“挑”。阳新(兴国)、大冶市(城区)挑的说法跟广水对应,来自苦管切,因此LV133阳新的“□”[](阴声韵)显得有些可疑。本文暂据黄群建(1995)[3] 、黄群建等(2002)[4] 的记录,将阳新跟赤壁、广水合并为同一小类。
2.2.2. 关于 E4 类词形
E4 有“□”[]和“□”[]两种词形,各辖1个方言点,都在福建省。前者为明溪县盖洋镇,后者为顺昌县双溪街道。两地挑的说法大概是同源的,来自古定母上声字,但不会是“”字(《集韵》去声嶝韵唐亘切:“,负担也。或从手。”)。“”字不仅声调不合,韵母也不合。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语料,明溪的韵母、顺昌的韵母都没有古曾摄的来源。
2.2.3. 关于E7类词形
E7有“□”[]和“□”[]两种词形,各辖1个方言点。其中“□”[]可能跟北京话的“窝”同源。马思周(2011)[5] 提到:
1) 北京俗语有“背包握伞”,徐世荣读“握”为“窝”;又,《红》4回薛蟠说:“咱们这工夫一窝一拖的奔了去,岂不没眼色。”两句话都是携带许多东西的意思。但话里的“窝”非“挑”(上声)义,如说“挑伞”,可笑。从元代用例看,“窝”字另有一个义项。《酷寒亭》3:“(开酒店)也强如斡担挑箩。”句中“斡”、“挑”同义并举,“斡”亦“挑”义,均读阴平,(用肩)“担”义。第—句可译“带着伞”,二句译为“又是挑(阴平)着又是拉着许多东西去贾府”。(按,各辞书均未收“一窝一拖”)。
“背包儿握伞”见徐世荣(1990)[6] 。“斡担挑箩”见杨显之《郑孔目风雪酷寒亭杂剧》(据明臧懋循《元曲选·酷寒亭》,明万历刻本):“也强如提关列窖,也强如斡担挑箩。”很显然,“斡”、“窝”、“握”大概都是同一个词的记音字,表示担荷。LV133说“□”[]的方言点为湖南省宁远县禾亭镇王朝印村,是一种平话。按张晓勤(1999)[7] 的记录,宁远(逍遥岩乡)平话挑水的挑说[](≠“哑、窝”[]),例如“五黄六月挑水灌,又费工日又费心。”[ , .]。
LV133说“□”[]的方言点为湖南省道县梅花镇梅花圩村。按《汉语方言地图集》语音卷020图,“□”[] 和“□”[]都跟全浊上字“坐”的调值相同,而跟全浊去字“树”的调值不同,但声母和韵母是否对应,因缺乏语料无法判断。考虑到道县和宁远相邻,不妨就按LV133的处理,暂作为同一个小类。
3. 关于“挑”、“担”类词形
3.1. “挑”、“担”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如果暂且把与“挑”、“担”无关的词形概括为其他类,则根据LV133可绘制出图1。
从图1可见:
1) “担”最占优势,几乎占了930个方言点的一半。除长江流域、东三省、华北平原东部、新疆以及甘肃西部外,几乎都是它的分布区域。
2) “挑”是第二大优势词形,超过了总方言点数的三分之一。长江流域、东三省、华北平原东部、新疆以及甘肃西部都是它的分布区域。此外,湖南省南部和广西省北部也能见到“挑”的分布。
3) “挑”、“担”类词形占了九成以上的天下,其他类词形不仅方言点数少,而且除闽粤赣交界地区和浙西南及毗邻的赣东北地区可以看到其他类词形的连续分布区外,都呈散点分布状态。
4) 江苏除北部有若干点为“担~挑”兼用外,都通行“挑”的说法,但南通说“担”;东三省几乎都说“挑”,但辽宁清原满族自治县(南口前镇海阳村)说“担”。这两个点都显得十分特别。
5) “担”、“挑”两个主要词形构成了典型的“中心−外围”分布,即以长江流域为中心地带的“挑”词形区及其南北两翼的“担”词形区。
Figure 1.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tiao and dan category
图1.“挑”、“担”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3.2. “挑”、“担”类词形的关系
语言形式“中心-外围”分布的一种最常见的解释是,原本呈连续分布的一种语言形式因中心地区的创新扩散而退缩分布在侧翼地区。这种解释显然适用于“担”、“挑”类词形的关系。即“担”是较为古老的形式,而“挑”则是新兴形式;新兴的“挑”在相当广阔的地区里替换了原本的“担”,使得“担”退缩分布在南北两翼。
