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完成，我国完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成效显著，目前我国已建成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保障网。截至2021年底，全国基本养老、失业、工伤保险参保人数分别为10.25亿人、2.28亿人、2.82亿人，消除了人民群众的后顾之忧，真正实现了老有所养，病有所医，人民安居乐业 [1]。但是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同时也为我国带来了一定的社会保障负担，例如：社会保障体系中最为重要的养老保险项目存在着较大的财政压力，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出现财务收支失衡，再加上人口老龄化的冲击，这可能会为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健康发展造成一定的冲击。2016年8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网站发布了一篇名为《降低“五险一金”缴费率合理降低企业人工成本》的报告。报告指出当前我国企业职工五项社会保险总费率为企业职工工资总额的39.23%，在列入统计的173个国家地区中列第13位 [2]。表明了我国的社会保险缴费处于较高水平。
截止到2020年末，邢台地区参加居民基本医疗保险人数650.5万人。全市城镇参加基本养老保险人数108.6万人，比上年末增加8.3万人，参加失业保险的人数50.9万人，增加26.7万人。参加工伤保险的人数72.1万人，增加8.9万人。全方位，高覆盖率的社会保障体系导致社会保障支出压力较大，这导致了社会保障缴费率维持较高水平，这对邢台经济产生了负面影响。邢台目前拥有的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很少，大部分企业依然是劳动密集型企业，这些企业既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又很难实现技术创新，过重的社会保障负担，再加上新冠疫情的冲击，必然会使得大量的企业关停。邢台市统计局2021年8月份发布数据显示，全市1559家规上工业企业中停减产596家，其中停产134家，减产462家，停减产面38.2%。企业的停产减产对地区GDP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基于上述背景，本文以2010年~2020年的数据为基础，采用系统动力学理论，从企业与个人两个角度构建了社会保障缴费对微观主体的影响流图，通过模拟仿真探明了社会保障对微观主体的影响路径，在此基础上添加政策优惠变量进行第三次模拟仿真，模拟仿真结果证明了出台适当的优惠政策有助于缓解社会保障缴费过高带来的负面影响。本文为进一步研究社会保障缴费对微观主体的影响提供了理论基础，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相关领域内应用系统动力学模型进行研究的空白。
2. 文献综述
居民个人和企业是国民经济运行的重要参与者，目前经济下行压力仍存的情况下再加上新冠肺炎的冲击，如何减轻个人和企业的负担为经济增长注入活力成为值得研究的重要话题。从居民个人的角度来看，社会保障缴费可能影响员工的收入并且带来消费、储蓄等方面的挤出效应。高额的社会保障缴费率不仅不利于雇主向员工提供保险，还会导致雇主以调整工资的方式抵消成本损失 [3]。有学者以英国35年的社会保障改革为研究对象，分析了英国社会保障缴费率的变化对员工劳动收入和劳动成本的影响，研究发现降低社会保障缴费率实际上等同于员工获得了一笔额外收入 [4]。也有学者持相反意见，他们通过实证分析发现虽然社保缴费对员工工资总额和不同类型员工月平均工资均存在挤出效应，但挤出效应并不大 [5]。虽然现有研究普遍认为企业会通过降薪等方式，将社会保障费用转嫁给员工，效率工资假说、缴费与福利的关联程度不足使得企业并未通过降薪等方式将社保缴费转嫁给员工 [6]。较高的社会保障缴费率会降低居民的参保意愿，有学者通过研究发现，社会保障缴费率与参保率存在负相关 [7]，以农民工为例，高费率加大了农民工的就业难度，导致其被迫选择非正规就业，而非正规就业降低了参保率 [8]。本文认为社会保障项目中的某些保险，例如工伤保险，人们很难甚至是不会享受到工伤保险补贴，因此相较于长期的社会保障受益，他们更看重目前的短期利益，过重的社会保障缴费使得个人实际收入减少，不仅压抑了居民的工作积极性，还削减了居民可用于私人投资的资金。
