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族偏正双音词词义和语素义关系分析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eaning and Morpheme Meaning of Modifier-Head Disyllabic Compound Words with the Character “Flower”
摘要: 在汉语词汇双音化过程中,偏正双音复合词所占比重最多。“花”作为能产性极强的基本词汇,以正语素或偏语素的语义单位参与构成偏正复合词。通过分析“花”族偏正双音词词义和语素义的关系,发现其存在语义重复、语义具化、语义统括、语义描绘四种关系,由此可以深入了解词义和语素义在单双音节转化的格局中的传承发展,把握汉语母语者造词的思维认知。
Abstract: In the process of disyllabization of Chinese vocabulary, the proportion of compound words with modifier-head disyllabic compound words is the highest. “Flower”, as a highly productive basic vocabulary, participates in the formation of modifier-head disyllabic compound words through the semantic units of positive or partial morphemes. By analyz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eanings of homophones and morphemes in the “flower” ethnic group, it is found that there are four relationships: semantic repetition, semantic concretization, semantic generalization, and semantic description. This can provid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word meanings and morphemes in the pattern of monosyllabic and disyllabic transformation, and grasp the cognitive thinking of Chinese native speakers in word creation.
文章引用:陈辉. “花”族偏正双音词词义和语素义关系分析[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7): 555-562.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7594

1. 引言

词是由语素构成的,词义和语素义之间自然具有某种联系。目前学界关于词汇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多关注语素在构词中所呈现出的语法结构关系,如并列、偏正、述宾、述补、主谓等结构类型,而缺乏从语义层面对语素构词的考察。符淮青(2000) [1]指出,构词法研究需要关注构词成分表示词义方式、构词成分在构词中的意义及其变异、构词成分表示词义的信息量等语义平面的内容。1词义并不简单地等于语素义的直接相加,二者存在较为复杂的关系。例如,“花萼”与“花茎”属于偏正式构词,在汉语母语者的认知中二者的词义理据是一致的,都可理解为花的某一部位。但实际上,“萼”本就指包在花的底部的一圈绿色小片。“花萼”是将原属于“萼”的语义特征“花”突显出来,而非对“萼”的细化分类。再比如,“花车”与“花轿”依据修饰关系会被理解为装饰华丽的代步工具。但“花轿”这一词义还有[+用以结婚迎亲]这一基本义素,“花轿”两个语素仅是表现了词义的某部分特征。还有“花海”与“花冠(花瓣组成的部分)”,二者都涉及比喻修辞,但“花海”是为了描绘事物情态,“花冠”是给具体事物命名。因此,复合词的词义与语素义之间具有多种联系,可作具体考察分析,以此深入考察汉语母语者造词时对不同事物现象的关系的思维认知。

“花”作为汉语基本词汇在书面语和口语中被广泛使用,具有极强的稳定性。人们以“花”作为语素创造出大量复合词。我们将该类词语称为“花”族复合词。笔者收集了《组词字典》[2]中所有“花”族双音复合词,对其中占比最多的偏正式进行考察,在此基础上探讨该类词汇词义与语素义之间的关系。

2. “花”的词义变化

花是自然界中普遍存在的事物,以其别致的外形和丰富的色彩深受人们喜爱,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于人们生活中。《说文解字》并无“花”字,段玉裁在“”字下注曰:“今字花行而废矣[3]。”《说文》训“”为“草木華也”[4]。王力《同源字典》曰:“依《说文》,‘’是花,‘華’是开花,那么‘’‘華’二字仅为词性上的区别:一个为名而另一个为动。事实上,‘華’在古籍中常常解释为‘花’。‘、花、華’实为同一词,可能原是同音字[5]。”尽管许慎时代人们对于“花”这一词义的记录存在字形上的差异,但“花”作为日常可见的事物已为人们所认知并纳入词汇系统中。“花”的本义是植物的繁殖器官,由词性变化产生“开花”义,其语义范围的扩大产生了“供人欣赏的植物”义,又由绽放时的外形特征产生“有花纹图案的”、“种类繁复的”、“迷惑不清的”等引申义。“花”的这些义项都以语素这一单位参与构成“花”族复合词。

3. “花”族双音复合词构词概况

笔者按照构词方式对收集的“花”族复合词进行分类,其构词情况如表1

Table 1. Overview of word formation of disyllabic compound words with the character “flower”

