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近年来,本科大学生对于自己毕业后出路的选择,主要涵盖三个方向:直接就业、继续深造、不就业(包括继续考研或待就业状态等)。根据麦可思研究院最新发布的《2021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及智联招聘平台发布的数据显示,全国本科毕业生国内读研比例由2016届的13.4%逐年增至2020届的16.4%,上升了3个百分点;“慢就业”现象愈演愈烈,选择“慢就业”的毕业生比例增加了6.6%;准备考研的毕业生“二战”比例达到84%,比上一年增长2%。可见,毕业生的去向已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探讨大学生的未来取向将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
对于个体而言,大学阶段正处于探索和规划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阶段,因此了解大学生的未来取向现状,考察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因素及其作用机制,促进大学生群体更合理地规划未来具有重要意义。个体对于前途的规划和决策,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中包括家庭因素、学校因素、社会支持及个体所处的社会阶层等(何丽明,2012;冯伊乔,2013),因此大学本科生在选择未来发展方向时,其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影响作用。
2. 总体设计
2.1. 研究目的
未来取向在个体的发展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大学阶段正处于人生关键的转折点,大学生对于未来的思考和规划,将是推动人生轨迹积极发展的基石。国内外已有大量关于未来取向的影响因素的研究,结果主要可以归纳为:未来取向受外部环境变量的影响,如父母教养方式、同伴关系等;同时还受个体内在心理变量影响,如个体的自我效能感、自我概念、控制信念等。目前已有研究开始探讨内外因素对未来取向的共同影响。
家庭作为个体成长和发展过程中最直接的影响因素,那么家庭因素的哪些方面会影响到个体对未来的抉择,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现有研究结果显示未来取向的发展与个体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密切相关,如,生活在低家庭SES的个体由于缺乏经济文化资源,不仅会阻碍其未来认知能力的发展,也会使其难以用长远眼光展望和规划未来,陷入“低人生目标的困境”(Bradley & Corwyn, 2002)。由于家庭SES包含主观社会经济地位和客观社会经济地位,而现有研究较少以主观SES作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度量指标,所以本研究将探讨主观家庭SES是否会同样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
人的发展是个体社会化发展和自身心理发展长期协同的结果。心理资本作为个体的内在心理状态,是人在生存和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心理资源。已有研究发现,家庭SES会促进个体的心理资本水平(李薇,季旭峰,2014;庞丽,2015;史艳琴,2018)。此外,国内也有研究发现,高职生的未来取向的部分维度与心理资本的各维度及总分均存在显著相关(邓士婷,2015)。但目前缺乏研究对三者关系及其内在机制进行直接考察,因此探讨以心理资本作为内部因素是如何与家庭SES共同作用来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将进一步丰富该领域的研究成果。
2.2. 研究框架
本研究主要探讨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大学生未来取向与心理资本之间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建立家庭SES、大学生未来取向与心理资本的理论模型见图1。

Figure 1. Hypothetical model of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family SES on future orientation of college students
图1.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大学生未来取向影响机制的假设模型图
基于前人研究,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H1: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起到直接的正向预测作用;
假设H2:心理资本在家庭SES与大学生未来取向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本研究共设计两个实证研究,研究通过量表测量对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大学生未来取向、心理资本水平进行数据收集,探究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大学生未来取向之间的关系,以及心理资本在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上的中介作用。
3. 实证研究
3.1. 研究方法
本研究施测对象选取自全国数所高校在校大学生,采用网络发放量表的形式,共计发放并回收问卷194份,经注意力测试检测不合格者为无效问卷,得到有效问卷162份,有效率为83.5%。其中男生83人,女生79人。被试年龄在18至24岁之间,平均年龄为21.7岁,其中11人年龄信息缺失。
研究采用量表测量形式对研究对象进行施测,并采用SPSS 23.0统计软件及其插件Process进行数据处理和统计分析。以家庭SES为自变量,大学生未来取向为因变量,心理资本为中介变量进行具体的数据分析,采用积差相关探索各主要变量之间的关系;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方法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选用MacArthur阶梯量表(the MacArthur scale of subjective, SES)来测量被试的主观家庭SES,要求被试在量表中表明自己的家庭所处的阶层,计分范围为1~10分(Adler, Epel, Castellazzo, & Ickovics, 2000)。本量表为反向计分,SES分数越低,说明主观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即家庭收入越高,父母受教育程度越高,父母职业越高尚。如图2所示。

Figure 2. Measurement of subjective family SES
图2. 主观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测量图
未来取向:选用Strathman等人编制的未来结果考量量表的“未来结果考量–未来(CFC-F)”分量表,共5个项目。问卷项目采用Likert-5点计分,从“非常不像、有点不像、不确定、有点像、非常像”分别记为1~5分。该量表主要测量个体对未来结果的重视程度,被试得分越高,表示越关注自己的未来结果。在本研究中,量表整体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8。
心理资本:采用Luthans等人编制、中文版由付立菲等人改编的《积极心理资本问卷》,包含自我效能、韧性、希望和乐观四个维度,共26个项目。问卷项目采用7点计分,从“完全不符合、比较不符合、有点不符合、说不清、有点符合、比较符合、完全符合”分别记为1~7分,其中项目8、10、12、14、25为反向计分。该量表主要测量个体的心理资本水平,被试得分越高,表明心理资本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问卷整体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
3.2. 研究结果
3.2.1. 各主要变量间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采用Pearson积差相关对家庭SES、大学生未来取向、心理资本及各维度进行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结果表明,家庭SES与大学生未来取向、心理资本及各维度的相关均达到显著水平。
3.2.2. 家庭SES、大学生未来取向及心理资本的回归分析
加入性别变量后,以家庭SES、心理资本为预测变量,以未来取向为结果变量,对大学生样本做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结果表明,模型1的预测作用显著(p < 0.05);加入心理资本变量后,模型2的预测作用显著(p < 0.001)。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matrix between major variables (N = 162)
表1. 各主要变量间的描述统计和相关矩阵(N = 162)
注:*表示p < 0.05,**表示p < 0.01。

