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近年来危机频发，应对不同类型危机的应对机制及其相关研究逐渐引起各领域研究者的关注。但是，既有研究鲜有“危机”明确的概念。较为普遍的定义由乌里尔·罗森塔尔(Uriel Rosenthal)指出，“危机事件是对一个社会系统的基本价值和行为准则架构构成严重威胁，并且在时间压力和不确定性极高的情况下必须对其做出关键决策的事件” [1]。在借鉴这一定义的基础上，马建珍认为危机是由自然灾害或人为原因导致的非正常状态，这种状态会直接威胁到社会秩序、人民生命安全、国家安全等 [2]。另外，国内研究对于“危机”的阐释产生了不同看法。朱德武认为危机包含了“危险”和“机会”两个层面 [3]。在这一观点下，孙志明从“危机”这一概念进行纵向历史分析，结合《说文》等著作中对危机的界定和阐释，说明“危机”从古至今并无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含义，只是通过同义叠用的方式来强调危险的程度 [4]。可见，对于“危机”这一概念，国内学者在国外研究的影响下并未确定一个准确、通用的定义，对危机概念及其属性的模糊认识对于应急手段的采取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分歧。
近年来，关注社会问题的语篇分析成为了研究热点 [5]。目前国际危机频发，危机已经成为了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不仅是影响国际关系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管控国内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可持续健康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于不同危机涉及多学科领域研究，跨学科研究以及多学科融合已经成为了必行的研究趋势。
目前，国内有关危机话语的相关研究较少，以“危机话语”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进行检索，共得到316篇文献。危机话语作为危机领域中的研究新视野，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语言学研究、话语构建与传播、话语策略三个方面。其中，国内语言学领域的相关成果主要关注危机事件下的政府话语 [6]、危机干预话语 [7] 以及危机传播话语中体现的修辞机制 [8]，探讨修辞在不同危机情境中的制约作用，以及与危机话语受众的互动关系；危机话语构建与传播的相关研究主要结合危机期间的社会文化语境，揭示了语篇这一社会实践在不同传播媒介下对于不同类型危机对社会结构、社会关系、身份认同等的建构作用 [9] [10] [11]；危机话语策略的现有研究成果则主要集中于以组织、政府为主体所产生的话语策略随着危机不同阶段情境的变化而变化，在现实和理论应用上都产生了突出意义 [12] [13] [14]。从国内研究现状可以看出，危机话语现有成果主要为跨学科的理论应用研究，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然而，有关危机话语的语言学领域的理论研究只探讨了危机情境中修辞话语研究，危机话语的语言学研究领域还存在很大的研究潜力。
因此，本文纵观国际上有关危机话语的现有研究成果，以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 SSCI)为数据来源，借助计量工具CiteSpace对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相关研究的研究进展进行简单梳理，绘制危机话语研究的知识图谱，对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相关的研究概况、研究热点、研究前沿及趋势进行可视化分析，揭示危机话语研究的基本趋势，主要研究力量分布，现有研究热点、未来研究趋势，从而为国内相关研究提供新视角、新思路。
2. 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本研究选取危机话语相关词汇作为主题词，在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 SSCI)中进行检索，检索式为“主题：(crisis) OR主题：(crisis response) OR主题：(crisis management) OR主题：(crisis communication)”。在所得文献数据中，添加主题词“discourse”精简结果，文献语种设定为英文，文献类型设置为“论文(Article)”，检索时间设置为2012~2021年，检索得到2581篇文献。根据文献主题词相关性逐一筛选，排除不相关文献，共得到有效文献1991篇。本研究利用CiteSpace 5.8. R2对所得文献进行分析，以解答以下研究问题：
1) 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领域内文献发文量呈现何种趋势？
2) 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的高产国家和机构有哪些？