1. “花”族双音复合词构词概况2

构词方式

语例

数量

百分比

主谓式

眼花

1

0.56%

补充式

花朵、花束

2

1.12%

联合式

花卉、花木、花鸟、昏花、花费、花消、花草、花红、花白

9

5.06%

动宾式

串花、开花、献花、种花、着花、探花、挂画、扎花、
补花、镂花、描花、提花、题花、挑花、贴花、绣花、印花、
插花、发花、花钱、雕花、烙花、镂花、描花、刨花

25

14.04%

偏正式

花萼、花蕾、菊花、荷花、花瓣、花苞、花柄、花茶、花粉、花蒂、花梗、
花会、花匠、花茎、花魁、花露、花蜜、花苗、花农、花盘、花盆、花瓶、
花圃、花期、白花、菜花、草花、茶花、雌花、桂花、国花、荷花、红花、
黄花、谎花、酒花、葵花、兰花、李花、莲花、芦花、落花、梅花、桃花、
鲜花、香花、雄花、野花、樱花、花蕊、花丝、花台、花坛、花厅、花托、
花坞、花香、花须、花序、花絮、花秧、花园、花障、花朝、花种、花轴、
花柱、花押、翠花、灯花、钢花、绢花、蜡花、帽花、绒花、纸花、烛花、
花色、花饰、花纹、花样、花针、窗花、松花、尾花、邮花、花边、花布、
花车、花旦、花灯、花缎、花冠、花环、花轿、花篮、花圈、花烛、花脸、
花旗、花糕、花鼓、花墙、花砖、花剑、花枪、花腔、花拳、花样、花帐、
花招、花镜、花眼、花厂、花苗、花盒、花炮、花简、礼花、花魁、百花、
花池、花房、花海、扬花、浪花、雪花、血花、葱花、豆花、泪花、牙花、
盐花、油花、鱼花、飞花、烟花、花雕、花插、花卷、火花

141

79.21%

合计


178

100%

表1可以看出,“花”族双音复合词中偏正式数量最多,占比约为79.21%,这一数据也印证了沈怀兴(1998)的观点:“汉语词汇发展史上,复合词始终以偏正式为最多,偏正式构词法始终最为能产[6]。”

4. “花”族偏正双音词词义与语素义的关系

通过对“花”族偏正双音词中词义与语素义之间的关系进行梳理,二者之间共有以下四种关系类型。

() 语义重复型

语义重复型指词义与正语素相同,偏语素重复正语素的某个义素,使之凸显。

以“花萼”为例,“萼”在上古汉语中意思是“包在花瓣外面托着花瓣的片状物”,“花萼”即是“萼”的本义。对于双音词“花萼”而言,语素“花”重复了语素“萼”的义素。下面结合义素分析法做进一步说明:

花:[+种子植物的繁殖器官]

萼:[+种子植物的繁殖器官] [+包裹花瓣 [+片状]

花萼:[+种子植物的繁殖器官] [+包裹花瓣] [+片状]

由此可以看出,单音词“萼”和双音词“花萼”的义素相同。“花萼”一词中,语素“花”所起作用仅是重复语素“萼”[+种子植物的繁殖器官]这一项义素,使之凸显。语义重复能够增强语言的透明度,减轻人们解码语言的负担[7]。“萼”在汉语母语者的日常使用中较为少见,通过重复其中具有鲜明特征的义素,人们可以轻松明确“萼”的语义特征。

() 语义具化型

语义具化型指词义是正语素在偏语素的具体限定下形成。偏语素为正语素增加语义内涵,从而消除正语素的多义性,帮助实现语义分化,明确表达对象。一般而言,语义具化型的语素义和词义的关系可用“偏语素语义 + 的 + 正语素语义”进行描写,但在实际造词过程中,语素义在构成词义时所起作用有一定差异。

1) 两个语素按照偏正关系组合形成的意义大致等于词义

花车:花装饰的车

花灯:华丽的彩灯

花纹:错落有致的纹理

花眼:(看东西)模糊不清的眼睛

花账:虚浮不实的账目

“花车”中的语素“花”使用的是本义,而“花灯”“花纹”“花眼”“花账”中的语素“花”使用的是引申义。由此可见,语义具化型的一大作用便是区分同一语素的不同义项。借助与“灯”“纹”“眼”“账”四个语素的结合,人们可以区别出语素“花”的不同义项:华丽的、错落有致的、模糊不清的、虚浮不实的。

