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追求幸福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主观幸福感一直是积极心理学领域关注的核心变量之一(李金珍等,2003),它的相关研究对人们切实改善生活质量、提高自身幸福感具有较大的现实意义(Binder, 2014)。主观幸福感即个体对幸福的主观评价与主观体验,它包含了认知与情感两个成分(Diener, 1984)。其中认知维度由个体对生活满意度来体现,情感维度由积极情感和消极情感两部分构成。研究发现,主观幸福感不仅代表个体心理层面的幸福(邓敏,2019),同样也是身体健康方面的评价指标(詹婧,赵越,2018),也从侧面反映出社会经济的发展(区嘉玲,2022)。大学生是未来的栋梁,主观幸福感对把握大学生的身心健康状况也是极其重要的。因此,研究新时代背景下大学生的主观幸福感及其影响因素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主观幸福感反映了个体的幸福水平,但并没有指出人们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可以通往幸福。最近,有学者提出了一种新的美好生活方式——心理丰富的生活,一种复杂的、充满视角转换和有趣体验的生活(Besser & Oishi, 2020)。在这种生活中,人们通过亲身体验或通过电视上的小说、电影和体育等间接体验来感受和欣赏各种深刻的情感。Diener (1999)指出,理解主观幸福感的核心之一是适应与习惯化,个体会对新事件产生较强烈的情绪反应,但之后反应会减弱。心理丰富的个体拥有较多生活经历,先前的经历能使个体更快适应与应对之后相似的负性事件,使个体的主观幸福感不会被轻易破坏。先前横向研究表明,心理丰富性与生活满意度、积极情感存在中等强度的相关(王亚静等,2022;Oishi et al., 2019)。大学生作为新生代的群体,更加重视体验式生活(宋爽等,2022),心理丰富性可能对这一群体的幸福感更为重要。心理丰富性与主观幸福感具有一定联系,但其内部机制有待进一步明确。
自尊是个体对自身的整体评价(Rosenberg, 1965)。依存性自尊理论认为,个体自尊依存于对其重要的内部价值(美德)或外部价值(成绩)而建立(Crocker et al., 2003)。心理丰富的个体拥有着复杂多样的经历,能从多个视角理解生活,这有助于个体发现对其真正重要的内部、外部价值,因此心理丰富可能促进自尊的形成。自尊与主观幸福感也存在显著的关联,高自尊的个体能够更好适应社会生活(黄辉等,2022),从而产生更多幸福感。
生命意义感是个体对自身生命意义的主观体验,指个体理解自身的生活、拥有生活目的并且感到生活有价值时的感受(King & Hicks, 2021)。先前研究表明,丰富的生活体验是大学生的主要意义源之一(Zhang et al., 2016),心理丰富的核心正是生活体验,因此心理丰富性高的个体能体验到更多的生命意义感。生命意义感也与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关联(靳宇倡等,2016),有意义的生活是更幸福的。
此外,自尊对生命意义感也有着促进作用。基于意义感维持模型,自尊作为个体与外部世界成功联系的指标,能够帮助个体创造出获得意义感的稳定框架(Heine et al., 2006),现有研究也证实了二者间的密切关系(孙洪礼,2022)。
基于以上研究,本研究探讨心理丰富性对大学生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具体来说,本研究假设:① 心理丰富性正向预测大学生的主观幸福感。② 自尊在心理丰富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中介作用。③ 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中介作用。④ 自尊与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
模型见图1:

Figure 1. Chain mediation hypothesis model
图1. 链式中介假设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先前方法学文献综述表明,中介效应所需样本量至少为187 (Fritz & Mackinnon, 2007),本研究采纳这一建议。采用方便取样方法,通过线上数据收集网站问卷星(https://www.wjx.cn/),在河南省某大学收集了427份调查问卷,删除了未通过筛选题与作答时间过短的被试数据,最终有效问卷为395份,问卷有效率为92.51%。其中男生161名,占比40.8%,女生234名,占比59.2%,平均年龄为22.01岁,标准差SD = 2.443,范围为17~31岁。
2.2. 研究工具
2.2.1. 心理丰富性量表
采用中文版心理丰富简版量表(王亚静等,2022),量表共12个条目,采用7点计分,得分越高说明心理丰富程度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5。
2.2.2. 自尊量表
采用中文版Rosenberg自尊量表(申自力,蔡太生,2008),该量表共有10个条目,5个条目正向计分,5个条目负向计分,采用“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的4点计分。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