“担”、“挑”在方言中的“此消彼长”之势完全符合汉语词汇史的观察。“担”字本作“儋”。《说文解字·人部》:“儋,何也。从人詹声。都甘切。”段注:“儋俗作擔,古书或假檐为之。疑又擔之误耳。韦昭《齐语》注曰:背曰负,肩曰儋。任,抱也。何,揭也。按:统言之,则以肩、以手、以背、以首皆得云儋也。”“擔”俗又作“担”。清翟灏《通俗编》卷三十六《杂字》:“担,音亶。《博雅》‘击也’,《玉篇》‘拂也’。按:俗以此通擔负之擔,谬。”今以“担”为规范字形,是俗而又俗,离“儋”远矣。下面举些实际用例来看。
2) 负、任、儋、何,服牛、轺马,以周四方。(《国语》卷六《齐语》;韦昭注已见上引《说文》段注,不赘)
3) 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擔囊而趋,唯恐缄縢、扃鐍之不固也。(《庄子·外篇·胠箧》)
4) 羸縢履蹻,负书担橐,形容枯槁,面目黧黑。(《战国策》卷三《秦策一》)
5) 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擔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史记》卷三十《书第八·平准书》)
6) 何鼓謂之牵牛。注:今荆楚人呼牵牛星为檐鼓。檐者,荷也。(《尔雅·释天第八·星名》)
其中(6)需要稍做说明。《尔雅》“何鼓謂之牵牛”郭璞注影覆宋蜀大字本(古逸丛书本)和四库全书本均作“檐”,东京大学图书馆藏影宋本作“擔”。
与“担”(儋、擔、檐)不同,“挑”本无担荷义。《说文解字·手部》:“挑,挠也。从手,兆声。一曰摷也。《国语》曰:‘却至挑天。’吐凋切。”段注:“下文云:挠者,扰也。扰者,烦也。挑者,谓拨动之。《左传》云‘挑战’是也。”“摷者,拘击也。”《说文解字》引《国语》是想说明“挑”还有偷的意思,此义字又作“佻”,如今本《国语》:
7) 而却至佻天之功以为己力,不亦难乎?(《国语》卷二《周语中》)
挑拨义的“挑”《广韵》见于平声萧韵吐彫切(挑拨)和上声篠韵徒了切(挑战。亦弄也,轻也。)今音tiāo合吐彫切,tiăo大概是由误解反切造成的例外读音(徒了切的今音本应为diào),性质与同小韵的“窕”读tiăo一样(参看李荣1965[8] 第伍节“误解反切”)。
一般认为,“挑”字在宋以后才开始出现担荷义。蒋绍愚(1989)[9] 曾指出在唐以前,挑和抬都叫“担”,后来原本表示拨的“挑”产生了新义,表示一人肩扛(即挑),所举的例子为:
8) 担挑双草履,壁倚一乌藤。(陆游《自题传神》)
此例亦见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1988)[10] 、王力等(2000)[11] 。从平仄的角度看,全句固然是dān tiāo shuāng căo lǚ, bì yĭ yī wū téng,可是从字义和对仗的角度看,其中的“担挑”未必不是dàn tiăo的意思,因为中古挑拨义的“挑”仍可读平声。事实上确定“挑”字的含义常常是件相当困难的事。例如:
9) 担头挑得黄州笼,行过圆通一笑开。却到山前人已寂,亦无一物可担回。(北宋苏辙,据明成化本《苏文忠公全集·东坡集卷十三·子由答慎诗》)
本例前联有“担头挑得黄州笼”,后联有“亦无一物可担回”,“挑”字似乎是担荷义,其实更自然的理解仍然是 dàn tóu tiăo dé huáng zhōu lŏng,其用法跟下例相似:
10) 杖头挑得布囊行。活计有谁争。(南宋苏庠《诉衷情·渔父家风、醉中赠韦道士》)
任连明、李彬(2012)[12] 曾举唐牛僧孺《玄怪录·吴全素》里的用例说明“挑”在唐代已有担荷义:
11) 全素初以为难,试以两手上承,自肩挑之,巍巍然极高,其实甚轻,乃引行寄介公庙,主人者紫衣腰金,敕吏受之。
任连明、李彬(2012)[12] 认为虽然只有1例,但是意义重大,说明在唐代时,“挑”开始用来表示“肩挑、扛”这一意义范畴。我们的看法有所不同。正因为是孤例,(11)是否可以说明“挑”在唐代已产生担荷义,是需要进一步加以研究的。《玄怪录》宋代即已残佚,今日所见多为辑本,《太平广记》所引31篇算是时代最早的(少数篇目是否牛僧孺作品尚可存疑),但并不包含《吴全素》。《吴全素》见于书林松溪陈应翔刻本《幽怪录》(明刻本,藏北京图书馆),亦见于明陆楫《古今说海·说渊五十九》,题为《知命录》。可见,即使《吴全素》的确是牛僧孺的作品,可是其中“挑”的用法并不能排除是后人改动的可能性。