3) 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的研究热点、研究前沿及趋势主要包括哪些？
3. 结果与讨论
3.1. 研究趋势
基于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中所得文献数据，对危机话语相关研究发文量进行统计，并绘制成危机话语相关研究态势统计图。从图1所示，从1979年开始至今，在1991~2010年间，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相关研究得到初步发展，2010~2015年持续稳步发展，2016年后呈现直线式迅猛上升，2019年达到顶峰。因此，可以看出，在危机频发的当今社会，有关危机的话语研究已经逐渐得到学界的重视，在应急系统、危机管理、危机传播等领域中强调话语研究这一视角的重要性，具备一定的研究潜力。
*数据来源：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
Figure 1. Statistical curve chart of the number of published research on crisis discourse changing with years
图1. 危机话语相关研究发文量随年份变化折线统计图
3.2. 国家和机构
3.2.1. 发文国家
根据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中有关危机话语研究的检索结果，表1列出了2012~2012年间危机话语相关研究发文量降序前15个的国家。在前15个国家中，欧美国家的发文量占十年间总发文量(1991篇)的80%以上，多为经济水平较为发达的国家。美国和英国的发文量远超其他国家，美国整体发文量最多，其次是英国。另外，中国作为唯一的亚洲国家，发文量位居第8位。
Table 1. Top 15 countries of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publications from 2012 to 2021
表1.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发文量前15个国家
*数据来源：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
*数据来源：CiteSpace 5.8. R2
Figure 2. National cooperative network mapping knowledge domain in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from 2012 to 2021
图2.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国家合作网络知识图谱
利用CiteSpace 5.8. R2对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近十年(2012~2021年)收录的危机话语相关论文(1991篇)呈现的国家合作网络知识图谱进行分析，通过结点大小以及连接数量可以看出(如图2所示)，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的相关国家较多，多分布于欧洲、美洲等经济水平较为发达的地区。其中，美国、英国的发文量远超其他国家，研究成果较有影响力，并与其他国家合作较多，呈现出以美英两国为中心的研究网络。从中可以看出，危机话语相关研究成果的地区差异不仅受到检索文献的语种设置的影响，也受国家应对危机时经济水平和应急机制的成熟程度影响。
从结点细节(Node Details)可以看出，美国学者对危机话语研究的原则进行了讨论，由于跨学科解决社会危机的压力逐渐加大，为了解构危机后的复杂因素以解决危机，各领域间交流合作的必要性增加。话语研究作为跨学科类别，其认识论的重点正在从传统的认识论转向问题解决论，从先验认识论转向突现认识论，从普遍性转向杂糅性和语境性 [15]。另外，美国大部分现有研究基本上属于实例分析研究：一部分属于政治话语研究。欧洲及美国激进政治家的话语策略对激进政治运动的合法化 [16]；多模态话语研究视角下美国政治与性别表达的党派冲突研究等 [17]。另一部分属于不同危机类型的话语研究。环境危机下杂志绿色广告为框架的新兴绿色母亲话语 [18]；媒体在医药滥用方面公共话语对公众健康以及社会的影响等 [19]。
3.2.2. 发文机构
根据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中有关危机话语研究的检索结果，表2列出了近十年间相关研究发文量排名前十的机构，可以看出英国研究机构的个体发文量在前十个机构中占6所，其次是美国。其中，伦敦大学发文量多达73篇，远超其他国家的研究机构。结合国家共现知识图谱(图2)，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相关研究，美国的整体发文量多于英国，但是英国研究机构个体平均发文量多于美国。
Table 2. Top 10 institutions of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publications from 2012 to 2021
