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我国人口流动的趋势愈发明显，流动人口的规模也不断扩大。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流动人口数量达到3.76亿，与2010年相比，仅仅10年就增长了69.73%；与此同时，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到2.64亿人，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 [1] 。人口流动与人口老龄化的双重作用，导致老年流动人口不断涌现。老年流动人口同时具备“老年”和“流动”的双重属性 [2] ，这些属性也使得“老年流动人口”逐渐成为相关政策以及学术研究的关注对象。虽然我国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的研究起步并不算太晚，但是由于老年流动人口的特殊性，学者们对老年流动人口的关注程度与其不断增长的规模并不相称，在2011年由于“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的可及，才使得众多学者开始展开这一领域的研究 [3] 。因此，为全面了解2011~2023年学者们对老年流动人口领域的研究动态，本文将利用CiteSpace软件对该领域的核心文献进行知识图谱的可视化分析，以理清该研究领域的发展脉络，分析该领域研究热点及其发展趋势，以期为后续相关研究奠定一定的基础。
2. 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2.1. 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CNKI中文数据库作为数据来源，为确保数据的可靠性及质量，主要以中文数据库中的核心学术期刊为检索对象。具体检索程序为：通过高级检索功能，对检索的各条件分别进行设置，从而进行文献筛选。检索主题为：“老年流动人口”、“流动老人”、“随迁老人”、“候鸟老人”、“移居老人”、“老漂族”、“漂老族”等；时间范围为：2011~2023年；学术期刊来源为：北大核心、CSSCI、CSCD；检索时间为：2023年6月18日。通过检索，共得到280篇高质量文献。为排除无关文献的干扰，人工剔除会议、新闻报道、重复性文献以及明显与主题无关的文献后，最后筛选出了210篇有效文献进行研究。将所选文献题录在中国知网(CNKI)中采用Refworks格式导出，并导入到CiteSpace软件中进行分析。
2.2. 研究方法
科学知识图谱能够显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兼具“图”与“谱”的双重属性，既是可视化的图形，又是序列化的谱系 [4] 。本研究利用CiteSpace6.2.R2软件对所选样本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绘制作者和机构共现图、关键词共现图、聚类图、时间线图以及突变图等图谱，以深入全面地分析老年流动人口领域的研究现状、热点以及发展趋势等，从而为后续相关研究提供科学合理的参考。知识图谱的效果是以聚类模块指数(Q值)和聚类轮廓指数(S值)这两个指标作为依据的。Q的取值范围为[0, 1]，若Q值 > 0.3，则认为划分的网络模块结构是合理的；S值能够评价网络同质性，S值与1越接近，网络的同质性越高，若S值 > 0.5，则认为聚类结果是合理的 [5] 。
3. 结果与分析
3.1. 年度发文量情况
将检索、筛选出的老年流动人口领域210篇有效文献按照发文年度进行整理，得到该领域发文数量在2011~2023年间的发展轨迹(见图1)。由图1可知，从2011年到2023年，我国老年流动人口领域的发文量在总体上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根据年度发文量趋势图，可将该领域发文数量的变化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
Figure 1. Annual number of papers published in the study of the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图1.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年度发文量
第一阶段为2011~2014年，在这一阶段年度发文数量总体较少，特别是在2013年仅有1篇相关文献的产出，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当时国家层面的政策调整。由于当时城市人口暴增引发了一系列的“城市病”，我国于2013年提出“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当时的人口迁移现象。基于此背景，学者们对流动人口尤其是其中的老年流动人口这一特殊子群体的研究热情有了一定的退减，从而使得文献产出数量不高。
第二阶段为2014~2016年，这一期间的发文数量呈现出持续增长的趋势，并且2016年的发文数量为15篇，是2014年发文数量的7.5倍。2016年的发文数量达到了近十几年来的第一个高峰，究其原因在于《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6》的发布，该报告显示，流动老人的规模正不断增长 [6] 。在此背景下，学者们开始重点关注老年流动人口这一群体，注重开展对这一群体的研究。
第三阶段为2016~2023年，这一阶段的发文数量呈现出波动增长的态势，并且在2019年发文数量为28篇，达到了又一个新的高峰。在2019年，我国经历了新冠疫情的冲击，这对我国的人口流动问题也产生了一定影响，从而也引起了众多学者的思考。2020年以后的发文数量呈现出逐年增长的态势，受检索时间的影响，2023年的发文数量有所下降，但按其发展态势来看，2023年较上一年应该有所增长。