《玉篇》、《龙龛手鉴》、《类篇》和《广韵》、《集韵》所收“挑”字均无担荷义。最早收录“挑”字担荷义的是《增修互注礼部韵略》(以下简称《增韵》,本文据四库全书本)。该书平声萧韵他彫切:“挑,拨也,取也,杖荷也。又往来貌。”《增韵》为南宋(1127-1279)的毛晃编写于1152-1162年间,主要根据当时的监本《礼部韵略》增修互注,后来又由其子毛居正为之校正并重增,并于宋宁宗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刊印问世(宁继福1996[13] ,宁忌浮1997[14] )。就笔者目前检索语料的情况看,“挑”表担荷义的实际用例都出现在南宋以后,例如:
12) 翁挑起盐篮。僧曰:难。翁曰:你唤这个作甚么?僧曰:盐。(南宋普济《五灯会元》卷第六)
13) 先生筇杖是生涯,挑月更担花。(南宋朱敦儒《朝中措》)
14) 又使童仆挑着木鱼、龙船、花篮、闹竿等物归家,以馈亲朋邻里。(南宋吴自牧《梦梁录》卷二)
15) 倩人挑旅橐,买纸箚山程。(南宋刘克庄《平床岭》)
16) 今君挑包负笈,将四方上下以求为诗。(南宋文天祥《送赖伯玉入赣序》)
担荷义的“挑”到了元代就明显多了起来。张玉代(2008)[15] 没有提及元代的情况,任连明、李彬(2012)[12] 则统计了三项资料,“挑”字的分布情况为:元刊杂剧三十种0,全元南戏24,西厢记0。需要指出的是,元刊杂剧三十种已有3例担荷义的“挑”;从《元曲选》的情况看,担荷义的“挑”已较常见,下面举些例子来看:
17) (正末挑担扮先生上,云)嗨,任屠,若不是师父点觉了唦,倒大来快活。(马致远《马丹阳三度任风子杂剧》第三折)
18) (外挑担说重,云了) [满庭芳]这担轻如你底。你道我担荆筐受苦,强如你担火院便宜。两头来往搬兴废,休想我担是担非。(同上)
19) [一煞]由你香焚满斗香,财挑万贯财。(无名氏《小张屠焚儿救母杂剧》第三折)
20) (丑扮小闲,挑笼上,诗云)钉靴雨伞为活计,偷寒送暖作营生。不是闲人闲不得,及至得了闲时又闲不成。(关汉卿《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杂剧》第三折)
21) (正末挑担儿走科)……(杨衙内云)你既是做买卖的,将那担子挑过一边,你怎生拦着这路?(做踢到担子科云)怎么见我来也不趓开?(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第二折)
22) 猛睁开眼,只见一个小后生五短身材儿,黄白脸色儿,挑着两个沉点点的笼儿。(无名氏《朱砂担滴水浮沤记杂剧》第一折)
23) (正末云)师父,这木球儿本是轻的。知今挑几担水来,倾在这土坑里面,待这球儿将次浮在坑边口上,徒弟再着一桶水冲将下去,那水满了这球儿自然滚出。(《庞涓夜走马陵道杂剧》楔子)
24) (正旦引石留住净挑担儿上云)妾身桃花女的便是。(《桃花女破法嫁周公杂剧》第三折)
25) (外扮高山挑担子上云)阿呀,好大雨也!来到这五道将军庙躲躲雨咱。(做放下担儿科云)老汉高山是也。(孟汉卿《张孔目智勘魔合罗杂剧》第一折)
(17)~(19)据宁希元(1988)[16] ,(20)~(25)据明臧晋叔《元曲选》[17] 。
明清以后,担荷义“挑”的使用就比较普遍了,请参看张玉代(2008)[15] 和任连明、李彬(2012)[12] 。
3.3. “挑”的传播路径
关于“挑”的发源地,我们认为可能是南宋的首都临安一带。前文已提到,最早收录“挑”字担荷义的是《增韵》,鲁国尧(1992)[18] 曾指出《增韵》“有吴音化的倾向”,刘晓南(2009)[19] 还穷尽考察过《增韵》,钩稽出隐藏于其中的宋代吴音语料,通过历史文献的考证与现代方言的比较研究,揭示宋代吴音的9条语音特征。《增韵》的作者毛氏父子乃江山人,江山在LV133中属于“”类词形,说明《增韵》中“挑”的担荷义反映的大概是南宋通语。前引例(14)出自吴自牧《梦梁录》,作者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而《梦梁录》的主要内容也正是介绍临安的城市风貌的。