语义具化型借助偏语素分化正语素的义域,包括有限分化和无限分化两种情况[8]3有限分化是指分化出的义域彼此对立,合起来就是正语素的义域。如“雄花”和“雌花”。无限分化是指分化出的义域彼此并列,并且可以根据实际需要不断从正语素中分化出来,合起来并不能构成正语素的义域。如“樱花”“杏花”“李花”“梨花”等。再如“国花”“市花”等。

此处需要说明的是,“菊花”“兰花”也是花名,与“樱花”“杏花”“李花”“梨花”的结构看起来极为相似,但从语素义和词义角度分析,两类词是存在明显差别的。“菊”“兰”本义就是花名。“樱”“杏”“李”“梨”等字形都含有“木”这一构件,《说文解字》系统里字符“木”一般表示木本植物[9]。因此,“菊花”“兰花”中语素“花”重复“菊”“兰”的语义,属于前文述及的“语义重复型”。“樱花”“杏花”“李花”“梨花”是为了分化“花”的义域而创造的,属于“语义具化型”[10]4

2) 两个语素组合形成的义域小于词义

两个语素提示词义的部分内容,突出词义中较为明显的义素。两个语素形成的义域小于词义。

花轿:传统中式婚礼上用以迎娶新娘的轿子,装饰华丽。

“花轿”这一事物有两个基本特征,一是装饰华丽,二是专用于迎亲。但语素“花”仅表现了装饰华丽这一特点。这是由于双音词音节的有限性,人们只能选取事物的某部分特征加以记录。

花镜:一般是老人佩戴的用来矫正老花眼的眼镜,镜片是凸透镜。

“花镜”这一事物有三个基本特征,一是老人佩带,二是用以矫正老花眼,三是凸透镜。但语素“花”仅表现了模糊不清的意义。

3) 语素在形成词义的过程中运用了隐喻的思维方式

隐喻基于相似性,在修辞学里称为“比喻”。

花冠:花朵中由若干花瓣组成的部分。

语素“冠”有“帽子”义,花冠是由花瓣环绕相接而成,类似于圆帽。

花被:花萼和花冠的合称,有保护花蕊的作用。

语素“被”有“用以覆体的被子”之意,花被也如覆盖物一般保护其中的花蕊。

4) 语素在形成词义的过程中运用了转喻的思维方式

转喻基于邻近关系,在修辞学里称为“借代”。

花脸:“净”的通称。因演员必须勾画脸谱而得名。

“花脸”按字面理解即是画有花纹的脸庞,但这一语义并非词义,而是由部分代指整体,表示戏曲角色。

花旗:借指美国,由美国国旗的形象而得名。

“花旗”字面意思是带有花纹图案的国旗,但这一语义不是词义,而是借指美国这一国家。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1和2是语素义直接表示词义,3和4是语素义间接表现词义。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和转喻是人类认识和理解客观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二者的作用是由一个认知域激活另一个认知域,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11]

() 语义统括

语义统括是相对于语义具化而言的,指正语素含括多个同类事物,另一语素表示数量概念,两个语素结合生成上位义位,统称这些事物。

以仅有的“百花”为例,“花”指所有种子植物的繁殖器官,含括多个同类事物。“百”则是提示“花”的种类数。此处的“百”并非实指,而是虚指。“百花”不是“一百种花”而是“各式各样的花”。由此可见,语素“花”不仅可以结合“樱”“杏”等语素生成“樱花”“杏花”等下位词,还可以结合表数字概念的义素“百”生成“百花”这一上位词。语义统括型在“四海”“五味”“九州”等词中也可见一斑。

() 语义描绘

语义描绘是在“花”族双音偏正复合词中,正语素指称某种事物,偏语素的功能是描绘该事物的情态。

以“雪花”为例,“雪”是正语素,“花”作为偏语素并不指称事物,而是作为喻体,描绘“雪”的情态。因此“雪花”的词义可以解释为“像花一样精巧别致的雪”。以此类推,语义描绘型的词义可以解释成“像(偏语素表示的事物)一样……的(正语素表示的事物)”。如“火花”可以解释为“像花一样向四处绽开的火星”,“花海”可以解释为“像海一样气势浩大热闹的花丛”,“泪花”可以解释为“像花一般含苞待放的泪珠”。