Table 2. Regression analysis of family SES, college students’ future orientation and psychological capital
表2. 家庭SES、大学生未来取向及心理资本的回归分析结果
注:*表示p < 0.05,**表示p < 0.01,***表示p < 0.001。
模型1:性别,家庭SES;模型2:性别,家庭SES,心理资本。
3.2.3. 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机制分析
根据本研究的理论假设,以心理资本为中介,构建以家庭SES为自变量,大学生未来取向为因变量的中介模型,以探讨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机制。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方法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研究共重复抽样5000次(叶宝娟,温忠麟,2013)。
如图3所示,结果显示,控制性别后,家庭SES能显著预测心理资本,a = 0.49,p < 0.001;家庭SES、心理资本同时进入回归方程,家庭SES不能显著预测大学生未来取向,c’ = 0.06,p > 0.05,心理资本可以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未来取向,b = 0.10,p < 0.001。说明在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机制中,直接效应不显著,间接效应显著,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完全通过心理资本这一变量来实现的。

Figure 3. The mediating effect model of psychological capital
图3. 心理资本的中介效应模型图
如表3所示,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检验的结果显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心理资本→大学生未来取向”路径的95%的置信区间不包含0,验证了心理资本在家庭SES与大学生未来取向之间的中介作用显著,ab = 0.05,Boot SE = 0.17,95%的置信区间为[0.07, 0.13]。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家庭SES、心理资本和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关系支持中介效应模型,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完全通过心理资本的中介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

Table 3. Breakdown table of total effect, direct effect and mediation effect
表3.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表
3.3. 讨论
本研究通过量表测量考察了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研究的结果表明,在大学生群体中,家庭SES可以单独预测未来取向,这与先前的研究成果是相符的。引入心理资本这一中介变量,研究发现,家庭SES完全通过心理资本对大学生未来取向产生影响。这一结果为我们理解家庭SES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的中介机制提供全新的视角。现对本研究结果做进一步的讨论。
3.3.1. 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预测作用讨论
以往关于家庭SES与未来取向关系的研究,大多实证研究指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未来取向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关系(Nurmi, 1991; Yoder & Hoyt, 2005; Neblett & Cortina, 2006; Matthews & Gallo, 2011; 冯伊乔,2013)。在本研究中,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预测作用显著,这与过往的研究结果一致,验证假设H1。这说明家庭社会阶层的差距会明显影响大学生对未来的决策。另一方面,后疫情时代,在不确定因素增加、社会竞争更为激烈的影响下,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悬殊可能对大学生的未来取向冲击更大,这给本研究增加了其他的影响因素。
此外,与先前研究不同,本研究采用主观家庭SES作为观测变量,旨在通过改变低阶层者的“心理贫困”来促进其未来的长远发展,为后续的干预工作提供更强有力的指导。
3.3.2. 家庭SES影响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内在机制讨论
家庭SES与未来取向的路径系数显著,纳入心理资本后,家庭SES与未来取向的路径系数不显著,心理资本与未来取向的路径系数显著,这说明在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机制中,心理资本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可见,家庭SES是影响心理资本的关键因素,同时未来取向受到心理资本的影响。低家庭SES通过影响低阶层者的心理资本从而对其未来取向产生消极作用。
生活在高家庭SES的大学生能够获得充足的社会资源、家庭资源和教育资源,他们在思考和决策未来的过程中并没有直接的经济压力,有助于他们积累丰富的心理资本,所以他们更加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未来的挑战,对自我的长远发展也考虑得更加周到;而生活于低家庭SES的大学生,由于现实社会竞争的激烈导致他们缺乏自信来面对自己的未来发展,其心理资本水平较低,因此他们企图通过短期内的成功来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境况。根据压力缓冲理论的观点,个体的积极因素会缓冲压力的影响,保护个体更好地应对压力,即提高低阶层者的心理资本水平,能够帮助他们减少低家庭SES对他们的未来取向造成的压力。这启发高校对于低SES的大学生,应提高他们的心理资本水平,培养他们面对未来挑战的自我效能,以减少家庭SES对其未来取向发展的阻碍。
4. 结论
本研究采用量表测量法,考察主观家庭SES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并深入探究了心理资本发挥的作用,为指导大学生生涯规划提供更好的证据支持。综上,本研究的结论如下:
主观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能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未来取向。
在主观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大学生未来取向的影响机制中,心理资本起完全中介作用。即低阶层者容易形成更低的心理资本水平,从而在未来决策中更关注即时取向;反之高阶层者的心理资本水平更高,在未来决策中更倾向于关注长远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