如果上述看法成立,我们就可以说LV133“挑”的地理分布格局,正是历史上以临安(杭州)为中心的“挑”的扩散结果。其扩散特点是溯江西进和沿华北平原及大运河北上。这一扩散运动的若干生动细节相当值得注意,例如(请参看图1):1) 江西省瑞昌—九江至新余—樟树一线存在着一条南北走向的“挑”字长廊,它完全落在赣江流域的范围内。2) “挑”的连续性相当之好,只有湘南、桂北和西北地区的“挑”是自成一片甚至呈零散分布的。湘南、桂北地区的“挑”跟该地区的西南官话影响有关(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20] B6图,湘南、桂北属于西南官话湘南片、桂柳片的分布地区),而西北地区的“挑”则为晚期开发过程中的通语扩散结果。3) 在“担”、“挑”接触地带,出现了明显的“担~挑”兼用的方言(50个方言点)。特别是西南地区的汉语分布区西部,不仅出现了成规模的“担~挑”兼用型方言,而且也存在只用“担”的方言,可见“挑”溯江西扩的轨迹相当明显。
4. 关于“荷”类词形
4.1. “荷”的本字和读音
担荷义的“荷”本作“何”。《说文·人部》:“何,儋也。从人,可声。”段注:“何俗作荷,犹佗之俗作驼、儋之俗作擔也。”即何的本义为担,借作谁何之何后又俗写为荷。担荷义的何本读平声(大徐本《说文》注胡歌切,今读hé),后人为了跟谁何之何区别改读去声或上声。去声的读法如:
26) 杨雄《方言》第七:“攍,膂,贺,𦩫,儋也。齐楚陈宋之间曰攍;燕之外郊、越之垂瓯、吴之外鄙谓之膂;南楚或谓之攍;自关而西、陇冀以往谓之贺,凡以驴马馲驼载物者谓之负他,亦谓之贺。”[引按:“贺”即改读去声之后的“何”的记音字。钱绎笺疏云:“贺通作荷,亦作何……贺、荷、何字异,声、义并同。”]
27) 陆德明《经典释文·周易音义》:“何天音河。梁武帝音贺。”
去声的读法《玉篇》(宋陈彭年等重修,下同)、《集韵》不收,《广韵》则仍收于“贺”字下(去声箇韵胡箇切,“庆也,担也,劳也,加也,亦姓。”)上声读法的材料比较多。例如:唐陆德明《经典释文·毛诗音义中》:“何河可反。又音河。下反、注同。蓑素戈反。草衣也。何笠音立。”《广韵》上声哿韵:“荷负荷也。胡可切。又户哥切。何上同。”《玉篇·手部》:“何,胡可切,克负也。又乎哥切,辞也。”《集韵》上声哿韵:“荷何抲下可切。《博雅》儋也。或作何、,亦省。”今音hè大概来自河可反(胡可切、下可切) *(拟音据郭锡良 2010[21] )。
4.2. “荷”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LV133挑说“荷”的方言有60个,涉及客家话、赣语、闽语、粤语、平话和土话,主要是客家话。表2是LV133的统计数据(方言归属参看《汉语方言地图集》[1] 语法卷附录)。根据表2的分类及LV133的信息可绘制出图2。
图2只完整呈现涉及“荷”类词形的方言,无关的方言(548个点)则限于图幅未予完整呈现。从图1可以相当直观地看到“荷”类词形跟客家话有高度的关联性。60个“荷”类词形方言点客家话占了50个(约83%),而余下的10个方言点要由多种方言(赣语、闽语、粤语、平话和土话)来共同分享。关于担荷义的“荷”,蓝小玲(1996/1999)[22] 曾经指出“这是客家方言的一个基本词,其他方言却多与它不同,因此‘荷’对于划分客家方言区也是个极有代表性的语词。”图2支持这种说法。
Table 2. The statistical data of he category
表2. “荷”类词形的统计数据
Figure 2.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he category
图2. “荷”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4.3. 客家话“荷”类词形的读音、本字
客家话担荷义的“荷”读音跟普通话的hè相差很远,例如梅县、宁都、大余的读音分别为[ ],声调为阴平,声母是送气的舌根清塞音。而学者们在记录客家话担荷义一词时使用的汉字往往也不是“荷”,而是“”,例如李如龙、张双庆(1992)[23] ,黄雪贞(1995)[24] ,谢留文(1998)[25] ,刘纶鑫(1999)[26] ,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2005)[27] ,何耿镛(2012)[28] 。