值得一提的是,诸如“泪花”“雪花”一类词为何不遵循前偏后正的词法规律?原因在于,这类词汇的产生与汉语追求修辞美有关,最初多用于诗词作品,文学色彩浓厚。而文学表达中最为重要的要素之一便是意象。在汉语母语者认知当中,处于后位的语素才是语义重心和焦点。“泪花”“雪花”“浪花”“花海”等词将能提供文学意象的偏语素“花”放置后位,成为表达重点。比如“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湘妃》) [12],诗中,诗人淡化“泪花”中语素“泪”,而突出语素“花”,“花红”和“山绿”彼此映衬,营造凄美意境。再如“雪花无有蒂,冰镜不安台”(《玄圃寒夕》) [13],诗人将语义重心放在“雪花”之“花”,认为“雪花无有蒂”,即“雪花”之“花”是没有花蒂的。又如“何妨在,莺花海里,行歌闲送流年”(《汉宫春·张园赏海棠作,园故蜀燕王宫也》) [14],词人用“海”来描绘莺花盛开的壮观图景,并作为表达重心与方位名词“里”构成介词短语。又再如“岸映松色寒,石分浪花碎”(《天门山》) [15],诗人突出“浪花”之“花”,“碎”字巧妙将石击波浪的场景和花瓣飘散的情态勾连一起,引人遐想。由此可见,从语义层面来看,“泪花”“雪花”“花海”的语义重心在前位,属于前正后偏式复合词,但从文学修辞层面来看,它们的语义重心在后位,属于前偏后正式复合词。文学性极强的书面表达也影响到了口语表达。“葱花”“油花”“盐花”这些词汇是对日常烹饪食材的形象化描绘,人们将书面语体的造词方式巧妙运用到日常生活中。而这类词集中用于人们的烹饪实践,反映了人们对于食物美学的追求,体现人们对于烹饪的审美性态度。

语义描绘型的理据可以追溯到汉语母语者力求表意的造字思维。汉字是表意文字,汉字的形体总是携带着可供分析的意义信息,文字学称之为“构意”。构意越是早期就越具体形象,如早期的甲骨文和金文。到了后期,由于字形美观整齐的需要,人们逐渐淡化对于现实物象的直接描绘,采用构件记录构意。《说文解字》训“焱”为“火华(即‘花’)也”[16]。“火花”一词记录的是燃烧时火星向四处迸射的状貌,“焱”字通过并置三个“火”构件来表达构意。汉语母语者在造“焱”字时坚持汉字的表意属性,首先考虑到“火花”作为火的根本属性,选取已有的构件“火”作为基本构件,再由火向四周迸射的状貌联想到并置三个“火”部件。这是在字的层面对于“火花”一词的记录。从词的层面来看,“火花”一词中语素“火”记录“火花”作为火的根本属性,语素“花”则形象化地描绘火向四周迸射的状貌。由此可以看出,“火花”的构词理据和“焱”的造字理据存在着某种同构关系,基于同一意义,汉字采取组合构件的方式表达构意,词语采用组合语素的方式表达词义。正语素“火”所起作用类似于构件“火”,构件“火”直接决定该字所记录的事物本质,正语素直接决定该词的根本属性。偏语素“花”所起作用类似于构件的组合方式,三个“火”部件的并置提示和补充该字所记录对象的某方面状貌特征,偏语素“花”则描绘该词某方面的情态特征。

语义描绘型容易和前文述及的语义具化型中第三种情况相混淆,因为二者都涉及到比喻修辞。区别在于前者的造词目的是描绘事物的某种情态,后者是为了明确指称某种客观事物。如“花海”中语素“海”是为了形象描绘正语素“花”的情态,突出花团锦簇的盛大场景,并不具体指称“花”这一客观事物。“花冠”中语素“冠”借由隐喻的用法具体指称花的某一部位,从而为该部位命名。

本文所考察的“花”族偏正双音词中,词义与语素义之间的四种关系类型详情如表2

Table 2. Types of semantic and morpheme relationships in modifier-head disyllabic compound words containing the character “flower” [2]

2. “花”族偏正双音复合词词义与语素义关系类型[2]