从企业的角度看，目前学界的主流观点是社会保障缴费会增加企业的成本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产生影响，社会保障缴费负担使得企业用人成本增加，为了增加利润，企业只能将这部分负担转嫁 [9]。降低社会保险政策缴费率，可以达到减轻企业缴费负担、激发市场主体活力的效果 [10]。除此之外，社会保障缴费对企业创新也存在影响，将缴费率控制在合理区间有助于促进企业创新 [11]。能实现成本减少的方法主要是谋求技术上的创新或者是减少员工工资和用人需求，对于一些劳动密集型企业或者是中小型企业，短时间内谋求技术创新不太可能，再加上近些年新冠疫情的冲击，该企业想要保障自身的利益，多数选择减少工资或者是降低用人需求，这两种方法都会损害到个人的利益，既不利于社会稳定也不利于经济的发展。日本为了稳定企业的生产经营先后推出了各项扶持政策，尤其在社会保障体系方面提供了大量的优惠和扶持政策 [12]。企业实际承担的社保缴费费率越高，其雇佣工资越低、雇佣规模越小，雇佣规模因缴费负担而缩减是用工成本上升的直接体现 [13]。也有学者对社保缴费影响企业劳动需求这一观点提出质疑，实证分析发现，社保缴费率对企业整体劳动力需求没有显著影响，社会保障缴费率提高对工资和福利会产生负面影响，这会导致总劳动报酬不变，进而保持劳动需求不变 [14]。也有学者认为高社会保障缴费率还会影响企业避税行为，缴费率下降能够为企业带来额外的现金流，从而使得企业避税现象减少，提高参保率 [15]。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梳理发现，目前关于社会保障缴费对居民个人影响研究相对较少，学者们在社会保障缴费是否会给居民的消费及储蓄带来挤出效应，是否会影响居民收入这两个问题上并未达成一致。关于社会保障缴费对企业的影响研究相对较多，目前学界普遍认为高社会保障缴费率会给企业的生产经验活动带来负担，迫使企业降低员工工资，减少劳动力需求。无论是对居民个人还是企业的研究都是以定性分析为主，定量研究还相对较少，特别是对系统动力学模型的应用还有所空缺。本文针对这一研究现状构建系统动力学模型并进行多次模拟仿真，从理论上完善了社会保障缴费对微观主体的影响研究，为邢台市采取措施缓解由疫情冲击导致的经济下行提供了有益借鉴。
3. 模型设定
3.1. 软件环境设定
本模型在构建时使用的软件为Vensim PLE，操作系统为32位系统。“Time Step”设定为1，“Initial Time”设定为0，“Final Time”设定为10，“Units for Time”设定为Year即时间单位为年，初始时间为0，总共模拟十次，每次模拟代表一年。
3.2. 因果关系图介绍
本模型的因果关系图由社会保障福利水平、员工工作积极性、养老保险需求、医疗保险需求、生育保险需求、失业保险需求、工伤保险需求、员工缴纳社会保险费的意愿、员工工资、个人承担社保费率、个人缴纳社会保险费、居民用于投资或消费的资金、政策优惠、员工人数、企业承担社保费率、企业缴纳社会保险费、企业效益、企业经营状况、内部环境、外部环境、税收收入、税收支出、地区GDP共计23个要素组成，主要是从居民个人和企业两个角度说明社会保障缴费对地区GDP的影响。
如图1所示因果关系图中包含五条反馈回路：
Figure 1. Causality diagram of the impact of social security contributions on regional GDP
图1. 社保缴费对地区GDP的影响因果关系图
① 公共收入–公共支出–社会保障福利水平–员工工作积极性–企业效益–税收收入–公共收入；
② 公共支出–社会保障福利水平–员工工作积极性–员工工资–税收收入–公共收入–公共支出；
③ 企业缴纳社会保险费–企业效益–员工工资–企业缴纳社会保险费；
④ 个人缴纳社会保险费–员工缴纳社会保险费的意愿–员工工作积极性–员工工资—个人缴纳社会保险费；
⑤ 企业效益–员工工资–员工工作积极性–企业效益。
3.3. 因果关系图要素分析
从个人角度来看，影响个人缴纳社会保险费的正向因素有员工工资和个人承担社保费率两个因素，企业效益与员工工资成正向增长关系，员工工作积极性越强，个人产出越多，个人产出增加企业总产出会相应增加，企业效益变好也就愿意为员工提升工资。影响员工工作积极性的因素有两个，分别是社会保障福利水平和员工缴纳社会保险的意愿，社会保障福利水平高，员工生活有保障，没有后顾之忧工作积极性得以提高，员工缴纳社会保险的意愿又受到老保险需求、医疗保险需求、生育保险需求、失业保险需求、工伤保险需求的影响，对保险的需求越高越愿意缴纳社会保险费。
另外个人缴纳社会保险费越多员工越不愿意缴纳社会保险费。总的来说，个人社会保障负担过重对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社会保障负担过重使得员工工作积极性降低，另一方面收取过多的社会保障费会减少居民用于投资或消费的资金，前者影响全社会总产出，后者削弱了消费和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效应。