对于“”字的性质,学者们的处理有四种情况:1) 不作交代(如何耿镛2012[28] );2) 看作“本地字”(如黄雪贞1995[24] );3) 看作本字(如李如龙、张双庆1992[23] );4)不看作本字(如蓝小玲1996/1999[22] )。谢留文(1998)[25] 显然是(2)(3)两种处理办法的糅合(既说是“本地俗字”,又指出见于韵书)。
清杨恭桓《客话本字》(光绪丁未[1907]刊,本文据竹轩、紫荇1930年的手抄本)“”字条说:
28) :此字有“担也”一义,户代切,音瀣。州人“—担”字即此字。
《集韵》去声代韵户代切“,《广雅》动也。”音和义都不能解释客家话的担义词。李如龙、张双庆(1992)[23] 指出“”字的担义是后起的,客家话的“”音合《集韵》的下改切(动也,减也),义合《集韵》的于贵切(《博雅》动也,一曰担也)。问题是“”字的担义不可靠。王念孙《广雅疏证》卷三上“释诂”云:
29) 攍、旅、贺、揭、,儋也。……旅,各本讹作,自宋时本已然。故《集韵》、《类篇》字注并云“一曰担也”。考《玉篇》、《广韵》字俱不训为担。又膂字古通作旅,《秦誓》“旅力既愆”、《小雅·北山》篇“旅力方刚”,并以旅为膂。《广韵》“旅俗作”。与字形相近。《方言》“,膂,贺,,儋也。”此云“、、何、揭、,儋也。”字明是俗旅字之讹。
即《集韵》、《类篇》因为参考了误𢬜为的《广雅》版本而误增担义。这一考证得到了罗翙云(1932)[29] 、蓝小玲(1996/1999)[22] 的赞同,本文亦认为王说确凿可信。
罗翙云(1932)[29] 卷二“释言下”“谓担曰”条说:“今俗语谓担曰,声若正音开,与胡改、下改二切音义俱非。”义不合原因已如前述,至于音不合,大概是因为客家话-这样的读法不容易跟匣母上声(胡改切或下改切)联系起来,不过李如龙、张双庆(1992)[23] 、谢留文(1998)[25] 都认为音是合的。蓝小玲(1996/1999)[22] 指出客家话蟹摄开口一二等有分别的痕迹,蟹摄开口一等的客家话基本用字主流表现往往跟担义词不同,例如梅县: |袋 |来 |菜 |改 |爱 。如果担义词的本字真是“”,梅县话就应当读 。此说甚是。
客家话担义词的本字,蓝小玲(1996/1999)[22] “经过一个韵一个韵的检查比较之后,又把各地方言作了一个较全面的对比,最后确定为果摄一等的‘荷’。从意义上看它没有什么问题,《列子·汤问》中‘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即为此义,现代汉语‘荷枪实弹’亦保留了这一意思。从语音看,经过声韵调三方面的考察,可以证明用‘荷’是准确的。”蓝说可从,具体的论证请参看其文。
4.4. 例外方言
例外方言可以从两个角度看。一是不使用“荷”类词形的客家话方言点,一是使用“荷”类词形的非客家话方言点。从地理分布上看,客家话不使用“荷”类词形的方言点以及非客家话使用“荷”类词形的方言点都处在方言交界地带,符合方言接触导致特征扩散或萎缩的一般规律,但有三点值得注意:
1) 有些使用“荷”类词形的非客家话可能存在如何归属的问题。项梦冰(2009)[30] 指出建宁、乐安、南丰的城关方言都可划归客家话,项梦冰(2013)[31] 指出粤北土话大部分都可以归入客家话,因此LV133中的建宁(里心镇)、乐安(增田镇)、南丰(琴城镇杨梅村)、乐昌(梅花镇大坪村)、韶关(浈江区新韶镇石山村)的方言归属亦可能存在讨论的空间。倘若这些方言可以归入客家话,例外就减少了一半。
2) 有些不使用“荷”类词形的客家话并非真的不用“荷”,而是因为词义不同。LV133的C类词形限于挑义,而部分客家话的“荷”字表示负荷限于一头有物,因此会被LV133排除在外,例如连城(揭乐):担两头有物|荷一头有物(据项梦冰的调查)。LV133将连城(揭乐)归为B1类方言(使用“担”类词形),而事实上它也用“荷”,只是词义不同于“挑”。