3.2. 作者分布情况
借助CiteSpace软件，对210份纳入分析的样本文献进行作者知识图谱的可视化分析，得到作者共现知识图谱(见图2)。由图2可知，时宏、赵晗方、李相荣、李贝、任正以及张秀敏学者的发文量最多，都是4篇。而孔凡磊、查双、范馨文、景晓芬等学者则紧随其后。同时，可以看出在该研究领域中形成了一定的作者合作网络，但总体而言作者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其中，时宏、赵晗方、李相荣、任正及李秀敏等学者之间的合作网络较为紧密，其余学者间的合作网络多为两人，且绝大多数学者倾向于采取独立研究的形式。由此可见，该研究领域学者们的研究较为松散，学者们之间的学术交流与合作较为欠缺。
Figure 2. Co-occurrence map of the authors of the study on the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图2.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作者共现图
3.3. 研究机构分布情况
在CiteSpace软件中可通过将“节点类型”设置为“机构”，时间切片设置为1，进行研究机构的可视化分析，由此得到老年流动人口领域研究机构的共现知识图谱(见图3)。从图中不难看出，近十几年来老年流动人口研究领域已经形成一些具有代表性以及权威性的核心研究机构。具体来看，其中最具影响力的研究机构是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其发文量位居第一，为7篇；其次便是发文量并列第二的两个研究机构，分别是南方医科大学卫生管理学院与吉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两者的发文量都为5篇；发文量紧随其后的一些研究机构分别为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国家卫生健康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深圳市卫生健康发展研究和数据管理中心、华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吉林省省直干部保健室，它们的发文数量都为3篇；其余机构的发文量为2篇及以下。由此可见，老年流动人口领域的研究机构主要以高校以及科研院所为主。同时，通过对研究机构共现图谱的分析可知，各研究机构之间的合作网络并不强劲，较为松散，且大多数研究机构都为独立研究。其中合作网络最强劲的为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联合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等形成的关系网络。并且研究机构的合作大都限定在同一个地域范围内，跨地域合作较少。此外，还可看出该领域权威发文机构大都位于北京、南京、深圳等一线城市。究其原因在于这些地区经济水平相对发达且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人口流动现象相较于其它地区更明显，因此也极易引起学者关注，从而有较多科研成果的产出。
Figure 3. Co-occurrence map of research institutions for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图3.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机构共现图
3.4. 关键词分布情况
3.4.1. 关键词共现
关键词是对一篇文章的主题进行精炼后的结果，是一篇文章的核心，对文章主题具有很强的表征性。关键词共现图谱能够体现出该领域中众多学者对各研究主题的关注程度以及各关键词之间联系的紧密程度。将所选样本文献导入到软件中，“节点类型”选择“关键词”，时间切片设置为1，绘制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见图4)。得到的关键词共现图谱中，包含214个节点，414条连线，网络密度为0.0182。
Figure 4. The co-occurrence map of keywords in the study of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图4.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关键词共现图
中心性能够反映某一节点相对于其他节点的影响力，中心性愈高影响力愈大。本文在关键词共现图谱的基础上，统计了各关键词的出现频次及其中心性，并列出了排名前20位的关键词(见表1)。结合图表可知，排名前5的关键词出现的频次都在20次及以上；而它们之中，中心性最高的是“随迁老人”为0.37，其次是“流动人口”为0.35，“流动老人”和“影响因素”的中心性均为0.33，“社会融入”的中心性为0.32。并且通过分析可知，这些关键词出现的频次与其中心性是正相关的关系，这表明该类关键词不仅受到了学者的广泛关注而且其影响力也很大。还有一类关键词其词频较高但中心性较低，这说明其虽然受到了一定的关注但影响力不足，如社会支持等。此外，通过表格中呈现的数据可知，社会融入、社会适应、社会融合等关键词出现的频次及中心性都不低，说明学者们一直较为关注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问题。
Table 1. Top 20 high-frequency keywords in the study of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表1.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前20高频关键词
3.4.2. 关键词聚类