从企业角度来看，作为社会保障费用的承担者之一，企业缴纳社会保障费是法律规定的必须要履行的义务，其金额一般是以员工工资总额为基数按照一定比例缴纳。企业缴纳的社会保险费在企业用人成本中占据了相当一部分比例，并且企业很难降低这部分用人成本。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想要保证自身利润有两种做法：一是增加技术投入，实现技术创新，这样可以实现成本相对降低；二是降低用人需求，企业劳动力数量减少使得员工工资总额减少，以员工工资总额为基数的企业社会保障费用也随之减少，实现了成本的绝对降低。这两种方式都为企业运营带了较高的负担，社会保障费用的取得损害了企业的经济效益，确实带来了负面影响。
3.4. 流图模型
基于因果关系图，进一步细化各部分的关系构建出流图，流图如图2所示，由两个存量、六个流量以及若干辅助变量构成。核心变量社会保障缴费直接影响地区GDP，考虑到GDP受多种因素影响，引入居民可支配收入、企业效益和公共支出这些控制变量以避免模型失真。除此之外，个人缴纳社会保障费用和企业缴纳社会保障费用也会影响其他变量，进而对地区GDP产生间接影响。
4. 模拟仿真
4.1. 系统主要函数及数据设定
模型中各变量设定如表1所示，所用到的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网站，河北省经济年鉴以及邢台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模型中部分变量的比例关系是根据近几年的数据设定的，这是因为这些变量的比例关系在现行的学术研究中难以给出精确的数值，例如：公共支出以及公共收入之间的比例关系。根据财政学原理公共收入和公共支出之间存在着差值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每年财政略有盈余或略有赤字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二者之间维持何种比例才是最为合适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因此，本模型中公共支出以及公共收入之间的比例关系是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0~2020年公共收入和支出数据求出比例关系再取平均值得到的。模型中的常量也是采取近几年的数据的平均值，例如：平均工资就是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近十年数据取平均值得到的。
Figure 2. Flow chart of the impact of social security contributions on regional GDP
图2. 社保缴费对地区GDP的影响流程图
Table 1. Main variables and their function settings
表1. 主要变量及其函数设定
4.1. 仿真结果
将表2中列出的数据输入模型进行仿真得到模拟仿真结果，重点观测GDP以及社会保障收费的模拟仿真情况。根据仿真结果不难看出，GDP在一定范围内上下波动但整体趋于平稳上升，仿真结果如图3所示。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table
表2. 描述统计表
Figure 3. Trends in GDP and social security contributions in the absence of an outbreak
图3. 未发生疫情情况下GDP与社会保障缴费的变化趋势
2020年邢台地区GDP增速放缓，第一次仿真是在假定疫情未发生的情况下进行模拟，故模拟仿真结果与邢台地区的现实情况不符合，考虑到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的现实背景，更改变量“外部环境”数值后进行第二次模拟，第10次模拟代表2020年，再次得到的模拟仿真结果与现实情况相符合。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
通过两次仿真结果的对比可以发现，当外部环境出现较大波动时，政府如果没能及时做出应对，依旧按照既定的社会保障费率收费，从数据上看社会保障缴费依然保持增长态势，但实际上给经济带来了负担造成了GDP的损失。为了消除这种经济损失，有些学者提出了要进一步减费降税，适当降低社会保险缴费率 [16]，但是政府作为国家行政机关需要保持权威性，政策要稳定，每一次社保费率的调整都是经过严谨调查分析，近几年GDP保持大体上升的态势，2020年新冠肺炎属于突发性的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由于突发性的事件导致经济出现波动并不能说明现行的社会保险缴费率存在问题。
因此本文观点针对这种突发性的事件，在不调整费率的基础上政府可以出台一些优惠政策，例如：允许企业分期或者延期缴纳社会保险费或者是对部分费用进行扣除。这样既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又保持了费率的稳定性。
