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疑问句是按照句子语气分出来的一个类，黄伯荣(1958)的《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里把疑问句分为：是非问、特指问、选择问和正反问。水语通常通过疑问句句末语气词、疑问代词等来承载疑问信息，其疑问句句末语气词及疑问代词丰富，不同的语气词承载的疑问意义不一，不同的疑问代词也可表达不同的询问信息 [1]。阳乐水语1传统意义上也可以分为是非问、特指问、选择问及正反问。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阳乐水语四种疑问句句式进行描写。
2. 是非问句
是非问是在提出问题之后，要求对方做出肯定或否定回答的疑问句 [2]。水语的是非问主要以疑问句句末语气词来表达疑问信息，水语的句末语气词丰富，用法多样，在不同的语境中表达的语气、意义不一。其中是非问句句末的语气词有：le²、la⁵、ⁿdja²/ⁿdje²、ⁿdje⁶、ɣo¹。
1. le²是是非问句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语气词，用于询问事情进展，提问时需要和否定词mi⁴连用，语气舒缓，表示说话人对所询问之事含有某种期盼，希望得到肯定回答。
1) 
2. la⁵表询问语气，根据说话者所掌握的信息，想证实某个事实或猜想，带有揣测意味，表明说话者不确定事件的真实性。
2) 
3. ⁿdja²/ⁿdje²
用于和对方商量，征询对方意见，含有情态上的意志语气，表示说话人认为做某事、采取某种行为的必要性，属意志语气里的愿望语气，希望能征得对方同意。
3) 
4. ⁿdje⁶表疑问语气，表明说话者对当前情况心里没有定数，想从对方那得到肯定答案。
4) 
5. ɣo¹用于询问对方事情完成度，和说话的时间点有关，含有催促意味，希望得到对方的即刻回答。询问时需要和否定副词mi⁴“不”连用，当和否定副词连用时，说话者有预判性和倾向性，希望肯定回答 [3]。
5) 
3. 特指问句
特指问句是指用疑问代词或疑问代词组成的短语来代替未知的部分进行提问，要求对方针对疑问焦点和未知部分做出回答。水语的特指问句主要由疑问代词承载疑问信息，阳乐水语疑问代词较丰富，可以询问人、事物、处所、时间、数量、程度、性状、方式及原因等。最基本的疑问代词是nu¹“哪儿”，在特指问句中和其他量词组合：ai³nu¹谁、ȶən¹nu¹谁们、tau²nu¹谁们、pho²nu¹谁们、tjoŋ³nu¹哪里、pe¹nu¹哪年、njaːn¹nu¹哪月、pan¹nu¹哪天、hət⁷nu¹哪天早上、ȵam⁵nu¹哪天晚上、tjaːŋ¹nu¹哪天夜里、si²nu¹哪个时候、ljaːk⁷nu¹哪时候、mən¹nu¹什么时候、pən³nu¹哪一种、ȶau⁶nu¹哪一双、ɕim³nu¹哪一个(碗)，问人、时间、处所、物体都用到它，使用范围较广，频率较高。
1) 询问人ai³nu¹“谁”、ȶən¹/tau²/pho²nu¹“谁们”
ai³nu¹用于问人，可译为“谁”，ai³是指人的量词“个”，nu¹是疑问词“哪”，ai³nu¹在句中可充当主语、宾语、定语，既可以指单数，也可指复数；ȶən¹/tau²/pho²nu¹“谁们”中的ȶən¹、tau²和pho²是“群、伙”之意，只能表达复数，三者用法一样。
6) 
7) 
判断ai³nu¹是单数还是复数，需要看具体语境和受话人的回答。
2) 询问物ni⁴maːŋ²“什么”
当询问事物时，水语通常用疑问代词ni⁴maːŋ²“什么”，其在水语中使用频率较高，可作主语、宾语、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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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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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问处所tjoŋ³nu¹“哪里”