3) 有些客家话正处于换用“担”的过程中。例如LV133的宁化(石壁)属于使用“担”类词形(B1)的方言,但城关仍为C2类方言(兼用“荷”和“担”,据罗美珍、林立芳、饶长溶2004[32] )。再如LV133的惠州(惠城区沥林镇沥林村埔仔)亦属于使用“担”类词形(B1)的方言,但按照刘若云(1991)[33] ,惠州担义词正好是同于梅县话而不同于广州话的词例之一:惠州=梅县 ≠广州 担 :。
总之,不使用“荷”类词形的客家话方言点和使用“荷”类词形的非客家话方言点数量本来就不多,倘若经过深入分析甚至还可以减少一些。
5. 关于“”类词形
5.1. 关于“”字
“”类词形只有2个小类,即“”以及“~担”。“”字LV133引《集韵》为据,容易让读者误以为是《集韵》新增的字或音义。下面引五条材料看。
30) 《说文·立部》:“竭:负举也。从立,曷声。渠列切。”段注:凡手不能举者,负而举之。
31) 王念孙《广雅疏证》卷三上“释诂”:
攍、旅、贺、揭、,儋也。……揭者,《说文》“竭:负举也。”《礼运》“五行之动,迭相竭也。”郑注云:“竭,犹负戴也。”成二年《左传》“桀石以投人。”杜预注云:“桀,担也。”庄子《箧》篇“负匮揭箧、担囊而趋”《释文》引《三仓》云:“揭,举也,担也,负也。”竭、揭、桀并通。《众经音义》卷三引《广雅》“何、揭,担也。”今本脱揭字。[引按: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庄子音义中》“揭”的注音为“徐其谒反,又音桀。”桀字《广韵》渠列切。]
32) 《玉篇·手部》:“渠列切。负也。”
33) 《广韵》入声月韵其谒切:“担物也。本亦作揭。揭上同。”又入声薛韵丘谒切:“揭高举也。又担也。”又入声薛韵渠列切:“竭尽也。举也。”“揭高举。”
34) 《集韵》月韵其谒切:“揭担也。或从竭。”又入声薛韵巨列切:“揭搩担也。或省。亦从桀。”又入声薛韵丘杰切:“揭担拮举也。或作担、拮。”
可见担荷义的“”早已有之,只是先秦时一般写作“竭”或“桀”,后来也写作“揭”、“”、“搩”。按《集韵》编者的看法,“揭”乃“”之省,但目前尚无文献材料支持这种先有“”后有“揭”的说法。今日的书写取“揭”字最为便当。此外,从上述材料的注音看,担荷义的“揭”或其谒切或渠列切,只有《广韵》的薛韵字将担义放在丘谒切而不是渠列切,大概是配错了音义。
5.2. “”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D类词形只有13个方言点,约占930个方言点的1.4%。这些方言点集中分布在浙西南以及毗邻的赣东北地区,此外湘东南也有零星的分布,如图3所示。这些方言点的方言归属为:
江山、龙泉、遂昌、云和、衢江、玉山(吴语处衢片)
金华、汤溪旧、兰溪、浦江、武义(吴语婺州片)
寿昌旧(徽语)
炎陵(客家话)
Figure 3.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jie category (★✚○stands for jie, jie~dan and others respectively)
图3. “揭”类词形的地理分布(★代表“揭”,✚代表“揭~担”,○代表其他)
5.3. 本字问题
下面先罗列笔者目前能看到的语料,然后讨论本字问题。
江山 (挑担子) (秋谷裕幸 2001[34] )
遂昌 (挑) (曹志耘等 2000[35] )
玉山(冰溪镇) □ (北京大学 2006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玉山(下镇) □ (北京大学 2006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玉山(岩瑞镇太平村) □ (北京大学 2006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金华 用肩膀挑,担:~担|~水|~弗动‖……也说“担”,但多说“” (曹志耘1996a[36] )
金华(孝顺) □ 调,挑(王丽君 2011[37] ;孝顺有两个阴入调和阳入调,咸山摄入声字清声母归阴入2,浊声母归阳入2)
汤溪旧(金华岩下) (许宝华、宫田一郎 1999[38] )