为深入了解老年流动人口领域不同时期研究现状的结构特点，本文在关键词共现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对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得到关键词聚类图(见图5)。根据聚类图显示的数据，Q = 0.6365 (>0.3)，S = 0.8815 (>0.5)，表明聚类网络模块结构是显著的，聚类结果是合理的。通过对老年流动人口领域关键词进行聚类，共生成7组聚类。
Figure 5.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research keywords cluster map
图5.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关键词聚类图
选择各聚类中心性最高的5个关键词列表，得到关键词聚类分布表(见表2)。由表2可知，各聚类轮廓值都较高，最高的为0.997，最低的为流动老人0.849，说明各聚类中涵盖的关键词性质较为相似。#6老年体育这一聚类的轮廓值最高，其主要涵盖体育管理、候鸟老人等主题；#5“候鸟式养老”的轮廓值为0.991，其聚焦于旅游、旅游业等主题；#2流动老人的轮廓值最低，为0.849，其集中于健康自评、流动等主题。
Table 2. Research on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keywords cluster distribution
表2.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关键词聚类分布
3.4.3. 关键词时间线分布
基于关键词聚类，通过Timeline View功能获取关键词时间线图谱(见图6)。通过分析关键词时间线图谱发现，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与社会适应方面的研究在2011~2023年这一期间是持续存在的且研究内容不断细化，但学者们对其的关注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变化。而该领域对居留意愿、“候鸟式”养老、老年体育等主题的研究则呈现出间断性的特点。综合考虑时间线图谱和关键词聚类分布，可将老年流动人口的研究划分为两个阶段。在2011~2016年这一阶段，该领域聚焦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方面的研究，“社会融入”、“社会适应”、“社会融合”等主题都属于这一研究方向。而在2016年以后的这一阶段，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自评、居留意愿、卫生服务、异地养老、隔代照料等方面的研究越来越多，学者们越来越重视老年流动人口社会保障及健康状况方面的研究。
Figure 6.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research keyword clustering time plot
图6.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关键词聚类时间线图
3.4.4. 关键词突现
在关键词聚类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通过Burstness功能进行关键词的突现分析，从而得到突现性最强的15个关键词(见图7)。2011~2017年出现的突变词包括：“社会适应”、“移居”、“随迁老人”，其中突变率强度最高的为“社会适应”，由此推断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问题受到了极大的关注。2017~2021年出现的突变词有：“社会融入”、“流动人口”、“健康管理”、“老漂族”、“健康自评”、“影响因素”、“心理弹性”、“心理健康”、“人口流动”，可见在这一期间，学者们对老年流动人口的身心健康方面给予了较多关注。2021~2023年出现的突变词包含：“社会支持”、“社会融合”、“老年人”，其中突变率最高的为“社会支持”，突变年份为2021~2023年。2021年公布的七普数据显示，我国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的同时流动人口的规模也进一步扩大，这也促使学界重视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支持和融合等问题的研究。
Figure 7. The emergence map of key words in the study of elderly floating population
图7. 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关键词突现图
4. 讨论
4.1. 发文量、作者与研究机构分析
在我国人口老龄化以及“流动中国”的背景下，老年群体流动现象不断发生，学者们对老年流动人口这一群体的研究也逐渐增多。在2011~2023年，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研究发展迅速，并且2016年的发文量达到了第一个峰值，而2016年之后的发文量也呈现出波动增长的态势。但是由于老年流动人口身上具备小众及复杂性的特点，导致关于其的研究多被淹没在“流动人口”或“老年人口”的研究中。并且与其他流动群体相比，如流动儿童，老年流动人口的发文量较少 [7] 。而在作者与研究机构方面，则呈现出分散、联系不紧密的特点，且相关合作多被限定在同一个机构或同一个地域范围内。因此，应进一步加强作者以及研究机构之间的学术交流与合作，以形成跨学科、跨机构、跨地区的合作网络，从而推动老年流动人口研究不断向前发展。
4.2. 研究热点及变化趋势分析