表2.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发文量前10个机构
*数据来源：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SCI)。
通过对伦敦大学危机话语的73篇文献进行分析，现有研究成果主要可以分为危机话语的理论研究以及理论应用两个。其中，理论应用分析占大多数，主要关注国际热点事件下不同主体、媒介的语篇结构及话语策略中蕴含的权力结构以及意识形态导向，比如：欧元危机下希腊和意大利媒体对于欧洲金融危机的报道，探讨媒体话语在国际交流沟通中的核心作用 [20] [21]；国家领导人如何用“梦”作为爱国主义的话语修辞策略强调民族主义以及国家归属感 [22]；利用语篇分析对官方文件、声明、高级官员的采访内容等进行，从而理解乌克兰危机下欧美能源关系重塑等 [23]。另外，在危机话语的理论研究方面，以银行家在银行危机时的调查证词为例，探讨了银行倒闭语境下失败话语中出现的根本隐喻，并对其进行了分类探讨，细分了危机情境下失败话语的修辞策略 [24]。由此可以看出，伦敦大学现有的研究成果大多将话语作为理论工具对不同类型的危机、危机中不同媒介和主体进行解构剖析，关注其话语背后的社会文化语境、意识形态以及权力结构，对危机话语的语言学研究关注较少。
4. 研究热点和前沿
4.1. 研究热点
利用CiteSpace 5.8. R2对2012~2021年危机话语相关论文呈现的关键词共现图谱(图3)进行分析，结点越大表示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越高，连线的粗细和数量与结点间的紧密程度成正比。根据关键词共现图谱(图3)中体现的关键词频次统计结果，出现频次最高的关键词是话语分析或语篇分析(discourse analysis)，为197次；接下来依次是经济危机(economic crisis)、公共话语(public discourse)、欧元危机(Euro crisis)、社会媒体(social media)、难民危机(refugee crisis)、政治话语(political discourse)、新冠疫情(COVID-19 pandemic)、内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气候变化(climate change)等。结合所检索文献的内容解读，危机话语领域的研究热点基本可分为以下三个方面：危机传播话语策略研究、危机情境下权力话语研究以及危机事件下的语境研究。
*数据来源：CiteSpace 5.8. R2
Figure 3. Keywords co-occurrence atlas in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from 2012 to 2021
图3.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
1) 危机传播话语策略研究
该领域研究热点主要侧重于关注不同类型的危机事件下，不同主体、不同媒介在危机传播过程中的话语策略研究。从传播学角度来看，研究者将社交媒体策略纳入危机传播策略(crisis communication strategies, CCS)的传统框架，对全球范围内的危机传播策略研究进行了全面回顾，分析了利益相关者及其期望的战略，并在社会中介危机管理(SMCM)中提出了一种不对称的CCS模式 [25]。另外，从批评话语分析的视角来看，结合危机沟通理论框架，企业危机中公司是否发声、如何发声决定其权力地位是否会被边缘化 [26]。
2) 危机情境下权力话语研究
该领域将危机事件设定为固定情境，从福柯权力话语的视角下，探讨话语与权力之间的关系、意识形态、社会关系等，即不同危机情境下，国家为巩固自身政权和威信进行危机管理。比如，在欧元危机下，政治家利用危机叙事话语建立政治权威，以重新定位政治 [27]。在2009年流感大流行时，政府组织将危机视为机遇，利用危机指导方针和应对管理策略进行强调声誉管理、巩固组织政权 [28]。新型冠状肺炎危机背景下，欧洲成员国高管在国际媒体上发声，表示建立新的财政团结机制并将其话语合法化，从而巩固欧盟稳定 [29]。
3) 危机事件的语境研究
该领域从语用学的视角出发，对不同类型的危机话语进行解构分析，关注危机事件的社会文化语境，以及文化语境与语言的使用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研究者通过国际上知名媒体有关2011年东日本大灾难英美新闻报道，以中西方话语的文化差异性为前提，揭示了一个文化框架的存在，在灾难新闻周期的反应阶段制定，以解释日本人如何应对灾难后的后果。这种文化差异性话语的形成不仅受文化刻板印象的影响，而且部分归因于灾难新闻的特点 [30]。另外，研究者通过金融危机后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生活及真人秀节目的分析，突出节目生产和接受语境中的文化差异。电视节目以其公式化、快速、廉价和丰富的制作模式为特征，以及对消费属性的强调，与金融危机后资本主义经济的重建和全球化电视产业的发展相接应 [31]。
4.2. 研究前沿及趋势