2.2.3. 四维存在意义量表
选用Li等(2020)编制的中文版生命意义感量表,包括理解、目的、内部价值和外部价值四维度,共16个条目。该量表采用“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的7点计分,总得分越高代表生命意义感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及其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5,0.91,0.94,0.92,0.92。
2.2.4. 生活满意度量表
采用生活满意度量表(Diener et al., 1993),共5个条目。该量表采用7点计分。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6。
2.2.5. 积极情感消极情感量表
采用中文版积极情感消极情感量表(邱林等,2008),共18个条目。积极情感与消极情感各9个条目,采用4点计分。在本研究中积极情感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消极情感为0.87。
2.3. 统计处理
采用SPSS26.0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用Hayes开发的PROCESS宏程中的模型6进行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取Harman单因子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汤丹丹,温忠麟,2020),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34.65%,小于40%的临界标准,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有9个,因此本研究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描述性统计及其相关分析
参照先前研究(Thomas et al., 2022),主观幸福感分数计算为转换成4点计分后生活满意度与积极情感与反向消极情感均值的累加。对心理丰富性、自尊、生命意义感和主观幸福感得分进行描述统计及相关性分析。结果表明:心理丰富性、自尊、生命意义感和主观幸福感两两间均呈显著正相关(P < 0.001)。详见表1。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表1.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注:*P < 0.05,**P < 0.01,***P < 0.001。
3.3. 自尊和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性和主观幸福感间的链式中介检验
本研究收集了性别、年龄和主观社会经济地位等人口学变量,发现心理丰富性仅在社会经济地位上存在差异,这与以往研究一致(Oishi et al., 2019)。因此,将主观社会经济地位作为控制变量,分析时采用PROCESS中的模型6,即以心理丰富性为自变量,主观幸福感为因变量,自尊和生命意义感为中介变量进行链式中介效应分析,所有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结果表明,心理丰富性对主观幸福感的预测作用显著(β = 0.54, t = 12.90, P < 0.001)。
随后将自尊与生命意义感纳入回归方程,如表所示,心理丰富性显著正向预测自尊(β = 0.41, t = 9.01, P < 0.001),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β = 0.54, t = 14.05, P < 0.001),而对主观幸福感的预测作用仍显著(β = 0.24, t = 4.85, P < 0.001);自尊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β = 0.29, t = 7.55, P < 0.001)和主观幸福感(β = 0.37, t = 8.60, P < 0.001);生命意义感显著正向预测主观幸福感(β = 0.23, t = 4.46, P < 0.001),见表2。

Table 2. Mediating test with psychological richness as independent variable
表2. 以心理丰富性为自变量的中介检验
注:*P < 0.05,**P < 0.01,***P < 0.001。

Table 3. Decomposition table of total effect, direct effect and mediating effect (with psychological richness as independent variable)
表3.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表(以心理丰富性为自变量)
注:间接效应1:心理丰富性→自尊→主观幸福感;间接效应2:心理丰富性→生命意义感→主观幸福感;间接效应3:心理丰富性→自尊→生命意义感→主观幸福感。