通过对关键词进行的知识图谱分析，确定了老年流动人口研究的主要关注点及其变化趋势。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研究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社会融入与社会融合、社会适应等概念虽然各有侧重点，但这些概念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重合效应，因此本文将关于这几方面的研究归为一类，不进行严格区分。研究发现，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适应水平总体上偏低，表现出“高心理适应、中行为适应、低文化适应”的特征，其适应理念与客观现实之间存在巨大差距 [8] 。为此，学者们对影响老年流动人口社会适应与融合的因素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究。研究表明，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产生影响的因素主要来自四个方面：个体、家庭、社会、政策 [9] 。二是老年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现有研究表明，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较强，且这一意愿甚至超过劳动年龄人口 [10] 。老年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且不同流动目的的老人的居留意愿存在明显差异。隔代照料型老人出于责任伦理可能会有更强的居留意愿 [11] ；而就务工型老人而言，其主要考虑在流入地的工作机会以及由此带来的福利，因此这一类型老人的居留意愿并不高 [12] 。三是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及公共卫生服务。迁移流动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具有重要影响。有研究对老年流动人口的多维健康状况，即综合健康(自评健康)、生理健康、社会健康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探究，发现该群体的多维健康状况呈现出“高自评–中生理–低社会”的特点 [13] 。并且现有研究发现，受主客观因素的双重影响，老年流动人口的公共卫生服务水平较低。因此应不断提高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管理意识，引导其合理就医，同时要强化对该群体的健康支持，提高公共卫生服务的利用水平 [14] 。
由上述关键词突现知识图谱的分析可知，近十几年来学术界对不同研究主题的关注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变化。在初始阶段，学者们主要关心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问题，并且大多数研究都致力于探究影响其社会适应的因素；随着对老年流动人口这一群体的研究的不断深入，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引起了学者们的大量关注；而后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支持等方面的研究不断兴起，同时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合的研究也再次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焦点。
4.3. 未来展望
在当前我国城镇化以及人口老龄化发展呈现出不可逆转的趋势背景下，老年流动人口规模的增长也将是不可逆转的。同时，随着延迟退休与全面三孩等相关政策的落地，老年流动人口的流动目的与需求也会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综合前文分析结果与现实情况，本文认为未来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研究可聚焦于以下几方面。
一是老年流动人口的“老年”特征。现有关于老年流动人口的研究大都囿于流动人口的研究之中，而这类研究大多集中于对老年流动人口的“流动”特征的研究。但是在人口老龄化的背景下，老年流动人口的“老年”特征将更为突出，并且与之相关的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公共卫生服务、养老需求方面的研究也将成为学界的研究重点之一。
二是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通过前文分析可知，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与适应问题持续受到学者们的关注。不同类型的老年人出于不同的目的而进行流动，如务工型老人出于寻求工作机会的目的而选择外出打工，养老型老人出于养老目的而选择异地养老等，这些老人的社会适应与融合问题涉及到多方影响因素且具有内在分化的特点。因此，未来的研究应从不同角度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问题进行探讨，以进一步丰富研究层次。
三是老龄社会治理。老年流动人口作为地域流动和人口老龄化共同作用的产物，其身上不可避免地具备复杂性的特点。而也正因这一复杂性的特征，老龄社会治理不得不将老年流动群体作为重点关注对象。不同类型的流动老人具有不同的需求，因此要同时从治理的顶层设计与基层实践的视角展开探究，从而为不同类型的老人提供多层次、多元化的社会保障与支持服务等，不断满足其多样化需求。此外，还需注重流动老人的主动性，从治理参与主体的视角探究老龄社会治理问题，以形成良好的老龄社会治理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