基于近十年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领域的论文发表数据，本文利用CiteSpace 5.8. R2形成的危机话语相关主题词时间线(Timeline View)知识图谱，并利用词频探测技术(Brust Detection)按照突显词出现时间的由远至近将主题词汇总成突显词统计表(表3)，通过其词频及其变动趋势来确定危机话语研究领域的前沿领域和发展趋势。
根据突显词统计表(表3)可以看出，主题词突变率最高的经济危机(economic crisis)，突变率达到了6.89，是2012~2016年间的研究热点。结合主题词时间线知识图谱(图4)，经济危机的相关研究不仅影响到企业、国家组织内部管控经济形势的政策制定，而且对可持续发展的国际关系、社会人民对组织的信任重建等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具有启示作用。除经济危机外，主题词突变率位居第二、三位的是难民危机(refugee crisis)和语境分析(content analysis)，突变率分别为5.11和4.59。另外，从表3可以发现，公众辩论(public debate)、公共政策(public policy)、政党(political party)、语境分析(content analysis)、深度访谈(in-depth interviews)、政策制定者(policy makers)等是近年来危机话语领域研究的重要前沿，主要集中于危机情境下组织政策研究、文化语境研究、国际政治等学科领域。
另外，结合主题词时间线知识图谱(图4)中的结点大小以及连线数量可以看出，危机话语研究的最大聚类是多学科(Multidisciplinary study)、跨学科研究(Interdisciplinary study)，由此可以说明各个学科领域之间的融合应用是必行之路。对于危机话语未来研究趋势而言，危机作为影响人类社会生活中各个方面
Table 3. Statistical table of highlighting words in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from 2012 to 2021
表3.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突显词统计表
*数据来源：CiteSpace 5.8. R2。
的事件，应该顺应多学科、跨学科的大方向；目前，危机话语领域的研究成果多处于案例分析的应用研究，语言学理论方面地相关成果较少，在未来研究中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5. 总结
本文以社会科学索引数据库(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 SSCI)中2012~2021年危机话语相关文献为研究对象，利用可视化计量工具CiteSpace将文献数据以知识图谱的方式展示了研究趋势走向、研究力量分布以及热点前沿趋势，得出以下结论：1) 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领域内文献发文量于2019年达到顶峰，截止今日仍属于热点研究。2) 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研究的高产国家依次是美国和英国，国家整体发文量美国多于英国，机构个体发文量英国多于美国；另外，中国作为唯一的亚洲国家，发文量位居第8位。3) 通过关键词共现分析和突显词词频分析，国际范围内危机话语领域的研究热点基本可分为以
*数据来源：CiteSpace 5.8. R2
Figure 4. Timeline mapping knowledge domain of keywords in crisis discourse research from 2012 to 2021
图4. 2012~2021年间危机话语研究主题词时间线知识图谱
下三个方面：危机传播话语策略研究、危机情境下权力话语研究以及危机事件下的语境研究；研究前沿主要集中于危机情境下组织政策研究、文化语境研究、国际政治等学科领域；从整体趋势来看，趋于多学科、跨学科大方向，在危机话语理论研究方面的潜力指日可待。
从中可以看出，目前国内外危机话语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公共管理下的危机传播机制以及语言修辞视角下有关危机隐喻的研究。由此向未来研究方向提出三个建议：首先，根据不同危机类别顺应跨学科多跨学科的研究趋势拓宽危机话语研究领域的范围，从广义上细化危机话语模型的分类，从而有利于危机管理者进行危机公关，控制危机舆情传播；其次，从语言学的视角对危机话语本身的语义、句法、语用等方面进行元话语层面的解构分析，从而便于加深危机话语相关研究的深度；最后，熟练掌握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利用语料库数据分析软件支撑科研基础，如：SPSS、AntConc等，增加研究信度和效度，进一步发展语言学研究。
基金项目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研究生科学研究项目“美国公共卫生危机话语研究”(项目编号2020GS14YB08)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