采用Bootstrap检验,重复抽样5000次,分别对3条路径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及置信区间的估计,见表3。结果表明3条路径95%的置信区间均不包括0,表明3条路径的间接效应均达到显著水平,自尊和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总的标准化间接效应值为0.30,占总效应的比例为55.56%。中介效应具体由3条路径产生的间接效应组成,3条路径的间接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分别为27.78%、22.22%、5.56%。模型如图2所示。
4. 讨论
本研究结果发现,心理丰富性能显著正向预测主观幸福感,并且心理丰富性通过自尊和生命意义感的单独中介作用以及二者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个体的主观幸福感。本研究的结果有助于理解心理丰富的独特价值,对提高个体的幸福感有着重要意义。
4.1. 心理丰富性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
相关分析结果发现,心理丰富性与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正相关,之后进行回归分析发现心理丰富性显著正向预测主观幸福感,即个体心理丰富水平越高,其产生主观幸福感的可能性越大。本研究与以往研究一致(Oishi et al., 2019; Oishi & Westgate, 2022),表明心理丰富性与主观幸福感确实存在着较为密切的关系,个体可以通过积极体验生活的各个方面,不断进行新的尝试去增加自身的幸福感。在情感层面,心理丰富的生活不仅会带来积极的情感体验(Oishi et al., 2021),而且似乎能帮助个体重构消极经历,新冠康复后的个体心理丰富度增加,并报告了较低死亡焦虑水平(Dahlen & Thorbjørnsen, 2022)。在认知层面,心理丰富的生活会被评价为值得选择的(Oishi et al., 2020)。以往研究多侧重于对心理丰富与主观幸福感进行区分,将二者放在平行的维度去考虑,但本研究认为心理丰富性更多是主观幸福感的前置因素,自身体验是否丰富是个体在评价判断自己是否幸福时考虑的因素。总的来说,本研究指出了一条通往幸福的重要途径。
4.2. 自尊的中介作用
中介效应分析结果发现,自尊中介了心理丰富性和主观幸福感的关系。自尊对主观幸福感的作用被广泛验证,高自尊的个体有着更多的资源去应对生活事件,因而主观幸福感较高(李玲,2014)。但先前研究未直接涉及自尊与心理丰富性关系的探讨,这一现状与心理丰富性概念提出较晚有关(Oishi et al., 2019)。自尊是一种基于社会现实被逐渐建构出来的自我评价,是个体与现实互动中发展出来的(王轶楠,2020)。丰富的生活体验可能会帮助个体更好塑造自尊,让个体对自我评价更加完善与稳定,同时更加接纳自我。
4.3. 生命意义感的中介作用
中介效应分析结果还发现,生命意义感中介了心理丰富性和主观幸福感。拥有意义的生活同时也会被个体评价为满意的(赵丹等,2014),生命意义感与主观幸福感一直存在着密切关联。心理丰富性对生命意义感的促进作用也与先前研究一致,大学生的生命意义感的重要来源便是生活体验(Zhang et al., 2016)。选择一种充满有趣体验的生活可以让大学生拥有更高的生命意义感。
4.4. 自尊与生命意义感的链式中介作用
此外,本研究还进行了链式中介效应分析,发现自尊和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性与主观幸福感之间起到链式中介作用。在心理丰富性→自尊→生命意义感→主观幸福感这条路径中,心理丰富性高的个体更能建立高自尊,拥有更多的生命意义感,进而获得更高的主观幸福感。恐惧管理理论认为,自尊可以缓解个体焦虑,进而提高个体的意义感(刘亚楠等,2010)。心理丰富性促进了个体自尊的建立,带来了一个稳定的自我,从而使这个个体更容易与外部世界建立联系,获得意义感,因而心理丰富的生活是幸福的。
4.5. 研究意义、局限与启示
本研究为提高大学生主观幸福感提供了新的视角,有一定的理论与实践意义。理论层面,该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心理丰富性的应用范围,为之后研究者构建心理丰富性与幸福感的关系模型提供了实证参考。实践上,该研究证实了心理丰富性对大学生主观幸福感的重要性,能够指导院校开展以心理丰富性为核心的教育活动以提高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
同时,研究具有一定局限。首先,本研究为横向研究,更有说服力的因果关系需要进行纵向追踪研究;其次,研究样本多为在校大学生,结论难以推广到其他群体,未来可以采取不同年龄段的样本验证;最后,自尊与生命意义感只能解释心理丰富性对主观幸福感的部分影响,其他间接路径有待探究。
总之,心理丰富性对个体的心理健康至关重要,未来研究可以侧重于心理丰富性的前置因素的研究,探明人格、依恋、家庭教养方式等对其的影响以及设计具体的提升个体心理丰富性的干预方案,以帮助个体过上心理丰富且幸福的生活。
5. 结论
(1) 心理丰富性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的主观幸福感;(2) 自尊与生命意义感在心理丰富性和主观幸福感的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