语义类型

语例

数量

百分比

语义统括

百花

1

0.71%

续表

语义重复

花萼、花蕾、菊花、兰花

4

2.83%

语义描绘

花海、浪花、雪花、血花、火花、葱花、泪花、盐花、油花

9

6.38%

语义具化

荷花、花瓣、花苞、花柄、花茶、花粉、花蒂、花梗、花会、花匠、花茎、
花魁、花露、花蜜、花苗、花农、花盘、花盆、花瓶、花圃、花期、白花、
菜花、草花、茶花、雌花、桂花、国花、荷花、红花、黄花、谎花、酒花、
葵花、李花、莲花、芦花、落花、梅花、桃花、鲜花、香花、雄花、野花、
樱花、花蕊、花丝、花台、花坛、花厅、花托、花坞、花香、花须、花序、
花絮、花秧、花园、花障、花朝、花种、花轴、花柱、花押、翠花、灯花、
钢花、绢花、蜡花、帽花、绒花、纸花、烛花、花色、花饰、花纹、花样、
花针、窗花、松花、尾花、邮花、花边、花布、花车、花旦、花灯、花缎、
花冠、花环、花轿、花篮、花圈、花烛、花脸、花旗、花糕、花鼓、花墙、
花砖、花剑、花枪、花腔、花拳、花样、花帐、花招、花镜、花眼、花厂、
花苗、花盒、花炮、花简、礼花、花魁、花池、花房、扬花、豆花、牙花、
鱼花、飞花、烟花、花雕、花插、花卷

127

90.07%

总计


141

100%

表2可以看出,“花”族偏正双音词中,语义具化型的使用数量最多,占比为90.07%。语义描绘型次之,占比为6.38%。语义重复型较少,占比为2.83%。语义统括型最少,占比为0.71%。这些数据说明,语义具化型的能产性最强,因为它能够用有限的语言材料创造出无限的新词,从而为更多的事物命名。相比之下,语义重复型存在语义羡余,不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语义描绘型要求所描绘事物与“花”具有相似性特征,能产性有限。与“花”相关的上位概念极其有限,因而语义统括型数量最少。

5. 结语

《荀子·正名》曰:“单不足以喻则兼[17]。”伴随社会历史的发展,人们对自然和社会的认知不断深入,单音节词在语义传达上具有明显局限性,因此可通过增加语素加强表意的准确性。语义重复型通过“义素外现”[18]的方式将正语素的属性特征离析出来,直观呈现原来隐含在单音词里的语义要素。语义具化型通过增加偏语素限定正语素的义域,一定程度解决了单音词表意宽泛而不明确的问题。语义统括型通过“数词 + 正语素”的方式将同类事物统括起来,专门指称单音词的上位概念。汉语母语者不只满足于词汇的表意功能,还希望借此传达自身敏感细腻的体验。语义描绘型通过比喻手法对已有事物加以描绘,使得正语素表示的事物变得生动形象,传达美感。“花”族偏正双音词词义和语素义之间的关系就充分反映了汉语母语者在造词过程中的思维认知。

NOTES

1符淮青(2000)在《构词法研究的一些问题》一文中指出,构词分析可区分为五个平面。一是构词成分性质的平面。如区分实词素和虚词素,或划分名词、动词、形容词。二是构词成分关系、结构的平面。如划分并列、偏正、述宾、述补、主谓等类型,或归纳向心、离心结构两大类型。三是构词成分表示词义方式的平面。如“银币”的构词成分直接表达词义,“银耳”的构词成分通过修辞手段表示词义。四是构词成分在构词中的意义及其变异的平面。如“村姑”可释为“乡村的年青女子”,也可释为“粗野的女子”。可知“村”有时指“乡村”,有时指“粗俗”。五是构词成分表示词义的信息量平面。如“暗房”旧称产妇的卧室。“产妇”义构词成分并不表示。参见[1]

2笔者对于部分词尚不能明确归类,故不将其计入考察的范围。存疑的词有:花麻、花生、腰花、花哨、花甲、天花、麻花、花子。参见[2]

3“分化”这一术语,参见[8]

4葛本仪在《现代汉语词汇学》中区分了“鲫鱼”和“带鱼”的词素关系,“鲫鱼”中的“鲫”本身就是一种鱼,“鲫”和“鱼”是种概念与类概念的关系。“带鱼”中的“带”则是从形状方面对“鱼”加以限定。本文关于语义重复型和语义具化型的分类正是受此启发。参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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