兰溪市(兰江街道青松社区) □ (北京大学 2009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浦江县(白马镇嵩溪村) □ (北京大学 2001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浦江县(檀溪镇) □ (北京大学 2001 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
武义 ~担 (傅国通2010[39] )
寿昌旧(建德市寿昌镇) (挑) (曹志耘 1996b[40] )
根据衢州市志编纂委员会(1994)[41] ,衢城挑就说“挑”;根据王文胜(2012)[42] ,龙泉市区和云和县城挑担都说“担担”[ / ]。这三处笔者都没有找到说“揭”的乡下方言语料,只好阙如。有两点值得注意:1) 北京大学中文系的方言调查实习报告所涉及的6个点都处理为有音无字。其他点实际上也可能存在不同的处理。例如遂昌挑担按王文胜(2012)[42] 所记为“担”[ ],韵母的记法不同;金华挑按钱乃荣(1992)[43] 所记为“□”[],处理为有音无字,而且韵母的记法也不同。2) 大部分方言读入声调,不读入声调的方言都符合古浊入字的分派规律,例如武义古浊入部分字今读阳上(据傅国通2010[39] ),金华古浊入部分字今读阳去(据曹志耘1996a[36] ),寿昌旧古浊入部分字今读阴上(据曹志耘1996b[40] ),汤溪旧古浊入字今读阳上(据曹耘1987[44] )。
从上引13个地点担荷义动词的语音表现看,把本字考为“揭”()似乎并不合适。“揭”字无论是其谒切还是渠列切,都属于山摄开口三等的群母字,差别仅在于是月韵还是薛韵,中古拟音分别为(据郭锡良2010[21] )。以遂昌为例,如果忽略特字,其韵母逢组声母的古音来源为(根据曹志耘等2000[35] ):
咸开一:合(合拢)鸽 |盒
山开一:割葛|渴
曾开一:刻克|黑
梗开二:革|客 |额核(桃~)核(~对)
可见,把遂昌担荷义动词的本字考为“揭”(山摄开口三等群母字)显然有问题,因为它更像是开口一等匣母字。
如果把上述13个方言点的担荷义动词看作是开口一等匣母字,则浦江县(檀溪镇)和寿昌旧(建德市寿昌镇)似乎是例外。其实不然。浦江县(檀溪镇)的韵母既有三等的来源,也有一等的来源,后者如:柑咸开一肝山开一|敢咸开一赶山开一割山开一|鹅果开一|饿果开一。寿昌旧的韵母逢组声母主要来源于一等,例如:柑咸开一肝山开一 |敢咸开一赶山开一|鸽咸开一割山开一 (分别根据北京大学2001年方言调查实习报告和曹志耘1996b[40] 中的同音字表)。
我们认为,上述13个方言点担荷义动词的本字应为“何”。前文已经指出,担荷义的“何”后来写作“荷”,读音也从平声改为上声或去声。《方言》卷七:“自关而西、陇冀以往谓之贺”,郭璞(276-324)注:“今江东语亦然。”浙西南部分方言挑的说法大概就是古江东语“何”的部分残留。虽然这些方言担荷义动词的共同来源是入声,可是如果参照陆法言《切韵序》(隋仁寿元年,即公元601年)中所说的“秦陇则去声为入”,则对于郭璞所说的“今江东语亦然”就不会再抱怀疑。即担荷义的“何”在秦陇一带改读为去声,在江东一带改读为入声,两者具有相似的发音和听感。换言之,浙西南、赣东北部分吴语担荷义的“”实为古江东方言“荷”的继承形式。
前文4.2根据图2的表现,认为“‘荷’对于划分客家方言区也是个极有代表性的语词”一类的看法是符合事实的,4.4甚至还对例外方言进行了详细讨论,意在说明大部分例外都是可以解释的。可是现在我们在浙西南看到了成片的例外,因此“荷”显然无法再看作是客家话独有的词。当然两者存在着一个明显区别,即客家话的“荷”是改读上声(胡可切)的继承形式(古浊上字今白读层归阴平是客家话的一项普遍规律),而吴语是改读入声的继承形式。改读去声和入声大概都属于方言形式(分别通行于古秦陇地区和古江东地区),改读上声则属于通语形式,大概也是以洛阳为中心的古河洛方言(即古中原方言)所采用的形式。根据张玉代(2008)[15] 和任连明、李彬(2012)[12] 的研究,“荷”(何)从先秦至唐宋一直是表示担荷义的主要用词之一。因此可以推断客家话的“荷”大概出自河洛地区,而与古秦陇方言和江东方言无关。这与客家人主要源自古司豫移民的史实也是相吻合的——客家先民东晋以前的居地范围大致是“北起并州上党,西届司州弘农,东达扬州淮南,中至豫州新蔡安丰。”(罗香林1933[45] )。