为了验证这一措施的有效性，在模型中加入变量“政策优惠”，政策优惠只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企业内部环境属于企业自身经营问题，补贴应该只针对因外部环境变化而导致企业受损的部分。函数设定为IF函数，即当外部环境变差时，政策优惠自动生效，否则不生效。设定完成后再进行一次模拟仿真。
仿真结果如图5所示，观察仿真结果可以发现，在社会保障费用不发生较大变化的前提下，优惠政策出台后GDP较之前的颓势有所回暖，GDP保持合理的增长态势。第三次仿真结果表明，当发生突发性事件导致外部环境变差时，给予适当的政策优惠不仅有助于稳定经济，并且也不会造成社会保障费用的大幅度减少。
5. 研究结论与建议
5.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系统动力学视角，从居民个人、企业两个角度构建了社会保障缴费对经济影响系统，以2010~2020年数据为基础，进行了多次仿真实验，研究结论如下：
第一，当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后，政府如果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做出调整，从仿真结果上看，虽然社会保障缴费额没有发生变化，但实际上社会保障缴费额的取得以经济损失为代价，给经济带来了负担造成了GDP的损失，这一仿真结果证实了过高的社会保障缴费率会给经济带来负面影响。
第二，为了保证政策的稳定性，在不调整现行社会保障缴费率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给予适当的优惠政策来缓解居民个人和企业的社会保障缴费负担，从而帮助经济复苏。
5.2. 建议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我国在抗击疫情方面取得巨大的成果，迅速控制住了疫情，但是新冠疫情仍对我国经济产生了冲击，将来新冠病毒仍会存在，人与新冠病毒共存的局面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针对未来较长时间里外部环境较差的现实情况，本文提出以下三点建议：
第一，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命题，目前我们处于“大数据”时代，信息的总量与流通速度倍增，社会环境日新月异，这要求政府能对迅速变化的环境做出及时且准确的反应，行政人员依靠过去的经验惯例难以解决现实问题，政府效率有待提升。要解决这种情况可以考虑引入私人管理的部分理论，例如：绩效管理相关内容，将绩效考核引入政府部门，增加政府部门活力。其次，政府部门组织结构需要做出调整，当前官僚制自上而下的组织结构很难对环境变化做出迅速反应，可以考虑利用大数据等技术构建部门间的信息交流网络，从而为各部门有效合作分工提供基础。
第二，本文实证部分已经进行了模拟仿真，证实了出台优惠政策是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是政府的补贴能力有限，优惠力度过大范围过广也会影响到政府财政，因此政策优惠要有重点抓住主要矛盾。中小企业对社保缴费负担的承受能力相对更弱，这是社会共识。邢台市在河北省中是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地区生产总值在河北省排名中位列倒数，因此政府给予补贴等政策优惠能力有限，基于这种情况有重点的出台优惠政策就十分重要，切实落实对中小企业的帮扶措施，降低门槛，简化流程，帮助中小企业能顺利应对新冠疫情冲击。
第三，降低社保负担并不是要放松社会保障体制建设，社会保障体系完善关系到人民的福利，不能因降低社保负担导致人民利益受损。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不仅能为进一步减轻社保负担提供坚实的基础，也是GDP稳步增长，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底气所在。目前，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还存在着一些问题，社会保障制度完善任重道远。首先，解决社会保障地区差异，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这也就导致社会保障水平不同，社会保障的公平性特征要求我们要提供水平相同的社会保障服务。其次，提高社会保障统筹层次，当前社会人口流动频繁，而社会保障却难以实现地区之间的统筹，今后制度完善也要考虑到加强地区之间的沟通，建立联通的、能分散风险的社会保障制度。最后，加强社保基金管理，提升社保基金的运营能力，由于物价水平上涨和通货膨胀客观存在，社会账户上的金额实际上是在贬值，要想实现社保基金的保值增值就必须要进行合理的社保基金运营，这不光有利于实现基金保值增值也可以进一步缓解社保支出压力，为进一步减轻社保负担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