水语里常用于询问处所的疑问代词为tjoŋ³nu¹“哪里”，在句中常做主语、宾语、定语，还可以带介词在放动词前作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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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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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询问时间
水语里询问时间的疑问代词较多，分的较细，主要有pe¹nu¹哪年、njaːn¹nu¹哪月、pan¹nu¹哪天、hət⁷nu¹哪天早上、ȵam⁵nu¹哪天晚上、tjaːŋ¹nu¹哪天夜里、si²nu¹哪个时辰、ljaːk⁷nu¹哪时候、mən¹nu¹什么时候等，这些疑问代词在句中通常充当主语、宾语及时间状语。
14) 
15) 
在水语中，ljaːk⁷nu¹、mən¹nu¹、si²nu¹都可以用于询问时间，ljaːk⁷nu¹和mən¹nu¹既可表示大概的时间也可表示具体时间，需要根据问话人的回答，而si²nu¹多用于婚丧嫁娶中询问严格意义上具体的时辰。水族是一个注重传统文化的民族，在婚丧嫁娶、建造、动土、出行等都会择吉避凶，选吉日时会具体到时、分、秒，在询问这一类时间时只能用si²nu¹。
水语里询问稍微具体时间时还可以用ȶi³“几”来表达，可以询问初几、星期几、哪天、几点等，当表达初几、星期几时需要在ȶi³前加so¹“初”、ɕin³ȶhi³“星期”，当表示几点时可在ȶi³的后面加tjen⁶“点”。当问初几，几天时ȶi³的调值是33，调类为第三调；当询问几点，星期几时它的调值是55，调类是第六调，第六调调值为55是新汉语借词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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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以上的时间都是用于询问大概的或具体时间，在水语里，当询问年份生肖或者节日时可以用pe¹ ni⁴maːŋ⁴“什么年”，pan¹ni⁴maːŋ²“什么日子”来表达，通常在句中作宾语，需要对方针对询问焦点进行回答。
18) 
19) 
5) 询问数量ȶi³“几”、ȶi³kuŋ²“多少”
水语询问数量的疑问代词是ȶi³“几”、ȶi³kuŋ²“多少”，它们常在句中充当主语，宾语，还可以跟其他词类组合成短语放在谓语动词后做补语。如：
20) 
21) 
ȶi³和ȶi³kuŋ²都能询问数量，但用法稍有区别，ȶi³kuŋ²后面可跟量词和名词/形容词，即：ȶi³kuŋ² + (量词) + 名词/形容词，量词可省可不省，多数情况下是ȶi³kuŋ² + 名词/形容词；而ȶi³后面必须加量词，不能直接修饰名词，即ȶi³ + 量词 + 名词。
ȶi³除了询问数量以外，还可以跟不同的名词、名词短语、类别词组合成不同的问法，有时间、种类、年龄、物体、斤数、价钱等，如ȶi³pan¹“几天”、ȶi³pe¹“年”、ȶi³pjak⁸“几件”、ȶi³pən³“几种”、ȶi³ai³“几个(人)”、ȶi³ɕim³“几个(碗)”、ȶi³kwaːi⁵“几块”、ȶi³ni⁴“几颗”等。
6) 询问原因及状态ve⁴sau¹“怎么”、fən¹sau¹“怎么样”
水语里询问原因、方式的疑问代词为ve⁴sau¹“怎么”，用于询问状态的疑问代词为fən¹sau¹“怎么样”，在句中作状语。
22) 
23) 
当用ve⁴sau¹询问原因时，往往带有埋怨、责怪的语气，表示对受话人当前所作所为有所不满，带有强烈主观色彩及个人感情因素；而fən¹sau¹只是纯粹的用于询问某人某物的状态或性质 [4]。
在水语中V + ni⁴maːŋ²在特定语境里也可以用于询问原因，但是使用范围有限，用于询问原因时不能单用，主要还是用于询问事物。
24) 
4. 选择问
选择问指问话人提供并列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选项，让受话人从中作出选择的问句，水语选择问的疑问词是qə³si³、si³“或者、还是……”，除了qə³si³、si³典型的选择问标记外，还可以通过以下形式表达：me² + ɣo⁴“知道” + NP + X + me² + X及me² + ɣo⁴“知道” + (NP) + V + me²。
1) qə³si³、si³
它连接A和B两个选项或多个选项，A、B可以连接动词或动词短语、形容词或形容词短语，多在句中充当谓语。如：
25) 