5.4. 浙江东部沿海的“”
如果浙西南部分方言的“”本字实际上是“荷”,那么汉语方言里有没有说“”的方言呢?这个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例如炎陵因为没有找到语料,目前就无法判断它的“”是不是本字。此外许宝华、宫田一郎(1999)[38] 有如下记录:
35) ①<动>夹在腋下;抱。吴语。……浙江苍南金乡[]一把手撑雨伞,一把手~包裹|小娒~过来。②<动>挑;担;负。吴语。浙江金华岩下[]尔~得动弗?浙江苍南金乡[]、定海。民国年间《定海县志》:“揭,巨列切。亦作搩、~。《集韵》担也,负也。”
值得注意的是浙江苍南金乡的[]既出现在第一个义项,也出现在第二个义项,而第二个义项还有浙江金华岩下和定海。浙江金华岩下即前引的汤溪旧,本字应为“荷”。现在的问题是浙江苍南金乡和定海的“”是否本字。从语音上看,苍南金乡的[]来自三等没有问题,配第一个义项大概也是事实,但按盛晓蕾(2007)[46] 所记,苍南金乡话打水说“担水”[ ](龙港瓯语、钱库蛮话也都叫“担水”)。定海按方松熹(1993)[47] 所记,“”[]是“腋下夹物”的意思,即第一个义项,挑担定海就说“挑担”[ ],不用“”字,跟LV133的记录相同。定海的“”来自三等也没有问题。民国《定海县志》(据中国地方志集成·浙江府县志辑38;略去注音字母的注音)方俗志第十六:
36) 揭(搩) 巨列切。亦作搩、。《集韵》“担也,负也。”《战国策》冯谖“揭其剑”。《史记·东方朔传》“数赐缣帛,担揭而去。”按俗谓以胁夹物曰揭,正读杰音,意义与《国策》及《朔传》并近,如揭书包。又代人负责曰揭,如召债曰揭债。
可见定海具体的担荷动作并不叫“”,负义实用于“揭债”(至少民国时期如此),而许宝华、宫田一郎(1999)[38] 的释义方式及引文不完整都容易使读者误以为定海的“”有担荷义。从地理上看,定海、苍南都在浙江东部沿海,一北一南,其“”虽然都来自三等,但目前可以确定的词义都是腋下夹物,而是否存在担荷义用法则尚需进一步调查。
6. 结论
6.1. 综合地图
根据前文一至四对LV133各类词形的讨论,现在可以进一步绘制出解释性的综合地图,如图4所示。
图4和LV133的不同在于:1) 取消了“”类(D类),将12个方言点分别归入“荷”(C1)、“荷~担”(C2)类,1个方言点归入次要词形,自成一小类,暂作“揭”,本字待考。为了显示跟LV133的对应,“荷”、“荷~担”的符号使用桃红和大红两种颜色,粉红代表原来的的C类词形,大红代表原来的的D类词形。2) 将E3, E6归为一个小类。3) 将E7类暂写作“斡”,本字待考。
6.2. 主要结论
现代汉语方言担荷义动词地理分布的总体景观是,来自中古的担荷义动词“挑”(兴起于南宋)和来自上古的担荷义动词“担”构成了典型的“中心−外围”分布,即“挑”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担”则在“挑”分布区的南北两翼。这两类词形的方言点数几乎占了九成天下。
在总体景观上的一个鲜明点缀是,上古的另一担荷义动词“荷”在客家话里得到了很好的保留;不过我们却无法把它看作是客家话的特征词,因为浙西南、赣东北的部分吴语也使用“荷”这一词形,只是其本字往往被误考为“”。客家话的“荷”大概是古河洛方言的继承形式,而浙西南、赣东北部分吴语的“荷”则为古江东方言“荷”的残存。“荷”是“担”、“挑”词形之外唯一能成片分布的词形,不过其方言点数仅为72(65 + 7),跟“担”(453 + 57)、“挑”(343 + 50)的数量差距悬殊。至于“担”、
Figure 4. The interpretive map of tiao
图4. 汉语方言“挑”的解释性地图
“挑”、“荷”三类词形之外的其他词形,几乎都呈散点分布,多数属于方言创新。上古的担荷义动词“揭”在现代汉语方言里是否有所反映尚需进一步调查。
基金项目
本研究获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区域类型视角下的汉语方言计量性比较研究”的资助(项目批准号:2009JJD74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