在选择问中，双项并列最为常见，qə³si³、si³用法一样，可以互相替换使用，其连接的A和B一般都为同一性质、范畴、状态的事物。选项A和B的语义关系如下：
1. 对立关系，即A和B在语义上形成对立，对立又分为正反型、相对反义型、绝对反义型 [5]。
a. 正反型：A为肯定项，B为否定项，否定项中间可以用否定副词me²“不”作为否定标记。
26) 
b. 相对反义型：指A和B互为反义词，但存在中间项。
27) 
例中，“他”可能是聪明或愚笨，但也有可能处于中间状态，既不聪明也不愚笨。
c. 绝对反义型，A和B是绝对反义词，两者中非A即B，不存在中间项。
28) 
2. 差异关系，即A和B不形成截然的对立关系，仅仅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性。这种差异往往是通过相同项的存在，相异项的比较而显示出来的。相异项尽管不同，但都属于同项并列，并未达到对立的程度 [6]。
29) 
3. 相容关系，即A和B都仅仅是一种可能，它们不但不形成对立，而且不表现差异，而是体现一种差异关系，可能是A也可能B;可能A和B都成立，或又都不成立 [6]。
30) 
2) me² + ɣo⁴“知道” + NP + X + me² + X
问话者对选择表示疑问，但疑问程度比qə³si³、si³弱，可用于询问某人是否做某事、某事物是否存在或某人是否喜欢某物等，表明问话者由于对当前信息、情况掌握不够而发问，对于询问结果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带有试探性口吻。如：
31) 
32) 
以上的句式也可以转换为me² + ɣo⁴“知道” + (NP) + V + me²/mi⁴，也可说是对上一句式的省略。如：
33) 
水语里还有一种形式可以表达选择问，即：“A和B”，“和”是“nam⁵”，当它表达选择问时需要借助一定的疑问代词或句末语气词，通常置于第一个分句句首的位置。当用疑问代词从中选择提问时，虽然从语义上讲也是一种选择，但从形式上讲则具有特指问的标记，所以实际上是选择问和特指问的混合句式，可称为“特指选择问” [6]。
34) 
5. 正反问
正反问指询问者把事情的正面和反面并列举出，让对方选择其中一项作答。水语正反问的表达形式主要为X + me²“不” + X，X主要是动词或形容词，在句中作补语和谓语，用于询问某人是否做某事或某事处于某种状态，当X是动词时多用于询问某人是否做某事、某事的可行性、某人做某事的意愿或某人的喜好倾向，当X是形容词时多用于询问某人某事的状态、某物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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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 me²“不” + X这一类问句和否定副词me²“不”连用，没有倾向性，只需要对方进行肯定或否定回答。但当加上句末疑问语气词，则带有情态层面上的意义，具有倾向性，问话人希望得到所期待的答案 [7]。
39) 
X + me²“不” + X的表达方式在日常中逐渐被V + Neg，即V + me²“不”或V + mi⁴“没”正反问的表达形式所代替，慢慢退出交际舞台，在根据对方的回答而得知答案。
40) 
41) 
V + mi⁴“没”或V + me²“不”用于正反问句句末时，具有明显的体貌特征，V + mi⁴当用于询问客观情况时，表示动作行为在过去已经发生或现在正在发生，事情处于已然状态，不能用于将来时；而V + me²只能用于询问现在或将来之事，询问时动作行为处于未然状态。
正反问的另一种表达形式为“有 + 宾语 + me²/ mi⁴”。如：
42) 
43) 
水语疑问句具有鲜明地域性特征，表达形式丰富；主要通过语气词及疑问代词表达疑问信息，不同的语气词表达不同的语法意义，不同的疑问代词承载不同的疑问信息。
基金项目
本文受“广西高等学校千名中青年骨干教师培育计划”《广西民族地区通用语言态度和使用情况实证研究》项目资助。
NOTES
1为了统一音标标注格式，本文所列的水语语料一律标调类，不标调值，阳乐水语固有词共有8个调类，其中6个舒声调，调值为：第1调11，第2调31，第3调33，第4调53，第5调35，第6调汉语借词55，本民族固有词24；两个促声调，调值分别为：第7调(短) 55，第7调(长) 35，第8调长、短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